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修复中“清洗去污”三种方法的运用
——以《某氏族谱》一书的清洗为例

徐晓静

（中国书店，北京 100050）

1 基本信息及破损情况

《某氏族谱》共两册600页，清代木活字，大开本，规格62厘米×42厘米，无函无封面，书叶有不同程度的污渍，大部分书叶有虫蛀、鼠啮、书口断裂、褶皱、磨损、缺失等现象，纸张是由竹料、皮料和少量稻草抄造的混料纸，部分纸张糟朽、絮化严重，地脚位置有圆珠笔涂鸦（图1）。

图1 《某氏族谱》修复前

2 修复方案及重点

遵循古籍修复“可逆性”“可识别性”等原则，针对《某氏族谱》的具体情况，初步制定修复方案为：先清洗污渍，再进行修补和局部加固，最后装订成册。目的是最大限度恢复其原来面貌，保护古籍，延其寿命。修复重点是：书叶清洗去污。

《装潢志》一书中写道：“洗时，先视纸质松紧，绢素历年远近及画之颜色，霉损受病处，一一加意调护……”意思是在进行清洗时，应首先观察纸质的松紧程度，纸张或绢素的年代是远还是近，还要看看画面的颜色以及发霉、损伤病变、虫蛀等情况，然后特意采取保护措施……强调了清洗前的注意事项，书画和古籍修复原本一家，同为纸制品的修复，所以也同样适用于古籍书叶的清洗。《某氏族谱》一书纸张纤维均匀、帘纹密集，断裂纤维很少，有少量纤维束，手感绵软有韧性。清代古籍历经几百年的时间沉淀，墨迹早已渗透到纸张纤维内部，根据经验判断，墨迹应该不会出现掉色或洇染现象，但谨慎起见，以防万一，还是做了试验，将事先叠成约三五厘米见方的双层宣纸纸片喷湿，覆盖在墨迹上面用手指肚稍微用力摁压，之后观察湿纸上面无墨迹印染的痕迹，说明墨色不洇不掉。综合衡量，此书纸质和墨迹都能够承受水的冲刷和浸泡。所以此书采取水洗的方法进行清洗污渍。

3 三种清洗方法操作过程

关于《某氏族谱》一书中虫蛀、鼠啮、书口断裂、褶皱、磨损、撕裂等破损情况的修复不做赘述，现仅将此书用到的三种清洗方法的操作过程和注意事项试述如下，仅供参考。

3.1 水冲法

水冲法，也叫冲水法、淋洗法。水冲法一般常用于轻度破损，水渍和潮线（常见于水湿污渍的边缘黄或褐色的水印）明显但污染不顽固不严重的污迹。《某氏族谱》中间大部分书叶，约400叶需要用此法清洗。此外，书叶天头和地脚有轻微鼠啮，书角磨损，有明显黄色水渍和潮线。

第一步，将书叶理好顺序，拆下书捻，书叶分开。以冲书板作为支撑物，冲书板为塑料材质，规格为长100厘米、宽35厘米、厚1.5厘米，上面垫一张规格尺寸和冲书板一致的白色净皮宣纸，均匀喷水润潮展平。冲书板上面垫纸的目的：其一避免书叶与冲书板直接接触造成书叶摩擦损伤；其二起到保护书叶的作用，冲洗过程中纸张吸足水分后，其抗张力下降，容易造成机械性损伤；其三是清洗完毕后，便于将书叶从冲书板上揭下来。需要注意的是，尽量不要垫塑料纸，因其表面比较光滑，淋水后书叶水分饱和且重量增加，容易导致书叶在塑料纸上滑动，无法有效束缚住纸张。

第二步，将书叶按顺序错开一定距离由下而上码放在冲水板上。如果污渍严重，为避免书叶重叠或遮挡部分的污渍冲洗不干净，可将书叶稍微预湿后再用毛笔（或排笔）蘸取弱碱水涂抹在污渍相对严重部分，再码放下一页，然后依次将书叶铺满冲书板。《某氏族谱》一书因地脚位置有圆珠笔涂鸦，圆珠笔迹遇水会掉色，所以在码放时有圆珠笔迹的一面朝下且覆盖一块白色净皮宣纸，使圆珠笔迹部分不与其他书叶接触，避免印染到其他书叶上面。因此书开本相对较大，一块冲书板上面只能码放10～12叶。

第三步，用厚纸（净皮）白色净皮覆盖在书叶上面，轻轻摁压，然后喷水湿透。一方面使厚纸“服帖”，在将其转移到水槽时不会因皮纸干燥而被“吹跑”；另一方面书叶预湿，纸张纤维慢慢膨胀、伸展，避免大量水流直接冲洗书叶，造成书叶“压力大”伸缩系数不一。

第四步，将铺好书叶的冲水板转移到水槽（或水池）里，斜放，使冲水板倾斜约30度。需要注意的是，倾斜角度不宜过大，否则一是容易造成书叶整体下滑，二是会使水流速度加快，只能从书叶表面流过，不易完全浸透。

第五步，冲水。把50克碱面放入2000克热水中，搅匀，灌入水壶中，由上而下慢慢浇在书叶上，使热水缓缓流下来，要控制水流速度和水量，防止冲坏书叶，冲一至两遍之后，待所有书叶充分吸收水分后，用木棍（或灌满水的塑料水瓶）从上往下在书叶上面轻轻滚动进行挤压，切记不可用力过猛，一是赶出气泡，二是挤出污水。此时可以看到黄褐色污水流出。之后再用清水冲洗，即用清水代替弱碱水重复冲洗，直至书叶冲洗干净为止。为防止书叶上面有残留的碱成分，建议多冲洗几次清水。

第六步，晾叶和压平。冲水完毕将水控净，揭页晾干一些，再进行压平。《某氏族谱》一书控水后，在空气流通的情况下，自然晾晒20分钟，在出现星星点点白色时，轻轻揭开书叶按一定顺序摆在吸水纸上，倒叶换纸，待书叶七至八分干时，以10页为一层，每页之间隔一张白色宣纸，夹在压书板中进行压平阴干以减轻变形，每天用干纸倒换两次，直至书叶平整干燥为止。

利弊分析：

优点：一般可以十几页甚至更多书叶批量处理。

不足：水湿后的书叶与书叶之间会有粘连，揭页时容易揭坏书叶，需要特别小心。

3.2 水浸法

水浸法，又叫浸泡法、泡洗法。水浸法就是将污渍书叶泡在水中清洗，常用于轻度破损、污渍相对顽固的书叶。《某氏族谱》一书中，尤其是后面部分的书叶，约100叶，有轻微虫蛀和鼠啮，书口部分断裂，污渍较中间书叶严重（图2）。

图2 《某氏族谱》第208页清洗前

第一步，准备工作。①待清洗书叶理好顺序；②裁切比书叶稍大的白色净皮宣纸；③两块比书叶稍大的塑料纸；④调制弱碱水灌入容器中，搅匀，备用；⑤其他辅助工具。

第二步，将书叶放入水盆中。水盆为长方形不锈钢材质，底部先垫一层塑料纸，再垫一张白纸，然后将书叶一页一页铺进水盆中，书叶和书叶之间隔一张白纸，最上面书叶除盖一张白纸外再覆盖一层塑料纸。书叶下面的塑料纸的作用：一是避免书叶与金属直接接触造成损伤；二是清洗完毕便于取出书叶。书叶上面塑料纸的作用：一是避免倒水时损伤书叶；二是便于木棍（或灌满水的塑料水瓶）摁压。

第三步，倒入弱碱水浸泡书叶。将弱碱水缓缓倒入水盆中，可以沿着盆边慢慢倒入，也可以在书叶四周慢慢倒入，待书叶慢慢被浸透，前后左右轻微晃动水盆，确保书叶完全浸透，一般情况浸泡10～30分钟（图3）。此操作过程主要注意浸泡时间和水量。浸泡时间主要根据污渍的顽固程度决定，时间把控是个难点，比如：①纤维相对较短的纸张其机械强度低，容易破损，一旦水湿浸泡后纤维之间氢键链接作用失效，更容易破损；②纤维受损的纸张对水的承受能力有限，浸泡时间过长纸张就会出现开裂；③原有破损、褶皱处也容易进一步损伤。所以把控恰到好处的浸泡时间，需要有足够的经验和科学理论的依据。另外，水量的控制，漫过书叶即可。一开始倒水，尤其是从书叶四周倒水时书叶会有漂浮现象，稍不注意观察会误认为水量不足还没有漫过书叶，所以倒水时要随时观察书叶的变化。

图3 《某氏族谱》第208页水浸法清洗中

第四步，挤压书叶排出污水。用光滑的木棍（或灌满水的塑料水瓶）从中间向两边滚动并轻轻摁压书叶，重复数次，一是避免有水浸不透的地方，二是将污水挤压出来。然后排出污水，如果水盆底部有排水孔，拔掉塞子将污水排出，如果没有排水孔，先轻轻抬起水盆一边，让污水集中到另一边，另一人摁着书叶，防止书叶随着水流滑动，将污水倒出即可。再按上述方法用清水冲洗2～3次，洗去残留污渍和碱成分，将书叶冲洗干净。

第五步，控水、晾书叶、压平。水盆倾斜将水控净，然后取出书叶放在桌上，先将书叶一摞一摞分开摆放在吸水纸上，自然晾晒，稍干一些，再一页一页揭开，按顺序摆放在吸水纸上，倒页换纸晾干到七至八成后，以10页为一层，每页之间隔一张白纸，夹在压书板中进行压平以减轻变形，每天用干纸倒换两次，直至书叶平整干燥为止（图4）。

图4 《某氏族谱》第208页清洗后

利弊分析：

优点：操作简便，能将常见污渍清洗干净，能够多页甚至批量清洗，但最多不要超过50页。

不足：因书叶和白纸层层重叠，有时会残留黄色水渍。另外泡洗时间的把控需要足够的实践经验，一旦浸泡过度，有可能二次损伤书叶，也有可能造成纸张原有介质的损失，如纸张表面的施胶、填料被水大量地带出，削弱了纸张表面纤维与胶料、填料的结合强度，使纸张容易撕裂、起球或起泡分层，严重时甚至出现纸张脱层①。

3.3 水洇法

水洇法，即单页清洗法。主要针对《某氏族谱》一书前几页（约60页）褶皱严重甚至成团状、缺失严重、粘连、老化和絮化等现象，情况比较复杂，不宜直接用上述两种方法清洗，所以进行了单页处理再清洗（图5）。首先需要做一些清洗前期工作，比如展平褶皱、拼接断裂书叶等，使其达到适合清洗的状况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清洗工作。

图5 《某氏族谱》第1页修补前

第一步，将褶皱严重甚至团状的书叶润潮展平，书叶无破损的地方用干排笔轻轻刷平，破损的地方用软毛笔或镊子轻轻展开后再盖一张白纸适度摁压使其平整。此操作过程中注意两方面：一方面喷水一定要呈雾状均匀润潮，避免大水滴落到絮化、老化严重的地方导致糟朽的纸张化掉或者蜷缩；另一方面是书叶缺失严重的尤其仅有一两块纸片的，先根据其他完整书叶的尺寸在白纸上画出天头、地脚、两侧书脑以及书口标记，方便缺失严重书叶的定位，然后将书叶摆放在合适位置，再进行润潮展平。

第二步，在摆好展平的书叶上面盖一张润潮的白纸，排笔刷平，蘸取弱碱水轻轻刷在白纸上面，弱碱水透过白纸渗到书叶里面，起到清洗书叶的作用。

第三步，用白毛巾将污水吸走，再用清水重复第二步，清洗1～2次将残留污渍和碱成分洗净，直到书叶干净为止（图6）。

图6 《某氏族谱》第1页展平、清洗后

第四步，稍微晾干，轻轻揭下白纸，直接进行修补工作。

利弊分析：

优点：单页清洗，不会有书叶重叠现象，所以清洗时无论是弱碱水，还是清水，渗透都较快，清洗结果比较干净，此外不占用水盆或冲书板之类的工具，在桌面上即可完成清洗操作，占用空间小。

不足：费工费时，工作效率不高。

4 总结

《某氏族谱》书叶的清洗工作，针对不同程度的污渍和不同破损情况采取了上述三种不同的清洗方法，使书叶基本恢复到“健康”状态，此项清洗工作，不仅增强了纸张柔软度，而且纸张的pH值由原来的4.8～6.0提高到7.0～9.0（抽样检测），基本达到了预期效果，为后续修补和装订工作打下良好基础（图7）。对于古籍书叶的各种污渍，上述三种清洗方法是修复工作中经常应用的，每种方法有其利弊，虽然水是清洗纸张污渍污物最好的溶剂，但在实际工作中仍然需要综合考量，如印刷的墨迹、绘画的颜料、黏合剂、红蓝格等是否会洇开或脱色，纸张是否能承受得起水的“洗礼”，破损情况是否允许用水清洗等。所以无论用哪种方法清洗书叶都需要慎之又慎。

图7 《某氏族谱》修复后

注释

①刘家真.水与纸质藏品的清洗修护[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9：11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