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与“一带一路”战略下的中卡金融合作

张 瑾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 200083)

主权财富基金(SWF)是一国政府管理国家储备的一种投资实体形式。20世纪90年代以来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SWFs)的规模不断扩大，目前已遍布全球各地，①是国际资本市场的新生力量。其资金规模从20世纪末至今已增长了10倍，最近3年里增长了24%。②为了实现卡塔尔国家财富的代际转移和稳定宏观经济，卡塔尔于2005年成立了卡塔尔投资管理局(QIA)，负责经营和管理卡塔尔的国家主权财富基金，这也是卡塔尔唯一的主权财富基金。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是国有的投资组合基金，主要来源于石油和天燃气等矿石能源出口的外汇收入，是投资于卡塔尔国内和国外市场的，以长期盈利性为目的的金融资产。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机构(SWF Institute)发布的研究数据表明，2014年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资产规模达到2560亿美元，排在所有主权财富基金的第9位。在中国“一带一路”的战略背景下，卡塔尔作为中国在中东地区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是建设陆上“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重要环节。其与中国在经济和金融方面的优势互补性强，而且两国都同时拥有规模排名在世界前列的主权财富基金。同时，卡塔尔也在顺应中东地区“向东看”的战略意图，积极主动参与中国主导建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和“一带一路”等国家战略。两国主权财富基金具有广阔的合作前景，这类金融合作将成为“一带一路”战略下的新亮点。

一、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概况

1.设立背景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成立于2005年，刚好处于哈马德政府时期。在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哈马德通过政变已经确立了其在家族内部的地位，并且很顺利地出任了卡塔尔的埃米尔。哈马德上台后不久就提出了改革计划，在他的所有计划中，有几项内容对于卡塔尔的经济发展和全球地位确立起到了关键作用。哈马德推行卡塔尔社会和商业的全球化战略；建立区域主导性的传媒集团——卡塔尔半岛电视台；起草了2003年由公民投票通过的新宪法，给了个人和社会很多实质性的自由；使卡塔尔成为海湾合作委员会(GCC)中第一个给女性投票权的国家；等等。③这些改革措施给卡塔尔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社会基础和保障。同时，这段时间卡塔尔宏观经济的发展，也是卡塔尔建立主权财富基金的重要依据。

(1)经济增长

从总体趋势来看，卡塔尔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在1995—2005年期间保持持续上升的趋势(图1)。从增长率的角度来看，分别在1997和2004年出现了两次增长率的峰值(图2)。回顾历史，可能的原因是：1995年上台的哈马德政权的各项经济和社会改革措施在两年之后逐渐展现效果，但是由于1997—1998年爆发了亚洲金融危机，后又影响到美国等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导致石油价格大幅下降，因此导致1997年之后卡塔尔的实际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大幅下降。2004年的增长高峰也跟国际能源价格如石油的价格波动有关。2003—2004年期间，由于世界主要新兴经济体如中国、印度和俄罗斯的经济强劲增长，拉高了世界油价，使得以出口石油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卡塔尔经济增长加快。通过对卡塔尔宏观经济增长的分析可以看出，以出口石油等能源为主的外向型经济受到国际油价和外在因素的影响非常大，因此采取措施防范国际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保证宏观经济的稳定发展应该是卡塔尔政府的首要任务，那么，建立主权财富基金将会是卡塔尔政府的首选策略。

图1 1995—2005年卡塔尔年实际GDP④(注：以2004年物价为基期。单位：百万卡塔尔里亚尔)

图2 1995—2005年卡塔尔GDP年增长率⑤

除了考察卡塔尔经济增长的趋势，对于卡塔尔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分析也尤为重要，因为这一指标可以客观地体现卡塔尔国内的国民财富状况。1995—2005年期间，卡塔尔的年人均GDP从趋势上看在持续增长，而且增长速度也是非常惊人的。从绝对值上看，2004年人均收入水平已经达到了4.5万美元，远远超过了一般发达国家的收入水平。因此，如何保持这一增长速度，或是保持绝对值不减少，同时实现国家财富的代际转移，也是卡塔尔政府需要考虑的问题。

(2)对外贸易

卡塔尔在人口和面积方面都属于一个小国，这便注定了其选择外向型的经济发展模式。卡塔尔的对外贸易在1995—2005年期间有了飞跃发展。从年净出口的绝对值来看，1999年是卡塔尔对外贸易发展的转折点，之前国内经济一直依赖于食品等生活必需品的进口。随着哈马德政府上台，制定了一系列的对外开放的政策，特别是石油和天然气能源产业的迅速发展和大量出口，导致2003、2004和2005年卡塔尔外贸净值不断快速增加(图3)。与此同时，对外贸易额也成为卡塔尔国民经济最主要的贡献者。2004年净出口额已经达到GDP的40%以上，2005年的对外贸易额更是占到卡塔尔整个国民经济总量的将近一半。卡塔尔主要出口产品是石油、液化气、凝析油合成氨、尿素、乙烯等，主要进口产品是机械和运输设备、食品、工业原材料及轻工产品、药品等。主要贸易伙伴有美国、日本及西欧国家。

(3)外汇储备

大量的经常账户盈余和对外贸易顺差的不断增加，使得卡塔尔的外汇储备量也呈现出逐年递增的态势。根据图4所示，卡塔尔总官方储备在2005年之前一直保持持续增长的态势。2005年卡塔尔总官方储备为45.52亿美元，为之前历年之最(图4)。根据IMF的统计，卡塔尔的外汇储备位列世界各国外汇储备总量排名的前50位。结合之前对卡塔尔对外贸易额的分析，卡塔尔外汇储备得以快速增长，主要依赖于卡塔尔石油、天然气等出口带来的大量石油货币。卡塔尔外汇储备增加固然有其好的方面，但是大量的外汇储备会带来贸易摩擦和争端增加、对国际市场原油价格依赖加剧、增加本币升值压力和制约对外政策实施等方面的风险和危害。所以，如何更好地利用大量的外汇储备，并在保值的情况下能够有所收益，将是卡塔尔政府最想解决的问题。

(4)产业结构

由于卡塔尔宏观经济发展的核心支柱产业比较单一，了解卡塔尔的产业发展状况对于了解其经济发展总体也有着重要意义。卡塔尔宏观经济的支柱产业是石油和天然气。从1995—2005年卡塔尔主要产业发展趋势可以看出，卡塔尔的石油、天然气产业发展速度迅猛且比重非常大(图5)。其他产业发展都相对缓慢，而且比重很小。在这些产业中，比重较大和发展较好的产业仍然是与石油和天然气开采联系紧密的产业，如制造业。但是随着全球经济格局和能源分布的变化，卡塔尔的其他产业，例如金融、保险、房地产和商业服务、建筑业、制造业、贸易、旅游等也有一些长足发展。但是这些产业与卡塔尔传统以石油和天然气为主的采石采矿业还有很大的差距。以2005年各产业占卡塔尔实际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来看，以石油和天然气为主的采石采矿业占比高达51%，遥遥领先。制造业、金融、保险、贸易、旅游、商业服务等第三产业处于次席，成为卡塔尔经济发展的潜在动力。但是，由于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卡塔尔的农业、水电和交通通信业一直处于较低的发展水平(图6)。

图3 1995—2005年卡塔尔年进出口额与净出口占GDP比重⑥

图4 1972—2010年卡塔尔年总官方储备(包括黄金储备)⑦(单位：十亿美元)

图5 1995—2005年卡塔尔宏观经济主要产业年总产值(单位：百万卡塔尔里亚尔)⑧

图6 2005年卡塔尔分行业GDP占总GDP比重⑨

2.原因与目的

随着卡塔尔石油出口带来的石油美元增加和外汇储备增长，卡塔尔与其他中东国家一样成为全球资本富裕的国家。从卡塔尔国内来看，金融、保险、房地产等与货币增长密不可分的行业不断成长和壮大，使得卡塔尔形成了以石油、天然气产业为依托，资本金融不断发展的新型经济发展模式。由于石油出口产生的经常账户盈余和实现资本的代际转移,中东地区各国纷纷设立了主权财富基金，以防当石油资源枯竭时后代财富的损失。有机构预计卡塔尔在2020年将会发生石油储备的下降，主权财富基金长期投资的战略性意义非常重要，并且将会为卡塔尔的经济和资金增长提供关键驱动力。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设立的目的是通过管理和投资外汇储备为国家和后代创造长期的价值，进而支持卡塔尔经济发展的多样性和竞争性。⑩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在2005年由卡塔尔政府建立，是卡塔尔全国唯一负责管理和运作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机构。该机构希望通过10到15年里兼营新的资产种类来加强国家经济。卡塔尔投资管理局也希望通过有效地运作主权财富基金，在完善国家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把自己建设成为国际性的金融和投资管理机构。

3.资金来源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主要来源是石油、天然气等碳氢燃料出口带来的大量外汇储备的增加。卡塔尔石油已探明储量达到54亿桶，目前日生产能力是85万桶。天然气已探明公布的储量为900万亿立方英尺，可供使用250年。卡塔尔拥有世界最大的非伴生气田。卡塔尔嘎斯和拉斯嘎斯是液化天然气主要生产厂，是包括多家外国公司参股的股份制公司。卡塔尔石油公司是其中的大股东，占60%以上；美国的美孚公司是外资中的主要股东。卡塔尔中央银行的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1月卡塔尔外汇储备达到410亿美元。根据IMF的统计，卡塔尔外汇储备位列世界各国外汇储备总量排名的前50位。

4.规模与业绩

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机构发布的研究数据表明，2014年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资产规模达到2560亿美元，排在所有主权财富基金的第9位。因为卡塔尔投资管理局的透明度不高，所以很难通过公开渠道获得每一年份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资产规模的数据，因此只能得到部分年份的数据，如表1所示。就在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成立不久，2008—2009年爆发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也没有影响到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投资扩大的步伐。它通过把资金投资到冷门产业并收购了一些重要的国际公司如伦敦的哈罗兹百货公司，得以使卡塔尔遭受更小的损失和影响。从2011—2014年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规模来看，保持了持续增长的趋势，在排位上也是稳中有升。虽然并没有更多关于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或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投资回报或收益的相关公开数据，但是随着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设立主权财富基金，卡塔尔还能在所有主权财富基金中名列前茅，足见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在投资效率和收益率方面的优秀表现。随着卡塔尔天然气等资源出口规模的不断扩大，投资方式和偏好的多样性使得其主权财富基金的业绩也会不断增长。

表1 部分年份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管理资产规模与排名情况

表1 部分年份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管理资产规模与排名情况

年份资产规模(亿美元)全球主要主权财富基金年度排名2007600第8位2011850第12位20121000第12位20131150第12位20142560第9位

5.运作方式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主要是通过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和国有公司运作。其资金的投资目的地包括卡塔尔国内和国外。基于卡塔尔国家避免转移投资于石油和天然气等能源行业的风险性，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并不投资于能源行业，而是采取分散化的投资方式。对于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活动，主要是由几家公司运作， 包括国家控股的卡塔尔投资管理公司(Qatar Investment Company)、拥有卡塔尔投资管理局部分离岸资产的Delta Two公司、专注于资产开发和管理的Qatari Diar公司、投资于食品生产资产和海外公司的农业投资公司哈萨德食品公司(Hassad Food)。

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和其子公司在外国还拥有一些战略层面的股份。结合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官方网站和PREQIN发布的关于全球主权基金的年度报告，2012年末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及其子公司的控股公司情况见表2。其中，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是哈罗兹百货公司和英国塞恩斯伯里连锁超市的最大股东。从表2中可以看出，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主要投资于英国等发达国家的资产和商业，以及其他的国际资本。除了这些控股公司以外，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也把投资目标转向体育运动行业和新兴市场国家的其他行业。

表2 2012年末卡塔尔投资局(QIA)及其子公司控股公司及股份

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建立了国际化的投资组合以保障卡塔尔后代的国家财富，其对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偏好主要包括股权偏好、固定收益偏好、私募股权偏好、不动产偏好、基础设施偏好和对冲基金偏好。这些组合投资能够帮助卡塔尔实现石油以外的经济多样性。

二、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现状评价

1.所有权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由于独特的中东区域特点和国家作为财富基金的唯一所有者，被其收购的公司的所有权问题一直遭受各方面的争议。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主要投资目的地包括了世界上主要的发达国家和地区以及新兴经济体，而且卡塔尔投资管理局下属的子公司众多且资金实力雄厚。但是往往被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收购的公司和所在国并不了解收购公司的性质和具体情况，这样就可能会给被收购公司和其所在国带来一些不可预测的风险。另外，卡塔尔属于中东地区，恐怖主义活动和不安全因素更加凸显，这些问题也给被投资公司或地区带来潜在风险。类似例子有很多，例如，2006年阿联酋主权财富基金公司迪拜港口世界公司(DPW)试图购买美国的几个重要港口，这并没有被美国政府在意，但是美国公众却因为忌惮“9·11”恐怖袭击事件，对可能给美国基础设施安全带来的危害非常担忧。另外，对所有权的争议还来源于被收购公司或地区担心其资产被卡塔尔国有化。这样的事件主要集中在与国家形象高度密切的商业和体育运动俱乐部的收购方面。例如，之前曾经提到过的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收购英国哈罗兹百货公司的案例，引起了英国媒体的巨大争论。此外，还有2010年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可能收购曼联足球队，以及2010—2011年不断传出的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投资美国Glazer家族。这些事实都说明虽然卡塔尔是一个小国，但是通过其主权财富基金的全球投资，在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受到关注。其最新制定的“品牌化”的国家战略，通过投资体育行业得到了切实的贯彻和实行。

2.透明度

根据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机构2014年公布的世界主要主权财富基金透明度排名，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透明度仅为5，排在倒数第16位，这与其规模非常不相配。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机构发明用Linaburg-Maduell透明度指数来衡量所有基金的透明度。该指数基于10个重要原则，每一个原则代表一个点的透明度，符合几个原则就变现为几个透明度。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透明度不高，一直是备受政界人士和投资目标国诟病的主要内容。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透明度较低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一是，卡塔尔投资管理局的网站仅仅包括一些关键人物、地址、历史介绍和政策方面空洞的内容，如其所拥有的子公司和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战略、目标等很多实质性内容缺失；二是，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并没有公开其投资标准，想要考察其资产规模也找不到相应的统计数据；三是，卡塔尔投资管理局也像其他非上市公司一样没有公布其财务报表，因此无从考证其经营状况、风险性等情况。在一定程度上，这可能产生资金被滥用和腐败等道德问题。但是，站在卡塔尔国家利益的角度考虑，由于主权财富基金是国家层面的战略性投资基金，更多地关系到国家的利益和安全，保持一定的不透明度也是可以理解的。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在安全和透明度两者之间寻找到更为合适的平衡点，有选择性地提高透明度，多向资产规模较大而且透明度较高的国家如阿联酋学习，逐渐完善主权财富基金的管理机制。

3.投资目标

卡塔尔投资管理局的角色和使命虽然在其官方网站上有明确的说明，但是一直以来对于该说明的理解有着争议。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官方网站对于其使命的陈述是：开设、投资和管理国家储备基金及其他相关财产。对于前半句话的理解没有问题，就是指卡塔尔的主权财富基金。但是后半句中，其他相关财产是指什么，通过任何渠道都没有办法获知。由于卡塔尔特殊的政治经济属性，很多学者推测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是否也负责管理和投资统治者阿勒萨尼(Al Thani)家族的财产。如果是这样，那么国家财富和家族财产如何区分、投资收益如何分配、怎么保证经营管理者的客观性等，都将成为公众无法解开的疑惑。

4.独立性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独立性也是备受争议的问题。在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管理方面，卡塔尔官方和网站宣称的完全独立于埃米尔和基金的管理和投资决策、完全基于金融原则的说辞和事实，比较没有说服力。因为在卡塔尔投资管理局的网站上赫然写着投资管理局的主席是塔米姆(Tamim)王储，投资管理局委员会其他重要成员还包括卡塔尔首相和几位阿勒萨尼家族的其他成员。这些人虽然都具备管理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能力，但是他们的出身背景很难不让人们联想到国家主权财富基金的管理和投资策略会受卡塔尔统治者和统治家族所影响。就连卡塔尔埃米尔也曾提到当他有想法的时候，会向卡塔尔投资管理局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他们也可能不会接受。实际上，主权财富基金特有的国家属性也就意味着，在任何一个建立主权财富基金的国家都很难完全避免国家政府对于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策略的干预，或者很难实现其完全的独立性。

三、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影响

1.国内影响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在管理资产规模及其运营和投资方式方面，都表现出扩大和多样化的趋势。从短期和长期来看，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对于国内经济的影响是积极的。具体而言，从短期来看，在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建立不久，就发生了2008年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以及一段时期内全球石油价格的不稳定波动。但是2008—2009年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却选择了与众不同的投资对象，表现出了惊人的业绩。其中，在之前被讨论过的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对于伦敦哈罗兹百货公司的投资，就是最为成功的案例之一。从卡塔尔发展计划与统计部和中央银行发布的数据来看，卡塔尔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物价水平和外汇储备在2009年经历短期下降之后，于2011年出现了复苏、稳步上涨的趋势。这一表现离不开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良好运作和积极的货币与财政政策的相互配合。从长期来看，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对于卡塔尔国家财富实现代际转移尤为重要。因为卡塔尔的财富主要来源于石油、天然气等非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和出口。当国家资源被消费殆尽，作为一个自然条件不算优越、生产要素缺乏、人口不多的小国，其经济很难维持现有的繁荣。因此，主权财富基金的建立为卡塔尔提供了管理巨额石油外汇基金的新机制，而且也可以长期维持卡塔尔资本出租型国家的高议价地位。此外，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全球性、多区域性的投资策略，也与卡塔尔最新制定的“品牌化”的国家战略相契合。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不仅投资于中东地区，而且也投资于美国、英国等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以及中国等新兴大国。该基金还把它的关注对象放在了时尚领域、体育运动等依托高品牌知名度和宣传力的产业。

2.国际影响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对于国内经济发展的贡献主要表现在多样化投资的收益性，并没有更多地改变卡塔尔的国内经济增长模式和产业结构。然而，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这一运作机制，通过分散化地投资于多种货币和更多的外国国家市场，形成了来源于公司和非能源产业的长期稳定的利润收入，与依赖于能源价格不断波动形成的不确定的外贸收入相比更加可靠。主权财富基金可以带来投资的收益，而不是仅仅消费能源。因此，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有利于稳定国民收入及防范石油和天然气等能源价格波动。

卡塔尔的“品牌化”战略对于国际化要求很高。卡塔尔的自我国际定位是一个自由的、改革中的小国。卡塔尔的“品牌化”战略与它的对外贸易，使得其国内外投资联系紧密。从区域的角度来看，卡塔尔在危机四伏的中东地区的优势并不明显，因此，卡塔尔视主权财富基金和其“品牌化”战略为突破不利区域条件对其限制的最有效的应对措施。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帮助国家突破了自然条件的制约。卡塔尔与其他海湾国家类似，虽然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但是农业发展相对落后，缺水，食品一直不能自给自足，超过90%的食品依靠进口。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将自己的投资对象放在了食品安全领域，因此，2008年卡塔尔建立了由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完全控股的哈萨德食品公司。哈萨德食品公司的建立与卡塔尔政府制定的国家食品安全项目相关。该公司是为了保证食品供应安全，主要投资于海外的农业资产，但是不投资于耕地，而是投资于农产品公司及用于食品生产和供应的技术，并且收益不错。哈萨德食品公司把投资于海外生产的、卡塔尔本国急需的食品运送到国内，对于食品供应和运输的投资也有效地保证了卡塔尔的食品安全。

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的未来可以与新兴发展中国家和非能源地区加强相关合作。卡塔尔与中国之间可以在基础设施建设、能源贸易和金融领域等方面展开深入的合作。卡塔尔经济发展的主要阻碍就是有限的自然条件。卡塔尔地处西亚波斯湾西南海岸的卡塔尔半岛，地势平坦、西部略高，大部分地区都被荒漠所覆盖，属于热带沙漠气候，全年炎热干燥，缺少淡水资源。这样的自然条件决定了卡塔尔在农业、交通运输、通讯服务、水电等基础产业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落后。这些方面的落后已经开始对卡塔尔整体经济的发展产生了制约。因此，解决基础设施落后问题显得尤为重要。基础设施建设和完善需要两个基本要素，即资本和技术。卡塔尔盛产石油和天然气，出口换来的大量石油美元和外汇储备证明其不缺资本。那么，技术就成为解决经济发展瓶颈的重要一环。

四、“一带一路”战略下中国与卡塔尔的金融合作

1.以“一带一路”愿景与行动文件和中阿合作论坛、中国—海合会战略对话等多边合作机制为指南

2013年9月和10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分别提出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2015年3月，中国政府又特别制定并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目的是进一步推进实施“一带一路”，让古丝绸之路焕发新的生机活力，以新的形式使亚欧非各国联系更加紧密，互利合作迈向新的历史高度。在该文件中，明确提出了“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框架思路和路线图。其中，中东地区作为陆上丝绸之路经济带中连接中亚与欧洲的重要通道之一，在整个“一带一路”战略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除了重要的战略地缘政治因素，中东地区丰富的石油、天然气等能源资源和资本要素也构成了重要的经济因素。但是，中东地区独特的人文、宗教和政治体制也给“一带一路”战略带来了一些不确定因素。因此，在“一带一路”沿线的所有区域中，中东地区的特点异常突出。在该文件中，“一带一路”战略要以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主要内容，并且加强重点领域的合作。就金融领域的合作来说，政策沟通是合作的保障、设施联通是合作的基础、贸易畅通是合作的前提、资金融通是合作的主要内容，民心相通则表达了合作的愿望和市场的预期。

卡塔尔虽然只是中东地区的一个小国，但是其经济发展和国际影响力近年来与日俱增。卡塔尔特殊的地缘政治特点和客观条件，决定了其发展外向型经济的必由之路。随着外向型国家经济发展战略的实施，在21世纪初，卡塔尔与很多国家都建立了双边的经贸关系。卡塔尔主要出口石油到日本、韩国、新加坡、泰国和中国，出口液化天然气到日本、韩国、美国、新加坡和澳大利亚，出口塑料及制品到中国、沙特、印度、中国台湾地区和阿联酋，出口钢材等产品到海湾阿拉伯国家，以及出口化肥到越南、澳大利亚、美国、泰国和南非等国。与卡塔尔建立经贸关系的国家不仅仅局限于波斯湾的中东地区，也涵盖了世界发达经济体和主要新兴发展中国家。2003—2008年处于石油繁荣阶段，一方面卡塔尔石油出口增加，另一方面国际油价呈现上涨趋势，使得与石油和天然气等能源出口型国家的贸易盈余不断扩大，卡塔尔等中东地区主要产油国对于资金的使用和投资都显得更加活跃和积极。2014年11月3日，习近平同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卡塔尔国关于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双方同意将扩大在基础设施建设、各项工业和高科技领域，特别是能源、交通、路桥、铁路、电信、国有企业、先进技术转移便利化、金融等方面多种形式的互利合作，研究在第三国开展联合投资。

卡塔尔也是中东地区多个多边合作组织的成员国。卡塔尔作为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成员国，在全球石油交易的供应量和定价方面都有一定的主动权，并且在保护本国资源、维护自身利益方面的优势也非常明显。卡塔尔还是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简称“海合会”[GCC])的主要成员国。在2014年11月，中国与卡塔尔双方同意尽早重启中国—海合会自由贸易区谈判。在中国与中东地区或阿拉伯国家的其他多个合作机制内都有卡塔尔的参与。从中卡金融合作多边框架的角度出发，中阿合作论坛所制定的《行动执行计划》和《十年规划》，可以作为双方开展金融合作非常值得借鉴的指南。在《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2014至2016年行动执行计划》中，在经贸合作方面，双方同意“加强金融领域的互利合作，包括根据各自法律法规互设银行业机构，鼓励双方金融机构为投资、工程承包和贸易活动提供金融支持和便利”。

2.以完善中国与卡塔尔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与银行业合作机制为基础

货币互换协议与清算安排是国家之间金融与贸易合作的基础。中国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已经在海外很多国家实现了双边本币互换，并且建立了人民币的清算银行。中国与卡塔尔之间开展金融合作的步伐在2014年实现了飞速发展，主要体现在一系列涉及双方货币互换和金融制度安排协议的签订。2014年4月18日，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和卡塔尔央行行长阿勒萨尼签署了《中国人民银行代理卡塔尔央行投资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的代理投资协议》。这表明中国正在逐步推动债市对外开放，下一步可能还会批准除境外央行或货币当局、国际金融机构、主权财富基金、人民币业务清算行以外的境外机构参与中国银行间债市交易。这有利于促进中国与卡塔尔金融合作的快速发展，促进双边贸易、投资的便利化，维护区域金融稳定。2014年11月3日，经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银行与卡塔尔中央银行签署了规模为350亿元人民币(208亿卡塔尔里亚尔)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互换协议有效期3年，经双方同意可以展期。同日，双方签署了《中国人民银行与卡塔尔中央银行关于在多哈建立人民币清算安排的合作备忘录》，并同意将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试点地区扩大到卡塔尔，初期投资额度为300亿元人民币。根据该备忘录，中国人民银行决定授权中国工商银行多哈分行担任多哈人民币业务清算行。这一举措有利于实现中国和卡塔尔两国企业和金融机构使用人民币进行跨境交易。

中国工商银行多哈分行在成为卡塔尔人民币业务清算行之后，表示在人民币汇兑、人民币单证/保函业务、人民币存款等产品基础上，逐步推出人民币贸易融资、境外贷款等跨境人民币产品。此外，中国工商银行多哈分行将积极开展离岸人民币资金业务，包括在离岸市场发行大额存款证、离岸市场资金拆借和人民币外汇交易等。两国在对方国家设立商业银行和开展银行业务，对于加强双边的金融合作、提供投融资便利化措施和促进双边贸易、能源交易方面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卡塔尔中央银行和中国银监会可以在金融风险可控的情况下，在自贸区或经济特区率先批准对方国家商业银行建立更多海外分支机构。这样，对于中国来说，可以通过银行业的“走出去”和“请进来”，以卡塔尔为窗口，深入了解伊斯兰国家银行业的业务特点和风险状况。

3.以强化中国与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投融资合作为主体

经过良好的运作，目前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和中国主要主权财富基金都已经成为排名世界前10的主权基金，也是全球主要主权财富基金可靠的合作伙伴。中国与卡塔尔两国可以利用双方主权财富基金规模大、来源广、稳定性好、资金管理经验丰富和双方国家经济结构互补性强、比较优势明显等特点，以双方主权财富基金追求的可合作性和投资的多样性为准则，继续开展相关领域的投融资合作。事实上，卡塔尔投资管理局已对阿里巴巴、中信集团、工商银行、农业银行等中国企业进行投资，并且预计未来5年向中国投资150亿～200亿美元。除了互联网和金融业等新兴行业领域的投资和合作，在基础设施建设、能源投融资和新兴科技研究与开发领域，中国与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合作前景更为广阔。

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30多年的改革开放，基础设施建设的逐步完善，积累了一些在极端地貌和恶劣气候等不利自然条件下施工的技术和经验。中国与卡塔尔在公路和铁路建设、通讯设施建设、海水淡化和发电厂建设等方面都有巨大的合作空间与机会。在能源合作方面，卡塔尔是中东地区拥有丰富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典型国家，而中国是正处在由经济高速增长向经济增长新常态过渡时期的发展中大国，需要大量的资源来满足生产和生活的需要。中国与卡塔尔在石油和天然气等能源方面的贸易合作，将会成为两国发展对外关系的首选途径。事实上，卡塔尔已经成为中国天然气的第一大供应国。在2014年6月份举办的中阿合作论坛第六届部长级会议上，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会晤卡塔尔外交大臣阿提亚时，明确了构建长期可靠的能源伙伴关系的愿景。另外，中国是世界第一大出口国，拥有大量的外汇储备，在设立和运作自己的主权财富基金的同时，也可以向较为成熟的卡塔尔主权财富基金学习，这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4.以建立和扩展中国与卡塔尔资本市场投资为发展方向

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之后，随着石油出口带来的石油美元的增加和外汇储备的增长，卡塔尔与其他中东国家一样成了全球资本富裕的国家。从卡塔尔国内来看，金融、保险、房地产等与货币增长密不可分的行业不断成长和壮大，使得卡塔尔形成了以石油、天然气产业为依托，资本金融不断发展的新型经济发展模式。卡塔尔国内资本密集型产业的发展，除了需要本国通过能源出口赚取的外汇收益，也需要外国资本的助力。在这一方面，中国具有大量的外汇储备，在谋求国内企业“走出去”战略的同时，也可以将投资目标锁定在卡塔尔这种国家的债券市场、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等金融资本市场。同样，卡塔尔也已经开始利用自己丰富的资本要素，关注中国的资本金融市场。2014年4月14日，卡塔尔央行证实卡塔尔国内两家银行即卡塔尔国民银行(Qatar National Bank)和卡塔尔国际伊斯兰银行(Qatar International Islamic Bank)，计划与中国重庆地区唯一一家全国综合性证券公司——西南证券签署一项谅解备忘录，双方将共同设立一家公司处理在华伊斯兰金融交易。中国与卡塔尔两国在资本市场方面的合作将会成为中卡金融合作在未来一段时间的新亮点，同时也将会成为中国与中东地区在“一带一路”战略下实现资金融通的范本之一。

(本文的撰写得到了中东地区主权财富基金研究项目课题组的支持。特别感谢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崔琪涌博士生，为本文的文献数据收集及分析整理做出的重要贡献。)

注释：

①SWFs-a work agenda, http://www.imf.org/external/np/pp/eng/2008/022908.pdf, 最后访问日期2014年3月5日。

②许多研究机构和研究者对全球的SWFs资产规模做了估算。Bernardo Bortolotti The Sovereign Wealth Fund Discount: Evidence from Public Equity Investments. http://www.bernardobortolotti.com/wp-content/uploads/2013/09/SWFdiscount_last.pdf。

③参见Matthew Gray, “Qatar: Politics and the Challenges of Development, Lynne Rienner Publisher”, 2013, pp. 46-48。

④本图根据卡塔尔发展计划与统计部公布数据绘制而成，参见http://www.qix.gov.qa。

⑤本图根据卡塔尔GDP数据计算而得。

⑥本图根据IMF相关统计数据绘制而成。

⑦参见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机构(SWFI)网站，http://www.swfinstitute.org/swfs/qatar-investment-authority/。

⑧本图根据卡塔尔发展计划与统计部公布数据绘制而成。

⑨本图根据卡塔尔发展计划与统计部公布数据绘制而成，参见http://www.qix.gov.qa。

⑩参见卡塔尔投资局网站，http://www.qia.qa/AboutUs/Pages/Our-Mission.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