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相思成灰

2016-05-23 17:17陈若鱼
故事家 2016年5期
关键词:棕熊宴会

陈若鱼

聂真第一次注意到沈夏夜,是因为他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

一个本该觥筹交错的热闹宴会,大家却都在酒过三巡后坐下来玩手机,只剩下偶尔开香槟时软木塞弹出酒瓶的声音。

聂真是被施小洁临时拖来的,出门走得急忘了带手机,正无聊张望时,看见了坐在阳台藤椅上的沈夏夜。他穿了一件DAKS的灰白色细条纹衬衫,右手端着红酒杯,侧脸被窗帘打下一半好看的阴影——他是除她以外唯一一个没有玩手机的人。

正在聂真看得入神时,他突然转过身,自然而然四目相对,聂真赶紧收回目光,慌张到心跳加速。

直到感觉那一束目光终于不在自己身上,聂真才放松下来,但心里又腾升出一丝雀跃。这也算是她来参加宴会唯一的惊喜了。

宴会散场,施小洁不出意外地跟帅哥跑了,让聂真一个人打车回家。

可是宴会位置在郊外的别墅酒店,此刻已经没有往来的出租车。十月里带着凉意的夜风从山林里吹拂过来,让聂真站在酒店门口缩了缩肩膀。

正当她觉得无望的时候,沈夏夜的车在她身边停下来。

换做以前聂真可能会客气地拒绝,然后自己走两公里路到市区,但今天她看见车窗里那张微微扬起嘴角的笑脸时,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那时她并不知道,她会在某一天爱上沈夏夜。

窗外夜色茫茫,车辆路过森林时还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

沈夏夜突然问她:“你也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

聂真微愣,看到后视镜里他那双黑色眸子似有一些惊喜,但她摇摇头:“不是,我忘了带。”

噢。沈夏夜的口吻有几分失望。

在接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聂真才知道他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但工作却是前卫时尚的财务顾问。

聂真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用手机,反而用邮件跟客户通讯呢?”

“不用也可以正常生活啊,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手机上。”他说得挺有道理,聂真不禁心生几分钦佩。毕竟现在年轻人的生活都被手机绑架了,而他却这样落拓,真是一个奇怪但有趣的人。

聂真下车前跟他道谢,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是那种暗花纸,看起来有一种低调的华丽。

沈夏夜,名字真好听。聂真接下名片,上面只写了公司名称和人名,以及一个邮箱地址。随后沈夏夜说了句“再见”便驱车离去,聂真却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伫立许久。

那晚,施小洁到半夜才回来,本以为会被聂真痛骂一顿,没想到她只是盯着一张名片发呆,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她拍拍胸口,逃过一劫。

聂真跟施小洁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自然而然就成了合租室友。施小洁是个心理咨询师,虽然打扮起来像夜场女王,但其实天真到可爱,很容易坠入爱河又很容易被厌倦。而聂真就像春日的灼灼桃花,温润清雅,以灿烈的姿态盛开在春天里。

那场宴会上,施小洁喜欢上一个漫画师,而聂真却在心底深深地烙上沈夏夜三个字。

宴会之后一个月北京就进入了冬季。聂真从公司出来,看到薄雪压枝顿时心情大好,一个人跑去吃东来顺。正当她吃得撑肠拄腹时,有人在玻璃窗外敲了敲。

聂真当时正在吃一颗煮得膨胀的鱼丸,她转过头看见沈夏夜时,惊讶地险些吞下一整颗鱼丸,烫得她直拍胸口。等她喝了酸梅汁顺气的时候,沈夏夜已经走进来坐在了她对面。

“真巧啊,好久不见。”沈夏夜嘴上挂着浅笑。

“真巧……”聂真想起刚才的情形,窘迫不已。

她不是没想过重逢,但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重逢,真是尴尬死了。

“一个人吃火锅多没意思,我陪你吃吧。”沈夏夜倒是不客气,还不等她回答,就向服务员招手过来点单。

聂真端起一杯酸梅汁一边喝一边打量他。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还是上次宴会时穿的那件条纹衬衫,拿着餐牌的手根骨分明,比她的手还好看。

她顺便看了看自己的手,干燥得都快起皮屑了,这一刻她真后悔没有听从施小洁涂点儿护手霜保护第二张脸的建议。

沈夏夜点完菜,看了她一眼说:“聂小姐,你在这儿附近工作吗?”

“嗯。”聂真问,“你呢?”

沈夏夜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我也在附近,就在禧龙大厦那边。”

就在聂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上菜,老式火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两个人一起动手把肉和菜统统丢下锅,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沈夏夜问起她爱吃的食材,还帮她捞茼蒿菜,聂真帮他倒酸梅汁。后来,两人不知不觉聊起大学生活,发现原来彼此竟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聂真属于那种慢热型的人,但这次她也不知怎么了,一个话题结束后,她竟然脱口而出道:“你这么优秀,一定有女朋友了吧?”一问出口,聂真也有些懊悔,但覆水难收。

正在剥虾壳的沈夏夜愣了一下,虾仁从手里滑落,脸上的笑也消散了,他沉默着摇摇头。聂真莫名松了口气,但她也明显察觉沈夏夜对这个问题有些抗拒。

火锅的炭火烧尽,窗外的雪却越下越大。他们并肩走出火锅店,风雪扑面而来。

在聂真问过沈夏夜那个问题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怪了。沈夏夜开车送她回家,在小区楼下,照旧简单地说了一句再见。

聂真看着他的车尾消失在拐角,蓦然发现她竟有些期待下一次相逢。

火锅店偶遇之后,聂真始终觉得自己那个问题过于唐突,想打个电话给他道歉又想起他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只好从包里翻出了他的名片,按照上面的邮箱地址发了一封简单问候的邮件,以及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

沈夏夜很快回信,说没关系,然后就在一来二去的回信中,聂真和沈夏夜像是回到了没有手机的年代,每天醒来不是翻手机而是登录邮箱,彼此间天南海北聊得欢畅。

后来,他们也一起喝过两次咖啡,吃过三次晚餐,看过一场电影。其间北京下过两场小雪,银杏树从光秃秃到长出细小的嫩芽,而聂真忽然间意识到,她这个被施小洁断定为七个月才会动心的慢热型,竟然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就喜欢上了沈夏夜。

沈夏夜跟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比如他们都不爱看欧美大片,都不吃洋葱和醋,但却都喜欢吃榴莲千层。这些喜好无形之中拉近了他们的关系,她喜欢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聂真望着百叶窗外走神,她不是那种前卫的女孩子,女追男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何况她也能察觉沈夏夜对她有好感,只消再等等,沈夏夜也许就会表白了。这样想的时候,聂真觉得北京的雾霾都变得可爱了,心里也像有一团蜜温柔地化开。

她终于有些懂得施小洁那种坠入爱河时,每天早晨连刷牙都能哼情歌的感觉了。她把这些告诉施小洁,问她要怎么办。

施小洁好久才回消息,只有一句话:静观其变。

傍晚下班时,聂真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见了沈夏夜,以及他脸上的笑和胸前的红玫瑰。聂真整个人都惊呆了,恍惚中连她最讨厌的红玫瑰都变得浪漫起来。沈夏夜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狂跳不停。

沈夏夜表白了。他看着聂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了好多动听的情话,紧张过度的聂真只恍惚地听到最后一句。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聂真被鲜艳的红玫瑰熏得头脑发蒙,但当她被沈夏夜揽进怀里,耳边充斥着同事们的鼓掌声时,一切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沈夏夜的怀抱很温暖也很轻柔,有几分小心翼翼,甚至也有几分怯懦,但那一刻聂真竟然有一种想要永远沉醉在这样的臂弯里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让聂真有些恍惚,好几天之后她才相信自己跟沈夏夜恋爱的事实。

不过,春天和爱情一起来了。

自从聂真跟沈夏夜恋爱以来,日子过得飞快。

沈夏夜每周都会来找她,有时候看电影,有时候两人一起去簋街吃饭,有时候也会去南锣鼓巷凑热闹。他们看起来像一对简单平凡的恋人,唯一让聂真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已经恋爱两个月了,但沈夏夜却没有牵过她的手。

“这正常吗?”聂真躺在床上问施小洁。

“这都什么年代了,当然不正常……”施小洁一边敷面膜一边说,“要不你明天主动牵他看看?”

聂真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那天临下班,聂真给沈夏夜发了一封邮件,约他一起看电影,下班时她走出办公大楼就看见了他。

聂真看见他时一下就想起了昨晚跟施小洁的对话,瞬间红了脸。她紧紧握着手心一步步走向他,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牵他时,他却正好帮她开车门。

唉,只好暂时作罢。

他们一起吃完饭走出餐厅时,聂真盯着他的手,几次想要牵上去都没成功。好不容易去了电影院,沈夏夜一直帮她拿着爆米花桶,她也毫无机会下手。

电影放映结束,聂真完全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她有些泄气,明明是沈夏夜先表白的,明明他是男人,可为什么寻常情侣之间的专属小温柔,对于他们却这么难呢?电影散场时,聂真故意留到最后,然后她趁沈夏夜不注意时,在黑暗里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聂真紧张得忘了呼吸,可没想到就在三秒钟后,沈夏夜竟然挣脱了她的手。聂真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挤出人群仓皇而逃。

聂真的手在黑暗里虚握了几下,本以为沈夏夜是不好意思,现在看来却是另有隐情了。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走出电影院的,沈夏夜在车库等她,夜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四月的北京她仍然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似乎到这一刻,聂真才忽然发觉,其实在她跟沈夏夜的恋爱里,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施小洁说的那些有关热恋的小甜蜜,她也没有感受到过沈夏夜的爱。

到了聂真的小区楼下,沈夏夜只是低垂着头,一点儿也没了初见时在宴会上的从容优雅。

“为什么?”聂真还是忍不住问了。

“对不起……”沈夏夜答非所问。

聂真叹了口气,她知道今晚沈夏夜不会告诉她原因了。她第一次没有说晚安就上了楼,沈夏夜的车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才离开。

聂真把这件事说给施小洁听,她毕竟是心理医生也许能帮她分析一下原因。没想到她却支支吾吾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到点子上。

聂真摆摆手让她别说了,然后蒙上被子沉沉睡去。

一周后,聂真被公司派去怀柔出差。她开的是公司的二手夏利,回程时突然爆胎,她吓得差点儿撞上护栏。因为是凌晨时分,路上并没有什么车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夏夜,惊慌之下翻遍通讯录也没看见他的名字,才想起他不用手机,心一瞬间就凉了。转而打给施小洁,她说今晚宿在男友家,聂真没心情问她是哪个男友,也不想打扰她就挂了电话。

看着苍茫的郊外漆黑一团,聂真忽然就落了泪。她本来还觉得沈夏夜这种不携带手机的行为很酷,可现在看来却没有半点儿用处,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她却完全联系不上他。

聂真回到车上才想起邮箱,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想发邮件给他了。

偶有来往的车辆,还不等聂真求助就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网络上一堆打着24小时汽修的广告,但打过去却没有一家愿意在深夜来偏远的郊区。

沈夏夜是在凌晨两点半赶来的,聂真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他一遍遍地问她:“你没事吧?”

聂真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紧张,想起他连夜开车来找她,委屈又感动,眼泪簌簌直落。夜色漫漫,之前牵手被拒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消散。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爱意,在充满栗子花香的深夜里,她忽然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沈夏夜说:“是施小洁去找我的,她刚好在我那儿附近。”

聂真微愣:“你们认识?”

沈夏夜目光闪烁地点点头:“也是那次宴会认识的。”

聂真还想问什么,沈夏夜已经松开她去帮她换轮胎了,她在一旁帮他举着手电筒,心里温柔一片。

沈夏夜换好轮胎正要对聂真说话时,她俯身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一切好像就这样静止了。聂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脸害羞地跑回了车上,留沈夏夜愣了许久。

他们一起开车到北京时,天已微亮,聂真想起那个吻,觉得拥堵的街道都变得美好了。

在那个吻之后,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并肩走路时沈夏夜会主动牵起她的手,吃饭时帮她夹菜……虽然都是些琐碎事情,但每一件事都能让聂真幸福好一阵子。

北京的五月,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沈夏夜穿着简单的白T恤拎着一个西瓜等聂真下班,然后两人开车去郊外,一起坐在河边一人抱着一半西瓜,看晚风吹落日。

聂真看着沈夏夜,有一种想要把未来都抛掷在他身上的悲壮。

沈夏夜眉眼温柔地看着她,问她有没有想去旅行的地方,聂真想了想说:“大兴安岭吧,我从小就很想去一趟原始森林。”

“那过段时间我陪你去吧。”沈夏夜看她的眼神充满宠溺。

“真的吗?”聂真顿时喜上眉梢。

“当然了,说到做到。”沈夏夜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聂真看呆了。虽然他也常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那次爆胎以后他的笑更真实,更像开心的笑了。

聂真望着沈夏夜的侧脸,他没有像宴会上那样抹发胶,干净清爽的额发被风微微吹起,俊俏得像一个20岁的少年郎。

去大兴安岭的时间定在八月初,日子开始过得飞快,一切也都步入正轨。可聂真没想到不久后会发生那样的事,她所有的热情和爱意会在一夜之间被颠覆。

那天下午,聂真跟客户见完面后,路过施小洁的心理诊所,助理说她出门见客户了,聂真想了想就离开了。可是当她走出诊所时,却迎面撞上施小洁,以及……她身旁的沈夏夜。施小洁脸上的笑就那样僵在脸上,而沈夏夜则一脸惶惶不安。

而后在施小洁的办公室里,她和沈夏夜对聂真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对不起。

聂真从来没想过沈夏夜会是施小洁的客户,也从没想过他是个心理疾病患者,更没想过其实在那场宴会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医患关系。在施小洁的坦白里,除了沈夏夜的“病”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而且跟聂真有关。

原来,沈夏夜因为母亲去世得早,他生性内敛又很少接触女性,渐渐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不敢跟女生接触。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敢跟女生说话,成年后才稍有好转,但却不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所以他在遇见聂真以前从未接触过女孩,也从未恋爱过。

他是通过朋友认识施小洁的,她的治疗建议是通过接触女孩来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然而沈夏夜并没有其他的女性朋友,施小洁无计可施就给他介绍了聂真。

“所以,那场宴会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然后一步步地把我骗进来?你们一个医生,一个患者,关系无可厚非,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感受,我的感情,在你们眼里算什么?”聂真强忍着眼泪控诉。

“真真……现在沈夏夜已经确定他喜欢你!”

“那又如何?我不过是你们治疗中的一个棋子而已,连表白都是你出的主意吧?也许他只是确定自己可以跟女生交往,并没有说那个人就是我呢?”

“不,我喜欢的人是你。”沈夏夜终于说话了,他看着聂真的眼睛说,“在电影院你牵我手那次,我只是太紧张才会逃走。施小洁告诉我你的车在怀柔抛锚时,我心急如焚才会连夜去找你。当我看见你完好无损时,我激动地拥抱了你;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没有跟女性接触障碍了,我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

如果这段话放在今天以前,聂真一定会感动得泪如雨下。但现在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自己被难过包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沈夏夜还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施小洁,他以为聂真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所有要和聂真好好在一起的打算。他们八月去大兴安岭,九月去西双版纳,可没想到今天会被聂真撞见。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聂真听着沈夏夜的话,克制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爆发。她拿起包包跑出诊所,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沈夏夜在身后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听了。

从头至尾都是编排好的戏,他的话,还要她怎么敢再信?

尽管施小洁再三道歉和挽留,聂真还是从合租公寓里搬了出来。

沈夏夜的邮件一封封发来,全是道歉。她一字不落地看完然后眼泪落得悄无声息,但她强烈的自尊心却不允许她回邮件。她长到25岁,一次也未曾恋爱过。在认识沈夏夜之前她相信总有一天会等来荡气回肠的爱情,可现在等来的却是一场相思成灾。

八月的大兴安岭之约,聂真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她希望在大兴安岭的一周时间能够理清楚她跟沈夏夜的感情,等回到北京以后就做个了断。

聂真在大兴安岭的首府加格达奇降落,又乘汽车去了漠河,一个人找了一间挺文艺的小旅馆,第二天清晨一早出发去林场森林。在出发之前,她的手机邮箱里跳出沈夏夜的邮件,他说去了公司才知道她请假了,问她是不是去大兴安岭了。山路颠簸,聂真晕车晕得厉害,就把手机揣进兜里没有回复。

进入林区以后,手机讯号开始不稳定,聂真索性不再看手机,跟着导游一起进了山里。放眼望去全是深绿色的树,还有工作人员在采松塔,聂真原以为心情会放松一些,没想到反而更难过了。

她想起跟沈夏夜一起看的老电影《春光乍泄》里,何宝荣想陪黎耀辉去伊瓜苏瀑布,但最终却只有黎耀辉一个人去了,还说下那句经典台词。

“我始终都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聂真望着参天大树说出这句话,眼眶发潮。她掏出手机,没有新邮件提醒。

从森林里出来时天色已晚,导游推荐聂真住在林区的小木屋里,第二天可以一早去看日出。可是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她洗完澡后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就断掉了,是一个属地北京的陌生号码,她想回拨,手机信号了。她躺在木床上望着白炽灯管想,不知道现在沈夏夜知不知道她来大兴安岭了,也不知道沈夏夜过得好不好。这时,聂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想念他,她想着想着昏昏欲睡,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她抓起来就接了。

“终于打通了……”那边传来沈夏夜的声音。

聂真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神色复杂却带着一丝惊喜,她听他继续说:“真真,邮件一直提示你收不到,我就去买了一部手机,问施小洁要了你的号码,你去大兴安岭了吗?你在什么位置,我去找你!”

那一瞬间,听见沈夏夜急切的声音,聂真感动得红了眼眶,可是她却故意问道:“你不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吗?”

沈夏夜说:“这样只要你想找我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了。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怕你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聂真的心里又涌起一阵感动,她说:“等我回去吧,那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就在聂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门,她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大喊:“棕熊来了!棕熊来了!”

整个林区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沈夏夜在电话那头也听见了,吓得一头冷汗,他不断地跟聂真说让她待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门,但聂真还没听到手机讯号就断了。

她吓得赶紧穿上大衣,拉开窗帘时吓得差点儿摔倒。一头大棕熊正在敲她的门,而不远处还有十来只大棕熊,还有四处逃窜的游客。治安人员用喇叭大喊:“快进中心楼!大家快进中心楼!”

中心楼是林区的一座四层楼,游客们匆匆逃往中心楼,聂真已经被吓得惊慌失措,担心棕熊会破门而入,于是她不管不顾地从洗手间的窗户爬了出去,然后拼了命地往中心楼跑去。距离不到一百米的中心楼,聂真觉得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饿疯了的棕熊们嘷叫着,吓疯了的人们尖叫着,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那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活下来,因为她还要回北京去见沈夏夜!

聂真终于跑到了中心楼,治安人员确保所有人都跑上了中心楼之后才松了口气。很快,十一头棕熊都聚集在了楼下,那场景聂真这辈子都没看见过,她想拿手机拍照,一摸兜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一直到天微微亮,棕熊们才渐渐散去,聂真惊魂未定一夜未眠。她不知道沈夏夜会不会担心她,跑回那个小木屋去找手机,才发现手机被棕熊踩坏了,已经不能使用了。

林区负责人退了游客的住宿费,并劝大家回漠河住宿,因为这次棕熊袭击事件,他们还没查明原因,也要修缮防护栏。

聂真背着行李乘坐林区的大巴回了漠河。手机损坏,她也不知道沈夏夜的新手机号码,所以无奈之下打给了施小洁,跟她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以及让她告诉沈夏夜不要担心,她应该会提前回北京了。

施小洁说:“昨天他在电话里听见你被棕熊袭击就连夜去找你了。”

聂真一听,顿时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由于昨晚的事产生所有的恐惧顷刻间就消散了。

聂真从施小洁那里要来了他的手机号码,手机也修好了,她迫不及待地打给沈夏夜时,他已经来到了漠河。

沈夏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旅馆门口时,聂真的眼泪像泉水般涌出,她什么也不管了,她向他奔跑而去,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沈夏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全身查看了一遍才呼了口气说:“还好,你没事,还好。”然后又把她拥进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让两人激动不已。

九月漠河的风温柔地吹来,聂真终于认清她已经深深爱上沈夏夜,并且他也深爱着她这个事实。不管他是否和施小洁一起欺骗他,不管他是否对她说过谎,这些都不再重要,她只想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

棕熊袭击的阴影过后,沈夏夜带着聂真去了另一片林场,还陪她一起捡松塔,一起采蓝莓,一起看参天古树,幸福像流动的空气一样包裹着他们。

他们一起回北京的时候,聂真突然问起他为什么是不携带手机主义者?

沈夏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因为心理问题一直没有朋友,高中时我也曾使用过手机但是家人去国外以后就再没有人打给我,渐渐地我就习惯了。”

聂真这才懂得原来他不是真的反手机主义,只是因为没有人打给他而养成了这个习惯。想到这里她又心疼起眼前这个26岁的大男孩来。她想,他的青春时代该是多么孤独啊。

在他们走出首都机场时,聂真踮起脚在沈夏夜的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并在他耳边说:“沈夏夜,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感到一丝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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