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与盆钵

文_喜大

啤酒肚雷神

记得复联3上映后没多久，一个刚上初中就已经拿了厂牌，可以参加职业说唱歌手比赛的小朋友对我说：“灭霸这家伙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我估计很多人对此都抱有同感。

的确，如果说复联3是一场悲壮荒凉、引人深思的正剧——灭霸集齐了6颗无限宝石之后的无差别攻击，在带走了漫威宇宙的一半人口的同时，也让诸多一贯正义的漫威英雄们黯然失色。而对于现实世界的影响，最直接的莫过于“响指攻击”有可能也是“漫威之父”斯坦·李离世的真正原因。

到了复联4，抛开票房不谈。普遍又最具广泛意义的现象是眼泪和啜泣——从2019年4月24日凌晨三时差一点开始，当小罗伯特·唐尼第一次至×次死在中国无数块荧幕上，到钢铁侠赶在复联4下线之前死遍世界的每个角落——该哭的人们都哭了，大部分是头脑简单的年轻人——他们还感染了周围的人。

看过该片的观众有理由相信，从统计学的角度，爱的感觉阈限是三千遍或比三千遍更多——如果没有这样的表现形式，那世界会崩溃的——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表现形式了——就像没有圣诞节，人类就会停止繁衍一样，一想到这些，大概在内心深处为电影资本倍感不安的人们，会恰到好处地流下斯德哥摩之苦涩泪水。

对某些观众来说，难以理解的是灭霸这个不图名利、也不图钱权的反派人物。战争打赢了目的实现了居然卸甲归隐，难道不应该借助无限宝石的力量对复联的战渣们大开杀戒吗？他不但放过了他们，还等着他们来复仇。他唯一做的一个选择是考虑到战渣们会借助无限宝石逆转时空，然后牺牲自己的战力利用无限宝石本身的力量把6颗无限宝石悉数毁灭。到这一步，他差不多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大开门。

换个角度看，作为一种思想实践的理想化人设，灭霸有一种粗暴的宇宙平衡理论。这种理论来源于十八世纪末英国兔唇经济学家马尔萨斯。马尔萨斯的理论认为：人口的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而生存资料的增长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所以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

因此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理想主义者灭霸看待其他生命体，就像看待“薛定谔的猫”。是死是活均由那个响指决定，没有特权选民，也没有种族歧视，更没有私心杂念。这也就是为什么到最后他被啤酒肚雷神断手断头也能够波澜不惊地坦然面对。

但是，资源短缺真是我们世界面临的核心问题吗？减少一半人口就能绕开人心的贪婪？

《论语》里孔子有句话说：“不患贫而患不均。”意思是说有大抱负的人不要去担心贫穷问题，而应该担心分配不均。搁到现在就是应该如何处理好贫富两极分化——不能让穷人穷得战战兢兢，而富人富得为所欲为。

归隐的灭霸

回到现实中，从15—17世纪的“大航海时代”到18—19世纪末美国的西进运动，再到20—21世纪全球贸易一体化，资本与殖民往往都是手挽手打着先进文明的旗号高歌狂进，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形式书写血淋淋历史。牟利天性自然正当，谁会思考实践患贫还是患不均的要害问题？所谓自然正当，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

而在当下，“钱生钱”的优势理论推动人们越来越相信财富的增长依靠的是“存量转移”而非“增量创造”，所以人人都想成为镰刀去割别人的韭菜。以至于那些变着花样掠夺别人财富的人都成了偶像和英雄。网络上甚至有人公开教唆说所有的互联网产品开发经理都要记住一句话：产品一定要满足人性的七宗罪：淫欲、懒惰、贪婪、饕餮、傲慢、暴怒和嫉妒。

回到电影，困囿于层级固化的消费者除了贡献票房，享受变身英雄的视觉幻象而欲火中烧之外，有谁又能分得文化资本——殖民市场的残羹冷炙？灭霸化为了尘埃，“正义”再一次战胜了“邪恶”，世界又回到了穷人战战兢兢，富人为所欲为的“正轨”。

“季子平安否？我亦飘零久！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随着复联4的落幕，漫威电影系列算是告一段落。不过我坚信新的漫威套路一定会“卷土重来”。又一个十年，再一个十年，眼泪婆娑，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