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文化身份视角下的《追风筝的人》

2017-03-12 22:34曾洪军刘红霞
关键词:阿富汗人追风筝的人哈桑

曾洪军,刘红霞

【文学研究】

双重文化身份视角下的《追风筝的人》

曾洪军,刘红霞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9)

作为阿富汗的代言人,阿富汗裔美籍作家卡勒德·胡赛尼为世界打开了一扇窥探阿富汗生活的窗户;而作为一位移民作家,他不得不对其美国公民的身份进行认证。可以说,胡赛尼的双重文化身份给他的文学带来了独特的创作视角。文章对胡赛尼的移民身份进行了建构,并对小说所呈现出来的东、西方文化符码和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与融合迹象给予了关注,展现并印证了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以及流散作家在文化交流中的独特价值。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流散作家;文化殖民;文化困境

引言

“9·11”恐怖事件以降,西方各媒体对阿富汗这个亚洲内陆国家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但是其关注点不是阿富汗人民的生存及生活状况,而是恐怖主义、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政权。面对这种肆意歪曲的阿富汗形象,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1965—)决心将阿富汗人民“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眼前。2006年,他凭着一部《追风筝的人》(The Kite Runner,2003)成为近年来国际文坛上最大的黑马,并收获了多项新人奖。在随后九年中,胡赛尼又先后出版了《灿烂千阳》(A Thousand Splendid Suns,2007)和《群山回唱》(And the Mountains Echoed,2013),奠定了其畅销书作家的地位。作家这一职业为胡赛尼展示真实的阿富汗提供了契机,作为一位阿富汗裔美国人,他始终坚持为阿富汗人写作,就如同他在接受联合国人道主义奖章时所说的,在每个布满灰尘的面孔背后都有一个灵魂,他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众面孔上的尘灰,将背后灵魂的悸动展示给世人。

这部讲述阿富汗人的小说问世以后,不仅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可,而且还受到了许多文学研究者的关注,特别是小说的救赎与成长主题、风筝意象以及艺术手法等;还有一些文章从叙事学、伦理学、存在主义和翻译的角度对其进行分析;也有部分作品从文化方面对小说进行了研究。本文试图从流散作家的双重文化身份出发,分析胡赛尼在小说中所建构的阿富汗文化和西方文化以及二者之间的碰撞与融合,进而探索东西方文化之间的辩证关系和作者的双重文化困境与价值。

一、胡赛尼的双重文化身份建构

胡赛尼出生于喀布尔,十一岁随家人去了巴黎,在法国接受教育,十五岁的时候,又随家人移民至美国,继续接受西方教育。从所接受的思想来看,胡赛尼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西方化了的,但是这种西化并不彻底,其一,他儿时所接收的阿富汗文化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其二,在美国,阿富汗人基本上都生活在阿富汗区,虽然在很多方面和美国打交道,但他们并不能真正融入美国的主流文化,而且他们也不想阿富汗的种族文化被强大的美国文化销蚀掉。所以这些阿富汗移民们只能生活在美国文化边缘和故土文化记忆的夹缝之中,也正是这种跨文化经历和思维模式给了胡赛尼一种独特的视角来审视阿富汗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间的关系。

移民美国以后,胡赛尼成为一名执业医生,所以对他而言,写作不是为了赚取稿费,而是为了寻根阿富汗文化。这种写作诉求给了他一个相对宽松的写作空间,不必为迎合美国主流大众的阅读兴趣而歪曲故土文化的真实面目。然而,他作为一名来自战乱国家的政治移民身份以及他所接受的西方教育,使他不得不在一些敏感问题上进行回避,这意味着胡赛尼所表现出来的阿富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真”了。正如印度裔英国作家萨曼·拉什迪在《论君特·格拉斯》中所认为的那样,“一位充分意义上的移民要遭受三重分裂”[1]45。面对种种压力,多数人会选择在故土文化中寻求慰藉,然而为了生活,他们更加需要的是不断地接受和适应新的文化环境。经过不同文化的碰撞之后,他们身上所存留的文化便不再是纯粹的独立体,而是带上了多元化色彩的融合体,这种双重身份即便是在文学创作中也很难抹去。

二、双重文化身份下的阿富汗形象

《追风筝的人》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阿富汗:少爷阿米尔和对他特别忠诚的仆人哈桑在孩童时代是很好的“玩伴”,但阿米尔从来没有承认过哈桑是他的朋友。在一次盛大的风筝比赛中,阿米尔为了赢得父亲的好感而英勇夺冠,哈桑则负责追到最后落下来的那只蓝色风筝以证明阿米尔的战绩。哈桑在追到风筝之后却被仰慕希特勒的恶少阿塞夫等人堵截,阿塞夫向哈桑索要风筝,但哈桑不同意,于是哈桑遭到了阿塞夫的屈辱强暴,这一切被阿米尔看到,然而怯懦的阿米尔不仅没有挺身而出,还因无法面对哈桑而栽赃他偷窃,并将其从家中赶了出去。之后前苏联入侵阿富汗,哈桑丧命于塔利班的枪口之下,而得到美国政治庇护的阿米尔一直生活在对哈桑的愧疚之中,最后阿米尔终于踏上“再次成为好人的路”,得到了救赎。小说中有很多关于阿富汗人文化生活和宗教信仰的描写,表面似乎没有涉及西方殖民入侵的问题,但是如果对文本进行深入的分析便会发现,小说中充斥着东西方文化的张力以及作者双重文化身份的困境。

(一)阿富汗文化的表征

在阿富汗这个伊斯兰国家中,宗教扮演着重要角色,特别是什叶派穆斯林和逊尼派穆斯林之间的互不相容,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印记,镶嵌在阿富汗人的意识和无意识之中。哈桑和阿米尔之间的友谊是小说不容置疑的亮点:哈桑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引得无数读者落泪;他们一起恶搞、一起吃东西、一起看电影、一起分享《沙纳玛》(一部描写古代波斯英雄的10世纪史诗)的故事,但是这些快乐并不能填平种族之间沟壑。哈桑是哈扎拉人,是什叶派穆斯林,是“阿里的追随者”[2]17;而阿米尔是普什图人,是逊尼派穆斯林,他们有着不同的信仰。此外,哈扎拉人还因为是蒙古族的后裔而受到排斥和迫害,特别是普什图人主导阿富汗政治之后,哈扎拉人受到的歧视和压迫更为严重。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就不难理解阿米尔为什么只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和哈桑一起玩耍,而且从来没有承认过哈桑是他的朋友,就像父亲从来没有提及阿里是他的朋友一样。这也是阿米尔面对哈桑被强暴时选择逃跑的根源——哈桑是哈扎拉人,理应为普什图人做出牺牲。

斗风筝是阿富汗人古老的冬日习俗,读者在阅读《追风筝的人》的过程中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个民族对风筝的偏爱。“风筝”一词仅在第六章就出现了三十次之多,而且它一直贯穿故事的始终。小说一开始,阿米尔接到朋友拉辛汗从巴基斯坦打来的电话后,便望见两只红色风筝飘在空中,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了哈桑的声音——那个追风筝的人,进而将叙述视角转入童年;哈桑在斗风筝比赛的狂欢中被阿塞夫强暴;爸爸和我的交集也仅剩下单薄的风筝;最后,得到救赎的阿米尔用“追风筝”重新唤起了索拉博对生活的希望。胡赛尼为什么对风筝情有独钟呢?这与阿富汗的气候有关,阿富汗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冬季严寒,风力强劲,所以在阿富汗人的心目中,寒冬的一场斗风筝比赛俨然就是一场严酷的战争,它象征了阿富汗人骨子里的那股刚毅顽强和骁勇善战,从这个意义来说,“追风筝”也蕴含了对民族文化归属感和认同感的追寻。

尽管移民美国,阿米尔与索拉雅的交往以及婚礼都带有浓厚的阿富汗人特色,包括阿米尔称索拉雅为他的“雅尔达的朝阳”。因为“雅尔达”是阿富汗“教历中嘉帝月的第一夜,也是一年中最长的夜晚”[3]138,由于思念着索拉雅,所以对阿米尔来说,遇到索拉雅之后的每个夜晚都是煎熬。在阿米尔试图和索拉雅搭讪的时候,爸爸特意提醒我,她的父亲是个纯正的普什图人,因为阿富汗的普什图人特别在意名誉问题,尤其关系到妻子或者女儿的贞洁时,这种思想对他们来说是不容挑战的。阿米尔和索拉雅的定聘仪式也是严格遵从阿富汗人的传统风俗进行的,定聘仪式结束之后,女方家里还会继续所谓的“食蜜”仪式,一连几个月,所有费用均由男方支付。但由于爸爸身体不支,他们便同意省略掉‘食蜜’仪式,其中的细节不再赘述。

文化记忆理论提出者阿斯曼(Jan Assmann)认为,“文化的记忆具有稳定性”[4]61-62,不会因为时间的发展而发生剧烈变化,虽然时间不会停止,但文化记忆会以特定的方式将过去一些重要的事物存留下来,并将那些记忆赋以新的现实意义,进而将过去和现在联系在一起。胡赛尼对于阿富汗的记忆正是如此,他不厌其烦地对阿富汗文化进行细致的勾勒,展现阿富汗人特有的文化面貌。但从中可以看出,胡赛尼在对阿富汗人的宗教信仰和生活观念进行展示的时候,并没有对那些非正面因子进行规避和掩饰,而是直接讲述他记忆中的阿富汗。他为什么不对阿富汗人的形象加以美化呢?因为他对阿富汗文化有一种天然的认同情结,作为处于两国夹缝之间的移民群体,他更倾向于在故国文化中寻求归属感。就像孩子面对父母一样,在阿富汗人面前,他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想法,嫌弃自己的母国,这也是胡塞尼创作这部作品的目的之所在:将一个真实的阿富汗展示在世人面前。也正是因为在胡塞尼的思想中存留着阿富汗人特有的文化符号,他才能将阿富汗人刻画得如此真实和鲜明。民族特性,无论好坏,都是其文化的一部分,少了任何一方面,文化将不再完整。

(二)西方文化的符码

小说描绘的是20世纪70年代的阿富汗,从文本来看,当时已经涌现出了大量的西方商品,这些外来品或是阿富汗主动吸收进来的,或是西方国家强力渗透进来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西方文化已经成为阿富汗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叶威廉在《殖民主义·文化工业与消费欲望》中提到,西方世界正在以文化交流为掩盖,进行新的全球性扩张。他们利用文化传媒以及市场全球化的优势,强行向第三世界国家或者殖民地国家渗透自己的意识形态,企图制造一种新的话语体系,以取代传统的价值观念。在这些外来商品中,电影有必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作为传播西方文化的重要媒介,它在文本中出现了多次。细数起来有阿米尔和哈桑一起观看的第一部西部电影《赤胆屠龙》,他们观赏了十三遍的美国电影《七侠荡寇志》以及好莱坞导演彼得·叶茨执导的《警网铁金刚》和意大利西部片宗师瑟吉欧·莱昂内执导的《黄金三镖客》等,其实这些电影在有意识或无意识之中已经改变了阿富汗人的生活观念和价值观念,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对本土文化形成着冲击。在爸爸送给哈桑一顶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戴着这种帽子出演了《黄金三镖客》)同款帽子的那个冬天,他们便俩轮流戴那顶帽子,并开心地唱着那部电影的主题曲;还有爸爸开的那辆福特野马轿车,会因《警网铁金刚》的主角史蒂夫·麦奎因在影片中开过而引来艳羡的目光。在作者看来,那些西部电影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欢乐,还开阔了“我们”的视野,但他在肯定电影带来快乐的时候,似乎将它作为帝国文化殖民的维度消解掉了。

此外,文本无处不存在西方的印记,如西方作家维克多·雨果、儒勒·凡尔纳、马克·吐温、伊恩·弗莱明等;以及法国葡萄酒、法国幻灯片、爸爸送的施温·斯丁格雷自行车和美国牛仔裤等。这些西方文化的代表者,不是正在发挥他们的作用吗?其实作者在文本中也有借爸爸的思想来暗示对西方文化的认可,爸爸听到里根在电视里将俄国称为“邪恶帝国”的时候,立刻跑出去,买回来一张总统的照片。爸爸喜欢里根总统,或许是因为他在苏阿战争时为阿富汗提供了大量的军用物资和资金援助,但是不容忽视的是,美国之所以会帮助阿富汗,是因为这场战争威胁到美国在中东的军事战略和超级大国的地位,这一点作者没有明确地展现出来。

斯皮瓦克在《三个女性文本和一种帝国主义批判》中提出了帝国主义“认知暴力”的观念。她指出“欧洲殖民者将他们的认知方式强制性地投射到其他地区,对被殖民地区实施语言和思维的统治,这种认知暴力诱使本土居民在自我主体的建构中与之成为共谋,将自己变成一个‘无声的他者’”[5]262。对于文本中出现的大量西方符号,胡塞尼并没有表现出抵制或者批评的态度,而是认为它们带来了乐趣,至少带来了视觉上的满足感。阿米尔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去电影院看西部片,而且还接触到了大量西方书籍,这些西方思想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认知方式,这与他父亲的阿富汗思维形成了对照。两代人对美国生活的不同反应,实际上是阿、美文化矛盾与冲突的直接反映,这也彰显了年轻一代对西方文化有更强的接受能力和融合度。后来,阿米尔也确实比父亲更能融入美国社会:他在美国找到了喜欢的人,也找到了喜欢的工作。胡塞尼通过元小说的创作方法,将自己的思想倾注在了阿米尔身上: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思想虽有着帝国主义文化入侵的倾向,但也有着可接受的成分。正是在美国这种自由开放的社会环境中,阿米尔才成功地得到了自我救赎,并得到妻子索拉雅的支持。这种大团圆式的结局,也不啻为作者思想西化的一种体现。无论是作者无意识为之,还是有意规避,都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所处的西方环境:他对西方思想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接受或者妥协。

三、隐性的文化对立

胡赛尼或许只是想为读者讲述一个关于人生选择的故事,并没有刻意观照文化问题,但是这看似随意的叙述,却隐含了阿富汗在整个国际环境中的生存状态以及作者对两种文化的态度。

读者从阿富汗文化的表征中可以深切体会到其文化的民族魅力,但如若对文本中的西方文化符码进行观照,已然可以感觉到西方文化对阿富汗文化的同化,特别是塔利班执政期间禁止了斗风筝的习俗,这向读者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在禁止放风筝的同时,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也被虐杀了。西方列强的殖民入侵将阿富汗人的勇敢嬗变为可怕的暴戾、对风俗的无视以及对生命的淡漠,这种改变与西方豪强掠夺式的侵略实无二致。

此外,大量的西部电影、西装、洋车等概念席卷了阿富汗市场,虽然这些西方消费品开阔了阿富汗人民的视野,满足了他们的感官享受,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西方元素正在麻痹阿富汗人的意识,使阿富汗文化成为西方文化的“他者”,进而为帝国主义的政治、经济入侵做准备。这样的文化冲突不难感知,尤其是在西方帝国主义对外殖民扩张的政策下。作为一位阿富汗裔美籍作家,虽然对阿富汗文化备感亲切,但他所接受的西方思想和所处的生活环境让他不自觉地在一些敏感问题上与美国主流观点保持一致,在这一点上胡赛尼的态度是明确的。从他对塔利班的描述中,读者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塔利班“白色恐怖”式的统治。胡赛尼对塔利班进行这样的刻画,与美国当局对塔利班的大肆谴责和高调反恐态度不无关系,作为一位持有美国国籍的人,他不得不“拥护”国家政策,但他相信这不是真正的阿富汗,至少塔利班政权不能代表整个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阿富汗人民。大家应该从一个更为开阔的视角来考虑一下阿富汗为什么常年战乱,为什么政权频繁更替,为什么塔利班会变成“恐怖分子”,这或许是胡赛尼更想传达给读者的信息。

阿富汗处于东亚、南亚和中东地区的十字路口,是重要的贸易和军事通道,也正是这一独特的地理位置,使阿富汗成为帝国主义入侵的首要对象。现代以来,“阿富汗就充当了英、俄这两个膨胀帝国的终结点”[6]1,二战后美国也迅速加入这一行列,各国通过外交政策竞相在阿富汗扶植自己的代理人,以备战时之需或者作为向南亚渗透的战略基地,这一点在人民派和旗帜派之间的争夺中已有体现。对于这些深层次的利益关系,胡赛尼没有进行阐释,但他在文中所暗示的国王刺杀和政权骤变,未尝不可视为是对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一种无奈的控诉。他既想从深处为阿富汗人民的苦难寻找根源,又不得不在帝国入侵这一问题上保持“失语”或“失真”状态。这也正是移民作家双重身份的矛盾性之所在。

四、潜在的文化融合

流散作家身上存在两种文化的矛盾性,这是不可否认的,但双重文化身份并不意味着两种文化是完全对立的,他们还有着相互融合的可能性。一方面他的第一民族文化难以从其身上抹去;另一方面为了更好地存在,他们又不得不与所居住国家的民族文化相认同。所以,“隐藏在他意识或者无意识之中的民族文化记忆时时刻刻都在与他新接受的民族文化发生冲突,进而达到某种程度的新的交融。”[7]312这就是霍米·巴巴所阐发的文化混杂性。

从二十年后拉辛汗的一个电话将阿米尔重新召回喀布尔的那一刻起,两种文化之间的融合便有了质的飞越。到达美国将近两年的时候,阿米尔仍在为这个国家辽阔的幅员惊叹不已,这样的地理状况给了他无限宽阔的视野,加之美国崇尚自由、平等的价值观,使他意识到种族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调和的,西方文化也确实有其可接受的成分。正是在放弃了民族本质主义和原教旨主义的观念之后,阿米尔才踏上了“再次成为好人的路”。在得知哈桑是父亲的私生子之后,阿米尔也有过震惊和徘徊,但最终还是选择将哈桑之子索拉博从塔利班的手中救回来。因为私生子,特别是普什图人与哈扎拉人的私生子,这在阿富汗是无法容忍的,但在开放的美国这是可以被接受的,所以即便经历重重磨难,阿米尔依然将索拉博带回了美国。而且这一切得到了妻子索拉雅的支持,这对性别隔离和女性幽居制度下的阿富汗妇女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这在无意中印证了两种文化之间存在着融合的可能性。在小说最后,象征阿富汗文化的风筝在美国飞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美国文化对阿富汗文化的认同。

胡赛尼的小说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也从侧面显现出美国自由文化对胡赛尼所表征的阿富汗文化的认同。这种文化融合是流散作家所必须面对的问题,他们只有打破文化身份的困境,寻找新的文化契合点,才能变困惑为转机。任何文化的发展、成熟都离不开他种文化的影响,坚守纯粹的本土文化是不可能的,而且也并非益事,特别是在文化交流日益密切的今天,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对话已成为必然趋势,各国文化只有相互学习、相互借鉴,才能在多元文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结语

文化是在意识形态基础上的人为建构,文化间出现冲突和碰撞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文化的发展正是在其不断的碰撞、重构和融合的过程中进行的。胡赛尼的移民身份,给了他一种独特的视角来审视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在为读者构建小说世界的时候,也为读者提供了新的文化思考。随着东方世界的崛起,特别是一批第三世界知识分子,如赛义德、斯皮瓦克和霍米·巴巴等进入美国高校之后,东方学得到广泛传播。这些拥有双重或多重文化身份的移民作家和批评家在消解东西方文化对立和促进东西方文化平等对话方面迈出了坚定的一步,虽然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开始。

[1]陆建德.20世纪外国散文经典[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2]彭树智,黄杨文.中东国家通史:阿富汗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3]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黄晓晨.文化记忆[J].国外理论动态,2006(6).

[5]刘象愚.从比较文学到比较文化[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6]瓦哈卜,扬格曼.阿富汗史[M].杨军,马旭俊,译.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

[7]王宁.比较文学与当代文化批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孙希国)

The Kite Runner:a Perspective of Dual Cultural Identity

ZENG Hong-jun,LIU Hong-xia
(School of Literatur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9,China)

As a spokesperson of Afghanistan,the Afghan-American writer Khaled Hosseini did open a window for the world to have a look at Afghanistan,and as a diaspora writer,he really had to have a self-identity in the country that he resided.Hosseini’s dual cultural identity brought him a unique way for literary creation.In this study,Hosseini’s immigration status,as well as the conflict and fusion of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s that were shown in The Kite Runner,was discussed.Besides,the dialect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s and the unique value of the diaspora writers in the cross-culturalcommunication are explored.

Khaled Hosseini;The Kite Runner;diaspora writers;cultural colonization;cultural dilemma

I106

A

1672-8572(2017)04-0109-06

10.14168/j.issn.1672-8572.2017.04.18

2017-02-06

曾洪军(1973—),男,四川三台人,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西方文学批评。

刘红霞(1990—),女,河南濮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研究与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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