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黄培云导师诸多往事

2017-04-15 07:33曾德麟
粉末冶金材料科学与工程 2017年5期
关键词:黄教授粉末冶金导师

曾德麟



回忆黄培云导师诸多往事

曾德麟

(中南大学粉末冶金研究院)

1961年8月,我在上海带学生实习刚刚结束,被紧急召回学校准备研究生考试。一个月后,经过三门基础课和一门专业课的笔试,被录取为中南大学(原中南矿冶学院)正规招收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当时,全院仅有6、7个专业,共招收了二十余名,导师都是各系的知名教授。黄培云教授则是粉末冶金专业3名研究生(全校一位带研究生最多的导师)的导师。他是副院长,担负着学校发展初期繁忙的行政工作,而且,为了适应我国发展新技术和新材料的需要,冶金系新成立了粉末冶金专业,黄教授成为粉末冶金专业的奠基人和学术带头人,我是从金相专业抽调来的,有幸成为黄教授的研究生,直接接受他的指导,为后来在专业的建设和发展中贡献自己毕生精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黄培云教授早年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冶金学博士学位,据他自己说,仅仅选修过几个学分的粉末冶金课程,但是凭借他在化学和冶金学科上的深厚学术造诣和广博的理论基础,得以在我校创建了国内第一个粉末冶金专业。该专业不但为国家培养和输送了大批这个新兴技术工业所需的建设人才,而且在中南矿冶学院建立了新材料研究室,并发展成为院系级的粉末冶金研究所(院),从而更多的承担当时国家所急需的各种新型特殊材料的研发与制造任务,为我国的国防与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黄培云教授在国内粉末冶金学界和行业内久负盛名,享有极高的威望和信誉。他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部大百科全书冶金篇编辑委员会的委员,我曾代表他参与了大百科全书冶金篇中粉末冶金词条的几次重要的审查定稿会。中南矿冶学院参加冶金篇编委会的审查定稿会的还有化学专业的陈新民教授和冶金专业的赵天从教授的代表。会议中,我在和冶金材料学科学术委员会的知名学者教授,如师昌绪、魏寿昆、柯俊等的接触中,感觉到他们对黄教授的尊重,都公认他无愧为中国粉末冶金学科的开拓者和先驱。

(一) 大师风范 为人师表;忠诚事业 诲人不倦

1962年秋季开学不久,经过一年硕士研究生班的基础课学习后,我们三位同届研究生(杨守植,张季苹和我)在学院办公楼二楼的院长办公室,第一次被正式约见黄培云导师。当时45岁的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身材高大魁梧,额头宽大丰满,满头青丝,耳垂肥硕,面容慈祥。互道问候后,我们在他办公桌边的长沙发上坐定。他亲自给我们沏了三杯清茶,我怀着拘束不安的心情等候他的训导。

他首先一一叫过我们的名字,我们随即起立作了应答。他祝贺我们成为研究生,并说曾经指导过李健纯(女)老师学习粉末冶金课程和实验,李算是他指导的第一个研究生。1957年,为配合苏联援建株州硬质合金厂的建设,黄教授曾给56和57级两个特别班开设了粉末冶金概论和硬质合金生产两门课程,给在建的株州硬质合金厂输送了两届毕业生。接着,黄教授给我们布置专业理论课学习和研究生选题任务。他让我们在听课的同时,做选题前的广泛查阅文献资料,书写报告,以及汇报学习收获。他规定每周到他办公室听课。我才注意到,门后挂了一个小板,关上门就可用黑板书写给我们上课。一个学期下来,他只要不出差,雷打不动地会坚持给我们上课,而且,每次课前都要听取我们口头汇报学习心得和课题文献调研的进展情况。半年多时间,我要用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他布置的学习资料和研究课题的准备任务。

黄教授性格温婉,举止稳重,言语轻细缓慢,给人不善言笑,更无夸夸其谈的印象,但总能显现出学术大师的知识渊博;讲课或交谈中,对涉及的问题能做到画龙点睛,精准到位,并给人以心灵启迪的效果。他循循善诱,富于启发的教育方法,让我心智开启,思路开阔,日积月累,增长才干;他所传授的知识和治学严谨的作风,使我终生受益。

他重视培养我们独立思考,不因循守旧,勇于探索的科学精神,这特别体现在我们选题的过程和最终确定研究方向上。我们3个人的选题基本上是围绕他的粉末压制和烧结理论:粉末等静压制定量规律,粉末振动压制规律,粉末振动热压规律等,都是当时还属于粉末冶金学界正在积极探索和推向实际应用的前沿课题。仅就我所研究的等静压制而言,那时,工业等静压机只能达到2千公称大气压,实验室研究设备也仅达到3~4千公称大气压。我仿照国外的实验设备原理,自己设计和委托加工了一套实验装置,压力最高达到6~7千公称大气压,使得我的实验数据提高了应用的压力极限,应该说是当时世界的领先水平。我学友对振动热压和振动成形新技术的研究也都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们在研究生阶段所完成的研究成果,都体现在后来以黄教授为首的研究团队所获得的国家自然科学奖里。

(二) 坚定党的信仰忠诚教育事业

高等教育经历了文革几年的耽误和折腾,百废待兴。1970年冬,当时的材料系,为迎接工农兵学员试点班进校学习,组织部分教师编写教材,下厂作调研。黄教授和赵慕岳,邱光汉,张瑞福,李溪滨以及我,被编成教改小分队,到常德纺织机械厂作调研。黄教授特别兴奋,热情极高,无论是行前的准备工作或讨论调研大纲,他都积极参加。我们乘长途汽车,冒着阴雨严寒,一路风尘扑扑来到现场,召开各种座谈会,与校友进行专题交流;黄教授还应邀给全厂职工作报告,介绍国外同行业的发展状况和主要技术水平;他还同我们一道深入生产车间进行现场调查和作技术咨询。在所有这些活动中,他不但特别认真和细致,而且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知识分子,教授权威的架子。我们所到之处都受到厂领导和职工的隆重欢迎和盛情接待。这也许是他一生中难得的与基层工人和技术人员直接接触的机会。

在完成任务后的返程路上,黄老曾一度陷入深沉的回忆,但仍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述抗战时期他作为学生,和清华大学的全体师生一起南下,由北平乘火车到长沙,再一路步行经过常德,穿越湘西和贵州,到达云南昆明的艰苦历程。抗战胜利后,黄老从西南联合大学毕业并考上了公费留美生,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车行至益阳资水岸边等候渡船过江时,他好奇地掏钱买了路边的烤红薯,捧到车上与我们分享一路上的兴奋和愉快!

黄老亲自参加编写文革后的新专业教材,后来又主编了全国通用教课书《粉末冶金原理》,这本书一直成为我校和全国同专业院校采用的唯一教学用书,而且每隔几年就要再版一次,累计的全国发行量不断刷新记录。该书曾获得国家教委的优秀教材二等奖。

1977~1978年,中华大地迎来了科学的春天,随之而来教育战线也打破了沉闷的徘徊局面,恢复高考制度像给人注射了一剂强心针,大学面貌顿时焕然一新。黄培云教授工作更忙了,负责全校的对外学术交流活动,既要接待世界各国的大学研究机构的学者教授访华考察团,也要带领出国考察和出席本学科的各种国际学术会议。我当时已迈入50岁门槛,还赶上对外学术交流的大好时机,能出席专业的国际学术会议,开拓视野,看到差距,从而激起内心追赶世界先进国家的技术和学术水平的强烈愿望。

1992年,我有幸获得第三次出国学术交流的机会,参加由中国三家粉末冶金学会联合组团出席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国际粉末冶金学术大会,巧遇黄教授携夫人在旧金山探亲并出席这次大会。当年75岁的黄老那天一人来到会场,代替年轻的博士生熊翔宣读论文。作为一位老教授,这种与年轻教师平等相待,平易近人的作风极受与会学者的尊敬。我得知他没有预订会议酒店后,找到了出席会议的北京科技大学的赖和怡教授,让黄教授中午在他的单间休息,好继续参加下午的活动。

黄教授是我作为高等教育战线上一员的学术领路人,还是我政治上的良师和榜样。他经历了那特殊历史时期的磨砺和考验,但始终坚守自己的政治信仰。他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并一直在我们教研室的基层支部参加活动,对我们年轻教师起到了一种无形的政治表率作用。改革开放后,在组织的关怀和培养下,1985年当我跨过人生的50岁后,也成为了中国共产党队伍中的一员。在讨论我入党的支部会上,黄老先生第一个发言。他肯定了我政治思想上的进步,工作态度和成绩,更语重心长地提出批评并寄予厚望,让我心里感到无比温暖,深深地感激党的培养和导师的教诲。

(三) 自觉运用毛泽东哲学思想指导学术研究

20世纪60年代初期,全国掀起学习毛泽东“两论”的高潮。黄教授身为党员教授,始终紧跟国家的大形势,坚持党的正确政治方向。他以学术研究报告会的形式,利用晚上讲课的方式,给教研室和研究室的老师和技术人员讲述他运用“矛盾论”的思想原理研究粉末压制与烧结理论的心得。他抽时间给学生做专题报告,宣传他的学术理论研究成果。他的讲座内容始终贯穿他学习和运用“矛盾论”中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心得体会。

我们应当学习他在从事自然科学研究时,自觉运用哲学等社会科学知识的态度。这是人们在从事自然科学研究时,主动适应自然法则和规律所必须遵循的精神,因为人类总是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不断地改造社会和自己的思想。

在纪念黄培云教授,院士,逝世4周年和诞生100周年的日子里,我怀着深深的崇敬,缅怀和感恩的心情,回忆我跟随黄导师学习和工作的几十年间所取得的一切进步和成绩,这些都得益于他对我的谆谆教诲和悉心指导。谨以此文表达我对黄培云导师的崇高敬意和深深的感激之情。

(编辑 汤金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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