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的语言生态及语言政策研究

2020-02-20 08:29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恒姗姗
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缅甸少数民族政策

上海海事大学 外国语学院 恒姗姗

提要:本文依据豪根(Haugen)的语言生态和库帕(Cooper)的语言政策理论综述了缅甸联邦共和国(简称缅甸)的语言生态,并从地位规划、本体规划和习得规划三个方面梳理了缅甸的语言政策。缅甸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其语言状况较为复杂,值得进行深入研究。缅甸语言政策的演变与其历史、政治等因素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缅甸政府不断加强保护和稳定缅语的地位,但未能很好地解决语言统一性与多样性的双重矛盾,即缅甸语与少数民族语言之间、少数民族语言相互之间的不平衡状态,这对我国语言政策的研究和制定具有一定的启示和参考意义。

1 引言

缅甸联邦共和国,简称缅甸,处于亚洲东南部、中南半岛西部。缅甸的西部与印度、孟加拉国接壤,西南部濒孟加拉湾,南部与安达曼海为邻,北部和东北部与中国西藏和云南接界,是我国西南边陲的一个重要邻邦。

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缅甸(旧称洪沙瓦底)经历了较为复杂的历史变迁。它在1044年形成统一国家后,经历了蒲甘(Pagan Kingdom)、勃固(Bago dynasty)、东吁(Taungoo dynasty)和贡榜(Konbaung dynasty)四个封建王朝。1824年至1885年间,英国先后发动了三次侵缅战争并占领了缅甸。1948年1月4日缅甸脱离英联邦殖民统治宣布独立,而后成立缅甸联邦。近代的缅甸经历了军政府时期(1962—1988年)和联邦共和国时期(1988年至今)。当前学术界对缅甸语言政策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外语教育政策(例如赵燕,2012;潘巍巍,2017)、少数民族语言使用或教育现状(例如朱艳华,2016;彭茹,2018)和华文教育发展态势(例如郝志刚,1997;林锡星,2003)等方面,而关于该国语言生态及语言政策的研究数量和成果相对较少,本文拟在此方面进行探究性的综述与分析。

2 语言生态及语言政策的理论基础

美籍挪威裔语言学家豪根(Haugen)曾用生物与生态的关系来类比语言与其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并尝试通过研究分析语言的生态因素来说明语言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语言生态学”概念的首次提出体现在豪根《语言生态学》这一著作中,此概念被其定义为:“语言生态学是一门研究任何特定的语言与其环境交互作用关系的科学”(Haugen,1972)325。他认为语言生态环境可以分为三种——社会环境(social environment)、自然环境(natural environment)、心理环境(psychological environment)。社会环境是指语言的构成会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如语言数量、人口、民族、宗教、政治因素等;自然环境是指语言产生所处的自然背景,如地理位置、动植物状况、气候等;心理环境主要涉及人们在不同环境中的语言态度及语言选择,如双言双语(包括多语)人对自己语库(linguistic repertoire)中某一语言、变体或方言的态度及选择(张治国,2016)77。

在有关语言政策的理论方面,库帕(Cooper,1989)认为,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或语言政策(language policy)包含三大部分,即语言内部的本体规划、语言外部的地位规划和习得规划。语言的地位规划是指在某一社会中在各种语言领域中树立某种语言的声望和该语言在使用方面的强势地位。例如,在一个国家独立初期,官方语言和国语的选择就属于典型的语言地位规划。语言的本体规划是为了使其变得更加规范和实用,它主要有三大任务:一是为没有文字的语言建立书写体系,为有文字的语言进行改革完善,如正字法或拼写改革;二是处理语言中的新词汇,为涌现的新事物和新概念提供规范的新词汇;三是语言的标准化(standardisation)或规范化(normalisation),即什么是正确的语言,如何保持语言的纯洁性。本体规划往往发生在语言地位规划之后,因为只有确定了国语或官方语言,才能对这些语言进行具体的规范管理。语言的习得规划与语言教育密切相关,“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语言教育政策”(斯波斯基,2011)55,其主要内容及作用是选定教学媒介语(medium of instruction)以及规划本国语言及外语的教育。

语言生态学的基本理念决定了语言生态与语言政策息息相关。一方面,语言政策的制定应该从语言生态环境的自身特点出发,要符合语言生态的实际条件;另一方面,语言生态的基本面貌、发展趋势等也必然会受语言政策的制约。一个国家或地区语言生态的优劣情况,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该国家或地区语言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状况。因此,在制定语言政策时,要充分考虑其对良好语言生态构建的权威性和指导性。

3 缅甸的语言生态

缅甸少数民族语言众多,内部语言状况复杂,语言资源丰富,是世界上使用语种最多的国家之一。美国《民族语》(Ethnologue,2019)统计的数据显示,缅甸共有121种语言,其中,1种语言已经消亡,120种语言仍在使用中,并且均为活语言①Ethnologue, 2018. Languages of Myanmar [OL], https://www.ethnologue.com/country/MM/ (accessed 10/11/2019).,但也存在不少濒危语言。鉴于语言生态中“心理环境”研究的复杂性,本文对缅甸语言生态的概述主要聚焦语言所处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

在人口与民族方面,截至2018年,缅甸的人口总数约为5,390万,包含了至少108个民族语言群体①World Population, 2017. Population of Myanmar [OL], http://worldpopulationreview.com/countries/myanmarpopulation/ (accessed 10/23/2019).。在国家行政区域划分上,缅甸全国主要被划分为7省、7邦(“省”是缅族主要聚居区,“邦”为各少数民族聚居地)和2个中央直辖市(中国商务部,2018)4。在135个官方承认的民族群体中,人口最多的民族是缅族(Barma),约占总人口的68%,其他法定少数民族包括掸族(Shan,约占9%)、克伦族(Karen,约占7%)、若开族(Rakhine,约占3.5%)、孟族(Mon,约占2%)、克钦族(Kachin,约占1.5%)、克耶族(Kayah,约占0.8%)、钦族(Chin,约占1%)以及其他原住民。缅甸各少数民族均有自己的语言,其中缅语(Burmese)是官方语言,其他民族主要语言有掸语(Shan)、克伦语(Karen)、若开语(Rakhine)、孟语(Mon)、克钦语(Kachin)、钦语(Chin)和克耶语(Kayah)等,这些民族也有自己的文字。但缅甸有很多语言属于小语言,甚至连文字也没有,只能被当地人用来口头交流。由于民族关系复杂以及民族语言多样,语言问题成为缅甸国家构建进程中不断滋生问题的主要源头(Guan & Suryadinata,2007)150。如何处理好各民族语言之间的关系是缅甸政府进行语言管理所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

在宗教文化方面,缅甸是一个多宗教的国家,信教人数众多。85%以上的人信仰佛教,大约8%的人信仰伊斯兰教,5%的人信仰基督教,约0.5%的人信仰印度教,1.21%的人信仰泛灵论。缅甸文化深受佛教文化影响,缅甸各民族的文字、文学艺术、音乐、舞蹈、绘画、雕塑、建筑以及风俗习惯等都留下佛教文化的烙印②中国外交部, 2015. 缅甸国家概况[OL], 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788/1206x0_676790/(读取日期:2019年10月24日).。缅甸的寺庙对整个社会影响极大,它不仅是传教机构和宗教场所,同时也是教育机构,对缅甸扫盲、普及缅语及推广少数民族语言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自然环境方面,由于缅甸封建王朝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伊洛瓦底江流域中上部,因而这一地区的缅甸语被作为标准缅甸语在当时进行推广。后来随着政治势力的变迁以及社会经济的发展,仰光逐渐成为缅甸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该地区的缅甸语则成了标准缅甸语。缅甸地貌地形较为复杂,地貌特征以山地和高原为主,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缅甸官方语言的统一和传播,同时也促成了缅甸语方言的多样性。

4 缅甸各时期的语言政策及其特点

缅甸的语言政策经历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变更,主要有封建王朝时期(1044—1885年)、英属殖民地时期(1886—1948年)、吴努政府时期(1948—1962年)、军政府时期(1962—1988年)和现政府时期(1988年至今)五个主要历史时期。各时期政府通过立法、开展语言运动等方式推动缅甸语言的发展。虽然缅甸没有专项的语言法律,但在宪法中有关于语言方面的条款,且在多方面都做出了诸多努力,长期研究和讨论以期制定出符合国家发展的语言政策和语言教育政策。

4.1 语言地位规划

在封建王朝时期,缅语创制于蒲甘王朝初期,全面推广使用于蒲甘王朝后期,在那罗波帝悉都(Naraputisithu)时期被定为官方语言。英属殖民地时期的统治者指定英语为官方语言,提出了推行英语、打压缅甸语和帮扶少数民族语言等一系列语言政策。英国殖民者在缅甸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殖民统治使英语得以扎根缅甸,成为缅甸的第二语言(刘泽海,2016)34,而缅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和威胁。

缅甸民族独立后,吴努(U Nu or Thakin Nu)政府当局领导多为缅族人,出于实现缅甸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迫切需要,执政者以宪法的形式将缅语定为官方语言,大力推广使用缅语。1947年制定的《缅甸联邦宪法》(1947 Constitution of the Union of Burma)第216条明确规定:缅语是缅甸联邦的官方通用语言,也是教育、政府和司法体系的主要语言,但国民可以使用英文。缅甸首部宪法重视维护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和保护各少数民族的权利,规定少数民族邦和特别区享有内部自治权,但并没有明确指出少数民族地区公民可自由使用本民族语言①Myanmar Law Library, 2016. Constitution of 1947 [OL], http://www.myanmar-law-library.org/law-library/laws-andregulations/constitutions/1947-constitution.html (accessed 10/30/2019).。虽然缅语在抵抗殖民统治时期是统一国家的工具,但也是由缅族为主的民族主义政府镇压其他民族的象征(Aye & Sercombe,2014)。1962年,奈温将军(Ne Win)发动军事政变,推行“一国、一语、一教”政策,即只有一个联邦政府、使用缅语、奉佛教为国教,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英国殖民统治对缅甸的影响,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地位也被迫退为了外语。1974年通过的新宪法《缅甸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宪法》(1974 Constitution of the Union of Burma)第102条明确规定了缅甸的官方语言为缅语②Myanmar Law Library, 2016. Constitution of 1974 [OL], http://www.myanmar-law-library.org/law-library/laws-andregulations/constitutions/1974-constitution.html (accessed 10/30/2019).,去掉了可以使用英语的表述,明确了每个公民有自由使用自己所热爱的语言文字、维护自己的风俗习惯、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的权力(转引自钟智翔等,2012)。2008年通过的《缅甸联邦共和国宪法》(Constitution of the Republic of the Union of Myanmar)强调了对少数民族语言的鼓励好保护。该宪法第22条前两项规定联邦应协助推进少数民族语言、文字、艺术和文化的繁荣发展。第354条第4项规定,公民有在不影响其他民族和宗教的情况下自由使用本民族的语言、文字、文化、宗教习俗的权利①Myanmar Law Library, 2016. Constitution of 2008 [OL], http://www.myanmar-law-library.org/law-library/laws-andregulations/constitutions/2008-constitution.html (accessed 10/30/2019).。尽管缅甸少数民族权利在三部宪法中都受到了保护,但对少数民族语言地位没有具体的阐述,且理解政府在加强民族团结、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权利等方面的实践力度不够,缺乏政治意愿和经济支持。

4.2 语言本体规划

缅语在封建王朝时期的发展较为稳定,中部语音的强势地位在13世纪得以确立,为后续发展为标准语音打下了坚实基础(钟智翔,2004)79。缅甸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也非常重视缅文书写系统的规范性,多次开展正字运动,出版了统一文字的正字法字典,如盛达觉都吴奥的《智者大成正字法》、基尼江塞耶杜的《说文解字》等,使缅文拼写尽可能正确地反映语音特征(转引自刘书琳、邹长虹,2014)。在英属殖民地时期,执政当局对少数民族地区实施了相对宽松的语言管理政策,他们允许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学习、使用和发展本民族语言。一些外来的基督教传教士为了便于在缅甸当地少数民族地区进行传教活动,还帮助克钦族、钦族、拉祜族等少数民族创造文字(Hlaing,2008)153。

吴努政府时期缅甸语言政策的核心是强调缅语的地位以促进缅甸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实现国家的统一(赵燕,2012)。在缅甸政府的支持下,先后成立了翻译、历史、科学、词典和百科全书出版等委员会。其中词汇委员会领导下的40个术语小组翻译了16个专业领域的约65,000个技术词汇,并在词汇库中用标准缅语为其命名(Callahan,2003),这为缅甸语在国内的普及做出了重要贡献。1964年,针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混乱的状况,奈温政府在帕安成立了“克伦文字抢救整理委员会”,该委员会对波克伦语音韵表(字母表)作出修订后以《克伦民族音韵表》(克伦文字母表)的名义正式刊布了克伦文字母表,以规范克伦文字。然而,以奈温为首的执政者“缅甸社会主义纲领党”(简称“纲领党”)推崇“缅甸式社会主义”路线,计划清除外国文化对缅甸文化的影响,对缅语词汇进行了适度的改造,大大减少了缅语中的英语借用词,降低英语的使用率,同时将许多与社会主义有关的概念引入缅语。

1988年上台的执政党军政府成立了“国家法律秩序恢复委员会”(后改名为“国家和平与发展改革委员会”),继续对缅语实施净化、标准化和审查工作。其中一项重要的语言规划活动就是“缅甸语名称标准化运动”,即把一些原来用英语拼写的地名改为读音相近的缅语拼写形式。例如,国名“缅甸”由Burma改为Myanmar,“缅甸人”由Burmese改为Myanmar。在更改名称时,一些原用英语拼写的地名现已更换为相近读音的缅语拼写形式,如Rangoon改为Yangon等(李佳,2009)78。

4.3 语言习得规划

缅甸封建王朝时期的主要教学方式是寺院教育。僧侣们需要学习巴利文和梵文来研读佛教经典,但主要的学校教学语言仍然是缅语。在英属殖民地时期,缅甸语言教育政策的一个主要特征是重视缅语和英语双语教育教学。英国殖民当局为适应殖民地政治经济发展需要,大力推行西方教育模式,分别于1835年在毛淡棉(Moulmein)、1837年在皎漂(Kyaukpyu)、1844年在实兑(Sittwe)设了用英、缅两种语言进行教学的学校,且规定从幼儿园到大学都要用英语教学(李佳,2009)76,为殖民统治培养所需人才。同时,随着大批华侨华人受国内民族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爱国主义热情高涨,缅甸的中文教育开始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兴起。

缅甸独立后,吴努政府为实现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缅语教学,英语变为第二语言。虽然英语的使用率相比之前有所降低,但受殖民地时期教育的影响,政府需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将数理化教科书和科学方面的用语改为缅文,所以英语仍然是主要教学语言之一。吴努政府开始重视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和发展,规定在少数民族地区内,公立中小学可教授该邦主要少数民族的语言,如掸语、克伦语、钦语、克耶语和孟语,这为少数民族语言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20世纪50年代初,缅甸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缅方政府当局对中文教育持有宽松温和的态度,使其得到了快速发展。

奈温政府执政后,为彻底消除殖民统治对缅甸的影响,要求高校开设的各门课程均用缅语教授,规定缅语为中小学唯一的教学媒介语,学生从中学才能开始学习英语课程,但这一政策并没有持续太久。受全球化风潮和英语全球化的影响,缅甸政府于1981年再次重视英语的语言地位,确定英语为学校的必修课程,并从幼儿园开始教起。少数民族语言教育在这一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与推进。缅甸1966年的《教育法》允许少数民族地区的公立学校在小学二年级之前开展民族语言教学,部分学校坚持教授本民族语言到20世纪80年代早期(Kyaw,2008)164-165。但在实际进程中,少数民族语言教育受到了师资力量的制约,无法充分满足民众的需求,最终未达到可观的效果。军政府统治初期,执政者加强了对中文教育的管制,许多中文学校被收归国有。1967年排华事件后,缅甸政府禁止开设中文补习班,直到1981年中缅对照版《佛学教科书》经缅甸宗教部普准发行后,中文补习班才得以解禁。

现政府时期的缅甸执政者在全球化经济的影响下更加注重国民英语水平的提升。公立学校把英语和缅语设为基础教育阶段的必修课程。高中阶段,英语成为教师教授化学、物理、生物等科学课程的教学语言。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中缅边贸与文化往来的深入,缅甸的中文教育在得到了快速发展。2001年,中缅两国教育部联合开始在仰光举办中国汉语水平考试(HSK),中国向缅甸派遣汉语教师。2008年2月,缅甸曼德勒福庆语言电脑学校被中国国家汉办孔子学院总部正式批准与云南大学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签署了关于建立福庆孔子课堂的协议。2012年8月,福庆学校孔子课堂与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合作,并组成一支高学历本土教师队伍,成立“缅中语言与文化研究中心”。2013年初,缅北汉语教学促进会成立,其主要任务是将中国国侨办、国家汉办等单位有关汉语教学的各类信息传送至缅北所有中文学校与汉语教学机构(李祖清,2013)。这些举措有助于中缅两国在教育领域的交流合作,促进缅甸汉语教学的发展。

5 缅甸语言政策的特点

缅甸是一个拥有丰富语言资源的国家,经历了殖民统治和数次统治集团更替,其语言政策的演变和发展与缅甸的历史、政治等因素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缅甸的语言政策特点可以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缅甸的语言政策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从强化单一语言到支持少数民族语言和英语的发展,反映了缅甸不同历史时期执政当局对语言和民族的态度。缅甸独立后,为巩固民族统一,历届政府高度重视官方语言的确立、发展和保护,独立之后颁布的法律中都明确规定缅语为官方语言,实施了正字运动和扫盲运动,出版了一系列书籍和词典以保护、规范和推广缅语。从建国初期到军政府上台后,少数民族语言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迫与削弱,给后期恢复少数民族语言工作造成了诸多困难,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多语的发展。

第二,缅甸政府虽有保护和支持少数民族文化和语言的相关规定,但实践力度不够,效果不佳。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少数民族经历了军政府的强制同化,近20年来,缅甸才进行了一些改革,开始在公立学校引入少数民族语言教学,但只是作为第二语言。在孟邦,学校允许教授民族语言,这是良好的发展势头,但是普及和实践力度不够。缅甸独立后颁布的《缅甸联邦宪法》和1996年颁布的《教育法》明确体现了国家对少数民族语言的支持和保护,尊重少数民族使用自己的母语,但在实践过程中,缅甸少数民族语言仍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经常引发少数民族争议。

第三,缅甸的外语教育政策呈现良好势头。缅甸作为英国殖民地长达半个多世纪,英语在缅甸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虽然缅甸政府取得国家独立后便竭力恢复缅语为主要教学语言,但是英语在基础教育阶段就已经被开设成一门必修课,大学期间又作为其他课程的教学语言来使用。到20世纪90年代,缅甸政府推行教育改革,强调英语在教学中的重要作用,开展了“优等生培训项目”(Talented Students Training Program)以提高学生英语的实际应用能力。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缅甸进一步认识到英语作为国际语言的重要性,尤其鼓励英语作为中学高年级科学课以及高等教育各个阶段的主要教学媒介语。此外,中文曾是缅甸政府的同化对象,随着中国的崛起,中缅经贸、文化合作密切,近年来汉语教育也不断升温。

6 结语

本文首先从人口、民族、宗教文化和自然环境等方面概述了缅甸的语言生态,认为缅甸复杂的多民族环境和以佛教为主宗教文化对缅甸的语言生态产生了较大影响,而后运用语言政策的地位规划、本体规划和习得规划理论梳理了缅甸的语言政策。在地位规划方面,缅甸政府制定和实施了缅甸语占主导地位、英语次之的语言政策,确定缅甸语为国语和官方语言,鼓励英语的广泛使用以便推动国家进行国际化交流与经济发展。在本体规划方面,缅甸政府推行了规范缅甸语书写系统的政策,曾通过正字运动和拼写改革使缅甸语的拼写标准化。在习得规划方面,缅甸政府支持并鼓励实行缅甸语和英语双语并行教育政策,重视多语多言的教育,这些举措较好地提升了国民的双语和多语能力。

中国和缅甸都是多民族、多语言和多文化的国家。两国虽然历史不同,但是缅甸语言政策的发展和演变所反映出的特点和问题仍然能给予中国借鉴和启示。缅甸国土面积不大,但语言生态丰富,其语言政策值得我们反思和借鉴。作为我国西南边陲的重要邻邦以及当今“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成员国,缅甸与我国经贸、文化、政治往来日益加深,了解和研究缅甸的语言生态及语言政策将有助于促进两国在语言管理、教育合作和文化交流等方面的交流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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