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塔之城,古老的艺术之都

2022-06-07 05:16艾佳
世界博览 2022年11期
关键词:国家博物馆金字塔埃及

艾佳

阿拜多斯神庙的12根石柱上,雕刻有拉美西斯二世本人和众神。

在5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古埃及无疑创造了世界上最耀眼的文明。伟大的金字塔、神秘的木乃伊、先进的太阳历,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潜心研究。如今,埃及的考古现场并不是某座被人遗忘的金字塔,而是位于开罗解放广场的埃及国家博物馆。这座古老的建筑始建于19世纪末,展厅内的珍宝数不胜数,在它的地下室中还隐匿着一座庞大而神秘的迷宫,以及鲜为人知的宝藏“隐私”。

早在上世纪20年代,图坦卡蒙的宝藏就涌入了埃及国家博物馆一楼的展馆。

博物馆地下仓库里,一位工作人员正在展示一条玛瑙和绿松石项链,这件文物出土于吉萨以南20公里远的代赫舒尔。

伊姆贺特普博物馆对公众的开放,促使埃及国家博物馆馆长穆罕默德·马布鲁克破天荒地打开了博物馆地下室的铁门。源自埃及各个年代、各个地区的木乃伊、石棺、雕像、圣物等珍贵的宝藏都被存放于此。这些价值连城却疏于维护的部分藏品,终于在伊姆贺特普博物馆内重见阳光了。

1940年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在萨卡拉的埃及法老公墓区,埃及学家阿卜杜勒萨拉姆·侯赛因从一条刚刚被发现的甬道进入了一座陵墓。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这处圣所内部看上去杂乱无章。显然,曾经有盗墓者光顾过这里。突然,一名正往陵墓深处前进的年轻工人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惊叫,只见不远处有两个“男人”笔直地站立着,他们用硕大有神的眼睛安静地盯着这名工人——在这座“马斯塔巴”石墓的中央,竟然有幽灵出现!

阿卜杜勒萨拉姆挥舞着手中的火把试图驱赶“幽灵”,这两个“幽灵”立即清晰地出现在光环中,原来那只是一对涂抹着生石膏的木雕。这两个栩栩如生的木人身材高大,与墓主人普塔霍特普(古埃及第五王朝法老杰德卡拉统治时期的大臣)颇有几分神似。实际上,它们是亡人的灵魂复制品,埃及人称之为“卡”。

第一个木人代表年轻时的普塔霍特普,而第二个则代表身心成熟时期的他。在普塔霍特普下葬的那天,这对木人随着墓主人一起被置入陵墓。如获至宝的埃及学家立即将它们运回了开罗国家博物馆。可惜,当时展馆已满——几乎每天都有雕像被送到这里。

这位古埃及大臣的灵魂雕像无法展出,博物馆工作人员只能把它们保存在仓库里。因此,这些杰作刚刚从地底下重见天日,就要重新被置于漆黑的地下室中。这标志着普塔霍特普的“第二次死亡”。

活跃于古埃及第五王朝的普塔霍特普是法老杰德卡拉手下的重臣,同时他也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他著有《普塔霍特普箴言录》一书,是至今所见的埃及相关领域的最早巨著。但是,阿卜杜勒萨拉姆以这些理由为普塔霍特普雕像入驻国家博物馆展厅进行申辩,竟然毫无用处。

在博物馆中厅和展馆下方7米的深处,分布着许多走廊、展厅、交叉道和死胡同,普塔霍特普雕像就被安置在这样一个迷宫里。

与普塔霍特普雕像命运相同的还有6.5万件文物,它们同样被幽闭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中。“普塔霍特普”在这里找到了许多和自己命运相同的人——法老的顾问、内侍、总理大臣、大祭司和宫廷总管的雕像,其灵魂复制品出土后也被运到了这里。一些大臣的灵魂复制品被保存在箱子中,而其他藏品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有时候,博物馆的守卫能够见到某些藏品的脖子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在这个怪诞的“旧货场”中,一出奇特的“宫廷剧”正在上演:圣屠夫、仆人、奴隶,来自异邦的侏儒、神灵、女神、猎隼、白鹮、狒狒、奶牛和猪……这些雕像由雪松木、埃及无花果木、红花岗岩、灰花岗岩、闪长岩、片岩或砂岩制成。在那里,女神伊西斯终于找到了丈夫欧西里斯,而刺客邪神赛特则躲在暗处窥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出入这个杂乱无章的场所,博物馆管理员和考古学家只有在警卫的陪同下才能来此“探险”,因为这些铁门背后可能隐藏着可怕的“陷阱”。

1951年,年轻的埃及学家扎卡瑞亚·高内姆从“普塔霍特普之父”——阿卜杜勒萨拉姆手里继承了这座博物馆。通过坚持不懈的发掘工作,3年后,扎卡瑞亚在卓瑟王阶梯金字塔的东面,找到了卓瑟王繼承人斯奈夫鲁法老的金字塔,这一巨大发现使他被荣耀所包围。

成为全球知名人士之后,扎卡瑞亚发表了自己的论文并成为了环球旅行家,可是他的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由于被人指控盗窃卓瑟王金字塔中的石盆,扎卡瑞亚在回国后遭警察拘捕。他竭力辩称自己是清白的,但可怕的司法程序已经启动。

一时间,这位年轻有为的埃及学家成为了嫌疑犯,博物馆的大门也永远对他关闭。扎卡瑞亚的朋友疏远他,新闻界抨击他,司法部门对他进行了各类诉讼,所有人都不再相信他——除了一位名叫琼·菲利普·劳尔的考古学家。正是他在20年前于卓瑟王阶梯金字塔中发现了那个著名的石盆,当然同时出土的还有其他数千件文物。劳尔记得当时已将这个石盆运进了埃及国家博物馆的仓库。他立即前往那里,开始了一场大海捞针般的搜索。

劳尔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回报:在一个阴暗的墙角,石盆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扎卡瑞亚是无辜的!但当劳尔跑去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扎卡瑞亚已经趁着夜色跳入了尼罗河。

时光飞逝,随着各类发现的增加,博物馆的地下仓库被塞得越来越满。于是某种论调产生了:埃及最大的考古学宝藏不在萨卡拉,也不在国王谷,而是在埃及国家博物馆的地下迷宫里。

埃及国家博物馆扩大规模的步伐从未停止过。上世纪20年代,图坦卡蒙的宝藏涌入了一楼的展馆。不久之后,塔尼斯的金饰品也来到了这里。在其揭幕的那天,埃及国家博物馆共有3.6万件藏品,而今博物馆员工们要负责管理18万件藏品。然而,这种满足感并不能使他们忘记某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纳芙蒂蒂女王半身像的失窃案。

事情发生在1912年12月6日,在阿梅诺菲斯四世统治下那座昙花一现的首都阿马尔那,德国著名的埃及金字塔专家路德维希·博尔夏特,走进了与米开朗基罗身处同一时代的雕塑家图塔摩斯的工作室。这位天才般的雕塑家打破传统,对艺术进行了革新。在作品中,图塔摩斯并没有把法老描绘成“活的天神”,而是将他表现为一个同样拥有缺点的凡人。

当时恰逢正午,工人们挖出了一尊埃赫那吞彩色半身像。吃惊之余,博尔夏特立即开始用自己的貂毛刷子为这尊雕像清理浮尘,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不过当夜幕降临时,一尊更为精美的纳芙蒂蒂女王半身像也被挖掘了出来。这是一尊在石灰心上敷以石膏而制成的雕像,作品中的女王神情娇媚,戴着一顶天青色的三重冕。博尔夏特简直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于是,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他并没有将女王半身像上交给埃及国家博物馆,而是偷偷地将其运回了德国。一年后,女王雕像出现在柏林。这一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纳芙蒂蒂再也无法回到埃及了!这是一种令人难以容忍的缺席。

“普塔霍特普们”依然在国家博物馆地下室中“沉睡”着。在等待的过程中,古代文物管理部门在那些考古遗址上建起了几座博物馆。很快,伊姆贺特普博物馆就要在萨卡拉对公众开放了。工作人员需要往这座博物馆内填充一些足够体面的藏品。因此,一场前所未有的“考古活动”正在埃及国家博物馆的地下室中展开。

阿拜多斯神庙。

一批学者进入了埃及国家博物馆的地下仓库。一开始,他们只见到黑暗和灰尘,随后陆续出现了激动人心的木乃伊,它们被装在巨型石棺中,而这些石棺的表面绘有亡人生前的形象。这些“活死人”是谁?在大多数情况下,登记员只是默默无闻地工作,顺从的博物馆管理员则满足于记录一些数据,而很多具体来源信息均未知!这样的工作太令人失望了。

埃及国家博物馆馆长穆罕默德·马布鲁克发挥才能,他在即将落成的萨卡拉博物馆中负責藏品选择工作。他的脚步在普塔霍特普的灵魂复制品面前停了下来,普塔霍特普雕像终于迎来了阳光。

这位“埃及大臣”所表现出的写实主义,他那坚定的眼神、苍白而精致的皮肤,足以使马布鲁克相信在雕刻这件作品的那个年代,世间已经存在着极其出色的艺术学校了。一场对于艺术杰作的追寻开始了。

埃及考古学家之所以能够对古埃及有很多了解并产生一定的认识,埃及国家博物馆功不可没。那段2500年以来一直被遗忘的辉煌历史,以及那些埃及的“大人物”们,在一座座新建的博物馆中又重新“活”了过来。

开罗以南广阔的埃及中部地区,被尼罗河浸润,弥漫着神秘的气息。这是埃及神话故事中半蛇半蛙的原始生物创造世界的地方,也有不少被盗墓者觊觎已久、尚未对公众开放的珍宝。阿克里斯古城遗址、阿拜多斯神庙、贝尼哈桑墓区都是难得一见的古老遗址。

埋藏在地下的珍宝都带着不可言说的秘密,等待被挖掘、被发现。

当人们的目光越过金字塔的尖顶,那些入目的景致,当属埃及的宫殿了。但如今,这些宫殿再也不属于法老们。在炙热的阳光下,如果不靠近它们,或许你会觉得那只是古老时空投向埃及的一个幻影。

被人们称为埃及“故宫”的末代苏丹王宫——阿里宫,隐匿于尼罗河畔一处小小的绿洲中心,它恍若征服者一般,从尼罗河上注视着金字塔。

从王宫顶部浮雕的缝隙看过去,胡夫金字塔和哈夫拉金字塔差不多大小。沙漠幻觉般的阳光和建筑物的巨大体积,都会导致人产生错觉。对于埃及,我们有许多这样的错觉。譬如在某张图片上,狮身人面像永远以亲密的距离看守着金字塔。然而,你真要从一座金字塔走向另一座,往往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这还只是刚到入口处。你还需穿过神庙的遗留物——巨大的石块和它们垒出的通道,才能抵达狮身人面像下方。这些石块曾构建出黑暗的神道,寓意法老的灵魂前往冥界之路。

在数千年时光中的某一时刻,这尊巨大的狮身人面像失去了鼻子和胡子。如今被许多石块和更多的人类包围着,样子疲惫不堪,再也不会向人们提出那已被解答的难题。马利耶特初到埃及时,沙粒下埋藏着整整一条狮身人面像大道。仅仅两个世纪的时光,它们便四散东西。马利耶特,这位埃及博物馆的缔造者、古代埃及生活的重建者,或许会后悔将他所知的一切公之于众。

站在阿里宫的高处,开罗的全景令人眩晕,破旧的尖塔、大胆的摩天大楼和闪烁的霓虹灯在尘土织就的面纱下朦朦胧胧。

1811年,穆罕默德·阿里为其爱妃修建了这座王宫。王宫白色的外观,配合极尽复杂的浮雕装饰,有几分脆弱,犹如一个薄壳的石膏模型。

花纹精美的穆沙拉比窗,是一种使用格栅和格构式窗取代玻璃窗和百叶窗的凸肚窗。发明出这种木格窗的阿拉伯工匠,并不单是为了服从于伊斯兰教律。要适应阿拉伯民族生活地域的自然条件,建筑物既需要通风采光,又要巧妙地躲避太过强烈的日光,因而才有了穆沙拉比窗这样的匠心之作。

制作这种繁复到极点的木格窗,需要车床、型号齐全的刻刀以及灵巧而稳定的双手。工匠们仍然保留和沿用传统的技艺,用双手来完成全部的工序。车床和刻刀的协作天衣无缝,制造出最精致的形状,再一笔笔填充色彩。那浓重的黑色,已经使用了许多个世纪。

工匠正在开罗进行古宅修复工作。要制作这种繁复到极点的木格窗,需要车床、型号齐全的刻刀,以及灵巧而稳定的双手。

在阿拉伯建筑中,遮窗格柵是重要的构成元素。它令空气流通,调节阳光,便于人们观察室外的情况。

穆斯林的建筑某些地方会呈现出欧洲色彩。铺了红地毯的环形楼梯,围拢成巧妙的心形,红色地毯和下层建筑的白色基调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从这个心形的平面向下俯瞰,下层的拱顶和地面宛如在水面以下,折射成微微扭曲的形状。

正厅是纯正的阿拉伯风格。花纹大理石镶嵌出一条主要通道,以标示大厅内正确的行进方向。室内点缀着小水池,都设计为层层下降的多边形格式,中心立着石刻的喷泉基座。但它已经不再喷涌泉水,这里的生活早已死去,无论这房间洁净还是蒙尘。

只有蜡像试图重现昔日王朝的生活——大臣们在汇报国事,卫兵持枪而立。他们的影子投到地板上,一动不动。血肉之躯或是无生命的蜡像,只要光线无法透过,两者的影子就没有太大差别。

一些旧建筑物的房间还保留着全部家具、窗格和地毯,繁复的花纹具备令人眼花缭乱的功能,构造出昔日的生活空间。变化着的几何图案,空心的、星形的,辐射状的、收缩状的,八边或是八角,以及花瓣简单对称的小朵花卉,每一个图案都描绘得一丝不苟,严谨宛如伊斯兰戒律。休息时就坐在圆形矮桌旁抽一袋阿拉伯水烟,窗格下的长沙发看起来非常柔软。

铜匠们打造出这些宫殿中最灿烂的一隅。被黄铜立柱和拱门环绕的大理石殿堂,就像一处室内的庭院。几何图案仍旧无处不在,但是金属潜在的清脆声响,给整座建筑的内部空间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气。

从外面看进去,屋内的布局和人们的活动都显出影影绰绰的效果。窗格完全对称的几何图案有时会有变数,一半描金,一半保持原样。这样鲜明的对比,使得灿烂的金粉就像阳光将自己涂抹了上去,明亮异常。人们可以从中体会出阿拉伯建筑那种对于光线的极度想象。水与光的运用,同为伊斯兰建筑的精髓。细密的花纹中,偶然会有大幅的作品。阳刻的人物,身着阿拉伯服装在演奏、小憩或是祈祷。窗格也会突然放大,形状奇异,宛如放大的钥匙孔。从这钥匙孔中看去,对面的建筑像是自己在镜中的反射,同样的外墙,同样的窗格。

这些建筑中,仍然陈列着昔日主人和他们家庭成员的画像。画像上的人们早已经故去。坐在椅子上的阿拉伯老人面带微笑,仿佛并不介意自己即将步入身后那些画像的行列。他深色皮肤的脸和手,从白色头巾与长袍的空隙中小心翼翼地显露出来,仿佛那长袍与头巾之中其实是另一个空间,而他不会允许自己走到外面不同的世界中来。他身侧的镜子,照出对面的一排小相框,留存其中的不同面孔,是那些在这里生活过和死去的人们。他们的呼吸曾经飘荡在这个房间中,声音被墙壁反射,而那墙壁早就开始了剥落的过程。

被这些破败建筑淹没的清真寺,有许多都在修复当中。为了一个大型拱门的顶端,人们已经花去了许多时间和金钱。脚手架搭建起来,屋顶被加固,褪色的天顶在弥补色彩,然而生活在附近的人们依然每天等待清真寺的钟声鸣响。他们一成不变地虔诚祈祷,仿佛从未改变过。

开罗旧城许多教堂、清真寺或其他古老建筑的下方,都保留有尼罗河昔日的水道。装着摩西的篮子就沿着这些水道漂浮,直到被法老王的女儿拾起。传说与历史的界限在此模糊不清,难以区分。

开罗这座城市虽饱经风霜,但绝非凝重到压抑,厚重到无生趣。走进阿斯芙水晶工厂,就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的水晶制品被称为“中东的施华洛世奇”,每件商品的设计都颇具埃及风格,水晶制成的金字塔、清真寺、方尖碑、神灯、棕榈树形台灯、枝形吊灯和各种首饰摆件,整个人仿佛畅游在《天方夜谭》的童话世界。

当清真寺宣礼声响起,开罗霎时间陷入了肃穆,空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宣礼声,仿佛整座城市都开始了沉思。沧桑而又神秘的风光,看不尽的是那风光背后的人与事。

(责编:马南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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