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择之路

Anna

在休斯敦的三个赛季，德怀特·霍华德并没有得到特权球员的待遇，他还一度被伤病所困——从公认的联盟第一中锋，变成了一个高级蓝领内线。如今，“魔兽”回到东部，为家乡球队老鹰效力，这可能是他最后重振雄风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霍华德只有重新在球场上打出统治力，才能打破一切非议。

鹰击长空

已过而立之年，霍华德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和老鹰队签下了一份三年总价值7050万美元的合约。

在奥兰多的职业生涯前八个赛季，霍华德逐步成为联盟最佳中锋。坊间盛传当年他是联盟中惟一能单换勒布朗的存在，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但在2012年离开奥兰多之后，霍华德的竞技状态出现下滑，伤病也找上门，导致他已经连续两年无缘全明星。尤其是上赛季，霍华德几乎退化成一名只会抢篮板和防守的蓝领球员。

实际上从2013年加盟火箭的第一年开始，霍华德在队中的地位就越来越低。2013-14赛季他场均出手11.3次，得到18.3分外加12.2个篮板。2014-15赛季场均出手下降到10.3次，得到15.8分和10.5个篮板。而在上赛季，他场均出手直接降到了8.4次，在以61%投篮命中率创造生涯新高的同时，却尴尬地得到13.7分和11.8个篮板。整个赛季霍华德单场出手五次或更少的比赛多达15场之多，其中包括创纪录的连续三场比赛出手都不超过五次。

虽然“魔兽”和火箭队友（尤其是哈登）以及教练没有公开交恶，但是球风不兼容或者情感上的互相排斥是可以肯定的。这一点，在霍华德离开火箭后的言论上就能体现出来。

“我没能参与多少战术，这也影响了我的效率，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了。所以那是个糟糕的时期（效力火箭），但我已经走出来了。”霍华德说，“我并不要求成为战术独核，我甚至不会勉强自己那么打，但我只希望能为球队多做贡献，帮助球队争取胜利。”

好在，霍华德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名声”以及在今夏暴涨的薪金空间，他还在拿到了一份体面的大合同。不同于当年加盟湖人时的万众瞩目，也不同于随后在火箭所肩负的人们对于他们“摩登组合”的期待，在亚特兰大，关注他的人会大幅减少，这或许是件好事。

老鹰原本希望能组成霍华德和霍福德的内线组合，但后者选择了凯尔特人开出的四年1.13亿顶薪合同。这样一来，老鹰下赛季的内线主力阵容，就等于是用霍华德取代霍福德。

这样的变化让老鹰在一些领域肯定会有进步，比如防守篮板。上赛季对手投不中的球，霍福德只能抢到其中的18.1%，比联盟大前锋的平均水平都低，更别说和中锋比了。因此，老鹰74.6%的防守篮板率排名联盟倒数第六。而霍华德就算再不济，上赛季的防守篮板率高达29.1%。不过，霍福德的速度和灵活性还是略占上风，且上赛季护筐能力也不亚于霍华德。

霍华德在进攻端对球队的贡献则很难预判，这需要看个人竞技状态和主教练的战术安排。可以肯定的是，霍华德和霍福德的进攻方式完全不同，后者能够在挡拆后向外线移动，上赛季更是开发出了三分球技能（投进88球，命中率为34.4%）。霍华德则在挡拆后必须顺下才行。“魔兽”和老鹰重点培养的控卫施罗德能够有默契吗？毕竟德国人更倾向于挡拆后自己投篮，而不像蒂格那样挡拆后给掩护人传球。

在布登霍尔泽治下，霍华德未必能得到比在火箭更多的低位进攻机会。上赛季老鹰只有5.7%的进攻回合以低位投篮、造犯规结束，在联盟仅列第26位；火箭的这个比例则为6.4%，比老鹰排名还要高五位。霍华德上赛季每次低位进攻只得0.8分，在至少100次打低位的64名球员里只排第51位。

难怪多数媒体并不看好霍华德在亚特兰大的前途，著名的说唱歌手杜普利甚至将说唱歌曲《欢迎来到亚特兰大》里MV主角的头像成了霍华德以及老鹰众将，“魔兽”带着这帮队友扭动着腰肢并且大肆玩乐，屏幕下方播放的歌词相当刺眼：“欢迎来到亚特兰大这个娱乐之都，我们每天乘着车到处游玩，有重金属音乐，还能上街狂欢，看黑社会们在那无所事事地游荡，盛大的聚会直到早上八点才散场。”霍华德的夜生活和私生子以及各种不良形象在这一刻跃然纸上，被媒体戏谑的好不痛快。

霍华德在亚特兰大的前途，很大程度取决于他能否在体系里找到准确定位。角色太不起眼会让他不高兴，责任过重又会影响到球队进攻体系的流畅度和效率。

老鹰已经建立起分享球权、传球第一的体系，这是霍华德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他需要将此前职业生涯的那些优质的东西重新带到他的家乡球队，这也许是他职业生涯最后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下滑谜团

今年5月10日，坐在位于亚特兰大的演播室里，面对TNT《NBA内幕》的主持人查尔斯·巴克利、肯尼·史密斯和马特·温纳，霍华德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吐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被问到如下问题：为什么人们不喜欢你？为什么你看起来在球场上迷失了？你和哈登能共存吗？你职业生涯的目标是什么？

在短短的十四分钟里，霍华德侧耳聆听，认真回答。

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做出一些回应，因为霍华德的老东家火箭刚刚结束一个令人沮丧的赛季，常规赛他们仅取得41胜41负的糟糕战绩，勉强以西部第八的身份跻身季后赛。面对73胜的勇士，火箭仅在系列赛行侥幸赢得一场胜利。毫无疑问，火箭是上赛季最令人失望的球队，而霍华德也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这次访谈并不仅仅是一次灵魂洗礼仪式，或许更像是一次面试，一个向大多数经理与教练们以及面对日益增长的质疑声音的自我推销机会。

当时，舆论对这个曾经八度入选全明星阵容，三届最佳防守球员奖项得主的签约前景并不看好，他理应是今夏自由市场上仅次于杜兰特的大鱼，却事与愿违。

“我不会选择追逐霍华德。”一位来自西部季后赛球队的管理层人员这样说。同时，这很可能也是大多数球队经理们的想法。

这绝非是考虑到霍华德的伤病隐患，也不是由于他的技巧和运动能力的下降。原因在于霍华德不会一直保持百分百的注意力，同时对自己的角色限定也不会完全接受。

霍华德认为自己应该是球队的特权球员，然而当今联盟大多数的球队认为他是应该专注于防守的，而在进攻端他仅仅是球队的第二，甚至第三号选择。

这种认知上的分歧使得霍华德一度在自由球员市场的前景异常复杂，一些球队的总经理在接受采访时预测他只能得到一份起薪在1000到1500万之间的合约，这甚至要低于“魔兽”所拥有的2330万的球员选项（他选择提前跳出这份合同）。

遥想三年前，火箭、勇士以及湖人等队曾为了得到霍华德的青睐使出浑身解数。招募期间立起广告牌，创立卡通形象，发动球队名宿进行游说。但现在局势完全不同了。霍华德虽然会收到招募者的电话，却没有高耸入云的广告牌，甚至需要他自己去电视上进行自我推销。

不过是四年时间，老鹰已经他最近离开魔术后加盟的第三支球队，这种不稳定性给他的职业生涯敲响了危险信号。

“他想赢球。”一位曾经追求过霍华德的总经理坦言，“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想要赢球要付出多少努力以及多么高的专注度。”

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组成了对霍华德性格的概述，一个有些古怪但同时和蔼可亲的形象。

值得注意的是，关于霍华德的描述是基于对大量联盟高管、教练、运动员和以及其他与霍华德密切相关的人进行采访得知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评价基本一致，由于要避免潜在的麻烦，多数人选择匿名。

谁都明白，霍华德的职业精神是相当规范的。问题在于，他更像一个难以管教的中世纪小丑，同时他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该认真起来。

“当你长时间做球队的核心球员，一支球队的绝对领袖，当长时间这样后，去接受一个相对靠后的角色定位，这看起来很难。”曾经在奥兰多与霍华德并肩作战过的文斯·卡特说道，“同时你身边需要一些值得信赖的并且能够给予你正确建议的人，但是我不确定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卡特这番话也从侧面表现出或许霍华德也是一些错误建议的受害者。后者太容易被身边的朋友、家人和其他建议者所影响，他的决定往往受最近一个向他提意见的人所左右。

所以在2012年，霍华德本拥有跳出与老东家魔术的合同成为一名自由球员的权利，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在那年交易截止日前突然宣布自己放弃跳出合同的权利。

于是，霍华德失去了签约的自主权，将自己置于被动的环境里。但他偏偏又要求离开，上演了强迫魔术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交易出去的闹剧。

霍华德将自己的巅峰献给了奥兰多，在2004年以状元的身份加盟后，球队连续六年杀入季后赛，其中更是在2009年成功杀入总决赛，那时的魔术队是东部顶尖水平的强队，霍华德也是非常受欢迎的超级巨星，他曾以超过300万票数成为全明星历史的票王。

从2007-08赛季开始到2011-12赛季结束，“魔兽”场均可以贡献20.6分，13.9记篮板以及2.5次封盖。同时也奠定了自己联盟最令人畏惧的防守者的江湖地位（连续三届最佳防守球员）。

然而，霍华德对当时魔术主帅大范甘迪对他的使用方法极其不满，并且施压球队管理层去解雇主帅。事发后霍华德的声誉下降到了职业生涯的最低点，因为他曾声称两人关系依旧很好，并说大范甘迪是他一生的良师益友。

“至今他仍然未能从这件事中恢复过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霍华德挚友说到，“奥兰多是霍华德的巅峰，而大范甘迪则是霍华德的伯乐。”如今重新审视此事，对霍华德而言，则是人生的转折点，从此霉运不断。

在洛杉矶，与科比以及德安东尼教练矛盾频发，抱怨自己在球队中的角色定位。在休斯敦，与哈登也是面和心不和，同时哈登也是一位像科比那样需要大量球权的明星后卫，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曾公开指出霍华德是一名不够认真的球员。

即便怪癖的性格可以被原谅，受损的名誉也可以恢复。但是篮球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而且人们不清楚霍华德是否已经理解了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他的定位究竟是什么。

巅峰时期的霍华德，是一位统治级别的防守者，精英级别的篮板怪兽，同时也是具有通过挡拆完成进攻的高效终结者。他大多数的得分来自于运动战，他从来就算不上精英级别的低位背打专家。

但是不知何时起，霍华德开始疯狂迷恋上背身单打，开始模仿老派中锋一样的球风。他在湖人效力那年曾极力排斥德安东尼充斥着大量挡拆战术的体系，尽管这与他的球风完美吻合。在休斯敦，他依旧希望自己可以获得更多的在低位拿球的机会，同时在进攻端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一旦未能得到足够多在低位接球的机会，那么沮丧的霍华德在防守端也会受到影响，专注力会下降。

“对于霍华德而言，最难的地方就在于理解现代篮球所发生的变化。”一位曾经与霍华德共事的球员表示，“如今的比赛里不会再有那么多低位单打的机会了，所有球队都在追求速度，所有人都想尝试更多的三分球，这需要所有人在球场上为同伴制造更多的空间，争取更多的切入，而霍华德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去适应这个变化的联盟。”

曾经埋伏在油漆区，背对篮筐进攻的高中锋时代已经逝去。现在的教练更期望自己队中拥有一个足够强壮，具备移动能力的大个子，在球队体系中他的职责是保护篮筐，拼抢篮板，提供高质量挡拆掩护，以及在运动战中得分的能力。

一位曾经与霍华德一同共事的球队官员表示，“如果他愿意放弃那些低效的低位单打，更多的提到高位去帮助球队，那么他会是一个难以置信同时统治级别的存在。他是一位出色的掩护者，也是一位强力的挡拆终结者。他可能是联盟中最适合的人选，如果这样，他立刻就会获得四年顶薪的报价。”

“但是他拒绝这种方式。”这位官员继续说，“因为总会有一些人向他建议，诸如他应该进行大量的低位单打等等，同时这些观点对霍华德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转眼间，霍华德已经在联盟打拼12年。球迷对于霍华德的印象基本上也定型了，看起来也很难去改变。但在来到全新的球队，他仍旧有机会书写职业生涯救赎篇章，故事还没有结束。

自我救赎

自从2014年以后霍华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全明星阵容或年度最佳阵容中，从2012年以后也未曾入选过最佳防守阵容。自2010年后只有一次突破过季后赛首轮。现在要是让球队总经理做出一份联盟中锋球员的排名，霍华德很可能排不进前五。

不同于那些期待被关注的年轻球星，霍华德如今已经不再适合在聚光灯下打球。本来他的性格当中就缺少那种争强好胜的个性，如今来到一个低调的城市，效力一支低调的球队，正是挽救自己名誉的好机会。

从上赛季来看，霍华德的背伤、肩伤以及膝伤的阴影逐渐散去，根据联盟每分钟的数据统计看，他的篮板数以及盖帽数依旧稳定。然而，仍然会有人质疑霍华德是否可以给一支有竞争力的球队以足够的帮助。

“人们依旧认为他还是那个可以飞天遁地，天赋异禀的魔兽，但是到了这个阶段他却依旧毫无成就。”前全明星球员比卢普斯说到，“他仍旧是一台恐怖的两双机器，但我认为他已经不是赢球的第一选择了。”

在和老鹰签下合同前，一些球队的管理层倾向于向霍华德提供一份三年，但最后一年附加球队选项的合同。也有一些球队可能会向霍华德提供一份为期一年的高价合同，这样霍华德既可以得到自己期望的年薪，也可以给其他球队一个重新评测他的机会。

或许霍华德的未来将会取决于公众对他那一晚在TNT的表现作何反应：会觉得他是认真反思而且深刻悔悟还是觉得他只是充满了虚伪与欺骗？

“很多人或许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霍华德。”NBATV的评论员布伦特·巴里说，“但毫无疑问的是，就是在这个节点上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职业生涯。”

霍华德坐在本属于奥尼尔的最左端的位子上，后者由于受邀参加体育节目艾美奖无法出席。作为嘉宾评论员，他的首要任务是去评论那一晚雷霆与马刺的西部半决赛。

为了保持《NBA内幕》这个节目随性而至，毫无限制的风格，任何步骤都是未经准备的。而霍华德对于TNT的评论组会如何发难也没有做任何的事先准备。因此这次调停更像是一次自发性的活动。

在大屏幕的一边是巴克利和史密斯，他们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与霍华德存在利害关系的亲属长辈。而霍华德端坐在另一边，是身着浅粉色运动外套，搭配白紫相间的千鸟格衬衫，紫色的领带，看上去一番盛装打扮是前往出席一场汉普顿花园派对，而并非是一场审判。一枚金属质超人标志的别针在西装的翻领上闪着光。

巴克利在提问前首先明确了两点内容，霍华德既是一名出色的篮球运动员，同时也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家伙，但为什么你认为人们不喜欢你？

“我认为我在奥兰多时还是相当受欢迎的。”霍华德说，“但好景不长，我猜人们就是觉得好像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家伙，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像歌剧中的女主角一样，我被困在‘德怀特·霍华德，著名篮球运动员这样的光环之下。所以很多人说，‘我们不喜欢这个人。我听到过许多类似的言论，这深深的伤害了我，因为对待篮球这项运动，我的心，我的态度从未改变。”

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够严肃呢？

霍华德承认自己是一个松散的人，“我喜欢寻找快乐。”

公众认为你在赛场上缺乏专注度？

“我一直都是渴望胜利的人。”霍华德说，“作为一名大个子，有时候你想要融入比赛必须依赖队友在合适的位置传球给你。的确，有许多时候我会表现得很沮丧，无法完全融入比赛，我自己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我需要成长，成长为一名足够棒的运动员。”

访谈仍在继续，当霍华德提出在场上微笑是否是一个过错时，巴克利与史密斯纷纷表示，霍华德应该努力做自己。

“不管你是谁，你就是你自己。”史密斯告诉霍华德。“并且如果可以长期坚持下来，这就是一件好事。”

这段访谈直击霍华德当前最为关注的问题：他究竟想要什么，钱？数据？还是个人荣誉？他愿意为此牺牲多少？

对此，霍华德坚持认为自己希望改变公众对他的看法，“因为这是我存在的方式。”

他说他计划在今年秋天以最佳的体型迎接新赛季，同时表示在季前赛就要展现出曾经统治力，并将这种强势表现延续整个赛季。

显然，只有时间能证明霍华德能否完成这次自我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