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师，孩子也需要“断舍离”

谷珵 米娜

一些幼儿园教师每日的工作异常忙碌，但收效却不能令自己满意。有時候，让教师忙得团团转的，不仅是他们过度的教育热情，还有让教师也无奈的“形式主义”。打着“幼儿的学习和体验需要丰富刺激”的旗号扰乱教师正常教育模式和孩子成长节奏的，除了“假案头”“假交流”，还有“假环创”“假区角”“假实践”……这些充斥在幼儿园里的“假”，苦了教师，夺走他们大量的时间，更是苦了孩子。如何为教师赋能，让他们回归安静、真实的教育实践？如何让教师学会“断舍离”，给孩子需要的适度的教育？我们就此邀请专家及园长建言献策，把童年还给孩子，让他们自然成长。

教师应如何避免在教育教学活动中走入“过度”误区，做到“智慧放手”，给孩子自然成长的空间？

徐明：一些幼儿园的确存在着“过度教育”现象，如本该在中班末期或大班学习的“循环排序”这一内容，有小班教师在益智区活动中要求幼儿在穿珠时就要按照“循环排序”的方式穿项链、穿手链;在大班，教师教幼儿《三字经》，尽管幼儿茫然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他们对此不理解、没兴趣，只是机械、无趣地背诵，但教师仍然在乐此不疲地教。

“过度教育”这一现象的背后的原因，从意识层面看，是很多教师“以教师为中心”理念的自然流露，认为“我觉得该教什么，就可以教什么”。从专业层面看，是教师不甚了解幼儿的心理发展水平和各方面接受能力，对教师的教育怎样转化为幼儿的学习这一过程不完全理解，简单地认为“我教了，你就应该学到了”。从氛围角度看，是急功近利的氛围，最好“你马上就学会我教的内容”，不给幼儿自然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要避免这一现象首先要在理念层面明确，幼儿的身心发展有其自身客观规律，不以成人的意志为转移。教师的教育必须尊重、符合其发展规律，而不是违背它、加速它。第二，要提高教师的专业化水平。不论通过园内培训还是园本教研，都要使教师对小、中、大班幼儿的年龄特点和学习方式烂熟于心，同时认真学习《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以及各地地方性配套文件，使教师准确把握各年龄班教学的适宜深度。第三，园内领导要引导教师摒弃急功近利心态。在评价制度、绩效考评方面，把考评的重点转向师幼关系是否亲近、幼儿的情绪是否快乐、幼儿在学习过程中的状态是否积极和主动等，引导教师给幼儿自然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张艳：第一，教师应树立科学适宜的教育理念。教师要真正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要时时、事事尊重并遵循幼儿的身心成长规律和教育规律，树立科学的保育教育理念，全面提高幼儿园保育教育水平。

第二，教师要明确未来发展的培养目标。幼儿园教师要以为幼儿后续学习和终身发展奠定良好素质基础为目标，以促进幼儿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协调发展为核心，关注幼儿学习与发展的整体性，尊重幼儿发展的个体差异，理解幼儿的学习方式和学习特点，明确单纯追求知识技能学习的做法是短视而有害的。

第三，教师需坚定终身学习的发展路径。好的教师，首先是一名好的学习者。教师要走出“过度”误区，就要当开始教学时，需要从学生那里学习，站在学习者的角度换位思考，才能更好地理解学生学习到了什么、是如何学习的。高质量的幼儿园教育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保底——实施科学的保育、教育，合理安排幼儿一日生活;正根——努力形成以游戏为基本活动的实践形态;发展——普遍提升幼儿教师的能力水平，追求教师专业性工作方式。

第四，教师要不断调整自身的专业角色。教师要把自己定位为幼儿游戏的合作者、观察者和支持者。这种角色的转变从本质上吸引教师不断完善和调整自身的教学知识体系，从理解儿童、尊重儿童入手，从“只观察、只监护”到真正融入幼儿的游戏，聆听对话、观察行为、合作探究，并深入思考课程的走向，在计划、游戏、分享环节中抛出发展适宜性问题。这些问题被我们看作课程的催化剂，并引导教师们为幼儿进一步的发展提供支架。

教师如何训练自己的儿童视角，了解孩子的需求，给孩子适度的教育？

张艳：教师在融入“研究共同体”的路程中，要认识到自己不再是知识的垄断者，要认识到幼儿是具有自动转化机制的，幼儿会将任何活动转化为具有游戏性的活动。我们希望在一日生活中看到真实体现幼儿游戏与学习的过程，故而期待每一位教师要在实践层面不断进行游戏价值的专业叩问。

教师要在游戏中让幼儿把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释放出来，让他们真正拥有选择权、参与权、话语权等诸多权利，逐步实现“我们的游戏我们定（谈论和设计）、我们的游戏我们玩（规则和玩法）、我们的材料我们选（类别和数量）、我们的故事我们讲（任务和行动）、我们的学习我们记（收获和体悟）”等。教师可以尝试改变以往在游戏中的随处可见、随时发声、随地出手、随意打断、随便发问，有目的地、安静地观察孩子。建议大家着眼于轶事记录、行为检核、作品分析、时间取样、事件取样、日记描述、实况详录、谈话等8种观察与指导方法，从概念解析入手，提供观察样例，呼应疑难困惑，指导过程实践。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与探究，教师们就会逐步提供有针对性的游戏材料，满足幼儿当下的游戏需要;能够给予幼儿分享作品的机会，进而引发他们的讨论和思考，不断深入游戏。

坚持做到智慧放手，我们会发现，获取了教师的重视之后，幼儿有信心制定自己的游戏计划，计划包含了内容、步骤、材料种类和数量、分工等。在教师和同伴的鼓励与激发下，很多新的玩法在回应中诞生。在教师有针对性的点拨中，幼儿的学习分享多以“游戏故事”的方式被绘画记录和表征出来，提升绘画能力的同时发展语言表达能力。在养成良好的游戏习惯的基础上，幼儿学习品质得以磨炼和初步养成。

李旭：我国古代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在《种树郭橐驼传》一文中借“善植者”郭橐驼之口，指出要想让所植之木“寿且孳”，需要“顺木之天，以致其性”;不如郭橐驼的“他植者”则“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柳宗元揭示出郭橐驼与“他植者”之间的本质区别，并在文末感叹“吾问养树，得养人术”。其实，“养树”不仅与“养人术”理同，更与“育人之道”相通。

在教育实践中，年龄越小的儿童，越具有“植物灵魂”，越需要顺应其天性。教师需尊重儿童天性，在认识、理解儿童过程中不断锤炼与涵养教育智慧，基于儿童的真正需要，提供一种有“度”的教育。儿童喜简单、惧烦琐，喜自由、惧束缚，恰如一棵植株，只需要供给其基本的阳光、雨露、土壤等，就能茁壮成长。

幼儿园出现的一些流于表面的形式化教育，困扰着教师与孩子。园所应从哪些方面为教师和孩子的“解放”与“适度”创设条件？

徐明：幼儿园从本质来讲应该是幼儿的第二个家。它可以不是很漂亮、光鲜，但会让幼儿感到温暖、舒适和自由、自主。同时，这里又不是个一般意义的、普通的家，而是一个用适合幼儿的方法引导他们获得全面、和谐发展的特殊的家。如果围绕“引导幼儿发展的第二个家”这个定位来讨论，答案就很明确了。

幼儿园的环境创设应定位于满足、应答幼儿的发展需要，便于幼儿通过与它互动而获得某一方面的发展。如在院子中种植一些花草树木，便于幼儿感知这些植物的特征及它们和四季的关系，参加种植、浇水、收获、观察、绘画、数数等活动;在适当位置，设置一些卡通形象，便于幼儿描述和利用这些形象创编小故事。在班级中，可多开设一些幼儿感兴趣的角色区，幼儿参与收集、分类、选择、制作活动区中使用的各种操作材料。游戏后，由幼儿来整理这些材料。教师不要嫌弃幼儿制作操作材料不够漂亮、容易破损，没关系，只要幼儿拿着它们玩得很高兴就达到目的了。

记得前几年，一家报纸曾经刊登过一篇题为《六一节到底是谁在过节》的文章，对幼儿园在六一节演出一场精彩的文艺节目、各级领导借慰问之名在台下欣赏幼儿的演出提出质疑。这样一场演出的背后是以幼儿牺牲多少游戏和发展的时间、在教师一遍遍教导下排练为代价，更不要说有的幼儿因为动作不够协调、扮相不够出众、平时教师不喜欢等原因不被允许上台，心灵饱含委屈、无奈、失落。

六一儿童节是幼儿自己的节日，在这一天，幼儿理应过得快乐。为达此目的，园长、教师应从幼儿角度出发考虑怎么和幼儿一起过节，即便是表演节目也应把幼儿平时学过的歌曲、舞蹈、小童谣、小童话表演汇总在一起给家长表演一下，起到既热闹、快乐，又使幼儿得到锻炼的作用就可以了。如果有人说“那多不精彩”，我只能说他还停留在成人眼光的窠臼里。

李旭：一方面，幼儿园应秉承教师视角，多站在教师的应有立场和现实立场上来考虑园所事务。作为园所领导，一是要理性对待幼儿园教师的专业角色，明确教师专业职责，并在最大可能范围内予以保障;二是要多回想自己作为一名普通教师时，需要园所领导在专业发展中提供何种支持和帮助，并尽量为教师提供专业发展条件;三是要将各种外来非专业干扰和压力消解在管理层面，尽量不要干扰到教师的教育教学活动。

另一方面，幼儿园教师要秉持儿童视角，站在幼儿的立场上理解幼儿学习与发展的需要。作为幼儿园教师，一是要多回想自己作为孩童时的所言、所听、所想、所为，寻回潜藏在自己心底曾经的“孩童”;二是要多观察幼儿、多聆听幼儿，多层次、多角度了解幼儿，养成站在儿童的角度理解生命生活的习惯;三是要勤学习、多思考幼儿发展理论，构建自己认识理解幼儿的理论方法体系，成为一名有理論思考能力的教师;四是在教育教学实践中，要将认识理解幼儿的理论方法有意识地带入观察幼儿、聆听幼儿的实践，不断锤炼自己解读幼儿言行的能力。

我们需要时刻谨记，在幼儿园所有事务中，幼儿是目的，教师是关键。只有精神自由、富有创造力的教师，才可能培养出富有自由精神和创造力的儿童。幼儿园领导者需站在教师的角度，才能提供一种“适度”的管理;幼儿园教师只有站在幼儿的立场，才可能提供一种“适度”的教育。如此，我们才会拥有“解放”的教师，才能收获“解放”的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