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史地研究”精粹(一)

2018-01-23 09:42冯永轩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特勒图志特勤

冯永轩

一、评《新疆图志》① 作者题记:民国廿四年(1935)岁末作于乌桓。

史类至夥,约言之,不逾从衡二端。从者以时间为经,纬以故实,若全史及编年体等是也。衡者以地方以主,其体制如正史,若各省府州县之方志是也。方志之兴,肇端綦早,至宋元以后,更有发展,胜清一代,因当局提倡,而各省府县,几莫不有志,一时风气所播,各地人士竞喜修纂,皇皇巨制;呈见萟林,有补正史良多,诚盛事也。自辛亥以还,此风少歇,方志之学,沉压荒顿。比有二三学者,言治史须多读志书,久辍之学,复为学子所留意焉。

余喜诵史乘,当束发受书,每聆垫师讲既往故事,时纵历久,犹娓娓无倦意。及克自修永籀乙部之书,韶华易逝,年将四十,自念所学,一无所成,夜阑思及,慨叹无已。乙亥之夏,行达西域,公事毕即纵览西域志书,遇有可记者,即泚笔书之,比成西域史地考证数十篇。学已荒落,复得重温夙好,乃幸事也。《新疆图志》一书,内容丰富,自抵乌桓后,经常翻阅。细视之,其书尚多缺点,兹就管窥所及而平之,俾后之修新省志书者,借作参考也。

修志经过及其内容

《新疆图志》纂修经过,其书《总序》云:“岁己酉(即宣统元年),今上龙飞伊始,振靡起弊,咸与维新,于是民政部臣有诏谕各省纂修省志之请,得旨俞允……设局三年,竟成蒇事。且共为志二十九种,计书一百一十六卷,约二百余万言。”

上述图志之起始,实乃不然。据与其事者云:“是书之修,原于光绪三十四年,时清政府命各省纂修省志。新疆图志局之设,亦在是年。”宋伯鲁《新疆建置志·胡文濬序》云:“先生此书成于前清光绪丁未(即三十四年,先生时领新疆图志局)。”由胡文证之,修纂不始于宣统元年也明矣。

钟广生《新疆志稿跋》云:“右《新疆志稿》三卷,为己酉、庚戌间余谪居北庭之作。时新城王晋卿师开藩西土,政事之暇,不废文学,尤殷殷网罗是彦,蒐讨故闻。特开志局于迪化省垣。延霍邱裴的谦先生景福、醴泉宋芝田先生伯鲁、巴陵郭搏九先生鹏襄其事……佗若宋先生作《建置志》若干卷,余为补误一叙,故有叙无书。郭先生作《职官表》若干卷,余为补谍十序,故有序无表。裴先生作《水道志》,仅成于阗河,叶尔羌河一卷,旋诏赦入关,余为续成之,今载省志中……”

钟氏所云修志时间与《总序》合,然筹划当在此前,志局正式成立为己酉之岁也。

《图志》内容共29种,兹分列之:

《建置志》四卷、《图界志》五卷、《天章志》六卷、《藩部志》六卷、《职官志》六卷、《实业志》二卷、《赋税志》二卷、《食货志》四卷、《祀典志》二卷、《学校志》二卷、《民政志》八卷、《礼俗志》一卷、《军制志》三卷、《物候志》一卷、《交涉志》六卷、《山脉志》六卷、《土壤志》二卷、《水道志》六卷、《沟渠志》六卷、《道路志》八卷、《古迹志》一卷、《金石志》二卷、《艺文志》一卷、《奏议志》十六卷、《名宦志》一卷、《武功志》三卷、《忠节志》二卷、《人物志》二卷、《兵事志》二卷

修纂人及其著作

关于《图志》修纂人,是书首卷有纂校诸家表:

总裁袁大化

总纂王树枏王学曾

总办局务王树枏荣霈陈际唐杜彤杨增新

协纂郭鹏李晋年

提办局务刘鸿烈

分纂刘文龙钟镛刘人倓钱汝功郑履亨段永恩文笃周杨茂春

华承谟徐仁鑑稽应瑞孙逢辰魏承耀郭祖雍张得善彭怀智

张锡寿田桂萼张映川马服麒朱清华陈阜钧

总校郭鹏

其他无关重要之职员,兹不录。

是书所举纂校诸人,有因位高而得列名者,实则一文未作,徒拥虚号,如袁大化本一荷戈之流,以巡抚地位而为总裁,郭鹏以新疆知府而为协纂。兹就余知负纂校之责者,略叙于后。

《新疆图志》之举办,乃王树枏晋卿先生所发起,后王先生因事离新,志尚未成,由王学曾少鲁继主其事,兹分别言之。王树枏,字晋卿,河北省新城人,纂《建置》《国界》《礼俗》《水道》《沟渠》诸志。按《新疆建置志》,据与其事者云:此志确为晋卿先生所作。然宋伯鲁亦作有《新疆建置志》,有单行本行世,文与《新疆图志》中之《建置志》全同。是志究为谁作。晋老新故,无由质之。

王学曾,字少鲁,山西文水人,作有《天章》《奏议》诸志。

段永恩,字季丞,甘肃武威人,纂《藩部》《金石》《职官》诸志。《藩部志》,原创于方观察,因案卷未全而辍,后由段先生完成。《金石志》,段先生作于前,文笃周又续末篇。王晋卿先生《陶庐丛书》中之《新疆访古录》,几与《金石志》内容全同,此中经过,余居乌桓时,与段先生常有过从,未询其故,可惜也。

钟镛,字广生,号盒,又号笙叔,浙江杭县人,作有《实业》《道路》诸志。《新疆图志》于各志之前,有一序文,署为袁大化作,实乃钟广生之手笔也。渠刊有《新疆志稿》(《湖滨补读庐丛刻》之一),多中有《实业志》。《道路志》初名《邮传志》,钟广生所作《西疆备乘》中有《邮传志总序》可证也。

刘文龙,字铭三,湖南岳阳人,著有《赋税志》。

宋伯鲁,字芝田(一作芝洞),陕西咸阳(一作澧)人,作《食货志》,有《新疆建置志》单行本行世,《序》云:“又著有《新疆山脉志》四卷。”

魏建勋,著《祀典志》。

刘熺,字藜轩,新疆镇西人,曾为傅达书院山长,著《学校志》。

杨茂春,甘肃人,著《民政志》。

李晋年,字子昭,河北滦县人,国子监南学学生,于修《新疆图志》之功最高。局务多由先生擘划。著有《物候志》,王晋卿《陶庐丛书》中之《夏小正》,即此志之变名也。

裴景福,字伯谦,安徽霍邱人,著《交涉》《山脉》诸志。又作有《河海昆仑》,多述西域史迹。宋芝田,著有《山脉志》,未知与裴氏之《山脉志》是否有关。

刘鸿烈,又作宏烈,著《土壤志》。有谓此志为王晋卿所作,王先生《陶庐百篇》中有《新疆土壤表序》及《后序》。

彭怀智,甘肃通渭人,著《古迹志》。

华承谟,江苏人,著《艺文志》。

徐仁鑑,江苏宜兴人,著《武功志》。

周仲彪,甘肃秦安人,著《忠节志》。

朱清华,安徽阜阳人,著《人物志》。

郑履亨,湖南人,著《兵事志》。

其他若《军制》《名宦》二志,不知作为谁,兹阙焉不述。

内容之乖误

志书之作,贵在文简事赅,而《新疆图志》文多繁复,如书之首有总序,而每志之前复有一序或两序,词近敷衍,实骈枝物也。乖误之处,所在多有,兹就初次浏览所及,约略述之。

考证之讹者:《建置志》卷一:缠商列市南部。注云:“按缠头回,即回回①编者注:冯永轩先生此文成于20世纪30年代,此处引自《新疆图志·建置志》。为保持文献原貌,未做更改。下同。,汉装回鹘,不同类。”考缠回与汉回不同类固是,而谓缠头回即回回,汉装回为回鹘,实乃不然,余于《维吾尔族史略》中已言之,兹不赘。同前书卷二:“其后元太祖破泰阳罕于杭海山。注云:杭海亦阿尔泰之变音也。”按杭海山即今之杭爱山,为阿尔泰山之分支,不得杭海山为阿尔泰山。且杭海与阿尔泰音迥不相近,何得谓之变音邪?此事余于《额鲁特考释》文中言之差详,兹亦不赘。

同名而先后异称者:《建置志》卷三:“开成中有庞特勒者,据焉耆称叶护。”又云:“庞特勒以后始有回教。”又云:“代宗大历以后,庞特勒居焉。”其他若额鲁特又作厄鲁特、于阗又作於阗、博克达山又作巴克达山。如此类者,不胜枚举。新疆地名,以汉书书之,本多译音,凡属音近之字均可用,然一书之中,宜求统一,不可先后歧异。此书常于一卷之内一名面前后不同,非善事也。

前后秩序颠倒者:《职官表》五,历代职官题名中年代顺倒者甚多,兹举一二为例。杨胄,显庆间为西域电卫大将军,居前;侯君集,贞观间为交河大总管,居后;郑仁泰,龙朔三年为凉部武卫将军,居前;薛万均,贞观十四年从侯君集征高昌,在后。

内容过略且无眉目者:《艺文志》编纂大意,其《序》云:其载诸正史者(如汉书·西域传》之类 )俱未列人。而又遵钦定《四库全书目录》之例,只详书名卷数,而于书中要旨,各为案语,以撮其要,而举其凡,俾考古之士随其旨趣而知所祈向焉。

又《艺文志·叙言》云:窃尝读《四库书目提要》,称马文炜《安邱县志》仅列古人著述,最为清省。其末附诗文二十余篇,则不如仿范成大《吴郡志》散在各条之下,旨哉言乎。兹谨师其意,录成书不录散文,以免冗滥之讥。

观上所述,编纂大意,昭然若揭,兹就余之所见而平之。

新疆地居吾国西陲,自张博望凿空以还,中虽时通时绝,然中原文化不断西被,自清代新疆改为行省,与华夏更为密切,关于研究新省各方面之著述日见增多,闷府内幕,渐为人知,是为史学上一大胜事。《新疆图志》之《艺文志》,宜广为收罗,分门别类列入,为治西陲史地之南针,而图志纂者未注意及此,乃一憾事。

自清中叶以后,中原与西疆联系日密,关于新疆各方面之著述寝多,若《西北域记》《西游记金山以东释》《汉西域图考》《西域水道记》《汉书西域传补注》等,皆缺为未载。其他若非纯述新疆之著作,而内容有不少新省之史实,如《圣武记》《朔方备乘》等,更弃置未收。又如陶葆廉之《卯侍行记》,《图志》中征引极多,足见其重要,而亦未列入,未审何意。

近年来中西学者喜治吾国西北史地,《图志》中之《艺文志》应多列有关新省书目,作简明提要,为欲治西北史地者指出蹊径,而是书未如斯作,亦美中不足也。

《艺文志》为目录学性质,不唯应广加搜集,且宜分别部居。全中之《艺文志》或《经籍志》莫不皆然。而是志所收者,未加分类,似散乱无章,未知何所据而如是也。

《人物志》中有巴哩珠阿勒坦德济(印元史之巴而术阿尔忒的斤),后又有巴哩珠阿勒坦,后缺德济二字,所述事迹全同。实为一人,而误列为二。

《人物志》分二类:土著与流寓。土著类中列有堂邑氏奴甘父,一作堂邑父(《史记·大宛列传》),与堂邑氏胡奴甘父俱出陇西。李慈铭《史记札记》谓:按《汉书·张骞传》:堂邑氏奴甘父,无“故胡”二字。服虔注:谓堂邑姓,汉人,其奴名甘父。刘氏刊误,谓奴甘父是此人名号,胡人名号,多以奴为称,非堂邑氏之奴。下文只称堂邑父,知其姓堂邑,而名奴甘。按服说固非,而刘说亦未尽,奴甘既名号,何以又加父字。且下文何以不称奴甘父,而曰堂邑父,盖此本匈奴人名奴甘父,降汉而居堂邑者。胡人无氏姓,遂以堂邑为氏,其名亦可单称一字,故曰堂邑父。又下文曰堂邑父,故胡人,则此处“故胡”二字,疑后人妄加,非史文本有也。由此可知堂邑奴甘不为西域人,而列为土著,是失考也。

内容之缺失

《新疆图志》一书,内容相当丰富,谛视之,其不足之处尚多,今即其大者述之。

新省民族复杂,有人分为十四种。然各族均有沿革可寻,是书宜立《民族志》,详述各族之历史。此类资料,固不易收集,如勤加检寻,尚非难事,今新省各族多昧其本原,一憾事也。

新省民族复杂,而宗教派别亦夥。人民迷信綦深,常因宗教细故,辄滋事端,是书应立《宗教志》,阐述各教在新布教之经过。而《图志》对斯亦缺焉不载。

《图志》中有《金石志》,内多碑碣。近数十年来,新省地下蕴藏之古代遗物,出土渐多。如南疆戈壁中之竹简,土(吐)鲁番出土之古代写经,孚远库车等地千佛洞中之壁画,以金石名志,收容非当。王晋卿先生于《陶庐丛书》中将《图志》之《金石志》略加增损,更名为《新疆访古录》。金石志一名,似不能包金石以外之物,而出土者不限于金石,王晋卿先生改为稽古录,是也。地下出土之物,咸与史乘有关,余谓金石志可易为稽古志,即非金石,亦可隶其下。

《人物志》中所收罗人物固多,然亦有旅居新省之重要学者,转未列入,如刘铁云之在新,只字未提,是何故也?

二、“特勒”非误辨

特勒一名,原为突厥族的一种职官称谓,我国史籍中,多写作特勒,间有作特勤者。自从蒙古和林地方出现了唐时《阙特勤碑》,于是中外的考古家和历史学家都说史书中的特勒是错误的,应该写作特勤。我读古籍,综合特勒一名的演变,而所得的结论,特勤固不错,而特勒也非误。现在将我的意见,约略述之。

特勒(或特勤)的意义

特勒之名,本为突厥语,以汉文译之,有不同的说法:

《周书·突厥传》说:“大百有叶护,次没(应作设),次特勒,次俟利发,次吐屯发。”

《北史·突厥》说:“大官有叶护,次特动,次俟利发,次吐屯发。”(按:大官叶护下夺“次设”二字)

《隋书·突厥传》所记,和上面所说的相同,兹不举出了。

《通典·突厥上》说:“其子弟谓之特勒,别部顿兵者,谓之设,其大官屈律啜泣,次阿波,次颉利发,(次)吐屯,次俟斤。”

《旧唐书·突厥传》说:“可汗者,犹古之单于;妻号可贺敦,犹古之阏氏也。其子弟谓之待勒,别部领兵者谓之设。其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颉利发,次吐屯,次俟斤。”

《新唐书·突厥传》:“更号可汗,犹单于也,妻曰可敦……其别部典兵者曰设,子弟曰特勒……”

《太平寰宇记·突厥上》所载与《旧唐书》同,兹从略。

由以上所引各书所述,可知特勒为突厥族的一种官职,然特勒译为汉语,究为何意,说者也颇分歧。上面所引的书中,有的已提到为可汗的子弟,清人钱大昕在《十驾斋养新录》中、盛昱在《跋阙特勤碑》中都是这样说法。已故岑仲勉先生也说:“特勤之义,为可汗子弟。”近人有的说是“亲王”,有的说是“太子”。这些说法,还是和可汗之子弟意思相近。而张星烺在《中西交通史料汇篇》第五册中,谓特勒义为首领,我觉得这一译法,似欠明晰。

关于特勒一名的语源,伯希和在《突厥名称之起源》中说:“的斤,蒙古语作tagin,波斯语作te⁃gin。此字并不发源于突厥语,乃是发源于蒙古语的,因为是经柔然Avars流传于突厥的。”Parker在所著《鞑靼千年史》卷四第一章中说:“突厥子弟谓之特勒teghin,帕雷狄阿斯(Palladous)以为即蒙古文dere也”。特勒一名,可能是出自蒙古语系,然其背景复杂,本文暂不作深究。

特勒、特勤孰是孰非的争辨

特勒一词,在古籍中有写作特勤的。如清人劳季言格曰:“《旧唐书》虽作特勒,亦间有作特勤者。《张长逊传》,号为割利特勤,《新传》则作特勒矣。《旧传》据闻人注本,官本作特勒。”勒与勤不惟形近,音也相似,因而有人在这里写特勒,又有人在那里写作特勤。这些写法,本非奇事,而执着的人要说这非那是。

首提此问者为顾炎武。顾廷琯《吹网录》说:“顾氏炎武金石文字记,辨契苾碑特勤字再见,皆特勒之讹。又《柳公权神策军碑》亦云:大持勤嗢没斯,皆书者误,并引《通鉴·梁纪》:“承圣元年,突厥子弟谓之特勤。”《考异》曰:“诸书或作特勤,今从刘昫《旧唐书》及宋祁《新唐书》。”按:今《考异》单行本则特勤,而元刻音注本又作特勤,与顾氏所引皆不合,此盖由各本写刻混淆,以致互异也。

钱氏大昕《十驾斋养新录》云:“突厥传,可汗者,犹古之单于,其子弟谓之特勒。顾氏金石文字记,历引史传称特勒者甚多,而凉国公契苾明碑,特勤字再见。”又《柳公权神策军碑》亦云:“大特勤囁没斯,皆书者之误。”予谓外国语言,华人鲜通其义,史文转写,或失其真,唯石刻出于当时真迹。况《契苾碑》为宰相娄师德所撰,公权亦奉敕书,断无伪舛,当据碑文以订史之误,未可轻訾议也。《通鉴》亦作特勒,而《考异》云:“诸书或作敕勤,今从新旧二唐书。按古人读敕为忒,敕勤即特勤。”(见卷六,特勤当从石刻)。钱说诚当,惜尚无确据可证。曾以质诸劳君季言,乃录所考见示。

元耶律铸《双溪醉隐集二·凯乐歌词》曰,取和和注:“和林城,苾伽可汗之故地也。岁乙未,圣朝太宗皇帝城此,起万安宫。城西北七十里有苾伽可汗宫城遗址,城东北七十里有唐明皇开元壬申御制书阙特勤碑。”按《唐书·突厥传》:“阙特勤,骨咄禄可汗之子、苾伽可汗之弟也,名阙。可汗之子弟谓之特勤。开元十九年(原注:《旧书》二十年,此从《新书》),阙特勤卒,诏令金吾将军张去逸、都官郎中吕向,赍玺书,使北吊祭,并为主碑。上自为文,别立祠庙,刻石为像,其像迄今存焉。”其碑额及碑文,特勒皆是殷勤之勤字。新旧史凡书特勤,皆作衔勒之勒字,误也。诸突厥部之遗俗,犹呼其可汗之子弟为特勤……则与碑文符矣。云特勤,苾伽可汗之令弟也,可汗犹朕之子也,新旧唐史并作毗伽可汗,勤、苾二字,当以碑文为正。以上俱耶律说,以唐碑校唐碑。此明确佐证,非但知亭林之误纠,及通鉴正文与考异,皆可订正矣。”

古籍中特勒,有写特勤、顾亭林认为“勤”是错字,而顾廷琯又以为“勒”是误文。自阙特勤碑出观后,中外学者对这个名称争辨,如叶昌炽在所著《语石》卷二中说:“阙特勤碑,开元二十年御制,可证唐书阙特勒之误。”盛昱《跋阙特勤碑》,其文见于《吹网录》中,他是以特勤为正、特勒为误。西人Parker说,特勤之勤字,中文有作勤者,亦有作勒者,正应作特勤,方得突厥文之真也(见前引书)。沙畹在所作《西突厥史料》中,将史书中所用的特勒一词,都改为特勤tegin,显系以特勒为误。伯希和在所作《中亚史地丛考》吐鲁番之数种文书中说:考唐人译tegin,当作特勤,常误作特勒,关于这个名词的争辨,恐怕还不只这些,有此,也是见主张特勤为正之多了。

特勒非误

由上面所引各家的说法,大多数说特勤①特勤一名,不仅见于唐代石刻,就是古籍中也有写作特勤的。为正,特勒是误,就是说“特勤说”占了上风。

《洛阳伽蓝记》卷五中说:“至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国,土地亦与鸟场相似,本名业波罗国,为恹达所灭,遂立特懃为王。”又如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说:“丙寅,突厥始毕使达官级失特勤等先报已遣兵马上道,计日当至。”《旧唐书·张长逊传》有:“号为割利持勤”,由此可知特勤、特勒是一名的两样写法,没有谁是谁不是之分。就石刻上的文字来说,如唐代咸阳昭陵的六骏马,其中有一骏为特勒骠(是李世民平宋金刚时所乘的一匹马)。

又如元人《欧阳圭斋文集》《高昌偰氏家传》中,写作阙特勒。若是特勒的勒字是误,为什么有些学者不用特勤,而仍用特勒呢?关于特勒非误,三多《跋阙特勤碑》已谈到,他说:“凡称阙特者,非名,官也。曰讳,从俗以成文也。古碑额例书官,不书名,此为故阙特勤之碑,可知官矣,何官?贰特勤也。骨啡禄之次子、苾伽可汗之弟。非贰特勤而何?疑即疑钦定金史国语解之德特伯伊勒也。解曰:‘迭勃极烈,停二之官,迭勃极烈即德特伯伊勒也。’蒙古谓其次曰德特。《汉书》:‘单于既得翕侯以为目次王。’《陈汤传》:‘康居有副王。’《传》云:‘毗(苾)伽可汗以特勒为左贤王。’此三者又可为二特之证。可汗为酋长,特勤亚于可汗,以第行论,以官爵论,阙均可训次。且隋大业中西突厥酋长射匮有弟日阙达设,今蒙古汗王第二子犹称德特台吉。满州语谓贰读若拙,与阙音尤近突厥语与蒙古语,轻重缓促,微有不同,突厥曰可汗,今曰汗;可汗妻曰可敦,今曰哈屯;大臣曰叶护,今曰赛特,长言之为德特伯伊勒,短言之岂非阙特勤乎?特勒为特勤之本音,汗王子弟之通称,近世所谓台吉者也。译人人殊,碑作勤,盖御制御书取雅训耳。然不仅此,唐人以勒为勤,亦数见焉。《唐书》武后改默啜为斩啜,又改骨啜禄为不卒禄,碑云:‘特勤可汗之弟也,可汗犹朕之子也,父子之义,既在敦崇,兄弟之亲,得无连类,其改勒为勤,宜矣。’(顾燮光《梦梦碧簃石言一》)此跋陈衍《石遗室诗话》卷二十亦有记载,其结尾云:‘此跋考订极为翔实。特勤必当作特勒。迭勃极烈与德特台吉两证至确。作持勤者,唐人臆改之也。纲斋好学深思,必未见此跋,故反以作勒为误欤。’”三多的这段文章,很明显地说特勒不是误字,而是特勤的本音。又说阙特勤碑之所以写作特勤,为取雅训,其言是矣,但没有阐明其所以然,我再申述之于后。

考古之敕勒族(敕又勅,作饰,古读为忒),又作铁勒族、狄历、丁零、丁令、丁灵,都是一名的异译。敕勒既可写作丁零等名,特勒又何不可书作特勤呢?在音韵学上,今与连音近,史记有“西至令居”,姚氏说令音连,《汉书·地理志》的令居、孟康也音为连,这是令有连音的明证。连与勒也为一音之转。所以敕勒、铁勒可以译作丁令、丁零等。勤与令、零音近,明乎此,特勒不误,特勤也是。又如《晋书》“匈奴有赤勤种”,赤勤一作赤勒,也就是敕勒、铁勒。这也是说明勤勒可通之证。

关于特勤又写作特勒的原因,有人说是因为不惯发ng音的民族,常将ng音省去,或变为l音,我以为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如契丹语之捺体又作剌钵,女真语之女真,又作虑真,就是例证。又如蒙古人自称为蒙古勒Mongol,是从Mongo或Mongu变来的。又如蒙古地区的百灵庙,又有写作百林庙、白令庙,实际是贝勒庙的音变。ng音变为l音,此例很多,不是奇事。那末(么),tegin变作tegil是可能的。史学家和考古家认为特勒是误,与顾亭林先生认为特勤是一样的,实际两者是可通用的,并无谁是谁非的存在。

特勒一词的演变

特勒是突厥族可汗子弟的称谓,也是一种职官的名称,这个名称在我国史书中,古今有各种不同的写法。

有写作特瑾、敕瑾、敕勤的。《旧唐书》突厥传:“敕瑾未至。”敕瑾就是特勤。

有写作狄银者。《五代史》和《宋史》有狄银一名,《册府元龟》卷九百六十七说:“后唐同光二年,其国权知可汗仁美遣使贡方物,庄宗册仁美为英义可汗,其年仁美卒,其弟狄银阿咄欲立,遣使朝贡。”按:狄银,就是特勤的异译。伯希和所作《中亚史地丛考·吐鲁番之数种文书》说:“而在此刻中文则作特银’,用鼻音字写强音字,唐时为例甚多,然在事实上,tegin一字,在九二年,始见写作狄银。”由此可知狄银为特勤之明证。

有写作的斤者。《元史·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回纥之先世曰不可汗……传三十余君。是为玉伦的斤。”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5册47页第130节小注:“的斤为古突厥君长之称号,宋时可疾宁朝有阿勃的斤alp-tegin,萨拔克的斤Sabak tegin,即其例也。”按:的斤也是特勤的异译。

有写作的乞者。日本河野元三《蒙古史》第一章第五节:“汪古部酋阿剌忽思的乞火力,《多桑蒙古文》译作阿剌忽思的斤忽里,其原文为Alaoausch tegin C。”由此即知的乞就是的斤。

有写作德济者。《新疆图志·人物志》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写作巴而珠阿勒坦德济。《虞集传》有伯颜不花的斤,一作巴延布哈德济。按:德济也是特勤的异译。

有写作德克津者。上述伯颜不花的斤,一作巴延布哈德克津。

有写作剔吉者。《新元史》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即上述的阿刺忽思的乞火力,阿刺忽思的斤忽里),拉施持《史集》作《Alahush-tegin-kuri传》云:“阿刺兀思剔吉忽里,汪古部长也。蒙古谓汗之子弟为剔吉,亦日的斤,统数部之长为忽里。”按剔吉即上述之的乞或的斤,亦为特勤的异译。

有写作特济者。元人巴罕的斤,有写为伊克特济。

有写作达腊或达喇者。元顺帝太子名爱犹识里达腊,一作阿裕锡里达喇。按达腊、达喇也是特勒、特勤的异译。

特勒或特勤一名,蒙古语又作台吉,台读如太,吉读如级。太特级勒(或勤),音都相近。清人又写作太级,都是王公子弟的名称。据此,可知特勒或特勤之名,突厥族、回纥族、突骑施族、勃律族、汪古部、蒙古族、女真族都使用着。原为音稍有变易,翻译的人各以音近之字译之,所以写法有上述种种,实为一词的变化,并不是勤为是,勒为伪的问题。

前述贝勒为特勒或特勤之异译,而东胡族所称的贝勒,又可作孛堇。清人俞正燮《癸已存稿》卷三“贝勒条”说:“《宋史》《金史》,孛堇亦作勃堇,今改译贝勒。以勃堇之音未全,其对音应作勃极烈。”而《金史·兵志》《百官志》则以部长为勃堇、官长为勃极烈,元人应知金语,此语未能明也。金在劾里钵时,太祖阿骨打初称勃极烈,太宗初称按班勃极烈,又有国语勃极烈;《靖康纪闻》《大金吊伐录》俱有都骨卢你移赍勃极烈、揞班勃极烈;《松漠纪闻》有揞版勃极烈、阿卢礼移赍勃极烈;《愧郯录》有谙版孛极列。今知按班、揞版、谙版、勃极烈、孛极列,即大贝勒。国语骨卢勃极烈,即固伦贝勒。勃极合为见,烈书为勒,勃极烈三音为“贝勒”二字也。元则祖元皇帝号敖罗勃极烈,是蒙古贝勒也。今贝勒止称多罗贝勒。盖金人初入中原之时,止自书孛堇。岳飞绍兴十年捷奏云:“五里店金阵内一名,甲上着紫袍,斫二尸首,并马鬃上红漆牌子,上题写阿李栾孛堇,是名从主人作孛堇之证。”

俞氏的这段文章,说明了贝勒就是孛董,那末(么),特勒一作特勤也由此可得到旁证。

上面所引的狄银(或特银)的斤、德克津等名称,我认为都是特勤的异译,而的乞、德济、达腊、达喇、台吉、太极等是特勒的异译。我国译外国名词,向不统一,文人为行文之便,各以音近之字译之,也就是说译名无定形。总之,特勒、特勤是一名的异译,不能说谁是谁非。

三、斡耳朵之沿革

我国北方,民族繁多,在历史上各民族的兴衰,真是不一其数。就是在某族称霸时,他的统治下还有其他各族。在民族兴衰中,而有些风俗习惯和语言,还是保存下来,就是说甲族的风尚和语言,乙族还沿用着。此例甚多,现在仅就斡耳朵一词的沿革探讨一下,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斡耳朵一词,不独在我国文字中有各种写法,外国亦各有译法。如Ordo、Ordu、Ordos、Orda、Lu⁃do、Horda、Horde、Korda、Xordu等。有人说Ordo原是Korda或Xordu,他的语根Kor和Xor,意思为中央,今土耳其语Ortu或Xordu都作为中央用,即其例证。有人说中央不是其本义,而是其引伸义。

伯希和其作(1930年,冯承钧译)《斡耳朵》说:“斡耳朵本古突厥语的Ordu,语言营帐或宫殿,中世纪时,从突厥语移植蒙古语中,始读作Ordu,继读作Ordo。后经君临俄属中亚的成吉思汗后裔,又从突厥语移植到波斯语中,最后移植到印度斯坦语中,而成为印度的蒙古朝廷用语之代称,即Urdu是已(矣)。”又说:“黄河的河套名称鄂尔多斯Ordos,就是Ordo的蒙古语多数。因为其地以成吉思汗后妃结营帐(斡耳朵)而得名。”由伯氏文中,可以看出个词的发展和演变。这个词在通古斯族中也使用,其音作Ordo,我想这也是从蒙古语中移植过去的。

斡耳朵一词,见于中国史籍中,有各种不同的写法。

《辽史·营卫志》说:“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又作斡鲁多。

《金史·百官志》说:“斡里朵,官府治事之所也。”《兵志》中有“天德间置迪河斡朵”。我认为斡朵即斡耳朵的省称。

耶律楚材《西游录》说:“其西有城曰虎可窝鲁朵,即西辽之都。”虎可窝鲁朵有作虎思斡耳朵,或骨斯讹鲁朵(虎思,突厥语意为坚,斡耳朵意城)。《元史·曷思麦里传》作谷则斡儿朵。《辽史·国语》解:“虎思斡鲁朵,思亦作斯,有力称,斡鲁朵宫帐名。”

长春真人《西游记》有兀里朵,一作窝里朵或谔特克。

刘郁《西使记》作亦堵。

《蒙古源流》云:“哈岱山阳之大谔特克地方建立陵寝。”谔特克又作鄂托克域鄂拓克,外文作Otto或Otok。

《黑鞑事略》中有“窝里陀”。徐霆疏证说:“其制即草地中大氈帐。”

《元史·食货志》说“太祖四大斡耳朵”,他处又作兀鲁朵。魏源《元史新编》作“太祖四大帐殿”。蒙古语帐殿曰斡耳朵。

明人陈士元《诸史译语》说:“斡耳朵,华言帐房也,辽史称斡鲁朵,音之转也。”

《明成祖北征纪行》初编说:“初二次开平,营于斡耳朵。华言宫殿也。”

蒋良骐《东华录》卷一中说“居长白山东俄汉惠之野俄里城,国号满洲。”

志费尼记畏兀儿之迁移说:“古代城名鄂尔朵八里。”

《多桑蒙古史》畏吾儿节说:“现在斡儿寒河畔,尚有一城一宫之遗迹。此城昔名斡耳朵八里Or⁃dou-balic,今名卯危八里Maou-balic(冯承钧译注云:斡耳朵八里犹言斡耳朵城,卯危八里犹言恶城,别言之荒城也)。”

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续编》:“高丽史中之蒙古语“兀朵即是Ord之对音”,即宫室。

日本河野元三《蒙古史》第一章第五节:“归温都儿,又作阿尔讦(即龙庭)。”

《秦边纪略》卷二云:“黄儿城,元之永昌王牧马地也,其时谓之斡耳朵城。”

洪钧译《蒙古钱谱》作恶耳都,倭拉都(即鄂尔多斯,《纪事本末》作袄儿都司)。

陕西长安东北隅有一地,名斡耳垛。元人李好文《长安志图》说:“城东北隅有元安西王宫。”这里斡耳垛,据考证就是元世宗的第三子安西王忙哥剌的宫殿遗址。

斡耳朵一名,在汉文书籍中,有下列各种写法:斡耳朵、斡鲁朵、斡里朵、窝鲁朵、讹鲁朵、斡儿朵、窝里朵、窝里陀、兀鲁朵、鄂尔朵、鄂尔多、讹彝朵、讹夷朵、骨斯朵、袄儿都司。又有温都儿兀朵、鲁朵、鄂多、斡耳垛。这些实际就是斡耳朵的异译。其中袄儿都司,可能与鄂尔多斯之义同。

与斡耳朵意思相近者还捺钵。《辽史·营卫志上》云:“有辽始大,设置尤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分镇边圉,谓之部族。”斡鲁朵和捺钵虽有居行之别,我想辽在初起时,统治者住处必不十分固定。后来势力大了,统治力强了,才设置宫卫,取名为某斡耳朵(即某宫),固有宫卫的名称,所以将行营名为捺钵。实则两名不同,其义还是一样。《营卫志》中说:“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所,谓之捺钵。”《文昌杂录》说:“契丹谓住处曰捺钵。”捺一作纳。由两段文字看来,斡鲁朵和捺钵仅是常住与不常住的区别。《契丹国志》中亦有捺钵。元人周伯琦诗作纳钵,杨允孚杂咏作纳宝。元人书中也有写作剌钵的。清人改为巴纳,按巴纳应作纳巴才对。

又有人将斡耳朵说是鄂拓克昀。鄂拓克又作谔特克,是准噶尔语,义为部属。游牧人民,计算人数,常以多少帐为单伍。鄂拓克可以说是部属,也可以说是流动的帐房,和斡耳朵的原义相近。

斡耳朵是一译名,它的意思上面所举的那些名称中,有些地方已说到华言作某了,但是没有阐述详尽,在这里再叙述一下。斡耳朵,有人说犹华言宫殿、宫室;有的说是官府洽事之所,有人译为帐殿、帐房,草地中之氈帐;有人说它的意思为城,又人说意为中央。布莱资须纳德《西辽史》译注(梁园东译注)十四说:“辽制,拱卫天子敦军,设州县领之,总称曰斡鲁朵意即心腹。”梁氏此注似不确实,辽语以“算”为心腹,《辽史·营卫志上》说:“算斡鲁朵,太祖置。国语,心腹曰算,宫曰斡鲁朵。”梁氏在注文中又说:“太祖,立斡鲁法,裂州县,割户丁,以强幹弱支,诒谋嗣续,世建宫卫,入则居守,出则扈从,葬则囚以守陵,有兵事则五京二州各提辖司传檄而集,不待词发。”此项心腹亲军,辽语为斡鲁朵。《辽史》明言斡鲁朵为宫,梁氏何所据而这样注释呢?

上面所说的关于斡耳朵的解释,大半不是它的本义,其始义,释为氈帐,最为妥当。易言之,犹现在的蒙古包、考氈帐或帐房等名称,在匈奴时已有此名称。古籍中谓之穹庐(见《史记》和《汉书》匈奴传),颜师古注曰:“旃(同氈)帐也,其形穹隆,故曰穹庐。”穹庐又可写作穷庐(见《淮南子·齐俗训》),又可书作穹闾或弓闾。这几个字都是字音相近,可以通用。

在《唐书吐蕃传》云:“赞普联毳帐(即氈帐)以居,号大拂庐,容数百人。”拂庐和穹庐是同样的住所。《汉书·西域传》:乌孙公主所作的一首歌:“穹庐为室兮旃为墙。”这一句充分说明穹庐是氈房。也就是现在的蒙古包。

关于蒙古包的原名,王树枏《新疆礼俗志》说:“冬窝曰玉木种(牧所谓之窝),夏窝曰锡林,氈房曰色格勒,即今谚所云蒙古包也。”吴文藻在所作《蒙古包》文中说:“蒙古包,因其用毛毡覆盖,故有氈幕、氈帐、毡房、毡包之称。蒙古语谓之蒙古尔克尔,或班布尅克尔,西文则为Yurt。”我在蒙古时,听蒙古人说,可以移动的,名乌古尔克尔,固定的名托古尔克尔。

张尔田《蒙古源流校补》说:“游牧记又引土默特德贝子语云:元太祖葬地,在榆林边外极西北,地名察罕额尔格,察罕,白也;额尔格,帐房也。额尔格即鄂特克又作鄂托克,译言部分,亦即帐房之义。额尔格、鄂特克、鄂托克者,亦斡儿朵之异也。”

斡耳朵叫名的沿革,可以说上自匈奴族的穹庐,中至吐番族的拂庐后来契丹族、女真族、蒙古族都用作斡耳朵,实际上都是今之蒙古包,至于其他各义,都是后来的引伸。

伯希和作有《斡耳朵》一文,其大意谓Ordu为突厥语,意为营帐或宫殿。中世纪时从突厥语移植到蒙古语中,始读作Ordu,继读作Ord。后经君临俄属中亚的成吉思汗后裔又从突厥语移植到波斯语中,最后移植到印度斯坦语中,而成为印度的蒙古朝廷用语之代称,即Urdu是已。可是这突厥语的Ordu字,同训为“中间”的Orta与Orda字毫无关系。金帐汗之“帐”(horde)字,当然是从Ordu字而来,horde名词(犹言乌合之众)也本于此字。黄河的河套名称鄂尔多斯(Ordos),就是Ordo的蒙古语多数,因为其地以成吉思汗后妃结营帐(斡耳朵)而得名。……

从伯希和的这一段文章,可知斡耳朵一词的流变。其文见冯承钧译《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五编,22页至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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