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里期待美好生活

Sergey+Ponomarev+Andrew+Higgins

诺尔里斯克（Norilsk）在北极圈以北321公里。这里有残酷的极端气候，进入冬季后，极夜笼罩，太阳不再升起，黑暗永无止境。

它是俄罗斯最寒冷且污染最严重的工业城市，然而也是最富有的—至少以钯的储备而言。钯是一种稀有矿产，用于手机，每盎司（约合28.35克）售价超过1000美元。

诺尔里斯克是在囚犯脊背上建立起来的城市。作为斯大林时期古拉格集中营体系的前哨，1935年至1956年间，有65万囚犯被送到此地，其中约25万人因严寒、饥荒或过劳而死亡。直到1956年尼基塔·赫鲁晓夫开始废除斯大林模式中最残暴的一些做法，诺尔里斯克集中营才被关闭。但是，对进入诺尔里斯克的控制延续至今。外国游客必须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获得许可，才能到访。

在该市经营出版社的亚历山大·哈里托诺夫（Alexander Kharitonov）说：“诺尔里斯克是一座独一无二的城市。它被强行安放于此，像一个幸存者。”如果没有诺尔里斯克，北极圈的生活将呈另一种模式：人来了，工作着，冻得受不了，于是又离开了。

诺尔里斯克的居民留了下来，把一片1930年代以前只有少数原住民散居的极寒荒野建设成了一座工业城市。喷着烟的烟囱林立在苏联时期的破败公寓楼和牢房废墟之间。

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本市人口急剧下降，经济衰弱。不过，现在的诺尔里斯克正随着俄罗斯经济一起复苏。目前，本市常住居民大约有17.5万。

它在莫斯科东北2894公里之处。此外，则是渺无人烟的北西伯利亚荒野。

“除了诺尔里斯克，就只有辽阔的土地和狂野的自然，没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科学家弗拉基米尔·拉林（Vladimir Larin）说，“这是最后一群野生猛犸象死去的地方。人们打地基时挖到过猛犸象的骨头。”

曾经的劳改犯的遗骨也不断被发现。在每年6月冬天过去时，融化的雪将这座城市的黑暗历史带到阳光 下。

部分居民是劳改犯的后代。他们留下来，只是因为这儿太偏僻，很难离开。当地人将俄罗斯其他部分称作“大陆”。没有公路或铁路将诺尔里斯克与“大陆”连通，进出只能乘坐飞机或者经由北冰洋的船。

然而，主动搬来的居民也不少。他们被诺尔里斯克冶金行业相对丰厚的工资和稳定的工作所诱惑。那些交错的矿井和熔炉，都归诺尔里斯克镍业公司（Norilsk Nickel）所有。该公司由国有企业私有化而来，不仅是全球最大的钯金生产商，也是镍、铜和其他金属的主要供应商之一。

同时，诺尔里斯克镍业公司也是全球最大的污染制造者，将相当于罗德岛两倍面积的土地变成只有枯木、泥浆和积雪的生命禁区。公司一年排放的二氧化硫总量一度超过整个法国的排放量。虽然公司采取了某些措施减少有毒废弃物产出，但仍被认为应当对“血河”负责—2016年，流经工厂的达尔德坎河（Daldykan River）充斥着红色粘稠物，被当地人称为“血河”。

诺尔里斯克镍业公司通过叶尼塞河上的杜金卡港口将产品運往市场。叶尼塞河是向北流入北冰洋的三大西伯利亚河流之一。

尽管气候极端恶劣，污染令人窒息，11月末至来年1月间不见阳光，大多居民仍为诺尔里斯克感到无比自 豪。

2016年冬天，温度曾低至零下62摄氏度。2017年初冬也没让人好过，11月时气温就已降至零下20摄氏度。

严寒催生了一大批临时出租车。无论去市内何处，出租车都固定收取100卢布（约合11.35元人民币）。等公共汽车的人也因为太冷，都挤到附近的商店里，直到车子到达站台。

然而，酷寒也带来别样乐趣。由于附近发电厂热水管的缘故，多尔戈耶湖没有完全冻住，吸引来了喜欢泡在冰水里的冬泳者。“泡一次，就如同享受了一周的假期。”42岁的娜塔丽娅·卡普西金娜（Natalia Karpushkina）表示。她管理着一家本地冬泳爱好者俱乐部。

绝大部分工作和休闲都在屋里进行，尤其在极夜的冬季。

近来，诺尔里斯克市的居民终于等到了一项重大突破，丰富了原本单调乏味的生活—在多年为手机和电脑生产提供必要的原材料以后，这座城市终于有了可靠的互联网服务。

除了互联网，诺尔里斯克市尽量让自己和俄罗斯其他普通城市拥有一样的设施。诺尔里斯克艺术大学开设了芭蕾课，当地蔬菜公司在暖棚里种了黄瓜，酒吧里有自酿啤酒和现场演出。

30岁的酒吧经理安东·帕鲁钦（Anton Palukhin）5岁时随父母从哈萨克斯坦来到诺尔里斯克。他表示自己仍不能适应这里的天气，每次去俄罗斯相对温暖的地区旅行，就很抗拒回到北极圈。

“我真的不想回来，就算放弃一切都无所谓。”他说。不过，他每次都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