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境、权属与指涉: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建构

2021-11-29 07:39徐亚清
江西社会科学 2021年12期
关键词:话语共同体语境

■徐亚清 于 水

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体系应由语境、权属与指涉三个层面构成。百年未有大变局的全球之维与实现民族复兴的本土之维共同交织,见证了我国依托马克思主义的话语指导地位从被动接受影响到主动做出话语贡献的进程,此进程有赖于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党的权属作用则体现为基层导向、回应能力和人民情感。依靠对语境的明确和坚定的权属,指涉应体现为对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中关键性命题的完成,这包括领导核心与共同体理念的统一、风险思维与制度规范的并存、技术吸纳与群众工作的融合。中国式现代化在未来的成功,则意味着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体系由内而外的建构与成熟。

以深入学习领悟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为基础,提出并阐释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建构主题,旨在立足于当前国内外语境的变化,秉承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权属,明确国家治理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所指涉的一系列关键问题,从而构筑起成熟完善的价值体系。作为基于治理实践所思考的对象,国家治理的话语内涵应由语境、权属与指涉三方面所构成。在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所处的语境是由“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全球之维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的本土之维共同塑造[1](P21)。20世纪至今的语境的变迁,见证了中国以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为基本立场的化被动为主动的转换过程,发起和推动这一转换过程的则是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2]一部“中国之治”的历史,实质上可以理解为我们党聚焦基层问题、保持人民情感并有效回应场景变革诉求的历史。语境的基础与权属的核心相互汇聚,也使话语指涉对象呈现出清晰的图景,这便是影响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性命题,这些命题包括党的全面领导与共同体建构、明确的制度规范与自我更新的风险意识、深入化的技术变革与持久不变的群众路线。中国式现代化的成熟,正体现为国家治理话语在新发展阶段由内而外的建构过程。[3]

一、语境:两重叠加与历史转向

对于国家治理而言,新发展阶段是对语境的前提性规定。此规定并非某种逻辑的演绎,而是呈现出国际与国内双重叠加的特质。回溯历史可发现,国际与国内的双重叠加并非始于当下,而是1840年之后中国被迫卷入西方主导的国际话语体系中长期面对的课题。可以认为,新发展阶段是对新中国成立和改革开放以来党治国理政巨大成就的证明,是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承载[1](P53)。这实质上是一种历史意义的转向,即从被动卷入国际体系到主动吸纳全球影响,并立足本土语境进行话语求索。在这一历史转向中,需明确三个基本点:一是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际语境的全面反思;二是对朝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行奋斗的本土语境的总体认知;三是对作为转向前提的马克思主义的文化指导地位进行明确。

(一)对百年未有大变局的全面反思

基于建党百年的厚重历史时空思考国家治理的语境,可发现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内在演进不仅限于国内,而且具有一种全球视野。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格局在变,发展格局在变”[4](P435)。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顾名思义,其核心在于变化性。按照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持久的变化是事物内在的规律,但不同阶段的变化性各有其特点。当前阶段的国际语境之所以被称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其内核在于一种重构意义的趋向。立足于习近平总书记系列讲话,通过对以网络化、数据化、智能化为代表的深层次技术演进与对层出不穷、复杂多变的突发问题的结合诠释可发现,大变局所指代的应是空前的变革性与未知的风险性相互交织的内涵。变革代表了实践的演进,风险的出现则是对固有思维路径的冲破,二者结合,实则表明了这样的道理:没有任何既定话语能够恒久不变且强制推行。

从语境层面来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提供了对西方话语的反思视角,这种反思的缘由在于语境中与西方所宣扬的话语相背离的现实因素越来越多地显现出来。众所周知,20世纪80年代末期至今,由于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带来的共产主义运动低潮,西方力图构建以新自由主义和“历史终结论”为代表的话语体系作为世界各个国家的治理准则,认为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念。福山等西方学者曾自信地认为,经过“无边的精神之战”[5](P328),即长期的价值理念层面的斗争,西方话语终将被各国的国家治理所接受且获得良好的功效,然而技术变革带来的更为多元的可能性和层出不穷的全球风险说明,治理实践反馈给西方话语的只是事与愿违的结果。在变局中首当其冲的,是被实践证明失效的新自由主义和“历史终结论”。

围绕国家治理这一主题,需思考的问题在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究竟将如何塑造全球性的治理语境。历经近现代社会变迁洗礼的社会主义中国早已意识到,国家治理不是封闭的抽象概念,而是处于全球场景中的本土命题,或者说本土的特质是国际与国内共同塑造的对象。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表明,新发展阶段的国家治理必须更为主动地确立起一种全球的视野,从变局,即治理实践的深刻改变出发,坚定地确立并维护契合自身语境的话语体系。影响全球的变化性首先表明,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必须契合实践而不断自我调整、自我创新,而不能故步自封。其次,西方话语在如金融危机、公共卫生问题等治理议题上的失效表明,盲目崇尚西方价值的做法无疑是对实践与话语关系的头足倒置。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强调,在根本原则上必须“旗帜鲜明、毫不含糊”[4](P329),正是印证了这一道理。

(二)对民族复兴愿景的内在聚焦

与全球变局相对照的是本土的深刻变化,本土变化并非孤立于变革和风险之外的,但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国家治理在独立自主且契合治理实践的话语求索中,在把握变局特质的进程中,取得了巨大成就。换言之,中西方处于相同的变局,却获得了不同的实践反馈。改革开放至今,中国的国家治理最大的功效可以视作为完成了第一个百年的奋斗目标,即在建党百年之际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当前正朝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即在2049年新中国成立一百年之际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最终即实现民族复兴。这是对新发展阶段本土的、根本的规定性,也是国家治理必须遵循的语境方位。在以民族复兴为指引的本土语境中,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最需回答的是话语作为价值理念,如何以立足当下的方式继承历史、诠释未来。

历史、当下与未来共同交汇于话语体系中,其核心要义实质上在于问题意识的明确,此中的关键又在于对风险的明确。党的十八大以来,风险日益成为我们党治国理政的官方话语中高频出现的关键词汇。正如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要“提高全党斗争本领和应对风险挑战能力”[1](P4),这表明对风险的防控已成为改革发展的基本议题。如果说风险对于国际而言意味着普遍意义上的未知因素,那么对于国内而言,风险除了包含全球普遍性的影响之外,还应指涉一种更为特殊却符合本土内在逻辑的因素,这便是转型期的深层次张力。在本土语境下,风险往往体现为改革中各类突然产生、影响广泛、变化复杂的社会问题。从2003年到2020年,以公共卫生问题为代表的风险几乎成为透视改革中国家治理的窗口,这一窗口在揭示问题本身的同时,也印证了“中国之治”在化解风险中的巨大成功。

基于本土语境,国家治理在朝向民族复兴的奋斗过程中,其话语的内在逻辑应是变与不变的统一。变的是问题意识明确之后的更为丰富的话语内涵,不变的则是话语的根本指南。这一指南来自于中国共产党所推动、发起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及时回答时代之问、人民之问。”[1](P56)从革命、建设到改革,再到新时代,语境是处于持续变化的过程中,话语的内涵也在不同时期由于应对不同议题的需要而不断发生演化,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归属却是不变的主线。从国家治理的角度看,一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正应被视作为聚焦于党治国理政所形成的,由本土面向全球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在新发展阶段,变是为了适应,不变则是为了以稳定的姿态驾驭变化性,保证适应性能够永远成为国家治理话语的内在特质。

(三)化被动为主动的历史转向

语境变迁中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不变坚守,使国家治理在新发展阶段由内而外实现了一种化被动为主动的历史性转向。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曾阐释道,资本使“东方附属于西方”[6](P32),这句话正适用于1840年之后被迫卷入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国际体系的中国。近代中国在西方资本、技术以及暴力的冲击和西方话语的影响下,以复兴之梦作为愿景,开始了西学东渐的寻道图强的历史。但唯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才使中国能够在国内外语境交织的历史中做到以扎根本土为前提放眼全球,使“东方附属于西方”的局面在社会主义中国的国家治理中得到了根本扭转。中国的国家治理一方面以由内而外的方式向全球展现出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优势;另一方面又通过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代表的话语贡献,而非西方式的强制性话语输出,更新了以往单边主义主导下全球治理的思维路径。

实事求是地讲,语境交融的特质并非始于新发展阶段,但与既往不同的在于:新发展阶段的到来,标志着国家治理在既往的被动局面已一去不返。反观西方乱象,这反而证明了以哈耶克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话语的虚伪。时至今日,除了治理实践中的多次危机之外,新自由主义始终难以克服自身的内在悖论,此悖论体现为对社会自发成长的强调与对他国特殊语境的无视相互并存。依据哈耶克的鼓吹,所谓尊重自发生长是治理应遵循的逻辑基点,违背自发性的“扩展秩序”统统都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所谓“谬误”[7](P9)。其特点在于,一方面强调所谓自发性生长的唯一导向,另一方面又力图将西方语境产生的话语视为普遍可行的标准。一部新自由主义的历史,便是一部西方国家借“保护自发生长”的名义强行输出话语,实际上是破坏乃至摧毁他国“自发生长”的历史,2020年全球公共卫生危机中,西方国家治理的彻底失效,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世界范围内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意识形态、两种社会制度的历史演进及其较量发生了有利于社会主义的重大转变。”[1](P53)相比照下,新自由主义所说的“逻辑谬误”非但与社会主义无关,反而成了自身最贴切的代名词。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根本指导地位对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而言至关重要。虽然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并未产生新自由主义,但马克思对待意识形态的观念无疑可以揭示新自由主义谬误的根源,此根源恰恰在于观念对现实的脱节。按照马克思的说法,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所形成的一整套自由主义话语在内部观念上可能各有不同,但共通的荒谬之处在于力求“从天上到地上”的毫无现实依据的逻辑起点,但话语变革恰恰是来自于“从地上到天上”[8](P30)的实践进程。中国的国家治理的成就,其话语缘起正是以实践为前提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精髓。

二、权属:百年奋斗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精髓在于实践的基础性,那么成功把握此精髓并推进国家治理话语不断完善的话语权属,便是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百年大党——中国共产党。在多元、复杂、未知的语境中,契合语境诉求的话语体系建构需要的是强大、明智的领导核心,这正是话语权属的意义所在。从唯物史观来看,话语植根于以人民群众为主体的实践,将实践经验升华为话语体系的则是作为中国人民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正如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所言,“坚持党的领导”是最重要的百年奋斗经验之首[1](P54)。在海外,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成功日益受到关注,以至于形成了海外中共学的热潮,但西方学者始终无法把握中国共产党作为话语权属的关键所在。这实质上体现为我们党能够真正基于实践,将基层问题视为治理导向,基于语境变革不断强化对问题的回应能力,这些优势的背后,则是始终不渝的人民情感。

(一)基层问题的导向性

与西方不同之处在于,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之道并非以某种先验性的价值理念作为前提,而是始终面向治理实践中的现实议题,基层问题的导向性便是聚焦治理实践的集中体现。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漫长实践中,中国共产党意识到,面向社会问题的“最后一公里”不可能用任何抽象逻辑的去解释[9]。唯有始终聚焦于基层群众的实践活动,契合语境诉求的问题意识方能真正确立。基于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对风险的明确有赖于中国共产党的统筹布局,通过法定程序将党的意志上升为国家意志,使之融入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中。故而问题意识在语境变革中的自我革新,来自于话语权属在施政活动中的导向性。中国改革发展的历程表明,基层是问题的缘起之地,基层群众则是风险的承受主体,也是配合战略政策、参与治理的根本力量。

“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1](P42),是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对国家治理的重要方针。回溯中国共产党这一百年大党的历史,以基层为导向的理念与党的成长进程相伴相生,其缘起于党在革命阶段的农村调查,其背后是党领导的革命政权试图进行有效治理的初探,可视作为新中国国家治理的缘起。在此过程中,毛泽东同志做出了非常突出的贡献。《寻乌调查》《长岗调查》和《才溪乡调查》均是毛泽东同志深入基层的调查文本,成为研究党史上农村调查传统和革命政权治理活动的不可或缺的代表性文本[10]。此后在延安时期,毛泽东同志专门指出,各级党委必须认识到“作几次周密的调查”的至关重要的意义[11](P789)。某种程度上说,农村调查的演进历史,也正是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养成史。

毛泽东同志曾强调,“东张西望,道听途说,决然得不到什么完全的知识。”[11](P790)作为国家治理话语的权属者,中国共产党将革命阶段形成的调查传统视为国家治理话语内涵的基本组成部分。如果说基层是透视风险的窗口,那么调查便是使视线不偏离窗口的基本途径。习近平总书记也要求党的干部必须做到“维护一方稳定、守护一方平安”[4](P353)。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对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而言,表明基层在中国共产党眼中将始终是通过思维方式的多元创新主动聚焦、深入了解、积极维护的对象。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所强调的“重心下移”的意义也正在于此,下移的含义是将基层的现实视作为问题意识的引导力量,而不是被先验逻辑支配的对象。对于中国共产党这一马克思主义执政党来说,这无疑是对作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在治理实践中的遵循。

(二)回应能力的强化性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对“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有力诠释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党治国理政的重要贡献,也是党治国理政必须一以贯之的命题[1](P23)。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经久不衰的生命力,正在于其历经语境变革的强大回应能力,这一回应能力使党能够始终作为权属力量建构起契合语境的成熟话语。从国家治理的主题看,聚焦基层的目的是了解诉求,而回应诉求则是最终需完成的步骤。成熟话语所要完成的任务,也正是为国家治理提供一种持久回应问题的价值准则。在既往的语境变迁中,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完成了将聚焦基层与回应问题相互关联的责任,使其构成了统一完整的逻辑主线,即了解基层群众诉求之后对其做出及时有效的回应,实现了卓有成效的治理。

回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历史,中国共产党的主要领导同志对国家治理的回应能力具有高度的前瞻意识。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百废待兴的形势和由此产生的多元化的意见诉求,毛泽东同志在1951年发函指出,“设置专门的机关和专门的人”处理人民来信[12](P164)。结合此后的治理实践可发现,毛泽东同志的指示并非空洞的说辞,而是作为党中央的主要领导同志对国家治理的话语前瞻,同年度政务院颁布的《政务院关于处理人民来信和接见人民工作的决定》(史称“五一决定”)和1957年国务院颁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强处理人民来信和接待人民来访工作的指示》(史称“五七指示”)均可视作为国家治理在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战略指示下的政策输出。在此后漫长的改革岁月中,党作为话语权属的前瞻性在历届领导集体中均得到体现,已成为国家治理在实践中自我调整的指南,此传统需在新发展阶段的国家治理中继续秉承。

立于新发展阶段,党将百年奋斗历程中积累的对问题的强大回应能力结合语境的变迁,总结为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代表的风险回应意识。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总体国家安全观,涵盖政治、军事、国土、经济、文化、社会、科技、网络、生态、资源、核、海外利益、太空、深海、极地、生物等诸多领域”[1](P47)。一系列产生于基层的突发社会问题构成了改革的风险记忆,长期考验着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在语境变革中的回应能力,总体国家安全观便可视作为我们党回应社会问题的思维方式的高度凝练、精准的话语概述。这一概念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国家治理的话语贡献,表明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以力求在语境坐标上放眼全球、扎根本土思考风险问题的同时,也印证了中国共产党在改革中所具有的持续强大的回应能力,此回应能力与基层导向相互汇合,使党能够始终在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建构中保持其权属地位。

(三)人民情感的根基性

中国共产党通过深入调查的方式聚焦于基层,并对一系列新出现的问题保持前瞻性,从而培育起适应语境变革的回应能力,这实质上是福山等人思考的所谓中国的“国家建构”(state building)的体现[5](P43)。自1840年以来,缺乏强有力整合力量所导致的四分五裂、贫穷落后的痛苦记忆贯穿中国近现代史。忽视了党的布局,所谓强大的国家建构将不复存在,但对外在的治理活动的诠释终究是停留于表面,其忽视了国家治理的内在价值。基层导向性与对问题的回应能力只是外延,但价值理念是内涵。价值理念的引领者,则同样是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的、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依据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人民至上”是党历经百年奋斗所秉承的历久弥新的理念[1](P55),人民是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在治国理政之时难以割舍的深厚情感。

人民情感的深厚性,其内在话语源自于唯物史观人民是历史创造者的重要论断,成为各个历史阶段党治国理政之时的基本价值方位。在新中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同志在论述人民民主专政之时便明确指出,“人民的国家是保护人民的”[13](P1476)。毛泽东同志的指示,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在新中国国家政权建构之初对人民的话语承诺。改革开放之后,面对转型引起的社会结构调整,做出改革决策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同样非常重视人民在改革中的根本意义。邓小平同志在倡导市场化改革之时便明确指出,要有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奋斗纲领”[14](P190)。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更是多次强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4](P352)。立于新发展阶段思考历史与当下,可发现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次飞跃中,深厚的人民情感贯穿始终。

比照国际语境可发现,唯有人民情感才能在内在价值理念层面最终克服新自由主义、“历史终结论”等思潮的先验性。自启蒙运动以来,西方话语的先验性往往体现为将抽象的个体概念视作为先验的前提,塑造了个体与国家治理相互对立的先验意识,导致的是秉承此先验意识的社会成员对国家的不信任感。一些国家盲目地以此作为话语准则的后果便是应对危机的无力。譬如在2020年全球公共卫生事件中,诸多国家民众对防疫政策的不配合造成了互不信任的“囚徒困境”。反观“中国之治”的成功,其价值动力恰恰来自于党从未放弃的人民情感。唯有人民情感,方能构筑起空前的相互信任的合作氛围。没有中国共产党的不忘初心,无论是基层导向还是回应能力均无法融入于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中,这是因为党所始终饱有的人民情感方才是前两者的合法性依据。

三、指涉:中国式现代化的总体视域

在明确语境的基础性与权属的核心性之后,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的话语指涉也由此呈现出清晰的轮廓,此轮廓正是作为中国共产党历经百年语境变革所领导推动并不断在实践中完善的中国式现代化。立于建党百年的历史时空,中国式现代化可谓对诠释国家治理的成功历程提供了总体的、清晰的视域。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中国式现代化为世界贡献了“贡献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力量”[1](P54)。这一人类文明的新形态并非强制性的输出,而是治理实践证明的话语贡献,其成功有赖于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在统筹布局中对语境的契合,通过建构话语展现制度的价值属性、实践属性、开放属性,充分展现制度的合性。[15]从当下到未来的实践中,此契合还应继续保持,从而使中国式现代化能够通过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建构得到进一步完善。唯有认清中国式现代化在未来需着眼的关键问题,方能使话语找到清晰的指涉对象,完成其建构过程。

(一)领导核心与共同体价值的统一

共同体理念是中国式现代化的话语愿景,在新发展阶段,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共同体理念对国际语境的贡献,但共同体本身的根本落实有赖于本土语境的社会治理,即建立起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所强调的“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1](P42)。从语境变革的角度看,共同体的理念是对符合语境变革中的问题意识的呼应。共同处于风险中,共同体表明了与西方对立、二分的逻辑截然相反的价值路径,那便是共处深刻变革、共在未知风险的全体社会成员均不应将他人看作是互相排斥、互相争吵、互相抛弃的对象,而是共同面对问题、共同寻求良善治理之道的联合体。在新发展阶段,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对社会治理共同体布局做出了指示,即“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1](P42)。在其中,党的领导是根本前提。

对共同体而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理所当然体现为作为话语权属的统筹布局。百年奋斗的历史时空的沧桑与剧变证明,马克思主义执政党为国家治理提供了强大的核心向度,党的强有力领导曾使四分五裂的中国被整合,也曾使进入改革阶段的社会不会偏离方向。在新发展阶段,社会治理共同体建构的核心向度仍然需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因为共同体所处的语境具有比以往更为复杂的特质,国际社会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影响了转型进入“深水区”的本土改革,多元未知因素需要的正是统一的建构。西方国家在周期性治理困局中的改革失效,也正来自于强有力整合的缺席。党的统筹布局,使同样经历国际金融危机和公共卫生风险的中国没有出现福山等西方学者所担忧的缺乏强大整合力度而导致的“政治衰朽”(political decay)[5](P55)。

共同的要义在于有序合作,中国共产党便是建构有序性的领导力量。在共同体建构中,应意识到一个关键逻辑,那便是多元不等于碎片。多元只是共同体的必要条件,却并非充分条件。多元是变革中必然出现的现实情形,却未必通往象征着有序合作前景的共同体,相互分离、相互割裂、相互排斥的碎片化趋向便是共同体的反面,是多元现状日益恶化的体现,也是共同体需防范的对象。唯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方能使社会多元要素依靠权威的统筹布局,能够在共同体中找到合适自身的定位,成为积极推动共同体建构与成熟的有机组成,不至于在碎片化中因偏离方向而陷入迷茫与纷争。唯有多元化与统一性相互结合,联合、有序、共御风险的共同体格局方能在国家治理的未来得以确立,成为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的重要指涉对象。

(二)风险思维与制度规范的并行

除共同体理念之外,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代表的风险思维也将成为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体系中的基本组成部分。从问题意识的角度看,共同体的确立正是出于防控风险的需要。在新发展阶段中,风险早已不局限于单一层面的某一具体事件,而应指代更为广泛、多元,且深刻影响国家治理的未知因素。作为中国共产党对语境变革中突发问题的回应能力的体现,总体国家安全观表明国家治理话语体系对风险的指涉已逐渐实现局部性问题与总体性影响、个别性事件与普遍性联系、确定性概念与开放性视角的辩证统一。一方面,任何缘起于微观生活层面却可能造成广泛影响的未知因素都不能被治理所忽视,“预防胜于治疗”的理念需有效确立;另一方面,任何已发生的问题均不能被限定在某个个别的领域,被认为只是某领域专业人士的责任,全面防控的联动意识需真正确立。

为了防控风险,必须呼吁法治的在场。在应对未知的突发问题之时,总体国家安全观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实质上属于同一个治理命题的两个方面。法治的作用,不单单只是短期和单一实践处理之时的某种工具,更多的在于一种权威规范。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全社会法治观念明显增强。”[4](P284)这是依法治国的重要成就。面对突发社会问题,法治的权威规范作用体现为依靠制度文本承载防控风险的话语,并以此作为对国家治理话语体系的刚性保护。譬如网络空间的清朗行动中对信息扭曲的澄清、对谣言和网暴的坚决惩处便可以被理解为依托法治对风险的防控、对安全的保障。对于总体国家安全观而言,法治的在场可以形成一种威慑力,那便是国家安全并非空洞的口号或是抽象理论的演绎,而是在治理实践中必须为全社会所意识到、所维护的对象。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在继续强调依法治国的同时,还着重提出“依法执政”[1](P36)这一概念的重要性。与共同理念一样,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力对法治权威的刚性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前提。在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进程中,中国共产党发挥的作用在于领导立法、带头守法、保证执法。从字面意义上而言,法治并非简单等同于法制,前者除包含系统的法律条文之外,还包含了对于认同、敬畏和维护法律规范的价值理念,这有赖于刚性权威能够真正得到发挥,故而强大的领导力量必须成为统合的前提[16]。缺乏此力量,法治权威将不复存在,从而使全社会“裸奔”于语境的变革中。正因为作为话语权属的中国共产党能够发挥全面领导作用,法治能够真正成为被全社会所认同、所遵守的权威规范。或者说,中国共产党的统筹布局能够使作为条文的法制真正升华为权威理念意义上的法治,从而以制度文本承载起对风险防控的治理话语。

(三)技术变革与群众工作的融合

话语的基础在于现实,这是马克思主义话语观的核心要义所在。技术变革与未知风险的并存,已成为当今全球治理中的普遍特质。这对于实现民族复兴的本土语境而言,认知与定位技术同样应成为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所指涉的基本对象。党的十八大以来,对社会治理共同体与技术的关联的重视早已进入到基本的治理议程中,“科技支撑”[17]成为党领导下社会治理布局的基本因素。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指出,需提升“社会治理社会化、法治化、智能化、专业化水平”[1](P43)。国家治理在话语层面对技术因素的重视,其原因除了在于吸纳技术成果以提升自身治理效能之外,还包括技术与风险之间的内在联系。使用的便捷性与内在逻辑的复杂性,是并存于技术加速变革中的两个特质,后者则在特定情境下超出掌控,加剧事态的严重性。既往治理实践表明,话语对技术的合理定位,才能保证技术的正向效用。

在本土语境中,群众工作的网络化、数据化和智能化正是国家治理吸纳基数影响以防控风险的体现。早在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便指出,要依靠技术载体“健全及时救济,解决群众合理诉求机制”[1](P53)。党的十九大以来,党将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的全部活动中已成为国家治理的共识,此理念的贯彻则有赖于群众工作的治理适应性。对群众工作而言,合理定位进而积极吸纳各种影响,意味着化被动为主动的思维转型。随着全面改革的深入推进,当下语境相比新中国成立初期乃至改革初期的语境具有空前的动态性、变化性和未知性。忽视这一特点,技术可能会成为聚集风险的载体;反过来,技术变革则可以成为群众工作适应语境变革,继续焕发出强大治理生命力的契机。

群众工作依靠对技术的吸纳实现创新,可谓技术在人民情感的根本支撑下获得合理定位的体现。作为百年大党在治国理政中的创设,群众工作在不同阶段的语境下均涵盖了党作为话语权属的包括基层导向和回应能力在内的全部优势,但更重要的是,这一工作是对人民情感的承载。在新发展阶段,与技术相互契合的群众工作实则可以融入社会治理共同体中。事实上,群众工作甚至可以成为共同体理念在本土的一种实现方式。作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现实性与人民性相统一的价值呈现,群众工作本身便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所在,其在既往历史阶段的治理功效印证了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国家治理相比西方话语的独特优势。群众工作对技术的定位,是对有效利用技术优势支撑共同体的目标的完成,此正可谓在本土语境下以群众工作的方式解读共同体,进而丰富全球治理内涵的体现。

四、结语

对于新发展阶段的国家治理而言,构筑起什么样的话语体系,属于从微观到宏观、从历史到未来的诠释主题。围绕这一主题,需回答如何从对现实问题升华到总体性的价值规范,如何从对传统的总结中立足当下探讨未来。这正是治理话语所需阐释的核心对象。如果说在既往治理实践中产生的中国式现代化之路是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丰富,那么丰富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在逻辑便需要从国家治理的内核中去寻找。确切地说,是从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的历程中去寻找。社会主义中国在国家治理上的成功和由此塑造的中国式现代化之路,无疑是对20世纪80年代之后由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所带来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短暂低潮的有力扭转。面向未来,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话语体系的建构,正是要依托本土治理的进一步成就,以成熟的话语姿态,向世界宣告“历史未终结”,存在新的、多元化的通往良善治理的可能性。

其一,话语的二重特质,来自于语境的交互叠加。对于话语而言,语境实则可以理解为由实践所塑造的情境,对语境的认知便意味着对实践的立足。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并非孤立的、演绎的范畴,而是处于国际和国内语境叠加之下的现实、动态、持续演进的主题。事实上,语境的二重特质对中国这一久经近现代历史沧桑的文明古国而言并非新鲜,但新发展阶段代表着一种根本的扭转趋向,此扭转在于化被动为主动。新发展阶段,是一个以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目标,面向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贡献中国智慧的历史新阶段。国家治理在新发展阶段的继往开来将意味着立足于实践的马克思主义话语观的胜利,也表明“东方从属于西方”的19世纪终将成为被“中国之治”所超越的历史。从语境层面来看,这一过程将最终完成于新发展阶段,完成于国家治理放眼全球、立足本土的实现民族复兴的阶段。难能可贵的是,国家治理在语境扭转之后的全球视野,将不再是一种强制性的输出,而是体现为由内而外的成熟治理之道的贡献。

其二,话语的统一向度,来自于权属的无双地位。立足本土而确立全球维度,应被理解为对中国共产党治国治理的开阔视野的描述。1921年以前,由于缺乏强有力的领导核心,20世纪初期的中国几乎沦为四分五裂的“失败国家”。化被动为主动的国家治理历史,实质上属于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党史中的核心组成部分。思考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正是探讨党治国理政的价值规范将向何种方向演进而愈发成熟的主题。以国家治理为主线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终究属于中国共产党作为话语权属的成功,属于党领导人民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中建构的话语传统的实践功效。在社会主义中国的国家治理的辉煌历史中,基层导向和回应能力的保持便是对党作为无双的话语权属的外在证明,两者均源自于人民情感的基本内核。忽视了党的领导便等同于抛弃了国家治理最根本的前提,而拘泥于外在举措却忽视了内在价值的视角则仍然是“本末倒置”,这往往是国外学者研究中国之时囿于自身先验立场的局限性,也反衬出“中国之治”无可比拟的优势。

其三,话语的未来建构,来自于指涉的宽阔前景。建构成熟话语,也即推进优秀传统的延续和在自我创新中的成熟,这便需要认真思考语境变革中话语演进中的关键指涉层面所在。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若要真正构筑起成熟的话语体系,便需要透视风险与变革并存中的关键问题,让话语能够对问题给出有效回应,指明治理之路。在多元复杂的变革中,建立社会治理共同体、面对突发问题确立起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代表的风险意识以及合理定位并积极发挥技术影响,正是尚需真正突破的瓶颈所在。突破的契机,需从党所发起和推动的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中去寻找。党对共同体的领导统筹、法治规范对风险思维的支撑、群众工作对技术变革的吸纳,正可谓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经验对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所给出的“药方”。根本而论,此“药方”属于话语权属将传统与当下语境有效契合后所确立的面向未来的价值规范。历久弥新的话语传统如何与共同体、风险和技术等命题进一步融合,则可成为新发展阶段国家治理主题下进一步研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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