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通向高质量互动的阶梯

策划 | 李敏 冯婉桢 梁玉华 左志宏

在实际的师幼互动中，不难发现孩子的语言或者行动带着情绪价值的需要，可教师却常常“不接招”。教育过程中的情绪价值究竟有什么作用？如何在师幼互动中满足孩子的情绪需要？

李敏 冯婉桢：幼儿的每一种情绪对于他们的心智发展都是有价值的。师幼互动中，在关注幼儿身心健康的同时，幼儿的情绪价值有时没有得到充分重视。教师往往喜欢“没有情绪的孩子”或者“情绪价值高”的孩子。这类幼儿听话乖巧，情绪表现为平静、开心，甚至还能带动其他小朋友、活跃班级氛围，给大家带来平和、愉快的情绪体验。遇到幼儿出现悲伤、愤怒、嫉妒、厌恶等消极情绪，教师常常选择忽视或不知如何回应，甚至有时候会回应不当，导致与幼儿发生冲突。

正确理解幼儿的情绪价值。作为教师，我们需要理解幼儿情绪的价值。在幼儿园一日生活中，幼儿的情绪是多样化的，可以分为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随着情绪的增加或减少，幼儿的情绪价值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幼儿的行为。比如当幼儿用好听的声音唱学过的儿歌，同伴和教师听到后一起跟唱，幼儿会产生幸福感，进而更愿意去歌唱。但当幼儿嫉妒同伴得到了教师的关注，心情会变得低落，与人交流也很容易表现出不友好的一面。

引导幼儿提升情绪价值。教师如果理解情绪的价值，懂得如何引导幼儿认识和调节情绪，就能够帮助幼儿实现情绪价值最大化，师幼互动也会更轻松和有效。例如，当幼儿兴奋地分享作品时，教师及时鼓励，顺势引导幼儿开启下一步操作，进一步增强幼儿的信心。当幼儿因为没有得到喜欢的玩具而伤心时，教师共情幼儿，语言上表示“我理解你”，行动上给予温柔地抱抱，此时幼儿的悲伤情绪会逐渐平复，并在教师的引导下换其他玩具或者等候轮流玩，心情也会愉悦起来。

其一，帮助幼儿认识情绪。幼儿年龄较小，还不能准确表达情绪，但一日生活中，幼儿需要了解自己的情绪除了开心和不开心，还可以有快乐、恐惧和平静等多种情绪。在组织教育活动时，教师可以开展关于情绪的主题探究活动。比如阅读绘本《情绪小怪兽》，在这个过程中，幼儿可以通过颜色体会更多的情绪感受，黄色的开心、红色的愤怒、绿色的平静、黑色的恐惧、蓝色的伤心，学会接受各种情绪，主动地表达情绪。此外，教师可以在班级中设置心情墙，幼儿可以参与其中并直观地看到自己和同伴的情绪变化。这样，幼儿在认识自己情绪的同时，也能了解他人的情绪，主动关爱他人。

其二，贴近幼儿的积极情绪。积极的情绪能促使幼儿发挥主观能动性，产生更多的思想和行为，尤其是一些创造性的思想和行为。当幼儿处于积极的情绪体验中，教师能够贴近幼儿的积极情绪，把握交流和沟通的节奏，使其思想和行为上升到新的高度。比如当幼儿开心地分享经历时，教师放松去感受幼儿的愉悦，主动倾听幼儿的分享，在倾听中积极地回应幼儿，这样能让幼儿拥有更多的积极情绪体验，继续思考，保持兴趣和热情开展进一步的探究。

其三，引导幼儿调节消极情绪。教师在一日生活中需要面对幼儿的各种消极情绪事件。当幼儿处于生气、伤心、焦虑或者害怕的情绪体验时，教师首先要捕捉和接纳幼儿的情绪，了解不同情绪出现的原因，支持幼儿适度表达消极情绪。当幼儿拥有强烈的负面情绪时，教师需要及时介入，通过语言和适当的肢体接触安慰幼儿，引导幼儿能够先面对自己的负面情绪，接着帮助幼儿调节情绪。教师可以灵活地采用一种或多种策略帮助幼儿调节情绪，例如教师或同伴示范方法、注意转移、换角度思考、陪伴解决问题等。

总之，教师应该正确理解幼儿的情绪价值，有意识地提升幼儿的情绪价值，敏锐地觉察和接纳幼儿的情绪，进而通过富有情感的交流和沟通帮助幼儿调节情绪。这样，幼儿在师幼互动中会更加主动，师幼关系中的矛盾会减少，亲密度也会增加。

语言是师幼互动时通常借助的载体。可是许多教师的提问方式并不“高明”，让互动无法继续或者成了假互动。怎样的提问和引导，才能够让师幼互动真正成为激发幼儿思考、拓展幼儿经验的桥梁？除了语言，还有哪些非语言手段可以使用？

梁玉华：语言是人类特有的沟通方式，在社会交往中发挥重要作用。在幼儿园这个社会情境中，语言是师幼沟通和互动的重要工具。通过良好的语言沟通，教师能够拉近和幼儿的距离，建立和谐的师生关系。同时，借助语言的交流，教师能够激发幼儿对学习活动的兴趣，促进幼儿对世界的认识和理解。因此，教师应重视与幼儿语言互动的策略。

创设自由宽松的语言环境。教师是语言互动环境的主要营造者，轻松自由的互动环境能让幼儿敢说、想说、爱说。一是鼓励每个幼儿发言。对于活泼的幼儿，教师要给予他们充分表达的机会。对于害羞内向的幼儿，教师要鼓励他们大胆表达。二是耐心倾听幼儿的话语。不管幼儿的语速是快是慢、观点是对是错、词汇语法是否合乎规范，教师都应专注地看着幼儿，认真倾听幼儿的话语，不能分散注意力，更不能中途纠正或打断幼儿。三是进行支持性、鼓励性回应。教师应对幼儿话语表示理解和接纳，比如“哦，你是想……”“你的想法很有意思……”等。教师的鼓励性语言要具有针对性。“你真棒”“你真能干”等语言太过泛泛，对幼儿的激励作用不太明显。如果教师将这些语言变得更加具体，针对不同幼儿的发展水平适当调整内容，效果就会增强，比如“这是一个好办法”“玩游戏的时候你做到了轮流和等待”等。

示范良好的语言范例。幼儿期是语言发展的敏感期，良好的语言榜样将极大地促进幼儿语言的习得和发展。教师要尽量使用标准的、规范的普通话，在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要符合国家普通话的要求。教师的语言要反映事物的客观规律，逻辑性强，概念运用准确，避免随意性和前后矛盾。同时，教师的语言要符合幼儿的发展水平，做到生动、形象，节奏明快，富有感染力。教师的语言还应是文明、健康、典雅的。教师不能说粗俗话语，而应尽力展现语言的意境美、韵律美，比如适当使用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或巧用象声词、叠音词等。

恰当“留白”。留白是中国艺术创作中常用的一种手法，即在作品创作时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留有想象的空间。语言互动中的“留白”，是指教师要突出幼儿的主体地位，给幼儿发言的机会，给幼儿留下思考的空间。当幼儿有充分表达的机会、有更多思考的空间时，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就会被充分调动，思维自然会更加活跃，更可能出现富有创造性的想法。

第一，教师应适时将话语权交予幼儿。教师与幼儿沟通时，不能“一言堂”，全程占据话语权。教师应积极向幼儿提出问题，主动询问幼儿的想法，耐心倾听幼儿的观点。

第二，教师应给幼儿留下思考和想象的空间。以师幼语言互动的常用方式——提问为例，教师应多设计一些开放性、启发性、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促进幼儿多角度思考。此外，教师表达观点时，应让幼儿感受到平和、平等和尊重，不能居高临下、带有优越感地将自我观点强加于幼儿。

适当使用非语言沟通。非语言沟通是指人类沟通时除语言之外的其他沟通符号和方式。教师和幼儿进行互动时，除了语言这一种沟通工具，个体的动作、姿态、表情、语调、眼神、触觉等也可以达到沟通、传情达意的目的。人际沟通，尤其是情绪、情感信息的传递，非语言沟通所起的作用其实超过语言本身。非语言沟通不仅是语言交流的一种补充形式，还是教师和幼儿进行心理沟通的重要方式。教师在与幼儿进行交流时，要适当运用微笑、点头、视线接触、亲切的语气语调、友善的接触拥抱等，向幼儿传递关注、喜爱、理解、接纳、信任等积极情感信息，消除幼儿心理上的紧张不安，让幼儿能放松、自由、充分地表达自己。

《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指南》在“师幼互动”的指标要求中，提到要认真观察幼儿的各项活动并做记录，要能一对一倾听并真实记录幼儿的想法和体验。教师的观察记录做了那么多，如何真正通过观察记录，在有意义的活动中发展幼儿的能力？

左志宏：这里的观察记录，并不止于用眼睛看、用纸笔记，而是涵盖了眼观、耳听、手记、心思在内全感官参与的全过程。观察记录不是终点，也不是目标。观察记录是通向高质量师幼互动的阶梯——通过观察记录幼儿的所言所行，进而分析读懂幼儿的所思所想，从而思考决策对幼儿的教育支持，最终达到鹰架幼儿的成长发展的目的。

观察、倾听是良好师幼互动的起点。观察、倾听不仅是教师专业能力的基本功，还是获取理解幼儿的第一手资料的主要途径，同时在观察、倾听的过程中对幼儿产生的霍桑效应也是幼儿良性发展的内驱力。

1924年起，美国国家科学院在西方电气公司所属的霍桑工厂做了系列实验，其中一项是希望通过探索厂房的最佳照明环境，来使工人达到最高的生产效率。于是实验从很弱的照明开始，一点点提高亮度，并记录不同照明条件下工人的工作效率。按照实验假设，过暗或过亮的照明条件都会使工人的眼睛不舒服，从而影响工作效率，因此应该存在一个可以让工人进入最佳工作状态的适宜的中等照明度。然而实验结果却显示随着照明度的提升，工人的工作效率也持续提高，即使是亮度已提高到令人感到刺眼、毫无舒适度可言，工人的工作效率依然在提高，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对工人的深入访谈中才发现，工作效率一直提升的奥妙在于工人认为实验是对他们的关心，感受到关心的工人便将内心的温暖化作动力而努力工作。

相比成人，幼儿更希望获得教师的关注。这种关注不仅仅是幼儿活动结束后成人送出的那句经典台词“你真棒”，更在于教师在活动过程中的仔细观察和活动结束后的认真倾听。这种观察与倾听本身就是一种有质量的互动，所给予幼儿的关注是货真价实的。幼儿在受到关注后同样也会产生霍桑效应，成为幼儿成长过程中重要的发展驱动力。

记录、复盘是精准读懂幼儿的基础。对观察、倾听所获的材料，教师需要运用适当方式进行记录，可以是传统的纸笔式，也可以是运用现代科技手段所获的照片、视频、音频等。这样不仅可以防止遗忘，还有利于事后的复盘。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如果采用的是纸笔记录，那么没必要把幼儿所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写下来——这样做只会使教师忙于低头书写而疏于对幼儿的回应，这种记录也就因缺失互动性而丧失了意义。因此，关键词式、思维导图式的纸笔记录与高保真的视听材料相结合，会是一种更为理想的记录方式。

复盘也是教师观察活动必不可少的环节。因为在观察与倾听的过程中，教师在有限的认知资源之下所能关注的点可能是有限的，但复盘时则因有些内容是熟悉的，就可使认知资源获得大幅度释放，从而会有新的发现跃然眼前，使教师对幼儿的理解更加全面和深刻。另外，以所记录的材料为支撑，复盘时邀请幼儿一同参与，请幼儿说一说当时的想法，或就某一问题深入追问，都将有利于教师打破成人立场，站稳儿童立场。

分析、反思是有效支持幼儿的必由之路。观察幼儿的最终目标是为幼儿的发展提供有效的教育支持。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对观察记录的材料进行分析反思是不可或缺的。所有施于幼儿的教育策略都应基于分析、反思观察所获的第一手材料这个基石。缺失观察这一基础所提出的教育策略往往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对观察材料不做分析、反思就直接进行教育支持，也如同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

分析材料是为了发现幼儿行为背后的动机、情感需求、所隐藏的发展特点与规律以及与幼儿群体相比显示出的个别差异、与其个体本身相比所表现出的纵向进步与成长。反思则是从理论分析的视角再次回归自身的教育实践，总结幼儿发展的共性规律与个性差别，思考过往相似案例的处理方法，深思惯用的教育支持策略的经验教训、鉴别优劣。唯有这样，教师才能在观察记录中持续专业精进，幼儿也才能在这种良性循环的师幼互动中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