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责任视角下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的提升路径
——基于fsQCA 方法的组态效应研究

王学通，何宇君，宋向南，席明波

（1.广州大学 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E-mail：songxn@gzhu.edu.cn；2.广州大学 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企业社会责任已经成为建筑企业实现可持续性发展的核心决定因素[1]，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有利于提升企业形象，获得声誉资本，提高企业的财务绩效[2]。反之，企业社会责任的缺失会为企业带来潜在风险。如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在密松大坝大型水电项目建设过程中因忽视企业社会责任引发了社会矛盾和环境问题，从而导致项目失败。这一事件给中电投集团带来了70 亿元人民币前期投资损失的风险，在项目搁置的情况下每年还需支付至少3 亿元人民币的财务付息及人员维护费。同时，还面临有关合同方的巨额索赔，严重损害企业利益和形象，制约企业发展脚步，还对国家声誉造成不良影响。然而，企业社会责任是一种消耗企业资源且收益极具不确定性的投资[3]，社会责任投资与企业可持续性发展并不呈线性趋势变化。

从总体上看，我国建筑业的企业社会责任表现是不尽人意的[4]，尤其是国际工程承包商的社会责任表现[5]。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与建筑企业社会责任的实践模式有关[6]。一是建筑企业社会责任在很大程度上是非正式的[7]；二是建筑企业社会责任在很大程度上是非战略性的[6]；三是建筑企业社会责任在很大程度上是合规驱动的[8]。总体而言，我国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仍处于初级阶段，建筑企业对企业社会责任还缺乏系统认识。在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财务绩效关系研究方面，Xiong 等[9]提出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财务绩效是互为因果，相互促进的关系。建筑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在短期内会降低企业财务绩效，但长远来看，实施企业社会责任能够提高企业的财务绩效[10]。Wang 等[11]进一步探索发现，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责水平经过某一个拐点后，会逐渐转变为足以抵消社会责任活动成本的经济收益。此外，有学者从利益相关者角度出发，认为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与财务绩效的关系会受到利益相关者群体异质性的影响[12]。但总体而言，多数研究支持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与财务业绩是弱正相关关系。

已有成果对建筑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财务绩效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基础，但对两者之间统一对称关系的假设忽视了各因素间是相互影响而非独立作用的整体特性，在实践时，难以为建筑企业在履责过程中选择财务绩效的提升路径提供有效的理论指导。针对以上局限性，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探索建筑企业不同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对企业财务绩效的协同效应，并揭示不同维度社会责任之间的互动关系。

1 研究方法与数据构建

1.1 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

既有成果在研究企业社会责任和企业财务绩效关系的问题时，存在两点不足：一是传统的分析方法只能分析单一维度企业社会责任对财务绩效的影响，过于简化两者的关系；二是传统分析方法默认了企业社会责任与财务绩效之间的因果对称性，忽视了导致结果成功的条件（或条件组合）与导致结果失败的条件（或条件组合）并非镜像对立的逻辑关系性[13]。

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在解决以上问题时具有明显的优势。fsQCA 考虑了不同维度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协同性质。在fsQCA 方法中，不同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被视为企业财务绩效这一构念的组态，而非被独立考察的变量，从而探索影响企业财务绩效的所有可能解而不是唯一解。通过分析不同组态，可以更为系统、全面地了解企业社会责任和财务绩效之间的关系。fsQCA 弥补了企业社会责任与财务绩效的因果关系在逻辑上的不足。在集合论的术语中，高社会责任水平的存在可能导致高财务绩效（充分性）。然而，即使在高社会责任水平不存在的情况下，高财务绩效也很可能存在，这表明社会责任的存在是高财务绩效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在不同的情境下，当其他条件存在或不存在时，高社会责任水平才可能导致高财务绩效。

1.2 样本与数据

2012 年，商务部推出的首部对外承包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对建筑企业社会责任提出了正式和规范的履责要求和管理要点。本文以中国上市建筑企业为研究对象，以国泰安数据库、巨潮资讯网，以及企业年报为基础数据源，从中收集2013～2017 年的财务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并且按以下标准对样本数据进行了初步处理：一是剔除ST、*ST、SST 及PT企业；二是剔除关键指标值缺失的企业。经过筛选整理，最终获得127 组有效样本，数据处理软件选择SPSS19.0 及fsQCA3.0。

1.3 测量与校准

FsQCA 方法首先需要对所有条件和结果进行校准。基于已有研究和所选样本的数据情况，本文采用直接方法来定义变量的3 个阈值点—0.75、0.5和0.25[14]。其中，阈值点0.75 和0.25 分别表示变量对集合的隶属程度为完全隶属和完全不隶属。阈值点0.5 代表最大模糊点，即评估变量是否隶属于或不隶属于某一集合的分界点[15，16]。表1 显示了每个条件和结果的校准信息。

表1 条件和结果的校准

1.3.1 结果变量（企业财务绩效）

借鉴文献[17]，采用托宾Q 值作为衡量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的指标，并以该指标作为结果变量。托宾Q 值是一种基于市场的衡量标准，与基于会计的衡量标准不同，托宾Q 值可以反映企业过去的业绩和前景，这意味着这一指标可以很好地衡量企业的成长和长期盈利能力。从理论角度来看，托宾Q 值代表了主要利益相关者对公司市场价值的看法，这与本文的理论基础，即利益相关者理论相契合。

1.3.2 条件变量（企业社会责任）

从利益相关者视角出发，企业社会责任是一个具有多维结构的概念[18]，它不仅包含企业对股东的责任，还包含企业对员工、供应商、顾客、环境和社区的责任。

（1）股东社会责任主要指企业在盈利时维护股东利益。股利支付率是净利润中股利支付所占的比重，能够直接反映企业向股东分红的意愿。股利支付率越高，企业向股东分红的意愿越强。因此，股东社会责任选用股利支付率表示。

（2）员工社会责任主要是保障员工权益和关注员工发展。与员工薪酬不同，员工福利更能体现企业的人文关怀及社会责任感。因此，员工社会责任选用工资福利比率表示。

（3）供应商社会责任是指企业在经营过程中与供应商保持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而周转率越高越能体现企业对供应商利益的考量。因此，供应商社会责任选用应付账款周转率表示。

（4）顾客社会责任主要是提供高质量且具有安全性的产品。大量市场调研表明，质量一直是顾客关注的焦点。因此，顾客社会责任选用二项分类变量表示，即通过ISO 9000 质量认证体系赋值为1，未通过赋值为0。

（5）环境社会责任是指企业在经营时注重保护生态环境与促进可持续发展。ISO 14000 环境认证体系涉及了国际环境管理领域内的许多环境焦点问题，是目前世界上较全面、系统的环境管理国际标准，在全面评价企业的环境管理水平上具有较高的认可度。因此，环境社会责任选用二项分类变量表示，即通过ISO 14000 环境认证体系赋值为1，未通过赋值为0。

（6）社区社会责任侧重于为当地社区和社会做出贡献，促进社会公平，从而维持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平衡。因此，社区社会责任选用社会捐赠支出率表示。

2 实证分析

2.1 单个条件的必要性分析

本文对单一条件（包括单一条件非集）是否构成企业财务绩效的必要条件进行检验，以一致性作为判断必要条件的检验标准，若该条件的一致性水平大于0.9，则认为该条件是必要的[19]。如表2 所示，各条件变量的一致性水平检测结果都小于0.9，表明不存在影响企业非高财务绩效和高财务绩效的必要条件。这一结果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核心观点相一致。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企业为实现更好的发展，需要综合平衡各类利益相关者群体的需求，而不仅专注于某一利益相关者群体的利益[20]。同时，这也解释了学者们以隐含多维性的企业社会责任整体作为研究对象时，总能得出企业社会责任对财务绩效造成的正向或负向影响的矛盾结论。

表2 必要性条件分析

必要性分析结果揭示了没有一个特定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是企业财务绩效的决定因素，说明建筑企业想要实现高财务绩效并不是必须依赖于社会责任投资。现有定义大都将企业社会责任视为企业对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承诺。尽管这一内涵表明企业社会责任是一个非财务目标，但它却可以对企业的财务目标产生实质性影响。主要原因：一方面，企业社会责任实施的全过程都需要资金投入；另一方面，品牌资产和形象资产作为企业财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形成和管理都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实施效果息息相关[21]。这导致企业社会责任会间接影响企业财务绩效。因此，为了获得通过满足不同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而产生的经济利益，有必要将不同维度企业社会责任考虑在内。也就是说，探索结果（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将需要多个条件（多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的结合。

2.2 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

衡量组态充分性的一致性阈值可以根据研究案例情况采用不同的标准[22]。Ragin[19]建议一致性阈值为0.75，这意味着任何一致性大于或等于0.75 的因果配置都是足够的。关于频数阈值的标准，则视研究样本的规模而确定[23]。因此，本文最终确定频数阈值为1，即至少有一个案例所代表的组态才被认为是经验性相关的或重要的。表3 显示了导致高企业财务绩效的组态分析结果。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803，克服了最小值0.75。在fsQCA 研究中，覆盖率（0～1）衡量的是组态在多大程度上解释了存在高企业财务绩效的所有情况，覆盖率值越高，表明经验相关性越大[19]。总体解的覆盖度为0.567，意味着超过一半的建筑企业案例能够通过不同的条件组合实现高企业财务绩效的结果，所有条件构型对高企业财务绩效具有较强的解释能力。表3 共呈现了8 条导致高企业财务绩效的组态路径，并报告每条组态路径的一致性和覆盖率。这8 条组态路径的一致性得分在0.750 到0.887 之间，表明这些组态路径都可以视为高企业财务绩效的充分条件组合。对于以下各条组态路径的特征分析，符号“*”表示逻辑运算符“AND”，而符号“～”表示不存在给定条件（即：条件的低水平）。

表3 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组态路径分析

2.2.1 “内外兼顾型”路径

路径1（组态SHCSR*EMCSR*CUCSR*ENCSR）表明，股东、员工、顾客和环境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对于建筑企业财务绩效这一议题，维护股东利益和对员工权利可以确保项目的资金运转以及工作运营[24]，提高顾客满意度和重视环境保护问题有利于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并提升企业声誉[25，26]，使企业实现高水平的财务绩效。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参与程度较高且对项目决策具有关键影响的利益相关者通常被定义为内部利益相关者，如股东、员工及供应商。反之，顾客、环境及社区则构成了建筑企业的外部利益相关者[27]。由于该路径由两个内部利益相关者（股东、员工）的社会责任条件和两个外部利益相关者（顾客、环境）的社会责任条件构成，本文将该路径命名为“内外兼顾型”。如表3 所示，该路径的一致性为0.833，原始覆盖率为0.115，唯一覆盖率为0.055。说明约11.5%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但其中约5.5%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2.2.2 “重外轻内型”路径

路径2a（组态～SHCSR*EMCSR*～SPCSR*ENCSR）表明，环境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员工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辅助作用。由于该路径是由外部利益相关者（环境）的社会责任条件作为核心条件以及内部利益相关者（员工）的社会责任条件作为辅助条件的存在构成，本文将该路径命名为“重外轻内型”。该路径的一致性为0.750，原始覆盖率为0.083，唯一覆盖率为0.011。说明约8.3%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但其中约1.1%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路径2b（组态SHCSR*～EMCSR*～SPCSR*～CUCSR*ENCSR*～SOCSR）表明，环境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股东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辅助作用。该路径的一致性为0.887，原始覆盖率为0.018，唯一覆盖率为0.016。说明约1.8%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但其中约1.6%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在路径2c（组态SHCSR*CUCSR*ENCSR*SOCSR）和路径2d（组态EMCSR*CUCSR*ENCSR*SOCSR）中，所有外部利益相关者（顾客、环境和社区）的社会责任条件都发挥了核心作用。唯一不同的是，在路径2c 中，构成存在的辅助条件是股东社会责任条件，而在路径2d 中，构成存在的辅助条件是员工社会责任。路径2c 的一致性为0.881，原始覆盖率为0.134，唯一覆盖率为0.061。意味着约13.4%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及约6.1%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路径2d 的一致性为0.850，原始覆盖率为0.088，唯一覆盖率为0.007。意味着约8.8%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并且约0.7%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由于路径2b、路径2c 和路径2d 的内部利益相关者社会责任和外部利益相关者社会责任的条件构成与路径2a 相似，本文也将这3 条路径命名为“重外轻内型”。

拍摄组图很有意思。创造出一个作品的主体可以为这个作品集带来更多深度。我喜欢将阿拉斯加的生活背景作为照片故事传递给大家，这比单独拍摄阿拉斯加异域风情的地标要丰富多了。

2.2.3 “外部主导型”路径

路径3a（组态～SHCSR*～EMCSR*～SPCSR*～ENCSR*SOCSR）、路径3b（组态～SHCSR*～EMCSR*～CUCSR*～ENCSR*SOCSR）表明，只有社区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也就是说当社区社会责任存在时，其他条件对于高企业财务绩效来说是无关紧要的，这表明，与其他条件相比，社区社会责任对于高企业财务绩效而言尤为重要，因为该要素可以独自构成解释高企业财务绩效产生的充分条件。这意味着，建筑企业对社区社会责任的关注能够有效减少其他利益相关者对提高企业财务绩效的阻力。路径3a 的一致性为0.789，原始覆盖率为0.129，唯一覆盖率为0.011。说明约12.9%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且其中约1.1%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而路径3b 的一致性为0.759，原始覆盖率为0.162，唯一覆盖率为0.044。说明约16.2%的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且其中约4.4%的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路径3c（组态～SHCSR*SPCSR*CUCSR*ENCSR*～SOCSR）表明，环境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顾客社会责任条件的存在则发挥了辅助作用。该路径的一致性为0.762，原始覆盖率为0.0 76，唯一覆盖率为0.024。意味着约7.6%建筑企业案例可通过该路径进行解释及约2.4%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案例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由于在路径3 a、路径3b、路径3c 中与内部利益相关者（股东、员工和供应商）有关的企业社会责任条件都不存在。因此，本文将这3 条路径命名为“外部主导型”。

3 讨论

条件的必要性分析表明，任何单一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都无法单独成为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的必要条件，意味着单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要素无法成为制约建筑企业财务绩效提升的瓶颈。高财务绩效的实现依赖于各维度企业社会责任的共同作用。建筑企业应充分发挥各维度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协同效应，明确财务绩效提升路径。

条件的充分性分析表明，实现高企业财务绩效的路径数量较多且组态各异，说明建筑企业高财务绩效路径具有“异途同归”的特点。实现高企业财务绩效组态路径的核心条件大部分是与外部利益相关者有关的社会责任，如环境（存在6 条组态路径）、社区（存在4 条组态路径）及顾客（存在于3 条组态路径），每条高企业财务绩效的组态路径中都包括对这些条件中至少两个高度关注。说明建筑企业侧重于履行顾客、环境和社区等外部利益相关者的社会责任更容易提升企业的财务绩效。其中，建筑企业在发展过程中要更加重视环境相关的议题，要正确处理好施工—环境关系。尤其是对开展海外业务的建筑企业而言，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往往因为“重污染”的刻板印象受到东道国政府、企业甚至是公众的歧视和偏见。因而，建筑企业积极履行环境社会责任为中国建筑企业在“一带一路”倡议中“走出去”将显得极为关键。

4 结语

本文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以我国上市建筑企业为案例进行条件组态路径分析，探究不同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对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的联动效应及提升路径。最终识别出三类建筑企业财务绩效提升路径，分别是内外兼顾型、重外轻内型及外部主导型。企业社会责任已成为中国建筑企业发展中不容忽视的部分，重视企业社会责任尤其是与外部利益相关者有关的企业社会责任的实施，是中国建筑企业走社会责任与财务绩效良性循环发展道路的关键。本文的研究不仅揭示了各维度企业社会责任之间错综复杂的本质，还厘清了影响建筑企业财务绩效的社会责任核心条件，为进一步开展相关研究提供了相应的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