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武术翻译研究述评:趋势、成果与问题

2019-02-20 03:49
上海体育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中国武术武术文化

李 晖

(上海体育学院 国际教育学院,上海 200438)

翻译是中国武术走向世界的桥梁,在推动武术国际化传播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据不完全统计,1979—2012年出版发行超过2 000余种英译武术书籍[1]。武术门派林立,翻译主张各异,却鲜见对武术翻译研究的梳理和系统评述。在当前国家大力提倡文化“走出去”,提升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时代背景下,梳理武术翻译研究状况,为中国武术翻译和武术“走出去”提供借鉴,对促进武术国际化推广和跨文化交流,提升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和认同度,具有重要的现实和理论意义。故此,笔者尝试以武术翻译研究中文文献为研究对象,探讨现有武术翻译研究的成就和不足。

1 研究方法与路径

由于中国武术本土文化特色鲜明,武术翻译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国内,国外鲜见相关研究。为系统全面地分析国内武术翻译研究资料,笔者在CNKI设定时间范围为1979年1月1日—2017年12月31日,支持“中英文扩展”“模糊”查询,进行“武术”“太极”“功夫”等的主题检索,然后在各个结果中再以主题词“译”继续检索。

根据唯物主义思想,一切虚幻的观念都是对现实的模仿。武侠小说的文学描述,譬如一指禅、铁砂掌、法宝神功等,亦是对客观存在的反映。武侠小说有2个基本要素:① 武术(武功);② 侠义精神。其中侠义精神的张扬依靠武术功底,可以说,武术是武侠小说的核心要素,而武侠小说是体现武术魅力的文学载体。所以武侠小说属于武术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故本文同样进行了“武侠”+“译”的检索。排除与武术无关的内容,如“金庸小说女性形象”“韦小宝语言”“粗俗话语”“称谓语”“江湖绰号”及部分字幕翻译研究等文献。

为保证检索数据收容的文献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再次通过人工逐个筛选和分析,剔除无关文献后,得到武术翻译研究文献194篇,包含辑刊、期刊、国际国内会议、硕博士学位论文等。利用CNKI文献计量可视化分析得到:期刊文献123篇,是武术翻译研究的主阵地,占63.1%;学位论文63篇,占32.3%,其中硕士论文62篇、博士论文1篇;另外还有2篇辑刊和6篇国际国内会议交流论文。为使研究更加集中、深入,笔者在上述194篇文献基础上,将研究范围限定到最新版中文核心期刊文献,最终得到武术翻译研究论文共计39篇,以此分析武术翻译研究的趋势、内容、成就和不足。

2 武术翻译研究回顾与述评

2.1 研究趋势(1) 从武术翻译的目标语看,39篇武术翻译研究文献中,最早的1篇发表于1988年,其为探讨马来西亚文和印度尼西亚语的武侠译本。另有1篇是2009年的中国武侠小说俄语翻译文献。其余37篇全部是武术英译文献。虽然早期有武术翻译的多语种形式,但目前,目标语非英语的武术翻译研究可谓稀缺。而且即使范围扩大到194篇文献,也只有1篇俄语、1篇泰语、2篇日语、2篇印度尼西亚语的武术翻译文献,武术英译文献仍然是占绝对优势。可见,英语作为一门世界通用语言,具有其他语言所无法超越的交际和传播功能。长期以来,英语一直是中华武术对外推广的主力语言工具。

早期,由于国际交通和交流限制,武术传播范围较窄,主要面向日韩和东南亚国家。日本学者松田隆智的《中国武术史略》《陈式太极》等著作对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发扬起到了巨大作用。日韩和越南、泰国、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武术翻译,尤以武侠小说为重,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等作家的武侠小说的各语言译本风起云涌,甚至在有些国家掀起了旷日持久的武侠热。据杨启光[2]统计,仅梁羽生、金庸、古龙3位作家的印度尼西亚译本就有40余部。20世纪80年代末韩语版金庸武侠小说盛行,当时甚至有12家韩国出版社盗译了金庸的全部武侠小说。2004 年华裔法籍翻译家王健育的法译本《射雕英雄传》于巴黎出版[3]。日本读者对中国传统武侠作品的追捧,从金庸、古龙入选2000—2012年十大中译日图书作者排名中可见一斑。日本德间书店曾连续出版《鹿鼎记》《笑傲江湖》和《飞狐外传》等金庸作品以飨日本武侠迷[4]。相比于这些非英语国家如火如荼的武术翻译传播活动,相关语言的武术翻译研究较少。

随着中国日益崛起,成为亚洲经济动力的重要引擎,中华文化作为亚洲传统思想的源泉,再次引起世界的关注。2015年中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涉及60多个国家、众多民族,也自然涉及英语之外的更多语言。在“一带一路”倡议日益开放扩大的格局下,推动更多目标语的武术翻译,使中国武术超越语言藩篱、会通中外文化、提升中华文化魅力的重要性愈发凸显。

(2) 从39篇核心期刊文献的发表时间看,武术翻译研究发端于20世纪80年代,兴盛于21世纪以来的10多年。2000年以后发表36篇,占92.3%,所以实际上,武术翻译研究历史是很短暂的。2001年,正值北京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会之际,举国大力宣传中华武术,推动其加入奥运会,武术翻译研究开始步入稳定增长的阶段。虽然武术最终仅以“特色项目”的身份现身北京奥运会,却掀起了武术翻译研究的第1次高潮,使国内外对武术的关注度空前提高,有力推动了各武术项目的世界推广,也为武术翻译研究的长足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平台。2011年起,为响应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号召,国内中文核心期刊武术翻译研究的文献刊发量也相对喜人:2011年6篇,2014年6篇,2015年5篇。2016年发文量锐减到0篇,2017年只有1篇。在大力弘扬民族文化,增强文化软实力的时代,这一现象的确引人瞩目。为此,笔者访谈了一些从事武术翻译研究和武术对外交流的学者,他们认为:从直译意译到归化异化,到文化翻译论,武术翻译疑似走到了“尽头”。在武术翻译作品推陈出新,机器翻译、语料库技术日见成熟的条件下,笔者不敢苟同。笔者认为,虽然有些年份武术翻译研究发文量较低,甚或出现“真空”,但是1~2年的时间范围只是历史长河中一个短暂的时间节点,也许这段时间正酝酿着更大的进步。文化大繁荣、“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武术翻译将大有可为,虽然这可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前景仍然令人期待。

(3) 从核心期刊武术翻译研究分布看,论文作者、作者机构、来源期刊、基金分布4个角度,可以帮助全方位、多层次地审视武术翻译研究现状。从39篇核心期刊论文的作者看,罗永洲(原名谢应喜)共发表4篇,约为发文总量的10%,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发表3篇论文的作者为李晖和周庆杰。而其他发文数量仅1篇的作者高达79.4%。可见,虽然武术翻译开始形成一支稳定的专业研究队伍,但总体而言,研究人员分布呈离散状态,缺乏学术积累专深、影响力大、发文量多的核心作者,表明中国武术翻译研究尚处于初期阶段。

合作科研、合作发表论文是学术研究的一种重要形式,有利于群策群力,实现知识结构的优化配置,提高科研成果的水平。通过对论文合著作者的分析,可以了解发文的核心作者群及作者的知识结构和互动关系,厘清本领域的研究动态和方向。从武术翻译研究的作者合作网络看,1988—2017年刊发核心期刊的论文,作者间连线较少,合作频次少,所以武术翻译研究合作不密切,论文作者合作态势一般,也未形成合作群或学术研究团体。文献查阅发现,39篇论文中,2人以上合著的论文虽然只有8篇,但跨机构合作的文献有7篇,其中既跨学科(外语和体育)又跨机构的有4篇(如卢安、姜传银,李晖、于善安等),只有1篇是单一机构、单一学科的合作者。可见,跨学科、跨机构的组合在武术翻译研究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互联网和信息技术为跨界合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未来2人及3人以上的跨界、跨学科的武术翻译合作研究应发挥更大的主导作用。

此外,分析与解读发文机构发现,上海体育学院是武术翻译研究论文的主要来源机构,其研究人员学术研究能力强、发表数量最大(8篇,约占19.5%)。外交学院,解放军军事体育进修学院和河南理工大学文献产出量均为2篇,另外,还有部分研究人员来自武汉体育学院、西北师范大学、安徽农业大学等高校。可见,武术翻译研究的中坚力量来自国内高等院校。目前,武术翻译研究最为活跃的载体是体育、翻译和外语类期刊,其中《中国科技翻译》刊文量最高(4篇,占10.3%),其次是《中国体育科技》《西安体育学院学报》《中国翻译》《上海体育学院学报》《外语与外语教学》等。这些期刊推动了武术翻译研究论文质量的提高,使武术翻译研究初现“百花齐放”的态势。根据2017年第7版中文核心期刊目录,全国体育、翻译和外语类核心期刊接近50家,另外还有100多家社科综合类期刊,却只有寥寥数家期刊关注到了武术翻译研究,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基金支持是衡量研究主题社会关注度的一个重要指标。基金分布分析发现,武术翻译研究的支持资金很有限。武术翻译研究受到各类基金支持的研究成果共4篇,占发文总数的10.2%,其中2篇受助于国家留学基金委,1篇受助于国家社会科学基金,1篇受助于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虽然传播武术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呼声不断,但不得不承认,武术翻译研究的基金来源单薄。实力雄厚的基金支持是高质量论文产出的重要保障,因此需要加强各级基金支持,尤其是河南、山东、河北等武术特色地区。

2.2 研究成果关键词是高度概括作者观点的主题词,是论文的精髓。共现频次高的关键词是某一研究领域的热点和焦点。对检索到的39篇武术翻译研究文献,进行关键词共现网络分析发现,大多数文献仍停留在“中国武术”“武术文化”“英译研究”“术语翻译”“太极拳”“金庸武侠小说”等,重复探讨“异化”“归化”“音译”“文化”“武侠”等话题。武术翻译研究的切入点看似互不相同,但基本可以划分到武术专项翻译、武术文学翻译和武术翻译策略研究3个大类中。当然有些文献的探讨和争论难免有跨两类之嫌,但是为了研究之便,本文分类进行讨论。

2.2.1 武术专项翻译研究 武术专项是民族传统体育的基本内容,主要包括拳术、器械、对练、气功等几大类。武术专项的翻译研究,最早始于牛跃辉的《气功术语英文释义浅谈》[5],该文选取了几个常用气功术语如“气”“性灵感应”“幻觉”“禅定”和“冥想”等,通过个例分析,指出气功术语的翻译应准确地把握内涵,避免误译。杨梅[6]根据中国健身气功对外宣传册英文翻译中所出现的问题,指出健身气功对外宣传册的翻译应考虑目标读者的特点和翻译的目的,对翻译内容和策略加以选择,才能达到更好的传播效果。

武术专项翻译研究偏重于太极拳项目,39篇文献中,7篇与太极拳相关。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西方学者开始加入到太极拳翻译的行列中,太极拳翻译呈现良好的发展势头[7]。张婕等[8]考证了“海底针”“揽雀尾”“懒扎衣”等太极拳势名(即动作名称、招式名称等)的翻译错误,并就势名符号的内涵及所表达的动作意象,提出了商榷意见,强调太极拳文化信息传播的准确性和完整性。舒伟[9]和周庆杰[10]对杨式太极拳动作名称的翻译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象形动作类、格物动作类太极拳动作名称翻译时要对原语的“文化意义、概念意义和功能意义”进行有效的转换,汉语拼音加注释的翻译方法可以为译语受众建构有效的认知图式,弥补拳理在译语文化的缺省。太极剑是“建立在太极拳运动技术基础上的一种具体而特殊的运动形式”[11],融合了太极和剑术的运动特点。周庆杰[12]认为太极剑现代动作名称易于理解但缺乏文化意趣,而传统动作名称虽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却难以理解,所以他主张将2种动作名称及其翻译一并给出并辅以相应的图照,以达到传播太极剑文化和方便教学的目的。

2.2.2 武术文学翻译研究 无论是侠义、功夫、武打电影还是武侠小说,都属于武术文学作品。武术文学翻译包括武侠小说译介、武侠和功夫电影的译制等。39篇核心期刊武术翻译研究文献中,与武术文学相关的研究高达10篇。

武侠小说是以身怀武功绝技的侠客义士为主人公,描写他们侠胆义肝、惩恶扬善行为的一种文学体裁,是中国武术千年演绎的文学明珠,也是世界文学宝库不可或缺的篇章。武术文学翻译研究始于日韩、东南亚和俄罗斯等地武侠小说的翻译和传播。武侠小说所刻画的奇特而充满幻想的“江湖”世界令读者着迷,其独特的文学魅力影响了很多国家。以印度尼西亚为例,武侠小说译介大体经历了20世纪30年代和50、60年代2次高潮,造就了以许平和为代表的印度尼西亚文武侠小说——精神与故事带有浓厚的中国文化色彩,但语言与表达印度尼西亚化,印度尼西亚文武侠小说又给印度尼西亚通俗文学与社会带来了深远的影响[13]。可以说,武侠小说点燃了武术翻译研究的星星之火,是带动中华武术走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的强劲引擎。

金庸武侠“形式独特、情节曲折、描写细腻且深具人性和豪情侠义的艺术魅力”[14],各语种译本风靡全球,是中国武侠小说的典范。10篇武术文学翻译研究论文,有7篇探讨金庸武侠小说。国内金庸武侠小说翻译研究大多关注翻译策略的探讨,如将原文隐含信息在译文中的“明晰化”策略[15],文学和文化翻译手段并用的策略[3],归化与异化策略[16-17]等。花亮[18]在分析《书剑恩仇录》晏格文(Graham Enshaw)译本的基础上,指出译者个人和所处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决定了不同的翻译策略。肖开容[19]则强调,译者必须搭建武侠文化的知识系统,读者才能“以较小的认知负担,获得接近于原文读者的阅读体验”。与国内研究趋势有所不同,李泉[14]指出英语国家对金庸小说的译介研究大多探讨“作家作品的身份建构与性别问题”,而不是翻译策略问题。

武侠和中国功夫电影是武侠小说的舞台形式,凸显中国武术功夫及其独有的打斗形式。中国武术为世界所熟知,武侠和功夫电影功不可没。检索结果显示:武侠和功夫电影虽然研究甚众,却大多聚焦于台词、字幕、俚语、主题曲和文化方面的翻译讨论,如“沈王爷”“神龙大侠”以及孔雀、乌龟、熊猫的文化内涵等,而未能涉及武术翻译的核心问题。武侠和功夫电影,如果抽取了功夫、打斗类武术描写,与武术的关联性也将化为乌有,所以基本被排除在本文之外。赵为[20]通过对俄罗斯电视台翻译并播出的影片《七剑下天山》(梁羽生著)、《倚天屠龙记》(金庸著)的译例分析,提炼出等值法、等同替代法、形象传达法、改造法、音译法等翻译策略,并强调了武侠小说外译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弘扬中华文化的意义。

武术文学作品的翻译一直存在着归化与异化之争。肖开容[19]指出,“归化与异化的策略选择,说到底是语言层面的文化偏向问题”,偏向源语言文化的异化翻译可能会“造成阅读中的文化信息负载过重”,而偏向目标语言文化的归化翻译则可能会“让目标读者无法领略到原文独特的文化魅力”。陈刚[16]坚持“归化”翻译是更为有效的沟通交流策略。他分析了《鹿鼎记》闵福德译本对专有名词的翻译,指出闵福德译本之所以受到西方读者的青睐,“归化”翻译策略功不可没。吴玉光[17]在分析金庸小说英译本基础上,提出武侠小说在译介之初,应以归化翻译策略为主,增强可读性和趣味性,在读者了解中国武侠文化之后,再过渡到以异化翻译策略为主,“目前,金庸武侠小说的英译应是归化翻译为主,异化翻译为辅”。吴丛明等[21]以《鹿鼎记》为例,分析了译者对独特文化意象所采取的“杂合”化的表达方式,指出译者在不破坏目标语用户理解的前提下,尽可能将原语文化移植过去的“杂合”翻译策略是译文中普遍存在的现象。罗永洲[3]指出:“从金庸作品现有的英译本看,归化和异化的取舍并非取决于译者的国籍,而是基于译者对于文化交融的程度和用户的现实接受能力的判断。”

2.2.3 武术翻译策略研究 (1) 异化归化视角。异化与归化本质上就是向源语还是向译语靠拢的翻译倾向。武术翻译研究长期存在着异化与归化之争。1993年李长林在《中国翻译》发表《中国武术术语汉译英浅谈》[22],提出翻译武术词语要把握住“以我为主”的原则,其实就是现在翻译理论的异化处理。郎朗[23]也赞成异化翻译,认为归化翻译试图以译语文化取代武术文化价值观,严重侵害民族武术的生存和发展;而异化翻译有利于把武术文化以其准确真实的面貌推向世界,从而更好地促进世界多元体育文化的交融与创新,异化翻译是武术译者应具有的社会责任和意识[24]。佘丹等[25]、李凤芝等[26-27]则从武术民族文化特点和传播现状出发,通过分析实例指出异化和归化翻译在实践中相辅相成、互为补充,所以对武术术语纯粹采用异化或归化翻译都有失偏颇,而要采取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折衷方法。

(2) 交际翻译视角。交际翻译论以目的语读者为中心,追求原文和译文读者尽量类似的反应效果。为了帮助目的语读者排除交际上的障碍,译者可根据目的语的语言、文化和语用方式调整文体甚或修正原文[28]。谢应喜[29]认为,武术翻译要先确定译本的交际目的,然后选择不拘泥于原文的“工具性翻译”策略或再现武术蕴涵文化信息的“文献性”翻译策略。谢应喜[30]还主张文本目的为翻译过程的第一准则,武术翻译要根据拳名、拳势、拳理3种不同的文本,采用动态标准——拳名,音译(加注);拳势,直译(加描述);拳理则视情况采取直译、释义、归化或加注等策略。张林[31]根据交际翻译论提出的武功名称翻译主张,很有实践意义,他将武术分为现实世界的实战武功和文艺作品的武功。前者的武功名称“应采用拼音附加技术解释的方式翻译,以实现中国武术的国际标准化”;而后者的武功名称,最好“采用拼音加意译的方式翻译,以输出中国的武术文化”。

(3) 文化视角。其实,不论是归化异化论,还是交际翻译论,深刻而丰富的文化内涵一直是武术翻译绕不开的话题[32]。李本一[33]指出影响中国武术语言英译的是武术文化内涵、武术文化价值与功能、武术文化认同、武术文化创新等文化因素。张振华等[34]也强调武术英译不是浅层次、简单的2种语言文字的转换,而是跨汉英2种文化的语言交流活动,所以武术术语英译的目的为:① 传达术语的指示意义;② 移植术语的文化意义。多元文化背景下,把翻译视为一种跨文化交际行为,是理解武术翻译目的和实质的关键,也是保持民族文化特色的前提。李特夫[35]甚至将武术术语翻译直接定位为文化翻译,他分析了武术音译、音译意译结合、借词和插图等文化传播作用,强调武术翻译中要注意保留民族文化形象。

武术翻译的目的是弘扬中国武术文化,罗永洲[36]指出译者的文化使命是通过“直译、变通、复译等手段”使得中国武术“在国际化的进程中不断彰显其民族特色”,“在对话中求生存,在融合中求主宰”。周庆杰[37]比较分析了“太极拳”各版本的翻译,指出在中西方文化对话与交流的状态下,“汉语拼音译介加海外认知度较高的威妥玛拼音进行后缀是目前译介‘太极拳’一词较为适宜的方法”,这是一个保留中国武术文化、促进中西文化交流的译例典范。

(4) 其他视角。有些武术翻译策略研究就某个特定角度,以微知著,做出了有益的探讨。如卢安[38]探讨了中国武学典籍名称英译中存在的一名多译、音译滥用、误译等问题,指出译名力求准确的同时还要充分考虑读者的接受度。李晖[39-40]则从双语专科词典学角度出发,探讨了武术术语的翻译,指出当前的双语武术词典存在“象形武术词误译、缺少同义和喻义标注、汉语错别字导致误译”等问题,认为“汉语词条、汉语拼音、英语译文、英语注释和插图五位一体的解码结合”可以弥补消极型词典简单对译的不足,“最大程度地降低武术语言和文化信息的亏损”。

尽管武术美学意境幽远,艺术神韵魅人,但对武术翻译美学的研究并不多见。所幸,李晖[41]对美学视角下的武术翻译进行了尝试。她在分析武术动作名称命名方式基础上,指出“审美化动作名称不但描述武术动作本质,还指明了武术动作之后的美学效果与意向”,所以对其翻译要“遵循审美再现的原则,包括形似神似相统一原则、直译意译相统一原则和文化补偿原则,以兼顾中西文化差异和武术动作名称的本质与审美信息”。美学视角下的武术动作名称翻译,可以彰显武术之美,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武术文本内容广博,不仅有武术动作,更有武术哲理、武术谚语和歌诀,但是大部分领域的美学翻译研究仍是空白。

此外,传播学视角也是近些年武术翻译研究的热点。中西语言和文化的差异隔阂是武术国际化传播的一大藩篱[42]。武术翻译作为一种社会传播活动,不是独立进行的,而是受制于一定的社会环境[43]。肖开容[19]、李本一[33]和卢安等[44]探讨了文化传播视角下中国武术走出去的策略和路径。卢安等[44]犀利地指出当前武术界存在的3种错误的语言观(语言无用观、翻译无能观、汉语独大观),给武术国际传播造成了消极的影响。立足于文化传播视角,李本一[33]总结了中国武术语言英译的影响因素,包括武术文化内涵丰厚、武术文化价值缺失、武术文化认同度低、缺少创新等,并阐明了中国武术语言英译的原则——忠实原文、语境交融、切合风格。

综上所述,不管是武术专项翻译研究,还是武术文学翻译研究,亦或是交际论、目的论、文化移植等翻译策略研究,大都意识到了武术翻译的特殊性及在译语中传达武术文化内涵的重要性,各自对于武术术语和武术文化空白词的翻译提出的音译、音译加注、音译意译结合、辅助插图说明等主张,对于推动武术走出国门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3 武术翻译研究存在的问题与思考

3.1 研究成果相对薄弱始于20世纪中叶的武术翻译其实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应的武术翻译研究历史短暂,实践投入不够深入广泛,理论沉淀也不够深厚,有些观点难免带有一定的片面性和时代局限性,翻译实例重复率高,翻译主张大同小异,创新性不足。就整个武术翻译研究体系看,现有研究大多停留在浅层次武术翻译策略与技巧的讨论,尚未涉及武术翻译的本质、武术翻译史、武术译者身份和风格研究等方面,缺乏语言学、修辞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学科视域下的武术翻译批评。

与法律、中医、诗词等领域的翻译研究相比,武术翻译研究在量和质上都有相当大的差距。同样是中国传统文化代表的中医翻译研究亦兴起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从CNKI检索的中文核心期刊论文看,中医翻译研究文献172篇,其中有14篇发表在翻译专业期刊《中国翻译》上,具有相当的理论深度。究其因,不仅有中医从业者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有利的学术环境。据笔者了解,国内中医药期刊相当重视中医翻译,有的中医药类核心期刊,如《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甚至开辟了“中医英译”的固定栏目,几乎每期都有中医翻译研究的文献,使中医翻译研究日渐深入、系统。

武术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结晶,蕴含着中国哲学、美学、中医和兵法等知识,所以武术翻译不只是浅层次的语言文字转换,更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武术翻译的本质是中国文化翻译。将武术翻译研究置于西方翻译理论框架内,探讨相关翻译策略,是否有削足适履之嫌呢?立足中国本土翻译理论,比如中国传统美学、严复的“信达雅”、钱钟书的“化境说”等,探讨武术翻译研究的得失,未尝不是拓展武术翻译研究思路、丰富武术研究成果的有效之道。

3.2 研究领域褊狭39篇武术翻译研究文献中,武侠类10篇(占25.6%),太极类7篇(占18%),研究领域明显太过集中。武术门派繁多,内家(太极、形意、八卦)、外家(少林、南拳北腿)等众多领域虽然已有译作问世,相关研究没能及时跟上。比如1936年出版的刘金生著作《擒拿法》一书,2007年由安得烈·季莫费耶维奇(Andrew Timofeevich) 翻译出版,在全球最大的网上书城“亚马逊”几近五星好评,中国擒拿术“四两拨千斤”制服对方的技战术令国外读者着迷。可是出版接近10年,并未引起武术翻译研究界的关注。再如健身气功,通过调息静心等手段实现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的目的,是中国传统的身心锻炼方法。在全球老年化逐渐加重、亚健康人群日益增多的今天,气功的译介极具现实意义。在网上书城“亚马逊”搜索“qigong”,确实可见近些年英语或双语版气功图书的出版数目激增,不包括研究性著作,运动健身门类下共计45本。气功翻译研究文献目前只有2篇,而且还囿于对“气”“心神”“阴阳”等几个术语和气功对外宣传册翻译的研究。

总之,当前的武术翻译研究多半集中在局部的、具体的、不能广而推之的问题上,综合性的宏观研究明显不足,有大片的空白无人涉足。从历史经验看,国际研讨会、国际翻译论坛可以有效地推动中国武术传播、拓展武术翻译研究的空间。如金庸作品,之所以被全部译介,“不仅依赖影视文化作品,更得益于多国学者参与的金庸武侠小说国内外研讨会的推动和传播”[45]。如果国际武术联合会在组织召开国际武术邀请赛和世界锦标赛的同时,能就某些武术项目开设翻译切磋和交流研讨会,应该能吸引更多专家和学者的加入,以推动武术翻译研究。

3.3 语料选择不够广泛武术翻译的语料包括武术典籍外译作品,外语版本的武术期刊、报纸、广告宣传、视频音频教学等语言材料。长期以来,武术译介一直是以英语为主,但即使是英译武术研究的语料选择也不够广泛。研究发现,当前的武术英译研究语料偏重国内作品,大多立足于国内读者视角,对国外的译著、转译作品、期刊(如Black Belt《黑带》)、网站宣传(如美国搏击网站、杨式太极https://ymaa.com/)、视频音频教学等缺乏关注,而且没有区别教和学、国内和国外的目标受众,缺乏国际视野。

武侠社网站(Wuxia Society:http://wuxiasociety.com/translations/)是个人创建的中国武侠小说翻译网站,全球范围内招募中英译者,网上发布译作,并根据论坛读者反馈,及时更新,对于改善武侠译本,提高翻译质量,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美籍华人杨俊敏(Yang Jwing-Ming) 从20世纪70年代在美国成立俱乐部,潜心教授中国武术,出版有太极拳、形意拳、少林剑等译作,著述丰厚,广受英语读者推崇。西方学者如路易斯·史温(Louis Swaim)、安格斯·克拉克(Angus Clark)、保罗·英(Paul Eng)等也有介绍中国武术的著作,学界却尚未对这些语料予以关注和重视。因此武术翻译研究的语料有待丰富,国内国外、虚拟实体、文字声像等武术翻译语料都大有文献可做,武术翻译研究视野的广度和深度同样是影响武术国际化的重要因素。

3.4 研究方法单一文献资料调研是当前武术翻译研究的主要方法。有些研究同时采用了对比分析方法,如周庆杰[37]对“太极拳”一词的译介研究。总体而言,当前的武术翻译研究以定性分析为主,大多属于零星、碎片状的心得或体会,缺乏以足量数据为支撑的定量研究,主观性强。而且从某一角度对武术翻译提出的翻译策略、标准和观点,虽然都是颇有意义的探索,但翻译各自为政,众说纷纭,终难成科学体系。

计算机信息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语料库(corpus)和计算机辅助翻译(computer-aided translation,简称CAT)技术日益完善。Laviosa[46]指出,计算机技术与语料库语言学相结合,构建了“一种连贯的、全面而丰富的研究范式”,这一范式为各类翻译活动注入了新的血液。在翻译语料日益丰厚,人工核算难以周全的情况下,语料库方法更为客观准确,但是目前这一研究在武术译介方面相对缺失。定量研究是语料库翻译学研究的优势所在,语料库分析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对比不同文本类型,揭示翻译规律和译者风格、翻译目的和审美标准等因素。对武术翻译进行定量研究的重要前提是建设武术翻译语料库,因此,要推动武术翻译活动蓬勃发展,必须尽快建设武术翻译语料库,将定量研究引入武术翻译学研究领域,从而实现武术翻译研究定性与定量的有机结合。

3.5 译语研究不够多元化“中国武侠小说至少曾被译成泰文、缅文、日文、韩文、印尼文、俄文、法文、以色列文和意大利文”[47],但各语种译本的研究都不多见。在越南,金庸小说是译介最多的外文小说,金庸小说所传播的儒、释、道文化,对越南文学、文化、学术等领域有着深刻的影响[48],但相关译介研究很少见到。日本、韩国是中国近邻,受中国武术影响最甚。空手道、相扑、跆拳道 、合气道等大都借鉴、吸收了中国武术的成分,后注入本国文化元素改造而成,与中国武术有着很密切的联系。如20世纪初在中国习武多年的宗道臣在少林拳法基础上,经过分化、改造、完善,形成了日本少林拳法独立的技术体系和理论框架。但中国武术各项目在日本和韩国的翻译研究甚为寂寥,致使大量的武术译本湮灭不传。

近现代史上,西方发达国家的语言,尤其是英语,一直是中华武术对外传播的主流语言,所以,武术翻译研究的内容分析倾向于以英译作品为主。武术翻译在其他国家不乏经典之作,这些优秀作品对这些国家民族文化和语言特性的影响,值得了解和研究,以便为我国推广文化软实力提供经验和借鉴。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中国武术将走向世界各个角落。随着武术各语种译本的问世,相关研究应该尽快提上日程。

4 结束语

中国武术翻译研究恰30年,成果可喜但任重而道远。深入、有洞见的武术翻译研究势必成为中国武术翻译的科学导向,改变武术翻译薄弱的局面,推进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交流。反之忽略对武术翻译的研究,或重视程度不足,必将丧失武术传播的话语权,从而导致武术文化成为他者文化。因此,笔者希望国内外学者和有识之士能积极参与并推动武术翻译在理论和实践层面的互动交流,深化并拓宽武术翻译研究的视野,让中国武术魅力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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