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时间的魔术师

席莹莹

自从和妈妈大吵一架，赌气离开家独自生活之后，木丁就成了市里一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不过，他的名气来自于他变魔术时经常出错。当他想变一枝玫瑰的时候，却偏偏变出一只鸽子飞走了;当他说变一只兔子的时候，一只老虎气势汹汹地出现在观众面前;当他要变一杯咖啡的时候，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呛得观众睁不開眼……

因此，木丁的观众越来越少。有人甚至对售卖魔术演出票的售票员说：“人家演出是要钱，木丁演出是要命呀！我情愿自己去跳海，也不要再看他的魔术表演了。”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木丁灰溜溜地失业了。

唉！只怪自己在魔法学校上课整天睡觉打呼噜、做美梦，没好好学习变魔术。妈妈叮嘱他好好学习，他还总嫌妈妈过于严厉。房租已经半个月没交了，再挣不到钱，他就得露宿街头了。木丁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和家里温暖的床铺，但就这样狼狈地回家，他可不甘心。到哪还能挣到钱呢？烦恼像一千条虫子在啃食着他的心。

木丁举起右手，紧紧握拳，猛捶几下额头。突然，他想到一个好主意。尽管他的魔术学得不怎么样，但有一种魔法他学得格外认真，那就是收集时间。虽然当时他挖空心思学会这个魔法，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多一些睡觉的时间。或许，现在会派上大用场。他飞快地把魔术箱里的东西全倒在咯吱咯吱响的旧木板床上，满怀希望地拎着空空的魔术箱来到大街上。

木丁站在热闹的街头，仔细观察每一个过往的路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悄悄念一句咒语——“时间的车轮快快停，放下一个小时快快走！”便会拽走对方一个小时的时间。木丁用魔法把取到的时间捏成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时间药片装在魔术箱里。

两个小时之后，木丁的魔术箱装得满满当当。他找来一张白纸，写上歪歪斜斜的“贩卖时间”四个大字，贴在街边墙上醒目的地方，他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 “吭吭吭”清了几次嗓子，依然不好意思像其他的商贩那样吆喝几声。

“咦，这不是魔术师木丁吗？”

“快走吧！别又变出吓人的魔术来！”

“哈哈！时间也可以贩卖吗？真可笑！”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瞅他几眼，议论几句便离开了。

“木丁，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阿嚏！不许扰乱社会治安！”一个警察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不屑地瞥了木丁一眼。这位警察以前被木丁的魔术表演“毒害”过，那股淡蓝色的烟雾呛得他到现在还总打喷嚏。

“我只是用魔法变出多余的时间，再把它们卖给需要的人，这不也算是做好事吗？”木丁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人们看到警察站在木丁旁边，纷纷走过来围观。

“听起来不错呀！我加班三个月了，每天的工作怎么也忙不完，你能先卖给我两个小时试用吗？”警察眯着眼挑衅地问。

“当然可以！免费给你试用。”木丁打开魔术箱取出两粒粉色的心形药片递给警察。“用温水送服时间药片，吃完你就会在当天的二十四小时之外多出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你可以用来完成更多的工作。”警察接过药片半信半疑地走了。

第二天清晨，警察早早地来到木丁的摊位前。

“真是太感谢你了！木丁，我昨天用买来的两个小时，做完了很多工作。再卖给我两个小时吧！”警察激动地拍着木丁的肩膀大声说。

人们潮水般涌了过来，把木丁围得水泄不通。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赶紧试一试吧！时间，时间真奇妙！”木丁借此机会鼓起勇气吆喝起来。

“一定要遵守魔法规则，每个人每天最多只能买两个小时。”木丁向一位短发女孩介绍道。

“我买一个小时。”

“给我两个小时。”

“我也要！”

不一会儿，木丁收集的时间就全卖光了，魔术箱里取而代之的是花花绿绿的钞票。木丁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长期靠魔法咒语窃取时间来卖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被发现的。他可不想给他那已经坏透的名声上再倒一盆又脏又臭的浑水。

木丁打算低价收购一些时间拿出去买。有的人觉得自己每天少一两个小时不成问题，就把省出来的时间卖给木丁。木丁一念咒语，时间便会被收集起来。收了钱的人回去以后，因为要把卖掉的时间节省出来，必须更快速地工作，避免一切浪费时间的环节。

一般来买时间的人都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工作狂，买到时间之后，他们会更加拼命地工作，希望能创造出更高的经济效益。

木丁的生意好得出奇。他很快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还住上了豪宅。他每天快步如飞，忙得晕头转向。不过，木丁却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他没有时间参加朋友间的聚会，没有时间锻炼身体，更没有时间到歌唱协会学唱自己喜欢的歌……

卖时间的人和买时间的人都想把时间用在刀刃上，不自觉地减少了陪家人的时间，和朋友聊天的时间，以及休闲、娱乐的时间。人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贫乏，越来越单调。所有的人陷入了一个飞速旋转、争分夺秒的怪圈。尽管很多人都过上了更富裕的生活，但人们的脸上总是挂着闷闷不乐的表情。

这天上午，木丁正要走出公司，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紫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也许，孩子会是一个不错的市场。可以收购他们的时间，再卖给大人。所以，木丁准备亲自接待这个女孩。

“如果我有钱的话，可以帮别人代买时间吗？”小女孩低垂着眼帘，脆生生地问。

“可以代买，只要把时间药片给需要的那个人吃下去就可以了。”木丁微笑着回答。

“我要卖十个小时，我每天少睡两个小时，连续卖五天。”小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却流露出挥之不去的忧伤。

“那你得考虑好，如果睡眠不足，会影响你的健康。”木丁好心地提醒道。

“嗯，我想好了。”小女孩郑重其事地说。

木丁好奇地问：“因为买和卖之间有差价，你卖十个小时的钱，只能帮别人买两个小时，你也愿意吗？

“是的，我愿意。”小女孩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水。

“好的，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是帮谁买时间呢？”木丁继续问。

“给我的妈妈。她病得很重，医生说她活不到明天早上。我从小没有爸爸，一直跟着妈妈长大。但妈妈总忙着挣更多的钱养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小女孩低声啜泣。

妈妈？自己有多久没回去看望住在乡下的妈妈了？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妈妈也得了重病，我该怎么面对呢？木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卖时间给被死神召唤的人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是魔法学校的规则。他要不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呢？

木丁的眼睛无意间瞥向窗外，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在他步履匆匆的时候，常常会在公司附近遇见那位老人。因为那人总是戴着宽檐帽，看不清容貌，而且每次遇到木丁，那人便会急速地转过身去。她是谁呢？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木丁一瞬间恍然大悟。

木丁飞奔到公司门口，站在那位老人面前，哽咽着说：“妈妈，我才知道你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我错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木丁妈妈怔怔地站在原地淚如雨下。她从乡下搬到城市，在木丁公司旁边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只为每天能看到木丁。木丁总是很忙，好几次，她想喊住匆匆经过的木丁，但又担心爱面子的木丁不肯跟她和好。此刻，她最宝贝的儿子终于又回来了。

木丁把妈妈带到公司，让妈妈坐到沙发上等他。

木丁走到小女孩面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姑娘，你是我们公司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所以我可以送两个小时给你的妈妈。你把这片蓝色药片拿回去给妈妈吃下。”

小女孩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对木丁千恩万谢。

“赶紧回家陪妈妈吧！”木丁催促道。

等小女孩离开，木丁立刻召集所有的员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解散了正蒸蒸日上的公司。

三个小时过后，木丁和妈妈一起坐上最快的一趟车回到乡下老家。一路上，对妈妈的爱如洪水般在他心底奔腾着。父母与子女之间，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只怪自己当时年轻气盛，听不进妈妈说的每一句话。木丁愧疚地握住妈妈满是褶皱的手。

木丁陪着妈妈在乡下快乐地住了很多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向魔法学校交出了所有收集的时间和自己全部的魔法，为那个女孩重病的妈妈换来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小时，给了那个女孩最温暖的陪伴。

城市里没有了贩卖时间的魔术师木丁，人们又回到以前的生活轨道上。只是他们渐渐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人们开始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定期陪陪家人、和朋友聚会、看一场电影、听一场音乐会，或者外出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