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写一篇文章

2020-06-29 07:46A.G.加德纳林羽竹
英语世界 2020年4期
关键词:靴子夹克铅笔

A.G.加德纳 林羽竹

刚才我在穿靴子,整个人处于小说家所说的“深思”之中。我穿靴子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原因。我不准备出门,穿拖鞋要舒适得多。可我得做点儿事。我需要想个主题写篇文章。如果习惯靠文章谋生,你就知道,有时困难不在于写文章,而在于选择主题。问题不是主题没几个(可选),而是太多了。折磨人的不是贫乏,而是充裕的尴尬。你就像布里丹之驴。那可怜的动物在两捆干草中间饿死了,因为它不能决定先吃哪一捆。在这个问题上,这驴跟很多人没啥两样。举个例子吧,有一位十八世紀的政治家觉得进行选择是如此之难,以至于他会站在门口,看看街的两头,最后又回到家中,因为他不能决定走向哪一头。他会在室内花一上午的时间来思考该骑马出门还是步行出门;之后会用整个下午来后悔自己既未骑马也未步行。

2我一直非常同情那个人,因为我和他一样优柔寡断。我不喜欢做决定。如果我去商店买裤子,看的裤子越多,就越犹豫不决,最终会在绝望之中做出错误的选择。如果要决定度假之地,家人用尽计策都不能从我这里确定对某处的偏爱。去伯恩茅斯?行啊。沿着普尔港的沙滩走到斯塔德兰,越过山丘到达斯沃尼奇,那多开心。可是,想想湖区……北威尔士……德文郡……康沃尔郡……还有……与其说我在做决定,还不如说我渐渐陷入诸多选择无法自拔。我就是你们所说的“最后一刻才行动的人”。钟快要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我才胡乱选定一个。

3常见的决断力缺失不一定是不愿意动脑子。在戈申这个例子中,造成缺失的可能是对某一主题的各个方面过于清晰的了解。“戈申,”一位著名的第一海务大臣说,“是海军部有史以来最聪明的人,而作为行政人员,他却是最差劲的。他看待问题的方面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可能永远做不成任何事。”责任感也严重地抑制了行动。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做决定时拥有比莫利子爵更痛苦的疑问了。我听他说过,印度办事处是个大累赘,因为每天他都得做出不能变更的决定。对于事务缠身的人来说,某种冒险的鲁莽是必要的。约瑟夫·张伯伦拥有这种鲁莽。现在的丘吉尔先生也一样。如果它被重要的动机和广阔的眼界所控制,那么它就是无与伦比的天赋;如果它只是随心所欲的激情,那么它就只是赌徒的天赋。

4你会问,可这跟我穿靴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个合理的问题。我会回答。我花了一个小时,穿着拖鞋在房间里踱步,想找到一个主题。我向窗外洒满阳光的山谷望去,看着远方西行列车喷出的烟渐渐消散,观察附近榆树上白嘴鸦的活动。我心不在焉地、勤奋地剪了几次指甲,仔细地把我有的每一根铅笔都削好;指甲剪得越多,铅笔削得越多,就越不知道要用什么当文章的主题。主题向我涌来,“不是一个一个地来,而是一群一群地来”。它们互相推挤,想要得到优待;它们吵吵闹闹,想要得到注意——就像我看到过的码头工人在伦敦各个码头争抢一份工作的样子。它们伸出手,叫道:“我在这儿,选我吧。”它们的纠缠让我心烦意乱,我在丰富中感受到了极度的缺乏;我在兜里寻找还没削过的铅笔,结果一根都没有。

5就在这时,我想起了靴子。是的,我肯定会穿上靴子。为了帮助自己做决定,没有什么比穿上靴子更有用的了。弯腰的动作改变了血液的流动。你得以从新的角度看待事物——就像那个从双腿之间看博尔顿修道院的男子一样,他冲朋友喊道:“噢,快来看,这样看到的景色从没见过,太别致了。”于是,我拿来靴子,坐下并穿上了它们。

6这个做法产生了奇效。因为在心事重重的时候,我先拿起的是右脚的靴子,然后习惯性地放下它,又抓起了左脚的靴子。我问自己:“为什么我会那么做呢?”我突然悟出了真相:一直以来,我都是先穿左脚的靴子。如果五分钟前你问我会先穿哪一只靴,我会说自己不分先后;然而现在我发现自己的积习是如此难改,以至于先穿右脚靴子的尝试对我来说就像在石板上用坚硬的铅笔刮出字来那样难受。那件事根本就做不成。习惯的整套节奏会被打乱。我产生了兴趣。我想,我是如何穿夹克的呢?我起身脱掉夹克,发现右臂自动地滑进了衣袖,我又尝试将左臂先放入衣袖,却发现这就像做一个陌生的体操动作那样难。我心想,哎呀,我这个人就是由一堆微不足道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组成的。这件事要好好查查。这让我想起了塞缪尔·巴特勒那本迷人的《生活与习惯》。是的,当然了,这个主题可以“谈谈”。我赶走了脑中讨要不休的所有讨厌鬼,拿出一根铅笔,抓过拍纸本,坐下写起了“习惯的力量”。

7就此打住。我没找到主题就写完了这篇文章。街道两头看得够久了,该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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