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遭遇史上最强龙卷风
——极端天气或成未来常态

董晓白/编辑 IC/图

当地时间2021 年12 月10 日晚至11日凌晨，美国中西部及南部8 个州遭遇至少50 场龙卷风袭击。这次龙卷风的级别不同寻常，从其破坏力上看，所到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凡是阻挡它前进脚步的，无论是房屋、树木、汽车、广告牌、火车，只要龙卷风走过，都会被夷为平地。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截至12 月13 日，龙卷风已造成近百人死亡，许多人下落不明。大量建筑、基础设施损毁破坏，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惨遭肆虐的蜡烛厂

当地时间12 月10 日下午，美国肯塔基州格雷夫斯县梅菲尔德市的天气异常温暖，帕森斯·佩雷斯像往常一样开车从帕迪尤卡去往梅菲尔德消费品公司上班。圣诞节的临近让蜡烛厂变得异常忙碌，帕森斯·佩雷斯需要从18 时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4时半。她刚到工厂打完卡，就被工作人员径直带到了风暴避难所。原来工厂刚刚收到了恶劣天气预警，但是10 到15 分钟后预警解除，帕森斯·佩雷斯又被告知回到岗位上工作。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出现预警后，工厂还让我们继续工作。”帕森斯·佩雷斯说道。但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听从建议照常工作。又过去了3 个小时，大约21 时刚过，龙卷风预警再次响起。帕森斯·佩雷斯当时正在检查蜡烛质量是否合格，她没觉得这次预警与第一次有什么不同，只是跟着其他同事又回到避难所，想等着预警过去，继续回去工作。突然，刮来一阵飓风，在耳边砰砰作响，建筑也开始左右摇摆，灯光忽明忽暗。一声爆响，天花板砸了下来，一切都倒塌了。

帕森斯·佩雷斯在黑暗中被困于一隅，整个人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闻到绝缘材料的刺鼻气味，听到周围人的呼救声。为了获得救援，她在社交媒体上直播了她遇困的情况。“我不知道谁在看这段视频，我们被风暴袭击了，现在身处肯塔基州梅菲尔德。拜托大家了，能不能有人来救救我们。”被成功营救时，帕森斯·佩雷斯已经被困了近3 个小时。她站在废墟之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着逃了出来，放眼望去，蜡烛厂已成一片废墟。

据几位幸存的员工透露，他们本可以在龙卷风来袭之前离开工厂。在两次龙卷风警报响起后，多名员工申请回家避难却遭拒绝。“如果你离开工厂，很可能会被解雇。”这家梅菲尔德消费品公司的员工埃默里接受采访时说，12 月10 日17 时30 分左右，工厂外响起第一次龙卷风警报后，她“亲耳听到”员工们向主管要求离开工厂却遭到“失业警告”。另一名幸存的员工康德透露，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紧急警报之间有3 到4个小时的窗口期，多达15 名员工恳求工厂主管让他们回家避难，然而这一请求遭拒绝。经理们以“安全防范措施”为由，要求所有员工呆在走廊和卫生间里，一旦“龙卷风不再危险”，所有人都得回岗位继续工作。

在第二次警报响起后不久，龙卷风撕裂了这家厂的厂房，工厂只剩下一片废墟。埃默里被一块混凝土击中了头部，在倒塌的水泥墙下被困了6 个小时。她的腿上、臀部和额头上有几处蜡烛留下的灼伤痕迹。

此前有报道称，当时在厂内工作的110 名员工中可能有约70 人死亡。不过，梅菲尔德消费品公司发言人于12 日表示，目前有90 多名员工确认安全，8 人死亡，8 人失踪。肯塔基州州长贝希尔称该工厂只有8 名工人死亡是“圣诞节奇迹”。对于员工们的“指控”，梅菲尔德消费品公司管理人员称这“绝对不是真的”。该公司发言人弗格森说：“自新冠疫情开始以来，我们就有一项规定，员工可以随时离开工厂第二天再来。”弗格森同时也否认经理们曾告诉员工，“离岗意味着有失去工作的风险”。他说，经理和团队领导此前都会遵循当地相关部门的指导方针，进行一系列的紧急演习。从13 日开始，员工可以拨打24 小时热线电话，询问事件津贴、心理咨询以及其他援助。

形同虚设的预警

摩根·杰克逊是梅菲尔德市一家加油站的收银员。12 月10 日一整天，她不停地查看天气预报。她的手机一直在响，警报不断，朋友和家人频频打来电话。顾客们纷纷谈论可能来袭的龙卷风。“大家都知道风暴要来了。”杰克逊说，她对天气预报的精确程度感到惊讶。“他们说龙卷风会在晚上9 点半袭来，结果真的就是9 点半。”

“人们明明收到了警告。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遇难。”维拉诺瓦大学教授斯蒂芬·斯特拉德对《纽约时报》说，“有别的什么事情把他们拖住了。”据《纽约时报》报道，美国国家风暴预测中心在龙卷风袭来几天前就发出了预警。有些居民四处寻找避难场所，但其他人选择留在家里，或照常上班。一些人说，他们不确定该如何对待这一可怕的预警，或者盲目乐观地认为，风暴不会袭击他们的社区。《纽约时报》称，关于自然灾害的警告实在太多了，很容易让人感到不知所措，忽略那些真正要紧的信息。

卡特里娜·斯普拉德林和杰克逊一样，12 月10 日一整天都盯着天气预报，对龙卷风忧心忡忡。她敦促父亲到她家避难，她的房子距离父母家只有10 分钟车程。但父亲选择留在自己家中。第二天早上，父亲被发现已经死亡。当地警方告诉斯普拉德林及其家人，根据发现尸体的地点，警方认为，她父亲曾试图离开家去避难，但为时已晚。“我很震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斯普拉德林说，“我们讨论过要建一个避难所，但从未付诸行动。我现在非常后悔。”

一些认真对待预警的人，也因为各种原因在10 日的龙卷风中丧生：他们的房子不够坚固，无法抵御强风；他们的雇主把他们关在不安全的建筑里；他们作出了错误的决定，比如外出。

布鲁克斯住在俄克拉何马州，该州也位于龙卷风带，所以他的房子里有一个坚不可摧的龙卷风避难所，长2.4 米、宽1.5 米，拥有厚达152 毫米的钢筋混凝土墙和一扇钢门。他说：“地球上的风奈何不了这东西。”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远见、时间或金钱建造这样的避难所。

布兰迪·维泽在风暴来袭5 分钟前和他的母亲通过电话。“我问她是否还好，她说她在客厅里，很安全。”维泽说，“我说要注意安全，风暴过去后给我来电话。5 分钟后，我试着给她拨电话，结果转到了语音信箱。我不停地给她打过去，都没有人接。”12 月11 日早上，一位邻居发现了老太太的尸体。

美国史上最强龙卷风之一

据报道，肯塔基州此次遭遇了4 场龙卷风，其中一场龙卷风的路径长达322 公里。停电数据显示，整个肯塔基州超过26700 户家庭和企业停电，其中，拥有约1 万人口的梅菲尔德几乎全城处于断电状态。州长贝希尔表示，300 多名警卫人员和数十名州政府工作人员负责分发物资，并努力清理灾后堆积如山的废墟。蹂躏肯塔基州西部的龙卷风是EF-3级风暴，风速为每小时219 公里至266 公里。它的足迹宽1.2 公里，撕碎了沿途约354 公里内的一切。

与此同时，在伊利诺伊州南部的爱德华兹维尔，亚马逊的一个配送仓库遭到龙卷风袭击。官员们称，风暴对设施造成了巨大破坏。伊利诺伊州州长普里兹克12 月11 日晚间表示，至少有6 人因建筑坍塌而丧生。他补充说，还有1 人正在接受治疗，工作已转移到了搜救任务上。“这是伊利诺伊州历史上悲惨的一天，”普里兹克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爱德华兹维尔警察局长迈克尔称，亚马逊有数十名工人自己逃出了仓库建筑。亚马逊发言人南特尔对在灾害中遇难的员工表示了哀悼，并感谢了救援人员。该公司称，每年会对员工进行多次针对龙卷风的紧急安全培训。

此外，田纳西州紧急事务管理局办公室主任佩洛姆也表示，该州有4 人因风暴而丧生，另外莱克县还有1 人失踪。据美联社报道，阿肯色州有2 人因疗养院遭到破坏而遇难，密苏里州也有2 人遇难。

这一系列龙卷风，已被美国总统拜登形容成“美国历史上遭遇的最大龙卷风灾害之一”。美国将龙卷风强度划分为EF0 至EF5，共有6 个等级。而这次袭击美国多州的50 多场龙卷风包括EF3、EF4 以及EF5级别，风速达到320 公里每小时。另外，此次系列龙卷风持续时间较长。其中一场“四州龙卷风”在4 个小时之内横扫了阿肯色州、密苏里州、田纳西州和肯塔基州。据悉，一般龙卷风持续时间通常在10 分钟左右，但这次出现了好几个非常持久的龙卷风，这也让它的破坏性更强。

目前，被龙卷风肆虐的几个地区已经开始了重建工作。作为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在遭受龙卷风侵袭的数天后，梅菲尔德仍旧没有电力。据路透社报道，龙卷风几乎夷平了这座城市的街区，倒下的电线蜿蜒穿过道路和庭院。工作人员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重新安装上电线杆，并接通输电线路。

当地时间12 月15 日，美国总统拜登走访被龙卷风摧毁的城镇，承诺重建遭受数十亿美元损失的社区。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也正在接受居民的救灾申请，以帮助他们支付临时住房和房屋的维修费用。

对梅菲尔德以及其他受灾城市而言，当前最紧迫的挑战是清除街道各处堆积如山的瓦砾。肯塔基州紧急事务管理主任迈克尔·多塞特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这不只关系到整个城市基础设施的重建，个人重建住房也十分重要。”太多的房子直接从地图上消失，剩下的公寓也大都不适合居住。当地救灾协调员克里斯·奇莱斯说，梅菲尔德的情况如此严重，社区可能要花费数年才能恢复正常。

极端天气或成“新常态”

龙卷风肆虐之后，不少气象学家开始探究这场在“非龙卷风季节”出现的强烈龙卷风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一般说来，龙卷风的形成要满足几个条件：当暖湿空气被冷空气困住时会形成雷云，随着暖空气上升，逐渐形成上升气流。当有风向不同的强风出现，气柱开始旋转。随着越来越多暖空气被吸入，加速了风的螺旋，再从雷云底部延伸出去，一旦接触到地面，便形成了龙卷风。

美国龙卷风通常发生在春夏季节。据报道，所谓的“龙卷风季节”多指的是南部平原的5 月到6 月。12 月发生如此剧烈的龙卷风确实少见，上次在12 月份发生类似规模的龙卷风还是在1957 年。本次龙卷风的形成路径与上述形成条件大致相同。先是异常温暖的天气遭遇了高湿度空气。随后，这团暖湿空气又被一个大型低压系统吸引到北部，导致雷暴的形成。当晚还遭遇了很强的“风切变”，即风向或风速随着高度发生变化，导致上升气流旋转，这又延长了风暴的持续时间，进而增大了龙卷风的强度。

美国中西部及南部8 个州遭遇至少50 场龙卷风袭击，大量建筑、基础设施损毁，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虽然很难将单一具体的气象事件直接归因于气候变化，但是气候变化的确会增加出现极端天气的可能。美国伍德韦尔气候研究中心高级科学家珍妮弗·弗朗西斯对英国《卫报》表示，全球变暖增加了大气中的热量和湿度，这为龙卷风的形成提供了“燃料”；当暖湿气流和冷空气碰撞，产生强大对流，形成了龙卷风生成的必要条件；气候变化正在加大此类事件发生的概率。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气象学家迈克尔·曼恩也同意这种说法。他表示，最新科学研究表明，由于人类活动导致气候变化，可以预见未来将出现更多剧烈的龙卷风。

“很多人一觉醒来目睹到这样的灾难性场景问道，‘这会是新的常态吗？’”北伊利诺伊大学气象学家、知名龙卷风专家维克多·根西尼教授说道。在这场致命风暴后，科学家们发出警告称，气温升高可能会加剧未来冷季的雷暴和龙卷风。全球各国都需要做好准备，以应对更频繁、更强烈的气候灾难。根西尼表示，尽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明确气候变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12 月美国大部分地区的温暖气团和拉尼娜现象（太平洋中东部海水异常变冷的情况），为“发生湍流创造了理想的条件”。毫无疑问，在一个不断变暖的世界里，“大气环境将更有利于寒冷季节的龙卷风事件出现”。

2018 年发布的最新版本美国《国家气候评估》中也强调了这一趋势。这份评估报告中写道：“观察到的及预测的未来某些类型的极端天气增加，如强降雨和极端高温，可能与全球变暖直接相关。其他类型的极端天气，如龙卷风、冰雹和雷暴，也正在表现出可能与气候变化有关的变化。”报告还指出，近几十年来，美国的龙卷风活动变得“更加多变”，尽管每年发生龙卷风的天数在减少，但龙卷风的数量却在增加。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强风暴实验室的高级研究科学家哈罗德·布鲁克斯表示，极端龙卷风变得越来越“密集”，正是“集群”爆发的体现。然而，雷暴转变为龙卷风所需的其他因素十分复杂，以至于科学家很难将气候变暖和更为频繁的龙卷风直接联系在一起。

根西尼则表示，可以明确的是，地球的持续变暖正在使一系列极端天气灾害更有可能发生，也更为严重。“当你把这些事情当成一个整体看待，很明显，这些事情发生的概率肯定已经发生了变化。”

对此，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局长给出了一个论断，称类似规模的恶劣天气将成为“新常态”，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将是这一代人的危机。由此可见，受灾地区遇到的挑战也不只有重建这一项，他们未来还可能面临更多龙卷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