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炎帝一人说辨析

杨　浔

蚩尤炎帝一人说辨析

杨浔

（吉林大学 古籍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12）

炎帝和蚩尤本是两河之间冀州中南部具有臣属关系的两个部族，但后来蚩尤起兵驱逐末代炎帝榆罔，占领了原炎帝的势力范围后自封新炎帝。因此造成了后世追述二者关系时出现种种的混乱和重复。原炎帝被驱逐后，并入了黄帝系统，缙云氏即其后裔；新炎帝蚩尤兵败后部分部众迁至南方，同舜帝时被流放的缙云氏融合，成为三苗的先祖。

炎帝；蚩尤；缙云氏；黄帝

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对少数民族历史研究的深入，许多少数民族的史前传说及神话人物成为史学界研究的热门。其中，关于蚩尤的研究尤其热烈，1995年召开的“全国首届涿鹿炎、黄、蚩三祖文化学术研讨会”，便标志着炎帝、黄帝、蚩尤作为中华文明共同始祖的地位得到了两岸学者的普遍承认。虽然学界对蚩尤的研究结果丰硕，但在研究过程中，学者们难免受到一些不利因素的影响，例如涉及蚩尤的资料稀少、资料本身传说色彩浓厚等等，因此对蚩尤的认识还存在一些分歧，其中一个重要的分歧点就是：蚩尤与炎帝是否同为一人。

一、蚩尤炎帝一人说概括

蚩尤炎帝的身份问题由来已久，翻阅史料不难发现，蚩尤和炎帝二人在文字记载中的身份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二者无论是活动范围还是形象能力方面，都有相当大的重叠，这使得一部分研究者认为，蚩尤就是炎帝。

吕思勉认为:“蚩尤炎帝，殆即一人；涿鹿、阪泉，亦即一役。《史记》自‘炎帝欲侵凌诸侯’，至‘三战，然后得其志’凡五十六字，殆别采一说，而夺一曰二字，抑或后人记识，与原文相混也。”[1]。丁山亦根据《水经注》的相关记载而认定二者为一人[2]。近年来屡有学者撰文论证蚩尤即炎帝，例如刘俊男从二者活动区域、出身血统、人物特征、从事工作、活跃战场、军事行动特点等方面论证炎帝就是蚩尤[3]；郑莉从活动地域、擅长能力、同为苗族祖先、图腾相同等方面论述二者为一人。[4]

上述文章中提出的种种证据，无疑说明蚩尤和炎帝有极为密切的联系，但是以此论证蚩尤即炎帝，则未免稍嫌武断。

二、蚩尤炎帝一人说驳议

1.蚩尤独立于炎帝而存在

炎帝的形象，《史记·五帝本纪》引《帝王世纪》记载：

神农氏，姜姓也。母曰任姒，有蟜氏女，登为少典妃，游华阳，有神龙首，感生炎帝。人身牛首，长於姜水。有圣德，以火德王，故号炎帝。初都陈，又徙鲁。又曰魁隗氏，又曰连山氏，又曰列山氏。[5]

《三皇本纪》则记载：

神农氏，姜姓。母曰女登。有娲氏之女。为少典妃。感神龙而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因以为姓。火德王。故曰炎帝。以火名官。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用，以教万人。始教耕。故号神农氏。于是作蜡祭，以赭鞭鞭草木。始尝百草，始有医药。又作五弦之瑟。教人日中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遂重八卦为六十四爻。初都陈，后居曲阜。

二者是存世文献中对炎帝介绍较为详细的，二者记载相似，只是《三皇本纪》增加了对炎帝能力和功绩的记述。此外，《潜夫论·五德志》也对炎帝有简单的介绍：

有神龙首出常羊，感任姒生赤帝魁隗。身号炎帝，世号神农。[6]

蚩尤的形象，传世文献中屡有涉及，如《初学记》：“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述异记》：“俗云，（蚩尤）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秦汉间说，蚩尤人耳，鬓如剑戟，头有角。”[7]《遁甲开山图》：“蚩尤者，炎帝之后，与少昊治西方之金。”唯一为蚩尤作传的《路史》云[8]：“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这些书中凡是涉及处大都指蚩尤为炎帝的后裔，但这不能认为炎帝就是蚩尤。首先，不管是史料记载还是出土资料中，蚩尤和炎帝大都并列存在，而且彼此单独记录。其次，在史料和少数民族传说中，蚩尤与炎帝有很深的矛盾，二者的矛盾甚至要靠战争才能得以解决。《路史》载：“蚩尤产乱，出羊水而登九淖，以伐空桑，逐（炎）帝而居于涿鹿。”《逸周书·尝麦篇》亦云：“蚩尤乃逐（炎）帝，争于涿鹿之河，九隅无遗。”[9]在苗族的神话故事中，蚩尤炎帝二人更是屡兴兵戈。若蚩尤就是炎帝，无法解释二者之间的巨大矛盾，也无法解释二者曾为战争的敌对双方。此外，蚩尤与炎帝虽都为姜姓，但蚩尤号阪泉氏，炎帝号烈山氏。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氏号的不同也证明二者身份的差别。因此可以认定蚩尤和炎帝不是一个人。

2.蚩尤曾为炎帝臣属

《路史》载：“帝榆罔立诸侯,携㒃胥伐虐弱,乃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小颢以临西方。”《三皇本纪》记载：“神农纳奔水氏之水曰听妃詙。为妃。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凡八代，五百三十年。而轩辕氏兴焉。”可见炎帝并非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称号，便如后世“皇帝”的称号一样，为每一代领袖所世袭。帝榆罔便是炎帝世袭者之一。这也能解释为何蚩尤既在史书中被称为“炎帝之裔”，而活动时间又与炎帝同时。这是说蚩尤为先代某炎帝的后裔，也是与当时的炎帝榆罔同时存在的部落。“命”说明蚩尤与帝榆罔有上下级关系，“卿”一字也说明蚩尤为炎帝之臣，换言之，蚩尤在此时臣属于炎帝榆罔。《逸周书·尝麦篇》曰：“昔天之初，□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临四方，司□□上天未成之庆。”[10]《太平御览》引《世本》“蚩尤作兵”，宋衷注：“蚩尤，神农臣也”，从上述材料可见蚩尤臣属于炎帝这一论断，在古时已为相当多的史家所认同。近代夏曾佑亦言蚩尤“仕于炎帝”[11]。而因为蚩尤与榆罔同为先代炎帝之后，有血缘上的亲属关系，因此二者又很多地方颇为相似，如在传说中形象相似，都以人身牛首闻名；能力相类，都善用，都主管农耕种植和医治疾病；地盘相近，其早期活跃地区都在古冀州中南部等等。

3.阪泉涿鹿距离相近的原因

怀疑蚩尤即炎帝的学者，基本上都把“阪泉涿鹿为一地”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论据。实际上，由于上古时期各部落规模尚小，各部落所占土地有限，而文明的核心区域更是稀少。阪泉——涿鹿一地，就是炎帝部落的核心区域，也是当时的发达地区。阪泉之战和涿鹿之战者这两次涉及生死存亡的大战，必是交战双方中一方已经入侵另一方的核心区域，另一方则倾尽全力进行抵抗，方有如此大的阵势，方能在渺茫的远古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正因为涿鹿是核心区域，故入侵一方战胜之后，便常常定都于此。因此不仅《路史》记载蚩尤“居于涿鹿”，连黄帝胜利后也“邑于涿鹿之阿”[12]。因此涿鹿阪泉二地距离相近并不足以证明蚩尤即炎帝。

4.炎帝衰弱与蚩尤自立

《史记·五帝本纪》言：“轩辕之世，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13]则炎帝在榆罔之时，实力已经大大衰弱，无力干涉诸侯纷争。而此时，黄帝部族实力逐渐强大，在扩张势力时，黄帝与炎帝榆罔开始产生矛盾。

《三皇本纪》记载炎帝“凡八代，五百三十年。而轩辕氏兴焉”。是说炎帝之后便是黄帝上位。《史记》将炎帝视为神农氏，即三皇时代的尾声，同时将黄帝看做五帝时代的开始，黄帝收炎帝杀蚩尤的阪泉之战和涿鹿之战，便是华夏文明从三皇时代向五帝时代过度的节点。但是《史记》没有记载的是，在阪泉之战之前，炎帝与蚩尤还曾有过一战。

《史记·五帝本纪》对蚩尤、黄帝和炎帝的关系有如下记载：

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争。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凌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器，执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擒杀蚩尤。[14]

这段记载中有三个疑点：第一，前文说神农氏实力衰弱，连诸侯之间相互征伐都无法制止，这说明神农氏不仅在实际上无法控制底下的“诸侯”，而且连名义上的权威也已丧失。但是在后文又称炎帝想要凭自己的实力去侵凌诸侯，而且根据后面“诸侯咸归轩辕”来看，似乎炎帝的侵凌比较有效，为何炎帝前后实力相差如此大？第二，为何文中自蚩尤出场后，炎帝突然变的好战无道、盛气凌人，几乎就是蚩尤的翻版？第三，为何蚩尤出场前，司马迁一直用“神农氏”来称呼炎帝，但蚩尤出场后这一称谓便再也没用过？

这是因为，《史记》没有记载，在阪泉之战之前，蚩尤就起兵击败了炎帝，不仅如此，在占领了炎帝的地盘后，蚩尤更是自封炎帝，兴封禅之举。

在认为蚩尤即炎帝的文章中，常引用夏曾佑“蚩尤逐帝榆罔而自立,号炎帝,亦曰阪泉氏。”[15]的观点，但仔细分析这段话，其意并非说蚩尤原本就是炎帝，而是说蚩尤是在驱逐了帝榆罔之后，自立为炎帝。此外，《路史》记载：“蚩尤产乱，出羊水，登九淖，以伐空桑，逐帝而居于涿鹿，兴封禅，号炎帝。”《逸周书·尝麦篇》记载：“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河（阿），九隅无遗。”皆为蚩尤篡位的明证。

《路史》：“蚩尤，炎帝之后，逐帝而自立，篡号炎帝。邓展谓‘神农后子孙亦称炎帝而登封者’。故史言‘炎帝欲侵凌诸侯’，《大戴礼》言‘黄帝与赤帝战于阪泉之野’，《后周书》云‘炎帝为黄帝所灭’，《文子》亦谓‘赤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皆谓蚩尤。而书传举以为榆罔，失之。《集仙录》云言‘黄帝克榆罡（榆罔）于阪泉’，黄帝非与榆罡战也。至《世纪》遂谓‘黄帝与神农战而炎帝克蚩尤’，非也。陆德明云：‘神农后第八帝曰榆罡，时蚩尤强与罡争王，逐榆罡，罡与黄帝合谋击杀蚩尤。’此得之。”

蚩尤自立为炎帝，不仅在史料中屡有记载，而且钱穆、袁珂等前辈大师也都有所解释和发挥。钱穆将《逸周书·尝麦篇》里记载的“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临四方”和“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这两段话翻译成“炎帝命他们（蚩尤）住到东方少昊的地方，侵入了姬姓的范围，蚩尤似乎不愿意和东方强盛的部族冲突。炎帝已经很微弱，蚩尤想吞并他，代为共主，在‘涿鹿之阿’发生战争，把炎帝打得落花流水，‘九隅无遗’，把炎帝的地方都占了去。”[16]袁珂在《中国神话传说》中则是将炎帝看做蚩尤的祖父，认为在阪泉之战后炎帝被赶到南方去，蚩尤希望重夺曾经的地位，但炎帝不想再开战，于是蚩尤便冒用炎帝的名号发起战争。[17]

袁珂虽然提及蚩尤自封炎帝，但他将炎帝看做蚩尤的祖父，并且于《中国神话传说》一书中认为蚩尤与炎帝之间没有战争，但在《中国古代神话》一书中又认为蚩尤经过与炎帝的战争才得到了炎帝的名号，这两处观点自相矛盾。[18]

回看《史记·五帝本纪》中的记载，结合蚩尤自封炎帝的相关记载，之前的三个问题就能够解决了:神农氏实力衰弱，蚩尤起兵击败炎帝，驱逐帝榆罔，自立为炎帝，此时炎帝蚩尤便变的实力强劲，好战凌人。同时因为神农氏炎帝换成了阪泉氏炎帝，司马迁也不再称呼炎帝为“神农氏”了。根据以上推论，结合《史记·五帝本纪》中文字，可知这一更替是发生在阪泉之战之前的。

帝榆罔被驱逐后，又在与蚩尤战争中战败，实力更为衰落，不久便与黄帝发生了阪泉之战，关于阪泉之战发生的原因，有可能是炎黄之间施政方针不同，矛盾激烈，黄帝为了吞并帝榆罔的部众主动挑起，也有可能是像《逸周书·尝麦篇》所记载，帝榆罔因为惧怕蚩尤而主动联系黄帝，但之后黄帝趁机将其吞并。总之因为某些原因，炎黄之间在阪泉发生战争，黄帝取得了胜利，战后，失败的帝榆罔便被黄帝合并。炎黄联军正式形成。如夏曾佑先生说言：“殆当时榆罔都蚩尤、黄帝之间，先被逐于蚩尤。后见灭于黄帝。”[19]

三、蚩尤与炎帝的结局

黄帝击败炎帝后，又倾尽全力与蚩尤一战，这场战争规模庞大，在日后也被演绎出许多的神话和传奇。涿鹿之战中，黄帝艰难地战胜了蚩尤。战后，黄帝处决了蚩尤首领，处决的过程可能是残忍的，就像《十大经·正乱》中所记载：

黄帝身禺（遇）之（蚩）尤，因而禽之。剥其□以为干侯，使人射之，多中者赏。断其发而建之天□，曰之（蚩）尤之旌，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腐其骨肉，□之苦醢，使天下集之。

史称黄帝出巡，以蚩尤为先导，应该就是指文中提到的“蚩尤之旌”。对于蚩尤部众，黄帝则有些兼并，有些迁至南方。

炎帝榆罔一支在并入黄帝后，同被黄帝收纳的蚩尤部族一起，发展出若干部族，其中比较重要的，有缙云氏一部。缙云氏在舜时因为作恶，也可能是因为与舜斗争失败，被贬斥为“饕餮”而被放逐。与蚩尤的后代一起成为三苗的先祖。

蚩尤和炎帝榆罔的后代皆被放逐至南方，故南方一直流传着炎帝的传说和遗迹。如《淮南子·时则训》记载：“南方之极,自北户孙之外,贯颛顼之国,南至委火炎风之野。赤帝、祝融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南朝徐灵期《南岳记》也说衡山“赤帝馆其岭，祝融宅其阳”。此外，炎帝蚩尤也与苗族关系密切，被苗族奉为先祖。

要之，蚩尤与榆罔，二者同为先代炎帝之后裔，榆罔以血统继承了炎帝称号，蚩尤则作为其部属而存在。后来蚩尤掌握了冶炼金属制作金属兵器、防具的技能，即所谓的“蚩尤作五兵”，先进的兵器使得蚩尤实力大增。适逢炎帝衰弱。蚩尤便取而代之，尽占其地，并自立为炎帝，以武力欺压其他部落。被驱逐的榆罔在对抗黄帝失败之后，遂并入黄帝部落。后炎黄联军又于涿鹿击败蚩尤，蚩尤部族迁至南方。正因为蚩尤与炎帝榆罔同为先代炎帝之裔，因此二者出身相同，形象相似，文化相类，能力相近；又因为蚩尤势力范围本就与炎帝榆罔不远，驱逐榆罔后，蚩尤更是占领了炎帝的地盘，因此无论是二者生长的地方还是活动范围都相去不远。而阪泉涿鹿一带，本就是当时的中心，因此无论是炎帝榆罔还是蚩尤，甚至是后来的黄帝，都于此建都，因此无论是炎黄之战还是后来的黄帝蚩尤之战，都发生在此地附近。蚩尤驱逐榆罔后自立为炎帝，因此导致蚩尤和炎帝关系复杂，故而无论是在史籍记载中还是在神话传说中，二者形象与传说都既有区别，又有重合。

[1]吕思勉.先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58.

[2]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M].上海：龙门联合书局，1961.394.

[3]刘俊男.炎帝就是蚩尤——兼论太暤神农与炎帝蚩尤之史迹[J].山东师大学报,1997(6):51-55.

[4]郑莉.蚩尤和炎帝的关系考[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5(4):74-78.

[5][12][13][14]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4.6.3.3.

[6]王符著，汪继培笺，彭铎校正.潜夫论笺校正[M].北京：中华书局,1985.389.

[7]袁珂.中国神话传说[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134.

[8]罗泌.路史[M].钦定四库全书影印本.

[9][10]黄怀信,张懋镕,田旭东.逸周书汇校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782.781.

[11][15][19]夏曾佑.中国古代史[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20.

[16]钱穆.黄帝[M].北京：三联书店,2004.11-12.

[17][18]袁珂.中国神话传说[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129-130.130-140.

20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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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4564（2020）04-006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