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附魅:异质空间的毁灭
——评《历史人》

2016-04-15 08:08
大学英语(学术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漫游者伯里空间

奚 茜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46)

城市附魅:异质空间的毁灭
——评《历史人》

奚 茜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46)

当代作家马尔科姆·布雷德伯里在长篇小说《历史人》中塑造了一位激进的社会系大学讲师霍华德·科克。小说的基调偏灰暗,城市的意象描摹透着一股神秘感,一幅幅激进年代的现代化城市颓废图景跃然纸上。这一城市附魅的过程从物质到精神建构了多层城市空间,这与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有着契合之处。从空间实践到空间表征再到表征性的空间,《历史人》的画轴里流淌着现代化的商业物质、激进派的精神革命和漫游者的欲望凝视。列斐伏尔三元辩证的框架将城市空间压缩至异质空间,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注定要毁灭异质成分,得以创造新的历史面貌。小说蕴含着作者对英国剧烈的社会历史变迁的深刻忧思。

历史人;马尔科姆·布雷德伯里;城市空间;空间三元辩证法;都市漫游

引言

当代英国作家马尔科姆·布雷德伯里(Malcolm Bradbury, 1932-2000)的长篇小说《历史人》(TheHistoryMan)曾获英国皇家学会文学奖。布雷德伯里花了近10年的时间写这部小说。小说的背景是20世纪70年代的英国南部海滨城市沃特摩斯城(一座虚构的城市)。主人公霍华德·科克是社会系讲师,他和妻子芭芭拉都有着激进的政治观点,过着极为前卫、现代的婚姻生活。20世纪70年代是一个充满反叛欲望的时代,布雷德伯里用其敏锐的笔触捕捉到了那些撞击历史巨幕的瞬间。“在他的笔下,人物缩小了,放到次要位置上,具体物体却占了引人注目的位置:刺目的城市景色、现代化的商业城、水泥的高楼大厦、破烂不堪的贫民窟,一一浮现在眼前。”(钱青 1997:275)布雷德伯里看似在《历史人》中淡化了情节冲突,突出描摹了背景和环境。实际上,一方面,小说里大量描写城市符号的词汇增强了时代感,强化时代语境下的城市镜像;另一方面,这些词汇突出了作者所构建的城市空间以及在这个空间里的人物状态。时代的反动烙印和人物的欲望符号在小说中所虚构的海滨城市有着独特的展现方式,隐秘而深刻、安静而有力。在现代世界袪魅①的进程中,作者对城市的描写却似乎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面纱,诸如墓碑、棺材的嵌入。诚然,这是一个城市附魅的过程。科技的袪魅和城市的附魅,这一矛盾对立体恰好生动地反映了作者深层次的忧思。历史滚滚的车轮中,城市的空间建构完成了从物质自然到精神人物的转向。

《历史人》中的城市图景从表面的物质商业化到深层的人物漫游,再到意识中的社会产物,逐一呈现出现代城市的快节奏和颓废,却同时又倾注了作者的希望曙光——历史向前迈进的希望曙光。这一城市空间的动态塑造过程与列斐伏尔提出的空间三元辩证法(tripartite model of space)不谋而合。在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体系里,他提出了关于社会空间的三重体(triad):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s)、空间表征(representation of space)和表征性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Lefebvre 1991:112)。空间实践包含了生产这一基本过程,满足了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同时,城市中的物质外壳所筑的新兴建筑将人们的社会活动片段连接起来;空间表征更趋向于表现城市的语言符号系统,是城市中的人所构建的意识和标志,分散在城市劳动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表征空间则有着纷繁复杂的内涵意义,它在前两个空间的基础上编码着人物的社会关系。同时,城市中的精神内核在这一空间朝向非语言的符号系统发展,转向异质空间的深层探测。这一空间发展过程和《历史人》城市图景的变化轨迹正好相契合。在精神空间的建构中,作者又同时运用了漫游式叙述,使得城市与人物的关系联系更加紧密。

城市的空间实践侧重物理世界的呈现,是能够被感知的(the perceived)。小说中城市的初步呈现带着某种实践的性质,因为静止的城市标志或者建筑将社会人物的不连续性的活动从空间的意义上连接了起来。物质的象征化和符号化将情节缓慢推进。“这所大学是孕育在白色混凝土、玻璃和建筑自由体中的一个不断扩展的梦。”(布雷德伯里 2012:3)小说开篇所呈现的这所大学风貌混杂着现代的“混凝土”和“玻璃”,作者将物质的外壳剥下,展现给读者直接的空间构建原料。简短的一句话揭示了新型大学的建筑自由化和新潮化的特点。另外,作者对于霍华德和芭芭拉的住处的描写颇有一翻深意:“他们住在一所灰泥粉刷的乔治式的房子里,楼型高而细长,位于市中心贫民窟拆迁后的一片空地上。……这里靠近真正的社会问题,周围还有沙滩、激进派书店、家庭计划培训班、长寿食品商店、福利办公室以及高耸入云的市建居民楼和九十分钟就能到达伦敦的快速电力火车”(布雷德伯里 2012:4)。“乔治式”的建筑具有皇家的建筑风格,给人以高贵的感觉,这一特点正好符合科克夫妇的知识分子身份。但是用“灰泥粉刷”看似破坏了皇家的传统,却融入了现代的简约因子,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他们的居住处以前曾是贫民窟,这里,用城市空间的建筑联结了过去与现在,甚至延伸至未来。他们住处周围的设施涵盖了娱乐、休闲、家庭、饮食等全面、系统的城市生活场所,交通情况也十分便利,正是整个社会的缩影。几笔勾勒,作者将科克夫妇的生活空间跃然纸上。此处的空间实践颇有其价值,社会完备的体系通过外部具有商业化功能的商店、社区以及交通工具建立起来。主人公的住处、周围的沙滩、商店、列车、建筑全部呈现在一幅画面中,人们只在自己的空间里进行着自己的活动,却因为外部的功能设施将断链的都市生活巧妙联结起来,这就是空间实践建构的连续性,将城市推向一个系统的语言符号建设中。小说中间也有好几处描写这样的外部场景,具有浓烈的都市气息。小说第四章,某个下雨天,霍华德走进校园,看见“装有百叶窗的混凝土建筑、钢制结构和玻璃墙,走过地下通道,走下凌乱的斜坡,沿着人行道,穿过拱廊”,“外墙和门都是棕色玻璃。玻璃底下的一个角落里,涓涓流淌着一股细流。……这个未来主义城市里满是阴和阳、灵与肉、内和外相结合的标志”。(布雷德伯里 2012:57-58)“百叶窗”、“钢制结构”、“拱廊”,这一系列现代图景的描写加深了小说的背景渲染,带有现代氛围的未来主义城市再次呼应了开篇的“混凝土”和“玻璃”。关于城市的“拱廊”,本雅明(2008:122)有过专门的论述,“一条螺旋式的阶梯盘旋升起,消失在黑暗中——它们的周围已经布满了难解的谜”。因此,拱廊既有现代特色,也同时兼有某种谜题般的魔力,为城市附魅。这里的“阴和阳”、“灵与肉”是作者对城市图景构思的深层反应,同时带有附魅的特点。由此,空间实践在完成系统现代化进程的同时也转入精神世界的探索。“阴和阳”是外部繁华和内部颓废的平衡,“灵与肉”是城市人物身体实践与灵魂洗礼的冲突。

空间实践源于自然,是城市的外部表征。小说中城市的意义还在于“适应时代的需求…… 完成那辉煌的历史转型”(布雷德伯里 2012:110)。“在哈科恩大学餐厅里树脂玻璃和透明乙酸纤维的穹形屋顶下,……他们头顶上是伟大的充满幻想的房间,里面充斥着刻板和斯堪的纳维亚式的疯狂。”(布雷德伯里 2012:151)餐厅的布局陈设转为“斯堪的纳维亚式”的时尚风格,这种风格近似极简主义风格,轮廓线条强壮有力,质感厚实。作者用现代的建筑词汇和时尚术语表明城市建筑的现代化转向。现代化进程与人是密不可分的,列斐伏尔“强调空间实践在沟通城市与人的关系时的意义,指出城市社会生活展开于城市空间之中”(吴宁 2008:115)。被感知的城市镜像对于读者来说是表层的视觉冲击体验,可见其在空间实践中是可触及的。城市在实践的层面是劳动力再生产的物质建筑环境。城市作为一种空间形式,融合了时代特有的元素,将人们因为时间断裂的活动空间联结起来。

空间表征是概念化的城市空间,其包含着知识、符号与秩序,是城市空间建构的必由之路。空间表征是被构想的(the conceived),是城市中知识分子、普通民众的经验总和。这样的构想在空间的维度里融入了人物的精神世界,就如同人物漫游都市的心理体验。小说对人物的着墨主要集中在科克夫妇身上,对其他人虽然寥寥数笔,却勾勒出都市漫游者置身都市的孤独感。这一漫游观点源自波德莱尔的“漫游者就是为了感受城市而在城市游逛的行者”(Baudelaire 1964:56)。本雅明在波德莱尔的基础上提出了城市漫游观点,指出漫游者可以阅读城市,观察和捕捉都市中各种已经消失的信息。城市景观和人物精神世界直接碰撞,产生“生活的瞬间在场与艺术化”(吴宁 2008:113)的效果。“在现代主义者的话语中,群体成了城市的一种换喻(metonym)……现代主义思想强化了一种意识,认为个体与群体是截然不同的实体,具有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方式。”(利罕 2009:89)群体具有一定的社会作用力,漫游者就是一个群体。漫游者的步伐穿越街道、楼群,以及他们自己的内心,他们在70年代的解放自由中迷失了自我。

喷气式飞机在头上盘旋,小型汽车在周围的街道上拉着汽笛。在明亮的霓虹灯之间的区域里,偷窃和殴打泛滥。白天,酗酒的青少年和即兴通奸的人会来到他们旁边的废墟里。晚上,吃过了维也纳炸肉排之后,他们站在自己的房子里,看着对面废弃的屋子里发出的微弱的灯光:酗酒者和流浪的嬉皮士会经常爬进这些房子里,形成一种独立的生活方式。他们在黑夜里呻吟着,有时还会自焚。(布雷德伯里 2012:51)

灰暗的城市一角在嬉皮士的言行举止中被展开,漫游者消极的自由将城市空间的内核击碎。以现代化为标志的“喷气式飞机”和“小型汽车”将城市图画拉近,而霓虹灯之间的恶棍、疯狂的少年、不羁的嬉皮士,将自己置身于城市中,漫游都市,感受都市与自身的联系,吸收城市的元素,同时也将自己的经验灌输给这个城市。城市与漫游者的互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现代精神的推进。在《历史人》中,作者描绘的都市漫游者与城市似乎都有些格格不入,读者读来有些悲悯的情愫。“这个时代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弹坑般的凹地、遍地的瓦砾、丛生的野草,还有那些游荡的流浪汉。”(布雷德伯里 2012:51-52)流浪汉无疑是最典型的漫游者。没有归宿的流浪者,在城市游荡,带着自身的欲望与期待凝视这座英国南部的海滨城市。“透过这些行为,我们可以构建起现代生活的情感结构……城市里到处都是陌生人,这种现象导致了人与人的疏远。”(克朗 2003:55)“世界末日般”的场景描绘为小说背景涂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给人一种毁灭感。阴郁的环境描写同时也映衬着人物的内心异化。漫游者的灰色镜头再现空间表征:通奸行为、学术堕落、道德危机,以及个人的毁灭和消亡将70年代这一特定时期的城市空间扭曲。主人公霍华德散布谣言,声称种族主义者曼格尔教授要来讲学,以引起校园事端;利用拉近激进派学生的手段,把保守派的卡莫迪逐出校园。霍华德的行为表明了他激进的观点,也表现了他异化的内心。为了他心中的目标和所谓的原则,他可以不顾他人的感受和利益。这一主要人物的经历融入使得空间的表征更加纷繁复杂。

布雷德伯里运用隐喻的建筑,生动再现空间表征的符号系统。“卡洛伊的身后是一面大镜子。为了给现代人提供心理慰藉,玻璃上蚀刻上了派克斯顿(Paxton)先生为1851年世博会设计的英国水晶宫的图案,建筑线条稳健而优雅。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布置豪华的整个房间。”(布雷德伯里 2012:170-171)镜子和玻璃都是具有反射作用的,隐喻城市对人物内心的反射。设计图案的历史沉淀对于现代人来说,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城市的毁灭感和漫游者的孤独感通过高雅艺术和大众背景的反差而被嵌入空间表征:知识分子的艺术涵养和其道德的堕落形成反差。“周遭存在之间的遭遇和汇聚,在这样一种环境里,都市社会因而是一个享有特权的社会场所,是生产意义和消费活动的场所,也是劳动和产品交易的场所。”(列斐伏尔 2003:81)人与城市的关系是互动的,人的生产与生活依靠都市空间作为基础,城市空间的设置依赖于生活其间的人,人的精神在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中变得前篇一律,全部趋向于现代直线条的简约模式。“弗洛拉的房间讲求的是形状和色彩,…… 书橱旁边一把阿尔托②设计的蓝色椅子、墙上一幅霍克尼③的画、柚木咖啡桌上爱普斯顿的一座半身塑像。”(布雷德伯里 2002:191-192)新式的艺术设计融入《历史人》的情境设置中,可见,实验改革的理念在城市空间表征中有所表现。空间表征原本就是被概念化的,在抽象的感知世界里,一切现代性与毁灭感都是被构想的。

表征性空间在空间实践的物质基础和表征空间的精神构想的前提下综合发展,是人们生活其中的(the lived)空间。表征性空间掩盖于物理世界之上,被动地被灌输于时代记忆,以揭示时代语境下的城市镜像。

1967年之后,不可改变的时间轮转就带来了1968年。这是激进的一年。这一年里,科克夫妇在他们的岁月里做的自我斗争突然成了每个人的事情。所有东西似乎都大大地打开了。个人的期望与历史的推进力相一致。5月,当学生在巴黎聚集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变革力量都在跟着他们一起汇合。……他们用黑色写上了“烧毁一切”、“立即革命”。一间小屋被烧了。(布雷德伯里 2002:48-49)

1968年的社会激进运动,憎恨与革命的热情持续高涨。社会变迁的指向标十分明确,自由人文主义思想岌岌可危。革命的呐喊似乎在期盼着变革,可是烧毁一切的黑色以及“打开”一切的未知是福是祸,一时很难辨别。“1968年的独特之处在于人们反叛所针对的对象多种多样,共同点只剩下叛逆的欲望和方式、对现存秩序的疏离以及读任何形式专制的深恶痛绝。”(科兰斯基 2009:1)20世纪70年代是青年造反、各种运动和游行兴起的特殊年代。表征性空间这一层面深含作者自己对历史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城市的传统标志与高雅艺术是作者希望保留的传统的自由人文主义;另一方面,激进代替保守、革新推翻传统又是历史使然。这样的矛盾交锋中,城市空间深谙着冲突,在作者的笔触下,只有以附魅的城市意象所体现。一幅幅黑色灰暗的城市图景夹带着现代主义的气息呈现在读者面前。“各种结构支离破碎;摧毁与构建并列;转型期的社会及人类意识。……与历史的情节一起前进。”(布雷德伯里 2002:52)社会关系注定是在矛盾中推进的,城市化的进程铸造了现代化极简风格的城市空间。这一现代极简风格又一定程度反映了现代人类的快节奏生活方式。内心的不安和焦虑在社会历史变迁的十字路口尤其显得剧烈。在物质和精神空间已经构建的前提下,表征性的空间在第三个维度上起着鸟瞰历史、回顾时代的作用。“在繁忙的大街上,为什么只看见了墓碑?形容桌子之大,为什么偏偏用棺材?由此可见,作者向读者展现的是一个充满毁灭感的现实。”(张荣升等 2013:129)这里的城市空间已经被压缩至“墓碑”和“棺材”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了,即福柯所提出的异质空间(heterotopia)④。这里表征性的毁灭昭示着作者对英国这一时期历史社会变迁深深的踌躇与忧思。

在小说结尾的聚会上,对于空间有着这样一段阐释:“对面那座废弃的房子里灯光摇曳。而房子的后面是一片不断延展的城市废墟。…… 屋子里面,聚会不断成长、浓稠,具有了分裂生殖的能力。空间变得拥挤,活动被迫打破事先的界限,扩展到新的房间,里面的壁纸呈现着新的颜色,因而就有了新的身体接触的可能”(布雷德伯里 2002:231)。废墟的凄凉与聚会的热闹形成反差,作者在忧思之时又加入了一丝狂欢的希望。“新的颜色”代表新的希望和更多的可能性。“分裂生殖”预示其生命力的旺盛。虽然布雷德伯里在小说中多处将城市附魅,蒙上灰暗的色彩,但是字里行间中,作者同时也表达着自我对城市建构、历史发展的良好愿景。作者在此处又将空间具体化,返回到物质的层面,“拥挤”的现状和“新的身体接触的可能”都在践行着空间生产的理念,即回到物质最原本的状态去创造更多可能性。

从空间的三元辩证法看《历史人》的城市书写,小说的内核被一层层剥离开来,多层的空间在物质和精神的双层世界中架建。《历史人》中的城市融合传统元素和未来符号,融合高雅艺术和大众文化,在物质的世界里实现城市附魅。灰黑调的背景设置使得城市多添了一份神秘感、一种与现代化格格不入的感觉。而正是此种附魅,将工作、生活断片的人们因城市外部的意象而联结起来。都市漫游者的引入,将空间实践转向空间表征,即加入了人物的经验和体验。当漫游者凝视城市时,城市的意象在作者的笔下便有了情感注入,或是杂乱无序,或是勃勃生机。精神的构想给予城市空间以标志、符号和意识,由此,城市的建筑、室内的陈设都投射上了人物的影子。布雷德伯里描摹出那个激进年代真实的人物群像,再现了前卫新潮的城市新标杆,巧妙地捕捉到学术生活氛围的矛盾与复杂境况。基于空间实践和空间表征,表征性的空间在纷繁复杂的时代语境下捕捉到了70年代英国社会的深层道德危机。在第三维的表征性空间里,《历史人》城市的空间被压缩至展现生活瞬间的碎片,空间变得拥挤而狭小了,却正是此种解构化的空间,催生了异质成分。从时间的夹缝中,读者窥见到激进运动背后的异质成分——反叛者和革命者。布雷德伯里曾表示《历史人》的主题是“非人化(dehumanization)”(Bradbury 1987:43)。小说尖锐地表现了人的异化、人文道德的丧失,因此,作者对异质空间的存在是抵触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注定要毁灭异质空间,从而,城市新的面貌得以创造。

注 释

① 袪魅(deenchanted),也可译作“去魅”,是由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慕尼黑发表的讲演《以学术为业》中第一次提出。原话是:“只要人们想知道,他任何时候都能够知道,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而这就意味着为世界袪魅。人们不必再像相信这种神秘力量存在的野蛮人一样,为了控制或祈求神灵而求助于魔法。技术和计算在发挥着这样的功效,而这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明确地意味着理智化”。袪魅的最终指向,应是日常的生活情感,这种情感既不狂热躁动也不阴冷冰寒,是温静和谐的,不是纯粹逻辑推理,也非盲目迷狂执著,是很实用的人生理性,是很理性的价值观念。袪魅是对现代性的一种概括:现代化过程是去神秘化和神圣化的过程。而“附魅”则与之相反。

② 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1898-1976),芬兰现代建筑师,人性化建筑理论的倡导者,同时也是一位设计大师及艺术家。他还利用薄而坚硬的胶合板,通过热弯成型的手法来设计轻巧、舒适的椅、桌等家具。

③ 霍克尼(David Hockney,1937- ),英国画家。受现代主义思潮影响,创作了大量腐蚀版画,其中《浪子的历程》最为杰出,受到艺术界的重视。

④ 福柯在1967年完成的巴黎演讲稿《关于异类空间》(Of Other Spaces)中阐述了“异质空间”(heterotopia)的概念。Heterotopia 这一命名源自希腊文,“hetero”意为“其它的”、“不同的”,而“topia”意为“地点”,所以这个词从字面可译作“差异地点”,此外另有“异质空间”和“异托邦”等译法。异质空间一般指被边缘化的空间,承载着时空的断片,指少数群体的运动所构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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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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