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之比较研究

2023-02-12 13:13
关键词:题刻摩崖三门峡

何 健

(汉中市博物馆, 陕西 汉中 723000)

褒斜道在秦岭山脉之中,其北口曰斜谷,南口曰褒谷,故名。褒斜道全长四百七十里,从战国时起人们就在谷缘陡峭的山崖间凿石架木修筑栈道,因而又称“褒斜栈道”。历史上褒斜道作为重要驿道,在秦岭四道中占据重要地位。1962年国务院公布“褒斜道石门及其摩崖石刻”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褒斜栈道遗迹、石门及其摩崖石刻是其主要组成部分。三门峡漕运遗迹位于河南省三门峡市与山西省平陆县交界处,黄河在此通过三门拐向东南方向,河道由于三门的拘束,其下变窄。相传大禹治水时疏浚河道“斧劈三门”,从而形成神门岛、鬼门岛、人门岛,故名三门峡。秦汉以来三门峡作为黄河水路漕运通道,发挥过重要作用,有古栈道、开元新河、北岸陆道与东西仓址、摩崖题刻与碑记等重要遗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褒斜道石门所在地修建石门水库,以三门为坝基修建了三门峡水电站,两处遗迹均被淹没于水下,有着殊途同归的命运。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在中国古代交通史中占据重要地位,遗迹的内涵与价值又非常相近,通过相互比较与研究可进一步提高对此类遗迹的认识。

多年来,对于褒斜道石门及其摩崖石刻的调查成果斐然,内容主要围绕遗迹[1]25-39、路线[2]3-7、摩崖石刻[3]等内容,已成为中国蜀道研究的重要领域。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兴建石门水库,石门附近将被淹没,陕西省文物局下达专项经费,凿迁二十余方碑刻至汉中市博物馆保存,之后形成石门十三品专题陈列。三门峡漕运遗迹以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三门峡漕运遗迹》为基础性研究成果[4],后人在该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归纳与总结,并扩大到黄河三门峡临近地区的漕运遗迹调查等内容[5],主要研究集中在中国漕运史研究和黄河漕运在不同历史时期发挥的作用等方面[6]。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目前都淹没在水库之下,但有《褒斜道石门附近栈道遗迹及题刻的调查》《三门峡漕运遗迹》这两部基础性的调查研究资料。

目前学界关于这两处遗迹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各自的遗迹本体及相关交通史实方面,对于这两处遗迹的对比研究还未开展,相互之间的关联性认识还存在不足。通过相同类型和性质的遗迹进行比较研究,会使一些历史信息得到进一步完善,进而解决一些问题。同时,会让人们以更宽阔的视角去理解历史遗迹的价值和内涵。在交通史范畴,褒斜道与三门峡漕运是中国古代不同地理单元的交通线路,在整个古代交通网络体系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它们相互关联也各具特性,对这两处遗迹在交通体系中的关联性、遗迹栈道的形制、壁孔开凿技术、摩崖石刻的性质等方面认真进行比较论证,可以摆脱“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瓶颈,借他山之石对一些传统的认识进行完善。

一、褒斜道与三门峡的交通地位

历史上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的主要功能发生在交通史范畴,从地理空间看它们分别位于中国南、北的长江与黄河流域,其关联性往往被人们忽略。在西汉初期,两者一度产生过关联。褒斜道在汉代最早的大规模修建发生在汉武帝时期,它的直接因素与解决三门峡漕运相关联。

《史记·河渠书》载:“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发百余万石,更底柱之限,败亡甚多,而亦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谷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数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其事,因言:‘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褒,褒之绝水至斜,间百余里,以车转,从斜下渭。如此,汉中之谷可至。山东从沔无限,便于砥砫之漕。且褒斜林木竹箭之饶,拟于巴蜀。’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栈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7]1141

秦汉时期随着王朝政治版图的扩充,以长安为政治中心的地区,人口规模不断扩大,解决关中地区的粮食问题,成为政权运行的重大政治问题。秦占领巴蜀,其目的也是缓解关中地区的粮食问题,修建千里栈道以解决运输粮食的问题。确立三门峡作为东西漕运的枢纽,也是解决关中的粮食问题。汉武帝时期为解决京师日益增加的粟米需求,一方面大力开垦黄河东岸,引渠灌溉增加关中的粮食产量,以减轻三门峡的漕运压力;另一方面,重新规划漕粟路线,将山东漕粮溯江、汉,到达汉中,借助褒、斜二水,以抵达京师。拜御史大夫张汤之子卬为汉中守,发卒数万人修褒斜道,后终因水湍多石,无法漕运而败之。这说明褒斜道通漕的尝试与缓解三门峡漕运压力相互关联,褒斜道曾经被纳入全国漕运交通体系之中。

由此,可以进一步认识到蜀道运输的意义及性质,在不同时代巴蜀的物资如何通过税赋的方式到达中央,这就是蜀道最根本的使命,所以“随着咸阳—长安文化重心地位的形成,蜀道主要线路发生大致以自西而东为趋向的移换。这种历史变化显示出咸阳—长安地位的重要,也体现了交通道路设计者和交通体制管理者以为交通应当服从政治、经济需要的理念”[8]。认识和理解蜀道,不只是将其作为连接关中与西南的区域性通道,更要从它在不同历史时期全国性交通网络体系中的地位,以及对于中央的向心力和政治与经济等基本功能来理解。

二、褒斜道石门栈道与三门峡栈道类型比较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褒斜道的石门附近进行调查,从东岸的土地庙到鸡头关大桥进行过遗迹调查,所选择的12个地段,共发现栈道壁孔56个,底孔190个。根据调查复原出标准式栈道、用于架桥连接沟通道路的栈桥、依坡搭架式栈道、凹槽式栈道这4种栈道类型[1]。之后学界通过数年研究,将中国蜀道上的栈道类型分为木栈、石栈、木石混合栈三大类。木栈类型又分为依崖横梁立柱式、依崖横梁无柱式、依崖横梁悬索式、依崖横梁斜撑式、依崖梁柱斜撑式、依崖横梁斜撑悬索式、依崖横梁立柱架横梁式、依崖纵梁立柱架横梁式、不依崖梁柱式9种样式[9]20。就目前的栈道遗迹而言,即“其阁梁一头入山腹,其一头立柱于水中”的标准式栈道较为普遍。学者们在中国蜀道的范围内,尽量归纳栈道类型与样式,希望全面掌握这一交通建筑的类型,但也存在不够全面的问题。三门峡漕运遗迹中的栈道类型,也表明在中国北方漕运中,栈道这一交通建筑类型也发挥过重要的作用。

三门峡漕运遗迹中的栈道自汉代以来开凿,分布在人门、鬼门及下游三个区域,主要部分在人门岛左岸,从梳妆台起到人门岛625米左右,栈道开凿于半山腰间,形似一条大凹槽。根据南北行走次序,调查者将其分为12段,其共同的特征为山崖上弧形的顶部、狭窄的走道、山崖侧壁牛鼻形栈孔、方形的壁孔、底孔等,其用途是满足牵舟时纤夫的行走[4]3。三门峡栈道是在陡立的崖岸半腰,开凿出一条大的凹槽,底部凿成平面,凹槽侧面成内弧形。在侧面的下方开凿方形壁孔,凹槽底部开凿相对应的几个方形底孔,将底孔内安装短立柱,立柱上装横梁,一头插入侧面底部的壁孔,再将横梁之间并排铺设木板,形成用于挽夫行走的栈道。凹槽侧面的崖壁上开凿牛鼻形的壁孔,牛鼻形壁孔之间穿系绳索,用于纤夫牵引借力。

通过研究三门峡栈道的这一类型,我们可以对褒斜道石门栈道遗迹有进一步的认识,尤其是被称之为凹槽式栈道的这一路段,位于石门之南“与河东岸的石虎相对峙,此段全长约20米,其南半部应属于乙类,而北端是将突出的方形山嘴剥成凹槽,道由槽中通过。槽底较平,距水面约8.5米,……四角各有一个底孔,除西北角为圆形外,其他三孔均为方形……这里散布底孔较多。根据底孔分布之情况,无疑平台上的四个底孔是起连接栈道作用的。”位于石门之北“Ⅹ段在石门北约15米,成南北凹槽,路面由槽内通过,槽南北长4.6米、东西宽2.9米,槽东、西两壁高均1.5米左右,槽底高度与石门道基本相同,槽内堆满碎石泥土,野草逼生,槽底情况不清。”[1]这两段凹槽式栈道与三门峡漕运遗址的栈道类型接近,判断其功能也有了互相参考的依据。首先,石门附近凹槽式栈道中的底孔,表明其上存在木质构建,并不是传统认为人们的通行,直接会在凹槽底部的石面上。其次,凹槽式的栈道是栈道施工中最艰巨的工程,以往我们常常强调石门开凿之艰巨,而对附近这段凹槽式栈道有所忽略,这种凹槽式栈道类型在褒斜道上并不多见。在石门附近这一路段,即使逼仄险要,为什们不能采用标准式栈道或千梁无柱式栈道类型,以减少施工耗费?为什么单单采用工程耗费极大的凹槽式栈道,来开凿巨大的山崖?这种工程是否有其它功能的设计与尝试?最后,关于凹槽式栈道开凿时间、原因及其功能的猜测。凹槽式栈道工程艰巨,一般开凿在陡崖凸入河流的险要之处,通过穿凿崖壁,以畅通线路。石门附近这段凹槽式栈道共计有30多米长,它与三门峡漕运栈道的类型又十分接近,联系到《史记·河渠书》中有开通褒斜道用于漕运的记载,加之这段栈道又处于褒河南口水流湍急之处,这种凹槽式栈道是否与当时漕运的尝试有关,是值得思考的一个方向。

三、栈道壁孔的比较与开凿方式

褒斜道石门遗迹“壁孔全凿于陡峭的山崖半腰,高出水面8~9米(按1960年冬季水位)。……壁孔口部均呈方形,口边为0.40~0.43米,深0.80~0.90米。壁孔下斜,使插入壁孔之木梁略微上翘。底孔有圆形、方形、圆榫方形、圆榫圆形等种类,凿于高低不等的岩石上,有的低于水面,被水淹没;有的高于水面7~8米,几乎与栈道壁孔等高。”[1]25这种边长在0.4米左右,深在0.8米左右的方形栈道壁孔,在汉中留坝武关驿栈道遗迹中的保存最完整[10]12,据研究武关驿上、中、下三排栈孔,其中间的方形栈孔边长在0.27米,与上排0.40米左右的栈孔应该是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栈道遗存。2017年在留坝汪家沟石门子栈道新的调查中,所发展的阴刻的“□”形方框,表明栈道壁孔的开凿是经过前期的规划阶段(1)2017年9月由陕西省文物局主办的秦蜀古道文化遗产保护与申遗论坛,学者冯岁平汇报了《调查所见留坝栈道的相关问题》,在留坝栈道考察中首次发现了这一遗迹,向参会学者进行了详细汇报。。

三门峡漕运遗迹中的栈孔类型,主要有山崖侧壁的牛鼻形、侧面底部为方形或长方形壁孔、栈道底部的方形或圆形的底孔,在人门岛625米12段栈道遗迹中,有牛鼻形栈孔75个左右、方形壁孔224个左右、底孔380个左右。其中以人门岛Ⅰ段为例,牛鼻形壁孔最大直径在0.31米,最深约在0.15米,最小直径在0.14米,最小深度在0.07米;方形壁孔最大壁孔边长在0.19米左右,深在0.13米;底孔最大长0.4米,宽0.2米,深0.07米左右(2)资料来源于《三门峡漕运遗迹》中关于人门岛的遗迹调查,栈道有底孔、壁孔和牛鼻形孔,此一段栈孔较为密集,类型丰富,是认识三门峡栈道遗迹的重要区域。。人门岛Ⅰ段栈道的栈孔从规格上看并不统一,说明在施工中是根据木料来决定栈孔的大小。

人门岛保留有部分未完工的壁孔半成品,反映出壁孔开凿的工艺和进度,对于解决栈道壁孔工程技术问题,有着极其珍贵的价值。人门岛Ⅸ段第1号“田”字形方框,反映出一个栈孔的开凿,是先将其分为“田”字形的四个部分,再依次进行深入的凿取;人门岛Ⅻ段第3号栈孔,在方形的栈孔上先阴刻外沿,再由下至上进行凿取;人门岛Ⅰ段第24号壁孔“田”字形栈孔半成品,说明一个栈孔对等分成四份后,再通过斜角对称的方式逐渐进行开凿;人门岛Ⅴ段第5号开凿一半的栈孔半成品,说明栈孔由层层推进的方式进行凿取(3)《三门峡漕运遗迹》图版九中的照片,“田”字形阴刻明晰,为栈道壁孔开凿前所凿取的栈孔施工边框。还有“□”字形边框,以及从下凿取半成品的栈道壁孔。。这些未完工或被废弃的栈道壁孔,明确的说明了栈道壁孔的开凿方式和技术问题,当然不同石质的性状,可能会有不同的技巧,但以上半成品的栈孔,所反映的栈孔开凿方式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传统观念认为“火烧水激”是栈道开凿的方式,部分学者也将这一方式理解为栈道壁孔的开凿技术。火烧岩石对于石料的开采或大型石面加工操作,是一种古老且行之有效的技术。“火烧水激”是古代开采石料的一种办法,《华阳国志》卷三《蜀志》记载:“僰道有故蜀王兵兰,亦有神作大滩江中。其崖崭峻不可凿,乃积薪烧之,故其处悬崖有赤白五色”说明战国时期人们就试图采用“火烧水激”的方法,去除山石阻碍。东汉《西狭颂》中“鐉烧破析,刻臽磪嵬,减高就埤,平夷正曲”,唐代《兴州江运记》:“由是转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醯,摧其坚刚,化为灰烬”,三峡新门的开凿李齐物就采用了“烧石沃醯”的方法,这些都说明“火烧水激”的方法在古代道路修建的过程中是常用的技术之一,尤其到清代连云栈道的修建,山间碥道的修建,需要去除挡路大石,这一技术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但就栈道壁孔而言,由于规格较小,形状规范,对受火面积、方向、火力等因素的不可控性,其开凿一般就是手工凿取,我们对褒斜道武关驿栈道壁孔内壁进行观测,由《造作次序》中的工艺来看,栈孔内壁起码是经过打剥、麤搏、细漉、褊棱这四个步骤[11],这几个步骤需要相应的工具来完成。从战国到两汉铁器手工业是当时生产和技术创新的重要领域之一。汉代铁工厂遗址的大规模发掘,积累了大批实物材料。通过对汉代以后出土的凿的研究,汉代的凿由铸制变为锻制,器形与战国时期相同,凿的断面仍然是方形,但裤部有锻合缝,西汉晚期以后的凿裤,由方形变为圆形,仍有密合的锻接缝,中部以下断面仍为方形或扁的凿体,凿的刃宽有3厘米到25厘米十多种[12]。西汉时期球墨高强度铸铁的硬度约在200(HB)、东汉铸铁脱碳钢件硬度约在250(HB),从殷商到汉代、金属工具的抗拉强度增加了约3~4倍,耐磨性、韧性、抗冲击能力也都有很大的提高[13]。由这种材料锻造的铁凿、铁锤、铁钎等工具,完全可以对花岗岩、石英岩、页岩等质地的崖面进行凿取。通过栈道壁孔的半成品、成品和汉代开凿工具,可以进一步对栈孔的施工技术有明晰的认识。

四、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摩崖石刻的比较

三门峡漕运遗迹中有自东汉以来摩崖题刻107方,分别位于人门岛、开元新河、神门岛、狮子头、砥柱石、杜家庄栈道、禹王庙[4]41。其中人门栈道的摩崖题刻共40方,有东汉和平元年(150)题刻1方,曹魏时期题刻3方,西晋时期题刻6方,北魏时期题刻3方,唐代题刻4方,北宋时期题刻3方,时代皆比较早。内容上除北宋题刻全部属于游历题记和部分题名外,绝大多数为修治河道、修造栈道和漕运通航的记事类题刻。开元新河两岸的摩崖题刻共51方,有唐天宝二年(743)题记1方,北宋题刻14方,金代题刻3方,明代题刻13方,清代题刻1方,时代均处于唐开元二十九年(741)陕州刺史李齐物开凿开元新河之后。内容上,北宋与明代中后期多数为游历题刻或名胜题刻,金代和明初多为军事防御、巡视河道及其他方面的记事题刻[14]。

褒斜道石门遗迹中的摩崖石刻经过多年研究共收录177方,其中石门隧道41方,石门南附近褒水西岸31方,“玉盆”景区14方,古山河庙及河东店镇11方,鸡头关及连城山57方,天心桥5方,褒城驿及汉中城区3方,观音碥万年桥7方,马道驿3方,褒河中上游5方。再以其时代分类,计有汉刻8方,魏晋南北朝刻石5方,唐代刻石4方,宋刻48方,元刻1方,明刻7方,清代及民国初年刻石104方[3]。从类型上说,种类多样,楷隶行草篆书均有,层次清晰,时代风格鲜明,从早期的述德纪功到之后的题名、释碑等,各时期独立群体在时间节点上得以有机衔接,组成立体而延续的石刻群落,共同展示了多元化和多样性的石刻群落的历史文化[15]。

三门峡漕运遗迹的摩崖题刻中年代最早为东汉和平元年(150),位于人门Ⅵ段编号T5,其内容为“和平元年∕六月十四日,∕平阴李∕儿□□∕造∕”[4],字径约7厘米,通高34厘米,宽34厘米,东汉桓帝和平元年(150)刻;开元新河西岸T1“三门导路”[4],字径约10厘米,通高42厘米;根据开元新河的开凿时间,这方摩崖的时代应在唐代以后。神门岛T2摩崖“开三门使杨∕岌∕”[4],字径约18厘米,通高90厘米,通宽55厘米,“开三门使”应该是唐代的专门设置。这三方摩崖从镌刻文字风格来看,镌刻文字方正,笔画横平竖直,它们与褒斜道石门遗迹中《大开通》摩崖风格极为接近,有学者将《大开通》与始建国四年(12)《东海郡琅琊郡界域刻石》《连岛灯塔山羊窝头刻石》、建武中元二年(57)《蜀郡太守何君阁道碑》《赵国易阳南界刻石》并归为“大开通类型”摩崖刻石[16],再加之洛阳东汉刑徒墓砖、九龙山王陵塞石上的刻字,这些题刻在字形上尽量方正,文字笔划上多采用横刻、竖刻,尽量避免圆笔或弧形线条,直接镌刻在崖壁之上。大量的这一类型的文字材料,表明这一类摩崖题刻主要是为传播历史信息,可能是由当时的匠人以最简易、朴素的方式直接完成。

也有一些比较有趣的现象,褒斜道上有唐代的佛龛二处,即留坝江口镇柘梨园村红崖河西岸的一佛二菩萨佛龛,其下有题记一段。武关驿镇的武关河唐代佛教造像龛,分别为一佛二菩萨、一佛二菩萨二弟子造像。明清时期连云栈道主、支线路的社火坪、佛儿岩、青桥驿等地也有佛造像。在三门峡杜家庄黄河漕运古栈道的崖壁上也有阴刻小坐佛像一尊[4]。可见虽然在不同的地区,古人对于行旅安危都有忌惮,保持着相同的精神信仰。包括三门峡漕运遗迹中有马的阴刻图案[4]129,褒斜石门遗迹中《山河堰》摩崖下也出现一个马头的图案,这些或许并不是一种巧合,马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可能代表着当时人们心目中关于交通工具的崇拜。

通过比较研究,我们发现褒斜道石门遗迹与三门峡漕运遗迹在栈道功能上虽不相同,但这种类型在两处遗迹中都存在凹槽式栈道,尤其是褒斜道石门遗迹中的凹槽式栈道,从开凿工程量与人力计算,远远大于标准式栈道,为什么不使用标准式栈道完成这段山崖间的交通,而采用开凿工程巨大的凹槽式栈道类型。如果说16米左右的石门人工穿山隧道,是东汉永平六年(63)褒斜道修复的纪念性工程,那么在石门的附近这段凹槽式栈道,就不太可能是同一时期的工程,显然凹槽式栈道不单单是满足人们通行,很可能与尝试漕运相关。从三门峡漕运遗迹中几处栈道壁孔的半成品,反映了栈孔开凿的工艺与进度,它们就是以“田”字形对称逐层开凿,或“□”字形,由下而上逐层开凿,这种栈孔的开凿方式具有普遍性。两处遗迹的摩崖石刻从数量、内容、价值上虽各自不同,但文化内涵有着一致性,从以记事性的题记到游观性的题咏,说明因应时代的变化,遗迹所具有的功能从交通属性到纪念属性的变迁。因此,对于交通建筑类的文化遗迹的研究,既要重视各自作为线性文化的深度整理与挖掘,更应摆脱以单一对象与题材,而去建立更为广泛的类型对比与研究。

目前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物工作的重要论述和考察四川、陕西的重要指示精神,进一步加大蜀道考古研究阐释,挖掘发挥蜀道重要文化价值,做好系统保护展示,讲好蜀道故事,传承发展好优秀传统文化意义重大。汉中作为蜀道的重要节点,有着丰富的栈道历史文化遗迹,研究与保护、传承与展示具有良好的基础和条件,开展褒斜道及其汉中境内栈道的深入研究,必将对于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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