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中的“梧桐”意象

◎王安娟

引言：这个时候打学校图书馆前走过，不经意间就会看到黄赭相间，色泽焜黄而鲜润，质地厚实而阔大的落叶，这落叶来自近旁的一棵梧桐树，长得挺拔高耸，枝叶繁茂。它是学校的一道风景。现在已是深秋季节，满园几乎都是常青植物，只有它黄叶满树，摇曳在晨风中。我情不自禁想起不少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古典诗词中有不少“梧桐”现象。这看似平常的梧桐树何以屡屡出现在古典诗词中？

梧桐出现在古典诗词的篇章并不难寻觅。苏轼《卜算子》里就有：“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温庭筠的《更漏子》里也有“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再如李清照的《声声慢》描写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意象一：梧桐物候特性易引发人们产生不同的思想情感。深深地思考后我感悟到文学创作与自然景物的关系，即四季气候、景物的变化，会触动人们的内心世界。而文学正是这种心灵波动、思想感情的抒发和表达。因而四季节气，山川河流的景物就是灵感的来源。以此说法，梧桐作为一种植物，频频为文人所用，出现在古典诗词中，也就不足为怪了。

梧桐，落叶大，属于乔木，它的树干直挺，外皮呈绿颜色，触感平滑。在夏天的时候会开花，且雌雄会同枝同株，花朵不大，花色淡黄，花序呈圆锥状，它的种子呈球型状。分布于中国和日本，成木常用来制作乐器和家具，它的叶子大树冠大实为绿化的好树种。那么，依据介绍，撩拨诗人词家心弦的首先应是梧桐的颜值了。它帅，是树中的高大上。具有高大挺拔，根深叶茂，叶阔大而稠密的物性特点。它酷，是树中的美王子。它密密又大的叶片，遮天蔽日，挡住酷暑，留下爽爽凉阴，在人的头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园冶》中也有所谓“梧，阴匝也”。王安石《孤桐》更有类似的描述：“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但是，这种浓密茂盛又极易被毁掉，轻轻飘落几片叶子，便会留下明显的“疏”或“缺”。浓密一旦变成疏缺，就会给人们的视觉、心理造成很大的反差，引起人们强烈的情感反应。伤感由此而生：时光如水，青春易逝。人们也很容易由这种变化联想到人生的悲欢离合、生死轮回、兴衰成败，由此产生凄凉、伤感的情怀。

宋代女诗人朱淑真的《秋夜》里就有这样的描述：“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诗人本就幽处独居，早已经愁绪满怀，秋夜难眠，三更欲眠之际却又看到床上映满梧桐月，抬头向窗外一望，月儿又在梧桐缺处亮闪闪，这样的深邃意境，叫人怎能入眠呢？

意象二：梧桐树叶秋风起，瑟瑟有声凄切情。宋代张耒《夜坐》：“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正说明听梧桐树叶的声音就可知秋已不远了。元代张炎《清平乐》里也有描述：“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可见古人观察和体验得多么仔细。元代还有一位诗人陆辅的《清平乐》也有写秋的，也和梧桐联系在一起：“依约相思碎语，夜凉桐叶声声”，真真切切地写出了秋的凄切、肃杀，衬出环境的凄清、寂静，引起人们的孤独寂寞、忧伤哀愁的情思；正所谓响在耳畔，滴在心田。这就不难理解“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等诗句了。所以“梧桐”有声，声声情浓。梧桐落叶早，一片落叶便知秋，故有‘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的诗句。这就很容易理解古人多悲秋的情结。在《花镜·梧桐》中有一诗句可窥一斑：“此木能知岁时，清明后桐始华；桐不华，岁必大寒。”古人的悲秋情结，使它常常被人用来渲染悲秋气氛或借以抒发自己心中的郁闷。于是，伤感、孤独、寂寞、凄凉等意蕴都与梧桐有了丝丝关联。

意象三：梧桐雌雄同枝同株，所以很容易被艳羡为伉俪情深。就曾有这样的传说，认为梧为雄，桐为雌，梧桐相生相伴，同长同老，同生同死，我国古文中就有“梧桐相待老，鸳鸯合双死”之说，因此，古典诗词中常用梧桐表示青年男女之间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末段中有“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描述，就是象征着男女主人公心心相印、生死不渝的爱情。大诗人李白《陌上桑》中有“寒螿爱碧草，鸣凤栖青桐。”的诗句，借以表达女主人公心有所爱，忠贞不渝的高尚节操。元代著名杂剧作家白仆创作的《梧桐雨》，其标题就至少有两方面的意蕴，一是表明此剧是爱情题材，二是悲剧，悲苦愁闷的意绪笼罩全剧。

意象四：梧桐是圣雅至尊，是高贵典雅之人所处的典型环境的象征。梧桐是吉祥鸟凤凰的栖息之地。早在两千多年前梧桐就与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凤凰联系在一起。民间早就流传着“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的谚语。《庄子·秋水》中也有类似的描写：“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具有高贵圣洁禀性的凤凰，只选择非一般的梧桐栖息，可见梧桐的高雅神异。后经过历史的演化和积淀，梧桐也自然就成了孤傲独立、品性高洁、高雅卓茕的代名词，成为贵人隐士所向往的高雅树种。李白在《赠饶阳张司户燧》中用“朝饮苍梧泉，夕栖碧海烟。宁知鸾凤意，远托椅桐前”来盛赞友人品行高洁、闲逸超脱以及不以千里为远，也要托身高雅之境的生活雅致。借以表达自己希望以高雅的志趣招来志向相投的朋友的心愿。

由此可见，梧桐之意象有其悲戚、凄凉的一面，也有其高贵典雅的一面。这一切都要看文人在诗词中的情感而定。总而言之，梧桐以及它久栖于上的良禽、绕梁不绝的琴音、雨打桐叶的秋声和围绕它演绎出的一个个感人的篇章等，深受诗人词家的青睐，成为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意象。而了解其物性特点和该意象所凝聚的心境情怀，对于深层次地理解诗歌，提高读者的欣赏水平，进行诗歌教学等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