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军事片的叙事特征探索

□ 张泽琦

与美国好莱坞军事片相比，中国军事片长期处于缓慢发展的状态。传统的说教色彩浓厚、历史题材占比重大等诸多原因使人们对军事片的热情普遍不高。

近年来，我国综合国力持续稳定提高，科技进步带动了电影技术的发展，给观众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听体验。观众的审美质量不断提升，对电影的审美要求不断提高。军事片中广泛存在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等情感，使观众产生极大的情感共鸣。《战狼》系列、《湄公河行动》、《建军大业》、《红海行动》等现象级军事片层出不穷，在借鉴了好莱坞军事电影的基础上，呈现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类型特点，带给我们审美享受的同时，也让我们进一步探索与反思。

本文主要以《战狼2》《红海行动》两部电影为载体，从主题导向、人物形象、视觉画面等方面探讨当代中国军事片的叙事特征。

一、主题导向：弘扬主旋律，避免说教

所谓主旋律电影，是指能充分体现主流意识形态的革命历史重大题材影片和与普通观众生活相贴近的现实主义题材、弘扬主流价值观、讴歌人性人生的影片。①

我国当代的军事影片，从革命历史重大题材影片中跳脱出来，以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件为立足点，不改弘扬主流意识和爱国主义情怀的初衷。展现大国实力、凸显人文关怀，是中国当代军事片必不可少的成分。

不论是《战狼2》中以一敌百的“战狼”冷锋，还是《红海行动》中作战精良的“蛟龙突击队”，背后都有中国海军的强大支援做保障，不时出现在影片中的“海军蓝”和各式军舰，彰显了大国的军事实力和综合国力。《战狼2》最后飘扬的五星红旗，使战乱中的人们停止枪战；《红海行动》影片开篇，张涵予饰演的临沂号舰长高云在驱逐海盗时的一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一开场就定下了爱国主义的主基调。

与爱国主义情怀相对应的是对人文主义的颂扬。首先，军事片中必不可少的战友之情，在两部影片中都得到了充分展现。《战狼2》中冷锋与刚刚结识的何建国惺惺相惜，曾经同为军人的职业操守和专业素质让彼此配合默契，一两个眼神就可以完成任务的分配。《红海行动》中的蛟龙突击队更是一个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的团队。

随着故事的叙事空间拓展到了海外，如果仅仅将人文关怀对准中国人民，不免显得牵强、狭隘，而且不符合人性的实际。于是，在《战狼2》中，面对华资工厂的滞留人员，就有了“只解救中国人民还是解救全部员工”的拷问。在《红海行动》中，本是拯救邓梅一人的行动，即使敌我悬殊巨大，蛟龙突击队仍然做出了拯救全部人质的决定。人性至上的原则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

与传统的宣教、照本宣科功能不同，当代的中国军事片希望以寓教于乐的方式，使观众潜移默化地接受主旋律的熏陶。当代的中国军事影片，摒弃了传统的教条主义，主要以画面内容表现主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首先，以特定符号表达爱国主义。《战狼2》中五星红旗是中国形象最明显的展示，高高飘扬的国旗隐喻着日益强盛的祖国。中国海军的军舰驻守后方，强大的军事保障给予观众安定的力量。随处可见的中国商品令人备感亲切，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其次，话不在多，点睛即可。当代中国军事电影不再痴迷于长篇大论，但是到达高潮之时的画龙点睛之语必不可少。伴随着《战狼2》的票房奇迹，“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成为了大街小巷传播的口号；《红海行动》中，狙击手罗星坚持追捕逃走的海盗，因为“他们杀了人，不能让他们逃走”，短短两句话表现了中国军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二、人物形象：白璧微瑕，女性凸显

早在建国之初，中国的军事电影为完成时代使命，主要就是塑造社会主义下有榜样作用的英雄人物。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国家面临重大的自然灾害，《金玉姬》《冬梅》等片中的主人公不畏艰难、艰苦奋斗的精神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这些全能型的人物形象为了国家大义舍弃个人小利，为了他人可以牺牲自我。但是，他们似乎不会失败，不会犯错。被镀上金身的角色令观众备感隔阂，更严重脱离了战场危机四伏的现实②，关于他们的情感斗争和缺点描述更是少之又少，使得这些人物形象与观众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距离。

反观当代的军事电影，影片中的人物形象突破了过往的英雄设定，呈现出更为人性化的性格特点。《战狼2》中冷锋为了给未婚妻报仇只身一人去往非洲，铮铮铁骨之下的铁汉柔情，让人动容。面对非洲小男孩tundu和广大处在战乱中的非洲同胞，冷锋拼尽全力与恐怖势力作斗争，究其行为动机，只是人性本真的善。

如果说《战狼2》中的冷锋多少还有些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那么《红海行动》则注重群像刻画，蛟龙突击队队员各司其职，每个人的形象都被塑造得趋于真实。他们也会害怕，观察员李懂在扣动扳机时也会紧张手抖，杨锐在拯救夏楠成功时，喘气的声音被放大，着力突出了他的紧张；他们也会受伤、死亡，蛟龙队的狙击手罗星在一开场执行任务时脊柱神经就被打穿，执行营救人质任务过程中通讯兵庄羽与机枪手张天德不幸牺牲。真实的人物无惧于暴露弱点，这些“白璧微瑕”式的凡人面孔，不再是观众遥不可及的陌生人、战无不胜的传奇英雄，而是真真正正的中国军人。

在以往的军事片中，女性多隔离在战斗之外。那些温柔贤良的女性形象，或是给予影片主人公无私的关怀与照顾，产生一段美好的爱情佳话；或是作为军队的医疗救护人员，本身不参与战斗过程，更没有过多的军事战斗能力。

《战狼2》中的Rachel和《红海行动》中的夏楠、佟莉呈现出了不同的女性形象特点。以白衣天使身份出现的Rachel，果敢、善良、随性，面对恐怖袭击并不退缩，积极参与救治活动。但是她在片中仍是一个被男主人公保护的对象，面对恐怖袭击手无缚鸡之力，继承了传统军事片中美女配英雄的固定套路。

而夏楠和佟莉则在故事中承担着重要的任务。记者夏楠为了寻求真相长途跋涉到阿拉伯，在面对枪战的过程中呈现出应有的恐惧，随之很快选择勇敢地面对，主动提出去做人质，更是与杨锐配合逃脱困境。女机枪手佟莉的寸头、军装形象令人耳目一新，出色的战斗能力更是让人敬佩不已。在营救邓梅的计划中，佟莉作为蛟龙突击队的重要一员，并没有被安排为人质，而是和其他队员一样继续承担重要的作战任务，她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也是必不可少的作战人员，女性的勇敢无畏得以突出展现。

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突破了以往娇弱贤良的形象束缚，日益凸显着她们的价值与魅力。她们不再是男性保护下的弱者，而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人，在影片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三、视觉画面：暴力美学的广泛应用

暴力美学电影擅长消解台词对于剧情的作用，通过一系列暴力画面来推动叙事，不仅强烈地刺激了观众的视觉神经，而且使观众更加直接地了解故事意义与内涵，这无不对传统电影叙事模式进行了削弱与冲击。诚然，呈现暴力的目的绝非彰显暴力，而是彰显暴力背后的价值观。③

《战狼2》中，中国海军052D驱逐舰、辽宁号航母等先进军事设备层出不穷。《红海行动》中广泛采用欧盟制式武器，奥地利AUG突击步枪、比利时FNscar突击步枪、Minimi通用机枪……财力、技术的大投入为影片的精良制作提供了保障。与专业化的军事设备相匹配的是主人公们卓越精湛的军事技能，吴京本身就是武打演员出身，《红海行动》中的演员大多具有良好的运动基础，蒋璐霞更是一位武术冠军。他们都经过了严苛的军事训练，接受专业海军退役军人指导，他们的打斗并不是毫无章法的乱斗，比如佟莉击败外国大块头就采用了专业的锁技。

我们应该认识到，影片专业的武器和主人公强大的技能满足了国人“站起来”之后想要“强起来”的愿望，大国自信跃然于荧屏之上。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一直以“东亚病夫”的形象存在于世人的眼前，抗日战争胜利、改革开放成功之后，我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渐渐提高。面对曾经屈辱的历史，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可能都有一个富国强兵、战无不胜的英雄梦想。影片中所向披靡的“战狼”和智勇双全的蛟龙突击队在给予我们炫酷的视觉体验的同时，带给我们胜利的快感和自豪感，这也是影片受到广泛欢迎的原因之一。

在近几年的军事片中，表现战争真实过程的暴力画面成为影片主要的部分，暴力场面的堆砌承担着推动影片发展的叙事功能。《战狼2》开场便是主人公冷锋在水下与海盗打斗的场面，六分钟的长镜头一镜到底，穿梭而过的子弹、肢体的纠缠，极力渲染一种紧张的气氛。影片最后，冷锋与老爹终于见面，新仇加旧恨混杂在一起进行殊死决斗，刀抵在头顶，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血如泉涌。《红海行动》中随时可见的爆破场景，子弹从身边擦肩而过，手榴弹在身边炸开，以及炸烂的房屋和废墟、炸掉的胳膊和手指，伴随着快速的镜头切换和节奏鲜明的音乐音响，战争的残酷得到真实的再现。

匈牙利人巴拉兹·贝拉曾在自己的著作《可见的人——论电影文化》中提到：“我们是视觉思维的一代。”很明显，当代军事片抓住了我们当代人对视觉享受的追求，极力刻画战争的宏大场面，给予我们视觉上的刺激和震撼。震撼过后，留给我们的回味反思才最为可贵。处于和平时代的国人对于战争的感受少之又少，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就代表它并不存在。居安思危，珍惜和平，这才是当代军事片大面积暴力刻画的背后应该探讨的意义。

21世纪的世界依旧不很安定，霸权政治、区域战争、恐怖袭击不断，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仍未根本实现。当代中国军事电影惨烈的战争刻画、暴力美学的艺术风格、真实专业的战争再现，核心要义是为了反对战争，呼吁和平。虽然“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但是，我们更加期盼世界上再无这样的侵犯者。

四、结语

中国当代军事片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砥砺前行，呈现出凸显新时代特色的叙事特征。中国当代军事片制作者们在传统军事电影创作的基础上，融会贯通，与时俱进，积极学习西方军事电影新形式，创作出了富于中国特色的当代军事电影。专业的制作、立体的人物、紧凑的情节、震撼的画面，吸引了观众的眼球并收获了一致好评。

诚然，他们依旧存在着缺陷与不足，如人物的塑造依旧呈现脸谱化特质，情节的发展缺乏有力的逻辑支撑，题材范围狭窄等，中国军事片的发展前路依然任重道远。但是不足意味着更大的进步空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们相信当代中国军事片未来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在市场化形势下，面对众多质量堪忧的商业片，《红海行动》《战狼2》等军事片的成功让我们确信，不论在什么时候，精良的制作水平和诚挚的艺术追求都是一部影片成功的根本要求。

注释：

①徐克克.商业化语境下中国主旋律电影语言的革新——以影片《战狼2》等为例[J].大众文艺,2018(16):149.

②张英瑛.负大国之重赴使命之行——谈电影《红海行动》的题材突破[J].当代电视,2018(09):104.

③杜子怡.《战狼 2》中的暴力美学[J].戏剧之家,2018(28):85-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