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鞋史系列篇之
——浴火重生的温州鞋

文 北京/全岳

【温州鞋在几十年的发展中，演绎了一段凤凰涅槃似的新传奇。武林门广场的第一把火，烧出了温州人的“中国品牌”；武林门广场的第二把火，烧出了温州人的“中国鞋都”；西班牙埃尔切的第三把火，烧出了温州人的“世界品牌”。温州鞋在三次浴火中经历无比痛苦的考验后获得重生，并在烈火的考验中得以升华，从而使温州鞋享誉中外。】

“浴火重生”，是个典故，是个传说，更是温州鞋业发展的形象概括。

中国古老的典故说：有一年楚国暴雨成灾，百姓苦不堪言，国君设坛祭日，祈求雨停天晴，然而邪恶的乌龙仍降雨不止。国君诏令天下勇士讨伐乌龙，却被于乌龙打败。在此紧要关头，有一只神鸟火凤凰迎战邪恶的乌龙，大战七七四十九天不分胜负，火凤凰只得燃烧自己扑向乌龙同归于尽，天地重现光明。

《圣经》的传说则道：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偷吃禁果的风流韵事被上帝知道后，就派天使挥舞熊熊烈火剑将他俩赶出伊甸园的同时，不但智慧树旁花丛中美丽的花鸟死于非命，鸟巢和鸟蛋也被火焰吞没。谁也没有想到，在火焰的催化下，其中一枚鸟卵竟诞生了一只花鸟，展翅飞向天空。它的飞态飘渺轻盈，它的羽毛五彩灿烂，它的歌声清亮甜美。这就是浴火而生的凤凰鸟。

温州鞋的故事，也演绎了一段凤凰涅槃的新传奇。说的是温州鞋在三次浴火中经历无比痛苦的考验后获得重生，并在重生中得以升华，从而使温州鞋享誉中外。

1987年8月8日，在浙江杭州市武林门广场，愤怒的杭州人点起熊熊大火，5000多双温州劣质皮鞋顷刻间化为灰烬。轰动全国的烧鞋新闻，一夜之间，温州鞋也成了“瘟鞋”的代名词。温州鞋何以被焚？

一说，有一名东北女青年为未婚夫买了一双温州鞋，在买鞋第三天的婚礼上，新郎皮鞋的帮和底就“分了家”。脱了鞋一看，里面的材料竟是马粪纸！“分了家”的不祥之鞋，令新人一怒之下就把鞋寄给了温州市市长，内附一纸写道：“温州人拿这样的皮鞋坑人，当市长的脸红不红？”温州劣质鞋令市长大人汗颜，促使他下令整顿温州鞋业，誓言“以信为本，质量立市”。

另一说，当时商业部长的女儿买了一双新款温州鞋，仅穿了一天鞋底就开胶了，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日鞋”，令部长大人汗颜。于是，部长下令整顿温州鞋。

改革开放初期，温州皮鞋以款式新、品种多而热销大江南北，这是精明的温州人利用海外关系多的优势引进外国鞋、仿制外国鞋的结果。然而，只有外国的款式，而无外国的技术、工艺、材料、设备，质量难有保障。特别是一些作坊式厂家，只求鞋款时尚新颖，不问鞋材是皮是纸，于是大量劣质鞋流向市场。穿不了几天的温州鞋，有开胶的、断底的、掉跟的，质量问题频频发生。广大消费者把温州鞋称之为“晨昏鞋”、“礼拜鞋”一点也不过分。这才是焚烧温州鞋的真正原因。

艺人吴秀波说，他曾干过两年服装批发，去石狮倒腾皮鞋，当时北京一双卖30多元，和一哥们儿批的是7元一双。在东四摆个地摊卖了不少，直到下雨天，有买主找回来才发现这些皮鞋是纸做的。那位东北女青年为未婚夫买的就是这样的“纸鞋”。外国进口鞋中的内底、内衬等部件的确如“纸”，殊不知那是“非皮而胜似皮”的高科技鞋材。一些鞋作坊老板不分青红皂白“以纸充皮”，于是就有了“马粪纸鞋”的大笑话，引发了武林门广场的一把火，引发了全国性“火烧温州鞋”、“下架温州鞋”的连锁反应。从此，创业初期的温州鞋业遭到灭顶之灾，许多鞋作坊纷纷倒闭。

电视剧《温州一家人》是温州鞋企创业的一个缩影。康奈集团董事长在《温州一家人》的座谈会上回忆说，当时的鞋作坊投入极少，只要一把剪刀、一把钳子、一把锤子、一台缝车、一个煤球炉就能做鞋。技术落后，工艺简单，再加上急功近利的心态，劣质鞋流向全国各地。武林门广场一把火，把温州人的声誉钉在了耻辱柱上，也烧醒了温州人的质量和信誉意识。康奈的鞋虽是合格的，但也受到了牵连。“烧鞋事件”给温州鞋业以毁灭性打击，温州鞋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为了重振温州鞋业的声誉，他到全国各大城市搞调研，发现中国鞋业基本从属手工业，只有少数实力强的大鞋厂引进有现代制鞋设备和皮鞋装配生产。裁鞋料不用剪刀用机器，绷鞋帮不用钳子用机器，粘鞋底不用锤子用机器，特别是鞋内底不用皮革用纸板……令他大开眼界，感到没有现代制鞋技术、工艺、材料、设备，就不可能有制鞋的高效率、高效益、高质量。从此，他开始改造自己工厂的制鞋工艺和设备，投资建成温州第一条皮鞋装配生产流水线，一改过去两个人合做一双鞋的作坊式而成为280人共造一双鞋的现代化生产模式。做鞋也像做机器那样先有零件和部件，后有成型和装配的成品鞋，这就是现代制鞋专业化、规模化大生产的魅力所在。武林门广场的那把火，也“烧”出了温州人现代制鞋的新观念，成为从传统鞋企向创新鞋企的凤凰涅槃。

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说，那年火烧温州鞋时，他正在武汉推销的皮鞋虽无“纸鞋”那样的质量问题，但“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也没逃过被下架的命运，损失了20多万元。凡经历烧鞋事件的人，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痛。从那时起，他下定决心自己创业，创温州人自己的品牌，创温州人自己的声誉。他3万元起家，请来鞋师傅，买来鞋设备，决心做最好的鞋产品。他重回武汉鞋市场，站柜台，卖皮鞋，听反映，亲自动手把皮鞋剪开，证明自己的鞋是真材实料，质量上乘，如果有质量问题愿“以一赔二”。就这样，奥康鞋再次赢得顾客的青睐。奥康鞋，就是要发扬奥运精神，促进企业健康发展。温州人“卧薪尝胆”十多年，重塑了新的质量观念和品牌意识，使得温州鞋逐渐走出低谷，打响了温州鞋的知名度。

武林门广场的那把火，像伊甸园的大火催生了不死凤凰鸟一样，催生出了温州美丽的“鞋凤凰”，催生出了“康奈”、“奥康”、“红蜻蜓”等著名品牌的温州鞋。“质量立市”的温州人，已拥有多个“中国名牌”，被授予“中国鞋都”的称号。美丽的“鞋凤凰”，已飞向了神州大地，飞向五洲四洋。随着温州名牌鞋走俏全国，一时间大批假冒温州名牌鞋的产品充斥市场，维权打假成了当务之急。

1999年春，王振滔借温州市市长钱兴中到奥康鞋厂调研的机会，对市长说：“我想为温州鞋正名，在杭州再烧一把火，长温州鞋的志气，灭假冒温州鞋的威风。”市长对此大为赞赏。1999年12月15日，正值温州名鞋在杭州展览期间，还是在12年前的那个杭州武林门广场，王振滔将手中燃烧的火把高高举起，点燃了堆成像小山一样的假冒奥康鞋、假冒温州鞋。这是“打假保名牌”的大火，这是象征温州人从武林门广场又站起来的大火。这把火不仅令温州人扬眉吐气，更让温州鞋挺直了腰板。王振滔说：“12年前烧的是温州假冒鞋，12年后烧的是假冒温州鞋。”后此，钱兴中市长评价说，这把火应该记入温州史册。2002年，温州人又将每年的8月8日，定为温州人的“诚信日”。

2006年9月17日，在西班牙东部城市埃尔切的中国鞋城，当地鞋商和鞋厂工人，针对华人鞋商举行了示威抗议活动后，放火烧毁了一辆装有温州鞋的集装箱卡车、一个鞋库和一个鞋店。总价值800万元的温州鞋毁于一旦，令世界震惊！

西班牙的皮鞋，世界闻名，皮鞋价格是温州鞋的3～8倍，于是物美价廉的温州鞋冲击了品高价贵的西班牙鞋业。尽管西班牙的穿鞋者兴奋了，但西班牙的制鞋者却愤怒了，于是就发生了一场鞋与火的“较量”。西班牙的“洋火”，预示着温州鞋走向世界决不会一帆风顺。不出所料，西班牙“洋火”之后，欧盟成员国通过了对中国鞋的最大一起反倾销案。王振滔“路见不平一声吼”，向欧盟法院提起诉讼，向世界发出了中国鞋企抗辩的声音，于是奥康成为首家状告欧盟的中国制鞋企业。他最终赢得了这场国际官司，为中国鞋业争了一口气。事后的王振滔说“我们不是要出风头，不是要当‘烈士’，而是要当中国鞋企的‘先驱’。如果我们一味地默认，一味地忍让，那么，我们将会面临更高额度的反倾销税。为整个中国鞋业、为中国几百万从业者、为中国鞋业的明天，打这场洋官司，值！”

在鞋与火的“较量”中，温州人充满了自信。他们说，武林广场的第一把火，烧出了温州人的“中国品牌”；武林门广场的第二把火，烧出了温州人的“中国鞋都”；埃尔切的第三把火，必将能烧出温州人的“世界品牌”。

浴火重生的凤凰鸟，具有超越生死的力量，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它都能在一团鲜红的火焰中获得新生。浴火重生的温州“鞋凤凰”，必将展开它那五彩灿烂的翅膀，飞得更高更远。

（下期刊载《中国鞋文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