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雕塑艺术中的微观叙事语言

2022-02-13 09:36孟繁朴
陶瓷科学与艺术 2022年12期
关键词:艺术创作微观雕塑

孟繁朴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景德镇 333403

1 当代语境下的新叙事模式

本文中谈到的“微观叙事”是叙事学中的一个新概念,在叙事学的概念中“微观”指的是以个人视角为出发点,阐述叙事内容为艺术创作的原型。其内涵在于将日常生活中平日难以察觉和易被忽略的微观内容,以一种隐喻的方式折射当下的现实。进入新世纪后,宏大的叙事视角不再是艺术家们创作的核心思想,中国的当代艺术呈现出更加个人化、多样化的创作特点。1979年,弗朗索瓦·利奥塔出版了《后现代状况:关于知识的报告》,书中写道:“当代社会与文化在后工业社会中和后现代文化中,知识的合法化问题是以不同的方式来形成的。宏大叙事已经失去了它的可靠性,无论采用什么样的同一方式,也无论它是何种形式的元话语形式。”[1]利奥塔首次次提出了“小叙事(微观叙事)”这一观点,认为“微观叙事”是当代艺术创作中的一种富有创造力的叙事话语,凸显出“微观叙事”在后现代语境的重要作用。如今,人们都在对自身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进行积极的探索。

在全新的叙事模式下,艺术创作呈现出更加富有想象力和可能性的景象,音乐、文学、电影、绘画等都展现出极强的情绪表达和生活体会,窦唯在1994年发布的第一张专辑《黑梦》中的歌词写道:“我的寂寞和我的泪,我的表现是无所谓,若要坚强需要受罪。”这是当时内地音乐对摇滚乐的最早探索,也是当时的时代印记和人们当时最为真实的体会。姜文在1995年的处女作电影,以王朔《动物凶猛》改编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真实展现了上世纪北京军区大院孩子们的日常,引发了观众们情绪上的共鸣。而当代雕塑艺术,创作者自身开始成为雕塑艺术创作的重要题材,艺术创作者对自身进行深刻的思考。如1990年刘杰勇的作品《站立的人》和1993年焦兴涛的《自塑像》,都是对当时雕塑艺术题材上的创新。雕塑艺术与绘画艺术相比具有一定的滞后性,总结以下两点:一是由造型上的要求所导致的,雕塑艺术最主流的要求是作品三维实体的体积、永恒性和纪念碑意义的精神凝聚力;二是在中国传统价值体系中有着“重绘轻塑”的观念,将雕塑艺术划作匠人的工作,致使雕塑艺术在过去停滞不前。但雕塑艺术也始终在随着时代的步伐前进着,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开放,各种“新”事物开始涌入大众视野,工厂工人下海,城镇人口流动剧烈,此时的信息也不再封闭,摇滚乐、弗洛伊德、尼采、迪斯科充斥着大众生活,此时的艺术工作者也有了更多创作题材可以选择,文学界出现了伤痕文学,绘画界出现了伤痕美术,雕塑界也焕然一新,如全国美展的金奖作品,朱成的《饮水的熊》就运用了抽象的形式进行创作。在开始对自身艺术道路探索的过程中避免不了西方艺术形式上的借鉴和对传统艺术题材上的挪用。到了20世纪90年代,邓小平在南方视察并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如“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实验。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关键是发展经济”等等,中国的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经济”成为了20世纪90年代的关键词,“经济建设”成为了中国当时的主导思想。随之而来的就是市场经济的兴起和精英文化的普世化,“世俗”和“大众”的文化逐渐取代20世纪80年代的“集体主义”和“理想主义”,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艺术家的思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也就是在此时“小叙事(微观叙事)”开始登上艺术史的舞台,成为艺术家们创作的重要语言。雕塑艺术家们开始对时代和自身进行思考,个人风格和新题材开始融合,形成一系列全新的景致。而艺术创作者的创作视角也更多转向日常生活中的个人情绪变化和细微的生活景观,在这种情况下,微观叙事的视角逐渐备受重视,艺术开始回归到生活当中,拉近了人与生活、与物、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2 微观叙事语言在当代雕塑艺术中的具体呈现

上世纪50年代,西方雕塑体系成为了学院雕塑教学的主要内容,苏式的社会主义雕塑对我国的学院艺术教育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这一思潮下,雕塑艺术创作的重心大多放在社会和国家的需求上。

从20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70年代的雕塑艺术作品,在题材上大多紧密围绕着家国的宏大叙事,如潘鹤的《艰苦岁月》,王官乙的《碎玉》唐大禧的《猛士——献给为真理而斗争的人》,作品中充斥着当时的那种饱含情感的集体主义。“集体主义”和“理想主义”是创作题材的内核。到了20世纪90年代,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雕塑艺术创作者展现出对当下最强烈的感受,雕塑艺术家们开始意识到相比宏大的叙事角度,生活中的市井日常更能激发他们创作的欲望,创作题材的视角也从伟人英雄转向普通人物。20世纪90年代的作品如展望的《坐着的小女孩》、焦兴涛的《自塑像》,我们可以看到两个时代雕塑艺术创作之间的明显差异,20世纪90年代的雕塑艺术创作者更加关注自我和当下,显现出来的是对当下生活的真切体会,也是当时雕塑家们最真实的诉求。

2.1 雕塑题材上的微观叙事语言

题材的转变最直接影响是在雕塑的造型上。20世纪90年代开始已经有艺术家在雕塑创作上去掉基座,如展望的《坐着的小女孩》,小女孩和坐着的椅子就是日常生活当中的椅子,运用纯粹的写实手法去塑造,基座的消失打破了观者与雕塑之间的距离感,给观者一种生活的气息。雕塑造型的稳定性一直受古典雕塑的范式影响,讲究稳固的姿态,但雕塑艺术家们开始挑战更多造型的可能,20世纪90年代向京的作品大多是对青年人物的描绘,向京对女性的身体和青春期的心理有很深的感触,在描述自我的微观叙事中对古典雕塑的造型也进行了很大幅度的改动,如作品《葡萄酒》表现的是一名喝醉酒女孩的微醺,半趴在吧台上的状态,人物的造型既没有稳固的姿态,也没有积极向上的内容,但在视觉效果上具有着真实生动的特点以及强烈的视觉冲击。[2]《于果》系列是于凡代表作品之一,在造型上塑造的都是青少年的日常,但于凡利用极为概括的手法藏匿了他多年的造型功力,简化后的造型就好像平时所见的卡通,拉近了与人之间的距离的同时并富有哲学意味。2007年王少军推出了“光头男人”系列,这是他雕塑生涯当中的一个重要转折,“光头、大眼、中山装”这些突出的特点成为了具有强烈符号的特色,并且,他将传统山水与之融合,形成一套独特的风貌,具有浓重的禅学意味。柳青的创作初衷就是将民生百姓作为重要材料,在作品《成果》的构图上庞大的蔬菜堆,高高堆起了卖菜的女人,不仅体现出对民生聚焦,又充分运用雕塑语言的体积感,将生活中常见的物形成无法忽视的势,直击人心。

能明显看出,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雕塑艺术家在创作中不断地对创作形式进行积极的探索,在内容上拉近了作品与人的距离,艺术创作者们也都打开思路,运用更多的创作手法,如现成品、真人翻模等手段,表达出创作者的真实初衷的同时丰富了艺术创作的形式。

2.2 雕塑装饰及材料呈现的微观叙事语言

“装饰”是雕塑的成品前的重要步骤,进入到新世纪以来,艺术家们愈来愈不满足于单一材质的色彩,如青铜、石膏、木雕等等,材料凝重的视觉效果也与艺术家想表现的“微观叙事”大相径庭,雕塑艺术家也开始追求与造型相得益彰的装饰手法,如展望在1992年创作的作品《失重的女人》上,便显出一个女人摔倒的姿态,将衣物穿到泥塑造好的人物的身上,最后在此基础上翻制,在作品展示的阶段给观者造成一种视觉混淆的特点,重新定义了人与雕塑之间的关系。于凡的作品《刘胡兰》,将壮烈牺牲的刘胡兰表现出婉转、凄美的浪漫主义色彩。在装饰上,有着类似于汽车油漆般光滑的表面,与传统的雕塑塑造方式产生鲜明的差别,既像是金属的光泽,又像是陶瓷的质感。李占洋在作品《双城记》中塑造了都市夜生活里花天酒地的场面。茶楼、酒吧、衣着暴露的女子、混乱的人群,再配合艳俗的灯光,这些脱离主流意识的微观叙事源自新时代的消费主义,展现出来的视觉效果是极为私密和个人的。鲜艳的色彩和夸张的造型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剧场化的视觉体验。[3]刘建华《迷恋的记忆》中,性感的双腿、大开叉的旗袍、柔软的沙发,这些融合了性、当代、波普的元素都是利用陶瓷和传统的釉上工艺完成的,作品名称《迷恋的记忆》侧面说明了作者叙事的主题,利用微观视角中模糊的记忆结合陶瓷材料凸显传统与当代的冲突,使观者产生一种在回忆生活日常的感受。

“装饰”和“材料”都是雕塑艺术创作中的重要部分。一件好的雕塑作品,必然运用了相得益彰的装饰和材料,随着时代的发展,雕塑艺术家们渐渐不满足于停留在单一的造型和塑造上,对装饰的手法和材料的自然属性也进行了深度的审美和挖掘,而今天的雕塑艺术家们也在不断实验和尝试下创作出别开生面的艺术作品。

3 雕塑创作中的微观叙事语言在今日

综上所述,早期的学院雕塑以及传统雕塑创作的视角大多与政治、社会、宗教有关,所创作的题材也都是有着使命感和庄严感的宏大题材。然而,时代和社会的发展拓宽了艺术家们的创作视角,证明了个体的微观视角在艺术和生活中同样具备很高的艺术价值,新一代的艺术群体们在艺术创作中选用微观的视角去探索和尝试,不仅仅是再现真实的生活,同时也是对时代语境的回响。

我们今天的文化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新时代艺术家们的踊跃尝试变得越来越包容,微观叙事的创作内容也逐渐被大众所肯定。习总书记在2014年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过,“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具体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恨,有梦想,也有内心的冲突和挣扎。”在今天,艺术的个体性得到了肯定,同时我们都希望,我们的文艺作品不仅仅映射出当下社会,同时丰富我们的日常生活,将丰富的、积极的、值得肯定的艺术创作展现给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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