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当断不断

□刘娟

公元前239年，富丽堂皇的楚国相国府里，一个衣着华丽、器宇轩昂的人正在大厅上皱着眉头，来回地踱着步子。他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相国、闻名天下的“战国四公子”之一——春申君黄歇。

因为在函谷关被秦军打得大败而逃，春申君渐渐被楚考烈王疏远。

门客朱英见春申君受了冷落，就给他出主意，说服楚考烈王将都城迁到寿春。楚考烈王迫于形势，当年就迁都寿春。春申君随即去了他的封国吴地，仍行使相国的职权。

到了吴地后，春申君很想缓和与楚考烈王的关系，经常为此苦思冥想，这天也不例外，但思来想去，他始终想不出一个办法。

就在春申君心烦意乱来回踱步时，他的舍人李园从外面走了进来。李园是赵国人，前阵子告假探亲，超过了期限，所以特地前来解释。

他对春申君说：“齐国国君派使者求娶我的妹妹，我陪那位使者饮酒，所以耽误了归期。”

春申君心里一动：楚考烈王至今还没有继承人，为此，他进献了许多能生育的美女给楚考烈王，但她们始终没能为楚考烈王生下儿子。李园的话给了春申君一线希望，他心想：“齐国的国君想娶的女子一定美貌非凡，何不献给大王呢？说不定能生个男孩！”于是他问李园：“可否让我见见你的妹妹呢？”

李园点点头，允诺尽快回去把妹妹接过来。原来，这个李园不简单，他早就想把妹妹献给楚考烈王，以谋求富贵，后来又担心楚考烈王不能生育，时间久了妹妹会失去楚考烈王的宠幸，自己的荣华富贵也长久不了。于是他想了一个迂回的办法，先投靠春申君。这次，他告假回赵国探亲，故意超过规定的时间才返回，目的就是要让春申君对他妹妹产生兴趣。

过了几天，李园果然把他妹妹从赵国接来。春申君一看，她貌若天仙，能歌善舞，说话也好听，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打消了献给楚考烈王的念头，自己纳为妾了。

两个月后，李园的妹妹便有了身孕。李园觉得时机到了，就让妹妹劝春申君将她献给楚考烈王。这天，李园的妹妹故作担忧地对春申君说：“大王非常宠信您，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比不上。您担任楚国的相国有二十多年了，可大王到现在还没个儿子，他一旦去世，继承王位的只会是他的兄弟。所谓一朝国君一朝臣，新的国君必定重用他自己的亲信，而且您长期执掌国事，肯定得罪过大王的这些兄弟，他们要是登上王位，您不但现在的地位保不住，而且还可能大祸临头呢。”

李园妹妹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春申君，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一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啊。”

李园妹妹见春申君被说动，又柔声道：“现在我怀了您的孩子，但还没有人知道，如果您将我进献给大王，一定会得到他的宠幸。若蒙上天恩赐，我生下一个男孩，那么继位为王的就是您的儿子了。这样一来，楚国便全都是您的了。”

春申君听了很欢喜，就向楚考烈王推荐她。李园的妹妹被召入宫，很受宠。不久，果然生了个儿子。楚考烈王大喜过望，当即立为太子，并立李园的妹妹为王后。

从此，李园的地位也跟着显赫起来，但是他害怕春申君把整件事情泄漏出去，便暗中豢养死士，伺机杀春申君以灭口。楚国都城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不久，楚考烈王得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春申君很担忧。朱英就跑来对春申君说：“世上有意料之外的天赐洪福，也有始料不及的无妄之灾。现在您处于变化不定的社会之中，为喜怒无常的君王效力，身边怎么能没有您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呢？”

春申君诧异地问道：“什么是意料之外的天赐洪福？”

朱英拱手答道：“您担任楚国相国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名义上是相国，实际上却相当于国君。如今大王病重，随时都会死去，一旦病故，您辅助幼主，继续掌握国家大权，待幼主成年后再还政给他，或者干脆就面南而坐，自称为王。这便是意料之外的天赐洪福。”

春申君又问：“那什么又是始料不及的无妄之灾呢？”

朱英正色道：“李园不治理国事，却享受着与您一样的尊荣；他也不管理军务，统率军队，却长期豢养着一群死士。大王一去世，李园必定抢先入宫，趁您不备，杀您灭口。这就是我说的始料不及的无妄之灾。”

春申君淡淡地笑了笑，再问道：“那么，我没有预料到，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又是怎么回事呢？”

朱英回答说：“您将我安置在郎中的职位上，待大王去世，李园抢先入宫时，我替您杀了他以除后患。这就是所谓的‘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

春申君听完，哈哈大笑道：“先生过虑了啊！李园是个老实诚恳的人，况且我对他很好，哪儿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呀？！”

朱英见春申君不听自己的，知道多说无益，便退了出来，但他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为了不受连累，他连夜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楚国，逃亡他乡去了。

十七天后，楚考烈王去世，李园果然抢先进宫，把他豢养的死士埋伏在棘门里面。春申君一进去，他们便两面夹击，将他刺杀，并砍下他的头颅，扔到宫门外面。接着，李园又派人把春申君的家人全部杀了。随后，太子芈悍继位，是为楚幽王。

（摘自《少年读〈资治通鉴〉-秦朝》，人民文学出版社，99读书人 出品，张永文 图 ，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