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阳为枢论治肝癌合并抑郁*

2021-04-17 21:03姚嘉良刘海涛赵外荣田建辉
中医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枢机少阳情志

姚嘉良,刘海涛,赵外荣,田建辉,2

1.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上海200032;2.上海市中医药研究院中医肿瘤研究所,上海200032

原发性肝癌作为第五大常见肿瘤疾病,其五年生存率仅为18%[1]。肿瘤相关性抑郁是原发性肝癌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重视肝癌合并抑郁状态的治疗具有重大临床意义。现代医疗模式强调“身心医学——生理心理综合治疗”,逐渐趋同于中医学核心理论的整体观念。临床常将肝癌作为形质性疾病,抑郁状态则被视为心理疾病,采用形神并调的策略从少阳治疗肝癌合并抑郁状态[2],可提高疗效。

1 肝癌合并抑郁严重影响患者生存质量

1.1 流行病学调查肝癌相关性抑郁,是一种肝癌患者因疾病发生发展而并发的,以心理状态和身体机能低下为特征的综合状态。表现为心理状态上情绪低迷、兴趣消减,身体机能上精力不足、体力缺乏,严重者可有自罪观念及自杀倾向[3]。癌症患者心理问题主要集中在焦虑和抑郁两种状态,其患病率分别为26.49%和66.72%[4],癌症伴发抑郁是一种比焦虑更常见的心理问题。中国肿瘤患者伴有抑郁状态的发病率约为17.5% ~95.3%,肝癌患者伴发抑郁状态的发病率约为68.42%[5],成为严重影响患者肝癌患者生存质量的并发症。

1.2 肝癌与抑郁的相互作用机制抑郁是影响肝癌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4],肝癌患者常因确诊及病情的发展变化并发不同程度的抑郁状态,而抑郁状态又可以反过来影响肝癌患者的病情进展。

抑郁可以影响人体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的平衡,导致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紊乱,促进癌症患者的病情进展[6]。研究发现,抑郁状态主要通过影响去甲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多巴胺等神经递质的分泌,扰乱机体内分泌稳态,释放CRP、TNF等炎症因子[7],介导免疫炎症反应,影响肝癌的发生发展。并且癌症患者抑郁程度与炎症因子的水平密切相关[8]。患者抑郁程度越重,其血清CRP、hs-CRP水平越高,无进展生存期及总生存期越短。另一方面,活跃的HPA轴以引起糖皮质激素(GCs)的过度释放,导致肿瘤浸润NK细胞中PD-1/PD-L1的表达上调[9],抑制NK细胞活性,诱导肿瘤免疫逃逸,最终导致肝癌进展。

2 少阳为枢的理论溯源

2.1 少阳为脏腑经络之枢《灵枢·根结》有言:“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少阳指足少阳胆经和手少阳三焦经两条经脉,有如枢机般调节太阳、阳明表里阳气的正常出入运转。《说文解字》有:“枢,户枢也”,即门的转轴,主开合的枢纽,既是关键核心,又能调节控制。《灵枢·根结》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太阳在表,主一身阳气的敷布;阳明在表之里,主一身阳气的收纳;而少阳在表里之间,是转输阳气的关键环节。《素问·阴阳离合论》云:“三经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命曰一阳。”吴鞠通《医医病书》言:“盖胆为少阳……输转一身之阳气,体本阳也。”少阳作为三阳之初始,是机体阳气出阴入阳之枢,是为阴转阳的起始点。《素问·六节藏象论》曰:“凡十一脏,取决于胆。”更有《脾胃论》曰:“胆者,少阳春升之气……胆气春升,则馀脏从之,所以十一脏皆取决于胆也。”各脏腑经络的功能,皆赖肝胆少阳气化功能的鼓舞。《黄帝内经》云:“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少阳为枢,具体体现于肝胆疏泄之气的斡旋,全身脏腑阴阳气血的流转输布,皆赖肝胆之气的疏泄,以及三焦气道的畅达。

2.2 少阳为情志之枢少阳枢机具有启动阳气运转,沟通脏腑表里阴阳气血,调畅情志及决断应变的功能[10]。《素问·灵兰秘典论》曰:“肝者,将军之官……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人具有七情和五志,情志过及或不及则发为情志疾病,其核心病位在心肝。因心主神明与肝主疏泄功能是调节人体情志变化的主要因素。《素问·奇病论》曰:“夫肝者,中之将也,取决于胆。”肝藏魂,主谋虑之功能取决于胆之决断,而心肝所主的精神活动与胆气功能密切相关。胆气充足则谋略有度,不畏情志剧变,胆气郁阻不畅或不足,则忧愁思虑,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3 少阳枢机不利是肝癌合并抑郁的核心病机

肿瘤相关性抑郁,可归属为中医的“郁病”“脏躁”“百合病”“梅核气”等范畴。肝癌可归属于“黄疸”“臌胀”“积聚”“肝积”等范畴。因病致郁,因郁致病,肝癌患者常合并抑郁,而抑郁又反过来加剧肝癌病情。肝癌与郁证病位均在肝,病机皆可因七情所伤,肝气郁结所致。阳气郁遏是导致抑郁症发生发展的重要病机,枢转少阳则具有快速抗抑郁的功能[11]。

3.1 肝癌与郁证的辨证分型《血证论》曰:“肝属木……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西溪书屋夜话录》中言:“肝火燔灼,游行三焦,一身上下内外皆能为病。”肝癌与脾胃、肾、胆关系最为密切,病情变化可涉及上中下三焦。目前临床上肝癌的证型,主要有肝郁脾虚、肝胆湿热、肝热血瘀、肝肾阴虚等,随着病情发展变化,常合并血证、黄疸、腹水、神昏等症状。《丹溪心法·六郁》曰:“人生诸病,多生于郁。”郁证多因各种情志所伤,肝气拂逆所致气机郁阻,气病及血,日久牵连他脏,变生他证。郁证的证型主要分为:肝气郁结、气郁化火、气郁痰阻等实证,日久可发展为心神失养、心脾两虚、肝肾不足等虚证,病及后期可演变为癫狂痫等精神疾患[12]。

3.2 少阳与肝癌合并抑郁的关系《丹溪心法》提出六郁学说,其中气郁是先导,情志内伤是郁病的主要病因。《灵枢·本神》曰:“肝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狂妄不精。”肝癌合并抑郁状态,主要表现为消极悲观的行为活动及精神心理状态,并且具有晨重夜轻的时间规律[13]。晨为阳气始萌,对应春升之少阳之气,少阳为枢,开阖畅达,则一日阳气隆盛,流转输布周身,若少阳枢机不利,则全身气机郁滞不畅,周身不利,情志疾病加剧,病情反复。

4 调整少阳枢机,通治肝积与郁证

4.1 疏利枢机,疗积解郁《金匮要略》曰:“若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田建辉[14]认为,“通”是人体保持健康状态的根本,窍通、气血通、神通是机体健康的重要保证。气机畅达则气血运转通畅,气血水道畅达无碍,则水、湿、瘀、痰等有形邪毒难以聚集成积。各种病理因素病起于内,合邪于外,脏腑经络气机不调,气滞血瘀日久,影响脏腑经气传导,从而发为积聚。肝积为气滞、痰凝、毒聚、血瘀等多种病理因素积聚,导致周身气血运行输布受阻,从而引发各种郁证,气郁则血阻,气血郁滞则脏腑功能失调,进而引发情志不畅。肝癌合并抑郁的治疗重在燮理少阳枢机,调整全身气机,确保气血津液精生成、输布和排泄的畅达,使邪毒瘀阻皆有出路[15-16]。“少阳为枢”,枢机不利则门户开阖不利,三焦之气血水流通不畅,滞碍三焦,有形邪阻扰乱无形之神,多致肝积合并郁证,因此治疗肝癌合并抑郁的调治要点是调理少阳枢机,通达气血,解郁安神[17]。

4.2 融中汇西,执简驭繁《伤寒论》曰:“胸满烦惊……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肝癌合并抑郁状态病人,常具有烦闷不安、失眠恶梦、心慌心悸等临床症状,可以概括为“胸满烦惊”的证候特点,可选用治少阳病经典方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条达少阳枢机,镇惊安神。研究发现[18],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能够平衡人体神经内分泌系统,有效治疗抑郁类精神心理疾病。抑郁的具体机制尚未明晰,目前主要假说在于人体内单胺类神经递质去甲肾上腺素(NE)和(或)5-羟色胺(5-HT)的含量失调[19],而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能够升高大脑中的NE和5-HT水平,从而具有抗抑郁的作用。通过动物实验研究发现,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能够调节谷氨酸系统的受体表达,提高神经递质的传递效率,从而发挥快速抗抑郁的作用[20]。

5 立足“少阳为枢”,通调“形气神”

《淮南子·原道训》曰:“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肝癌合并抑郁作为临床常见问题,常因其定义不明晰,诊疗规范未定而未予重视。导师田建辉结合临床实践,创新中医对形气神理论的认知,重视“神”在疾病治疗中的重要性,认为御神调气疗形,三者互为根本,御神为核心但常被忽视[21]。因此,治疗肿瘤重在御神调气,防治有形实积的形成为要。

《本草经解》中言:“柴胡气平,禀天中正之气……升达胆气,胆气条达,则十一脏从之宣化……凡有结气,皆能散之。”黄元御在《长沙药解》中言半夏:“味辛,气平……下冲逆而除咳嗽,降浊阴而止呕吐……开胸膈胀塞,消咽喉肿痛,平头上之眩晕,泻心下之痞满……妙安惊悸。”柴胡主升,半夏主降,临床上田师对于恶性肿瘤的治疗,常结合应用柴胡半夏对药,升降有序则少阳枢机开阖得利,全身气血流注畅达,有形实积得以消散。

6 小结

《黄帝内经》曰:“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目前对肝癌的治疗主要围绕肿瘤形质的消除,立足于消癥散结,攻毒扶正之论,而常常忽略肝癌患者伴发的抑郁状态等失神之变。以“少阳为枢”,调整少阳枢机治疗肝癌合并抑郁状态,重在调理全身气机,属于调“气”的范畴。肝癌为“形”之乱,其并发的抑郁状态为“神”之乱,而调少阳枢机为连接形神功能的核心。有形之“形”乱与无形之“神”乱,皆赖少阳枢机调“气”之乱,方能统一形气神三者,从而达到解郁安神的疗效,疗积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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