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仕桂诗:文化审视与历史经验表达

2023-04-19 14:29戴良燕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范成大铜鼓岭南

戴良燕

(1.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广西桂林 541004;2.桂林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桂林 541199)

范成大作为南宋文人的代表,在仕宦广西期间,通过“立象以尽意”的方法书写了一幅幅独特的广西文化与历史图景,展现了广西的新形象。通过范成大仕桂诗的个案解读,可以看到以范成大为代表的南宋文人对广西的文化认同。分析范成大仕桂诗对广西的感知、书写,探究南宋士人眼中广西地域的真实面貌,对于塑造、传承广西的空间形象、人文内涵和文化传统,形成文学视域下的广西历史文化史具有独特的意义。

一、东冈雪后一犁春:家国情怀的历史责任感

范成大接到广西经略安抚使之命时,年已五十。乾道八年(1172 年)十二月,范成大从吴县沿水路出发,开始了远赴静江府的行程。船行至安吉州(今浙江湖州市),范成大在知州薛季宣的陪同下游北山石林。行到湖州濯缨亭,他写下《濯缨亭在吴兴南门外》,诗云:“凄风急雨脱然晴,当道横山似见迎。野水茫茫何用许,斓供游子濯尘缨。”[1]160《孟子》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2]这首沧浪歌表达了儒家倡导刚直进取的精神和豁达的心胸。身处濯缨亭,儒家士大夫“士志于道”的精神传统在范成大身上显示了力量,于是他写诗明志,洗净缨尘,整装继续出发。乾道九年(1173 年)正月,范成大泊舟严州(今浙江建德市)。这里曾是范仲淹任职之地,范成大一向敬重这位同乡同姓的先辈,称为“吾家文正公”,到严州后便渡江上浮桥,游报恩寺。渡浮桥时,从歙浦运来的杉排恰好因浮桥征费过重而不能及时通过,毕集桥下,范成大将此事在《骖鸾录》中记录下来:

浮桥之禁甚严,歙浦杉排,毕集桥下,要而重征之,商旅大困,有濡滞数月不得过者。……盖一木出山,或不直百钱,至浙江乃卖两千。皆重征与久客费使之。[3]

范成大曾任徽州户曹,对于漕运甚有了解,他清楚看到重征与商人滞留费用导致杉木价格暴涨,可见他对民政之关注和了解。

范成大赴桂途中便进入角色,他一路上关注民生,为去遥远的南疆治理地方、完成政治使命积累经验。乾道九年(1173 年)二月,范成大正式上任广西经略安抚使。他在《自中书帅广谢表》中云:“紫微凤阁,曾莫代于尧言;桂海水天,但欲穷于禹迹。”[4]可见,他想在此有一番作为。

范成大仕桂所作诗歌较为关注桂林山水,但士大夫的政治使命亦渗透其中,面对南方奇异的景观,他用诗眼捕捉的同时,也投射了政治观照,赋予了个人的政治立场与情感,具有鲜明的时代色彩。

淳熙元年(1174 年),静江府设鹿鸣宴,范成大赋诗一首,诗曰:

维南吾国最多儒,耸看招招赴陇书。竹实秋风辞穴凤,桃花春浪脱渊鱼。月宫移种新栽桂,江水朝宗旧凿渠。况有状头坊井上,明年应表第三闾。[1]183

这首诗是范成大为勉励乡试中第的举子努力读书、来日高中状元而作,饱含了作为父母官的他对举子的殷切期望,以及对广西多兴文事、教化边民以图发展的希望。同年,范成大疏浚漓水,并在伏波山上营建了癸水亭。伏波山依水傍水,站在山上放眼四望,皆是江山美景,秀美的自然风光激发了诗情,他为癸水亭落成一事作诗,诗曰:

天将福地巩严城,形胜山川表里明。旧说桂林无瘴气,今知漓水辟刀兵。云深铜柱边声乐,月冷珠池海面平。愿挽江流接河汉,为君直北洗材枪。[1]178

“癸水”为漓江古称,《桂海虞衡志·杂志》有“桂木有古记,父老传诵之。略曰:‘癸水绕东城。永不见刀兵’”[5]168的记载。范成大以“癸水”为亭命名,足见其祈盼四方和平、远离兵戈,人民安居乐业之深意。

乾道九年(1173 年)冬,桂林大雪,触发了范成大的情感,作多篇诗文记之。《喜雪示桂人》诗云:

腊雪同云岭外稀,南人北客尽冬衣。从今老杜诗犹信,梅片飞时雪也飞。[1]177

从该诗可以看出,范成大借用了杜甫的诗作。杜甫《寄杨五桂州》诗云:“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梅花万里外,雪片一冬深。”[6]范成大游宦广西,得见梅雪之景,心情大悦,想到了杜甫的“梅花万里外,雪片一冬深”。杜甫不曾到过桂林,对桂林的“雪片一冬深”实为想象,却与桂林节候相契合,因而范成大感慨杜甫写得真切,发出“从今老杜诗犹信”的感慨。

在另外一首诗中,范成大则将这场大雪与自己北征途中所遇苦寒之雪作比较,诗云:

忆昔北征秋遇雪,穹庐苦寒不堪说。飞花如席暗燕然,把酒悲歌度佳节。胡儿馆客类西河,户不容浮蚁泄。当时已分餐毡莩,宁复梦游炎岭热。忽逐梅花行万里,又与故山轻话别。天公恐我愁瘴雾,十日号风吹石裂。同云乃肯度严关,一夜玉峰高嶻嵲。老榕蓊密最先缟,稚竹枵虚时一折。须知桂海接蓬灜,满目三山白银阙。不管楼高翠袖单,但嫌酒浅金杯凸。东郭先生履虽敝,诗情却斗冰壶洁。归捻冻髭搜好句,山馆青灯对明灭。为怜叶气到黄茅,何止森森松柏悦。丰年作守会饱暖,羁宦思归自愁绝。岂无菊径乐琴书,亦有秫田供麹糵。东冈雪后一犁春,谁在陂头忆调燮?[1]176

此诗横贯今与昔、南与北的宏阔时空,从“忆昔北征秋遇雪”,到“忽逐梅花行万里”,再到“须知桂海接蓬灜,满目三山白银阙”,再到“东冈雪后一犁春”,不同人生片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突出北抚幽蓟的苦闷寂寥的同时,书写了南宅交广的浪漫意象与政治情怀。末句“东冈雪后一犁春,谁在陂头忆调燮”颇值得玩味。“调燮”意为宰相,古谓宰相能调和阴阳,治理国事。在范成大心里,看到岭南大雪,他想到的是来年稼穑之事,憧憬“一犁酥润万牛耕”“一犁春雨麦青青”,期待粮食作物的蓬勃生长,这是诗人对老百姓生活最深情质朴的期待。整首诗意象雄阔而瑰丽,既体现了羁旅之思,又抒写了家国情怀,一唱三叹,风神俊迈,意象遒丽,颇有风骨。

不仅如此,范成大还特意邀请友人观雪,并写下《次韵郭季勇机宜雪观席上留别》和《次韵许季韶通判雪观席上》两首诗纪念观雪之聚,邀请他们日后再聚:“凭阑从此迟归鞅,能及中秋对月不。”[1]174后来,范成大在《重貂馆铭》序中还提到了桂林大雪,称赞了桂林风土最善:“峤南风土常燠,惟桂林最善,唐人喜咏歌之。杜子美以谓‘宜人’,白乐天以谓‘无瘴’,然皆闻而知之者。”[7]可见此次观雪之聚给范成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范成大用如此多的笔墨描述桂林的雪景,一方面表达了喜雪、赏雪的文人雅致,另一方面也显现了他的家国情怀。在传统文化语境下,“冬雪”常被赋予很多思想内涵与文化表征,“冬有瑞雪”是生活安康的期盼,即“瑞雪兆丰年”。在这里,雪被赋予上天的赐福,它和雨水一样润泽大地,带来五谷丰登和社稷平安。范成大是一个善于运用意象表达内心情感的诗人,眼见桂林普降大雪,他的内心无疑是喜悦的,因而借用“瑞雪”期望边疆稳定、国家统一、人民安居乐业,凸显了深深的家国情怀。

二、会心有奇赏:文化视野中的山水风光

范成大虽然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但一到桂林,仍然为桂林山水之风姿所倾倒。未到桂林之前,他对这片岭南之地的想象来自杜甫、韩愈、柳宗元等人的诗歌描写,及至桂林,方才发现桂林山水之美、风土人情之淳。他在《桂海虞衡志》序中说道:“始余自紫微垣出帅广右,姻亲故人张饮松江,皆以炎荒风土为戚。”[5]1“既至郡”,才发现,这里“风气清淑”,“而岩岫之奇绝,习俗之醇古,府治之雄胜,又有过所闻者”[5]1。《志岩洞》篇又云:“予尝评桂山之奇,宜为天下第一……桂之千峰,皆旁无延缘,悉自平地,崛然特立,玉笋瑶簪,森列无际,其怪且多如此,诚当为天下第一。”[5]4可见他对桂林山水的评价极高。在桂林期间,范成大有许多摹山范水之作。如《赠赵廉州》曰:

马群杂沓草蒙茸,刮目权奇一洗空。天末也烦行李到,岁寒聊得酒尊同。梅花夜夜湘南雨,榕叶年年海北风。少待佳晴看山去,玉高插翠云丛。[1]174

又如《六月十五日夜泛西湖,风月温丽》:

暮舣金龟潭,追随今夕凉。波纹挟月影,摇荡舞船窗。夜久四山高,松桂黯以苍。长烟界岩腹,浮空余剑铓。棹夫三弄笛,跳鱼翻素光。我亦醉梦惊,解缨濯沧浪。多情芙蕖风,袅袅吹鬓霜。会心有奇赏,天涯此何方?清润不立尘,空明满生香。过清难久留,俛俯堕渺茫。[1]180

《桂海虞衡志·志岩洞》载:“西湖之外,既有四山巉岩,碧玉千峰,倒影水面,固已奇绝。而湖心又浸隐山,诸洞之外别有奇峰,绘画所不及。荷花时有泛舟故事,胜赏甲于东南。”[5]21此诗生动地描绘了西湖的夜景,诗人于夏夜泛舟,西湖之上,水波月影,相映生辉。群山四周环绕,树影似隐似显。夜色中烟霭杳渺,山峰如剑。此情此景,温馨宁静,人处期间,恰如世外仙境。所以诗人禁不住赞叹:“会心有奇赏,天涯此何方。”

又如与同僚游栖霞洞,赋诗曰:

竹杖芒鞋俗网疏,每逢绝胜更踟躇。但随歧路东西去,莫计光阴大小余。仿佛桃源犹舞凤,辛勤李白谩骑鱼。今朝真作游仙梦,不似骚人赋子虚。[1]186

此诗流露了诗人对栖霞山仙境和碧虚亭上览胜的无限执迷眷恋之情,绝美的栖霞洞让人内心喜悦无比,也让人忘记流逝的光阴。

又如与郑少融、赵养民二使者访古訾家洲时,作诗曰:

飘飘竹雨润轻裘,袅袅松风系小舟。安得从容兴废手,越人重上訾家洲。[1]183

訾家洲(今訾洲)与象鼻山隔江相望,四面临水,翠竹成林,茂林深处广辟庄苑,多建亭台楼阁,遍种名花异草,自唐代以后便是游人乐赏之地。范成大与友人在迷蒙雨雾之中到此美妙之地宴游,自是别有一番情趣。整首诗从容写来,闲适风雅。

在桂林,似乎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缕秋风、一场大雪、一场夜雨,都能激起范成大的诗情,他所创作诗、词、铭、赋大部分是以桂林山水或与桂林山水有关的事物为表现对象,凸显了他对桂林山水的热爱与眷顾。唐代王维笔下的山水是“澄澹精致”,以禅入诗,尽显隐逸避世之情;而范成大对生活则持进取乐观的态度,面对奇山异水“绘事图色,文辞尽情”,桂林山水在他的笔下已是一种自然闲适心情的反映。画工李友直为他作桂海图,他为画题诗曰:“许国无功浪著鞭,天教饱识汉山川。酒边蛮舞花低帽,梦里胡笳雪没鞯。收拾桑榆身老矣,追随萍梗意茫然。明朝重上归田奏,更放岷江万里船。”[1]184范成大曾与陆游一样,“天教饱识汉山川”,写了不少纪游诗,这些诗大多以真诚细致的笔墨,描摹宦游所到之地山川风物之美。不同的是,陆游诗中时有愤疾、感伤,而范成大多对景物充满激情与赞叹,笔调以清丽明净为主,蕴藉感人,这首诗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杨万里为范成大文集所作序言对范成大在桂林期间创作的诗篇给予了这样的评价:“大篇决流,短章敛芒;缛而不酿,缩而不窘。清新妩丽,奄有鲍、谢;奔逸俊伟,穷追太白。”[8]可谓十分贴切、中肯。对于范成大而言,桂林奇瑰的山水是其政治责任感下泄压的最好出口,山水、田园成了范成大精神与心灵的皈依之所,他晚年的田园书写兴趣,也许就与仕桂期间对桂林山水的热爱与眷顾有关。

三、愿挽江流接河汉:历史视野中的山川风物

在传统山水诗歌中,诗人往往在对山川风物的吟咏中抒发情感,为地域打上情感和文化印记,这种地域情感又会影响后人的观物眼光,并在后人的不断追怀咏叹中进一步加强地域的文化和历史意义,逐渐形成某个地域的象征符号。范成大仕桂而得以踵步韩愈、柳宗元、宋之问等人的足迹,感知广西的山川风物,这些地方因前辈诗人的吟咏而有了各自的文化身份,影响了范成大的观物眼光,他对这片土地的吟咏塑造也影响着后人对岭南风物的观照方式。

范成大仕桂两年,政绩斐然,他对这片土地怀有深厚感情。淳熙二年(1175 年),在离桂赴蜀帅任的路上,忆起广西,他写下一诗,抒发离桂之感,诗曰:

桂林独宜人,无瘴古所传。北客守炎官,恃此以泰然。堂高惬宴坐,讼简容佳眠。不计身落南,璿柄三回天。今朝遂出岭,欢呼系行缠。罝兔脱丰草,池鱼跃清渊。那(哪)知多病身,久静翻怀安。长风荡篮舆,帘箔飘以翾。灵泉路吃蹶,仆夫告赪肩。我亦头岑岑,中若磨蚁旋。走投破驿宿,强饭不下咽。兹事未渠央,万里蜀道难。十年故倦游,况乃成华巅。蚕老当作茧,不茧夫何言。[1]188

许多人解读此诗,认为是范成大要表达离开岭南之喜,然而细读之下,却不尽然。首句他就力排众议,为广西是“障病之乡”翻案,说“桂林独宜人,无瘴古所传。北客守炎官,恃此以泰然”,还说在广西做官“堂高惬宴坐,讼简容佳眠”,泰然自若,闲适得很,并且诗的后半部分提及赴蜀路途情况,曰“走投破驿宿,强饭不下咽。兹事未渠央,万里蜀道难”,言及赴蜀路途艰辛,不知何时可以到达,对桂林的留恋之情溢于言表。

《次韵平江韩子师侍郎见寄三首》则体现了范成大对广西铜鼓文化的关注:

自古四愁湘水深,谁将城郭启山林。有情碧嶂团栾绕,无数朱楼缥缈临。蚺鼓揭天惊客坐,象鍪航海厌蛮琛。三千客路长安远,故旧书来直万金。[1]179

其诗后有一段范成大的自注,曰:“南人以蚺蛇皮作腰鼓,响彻异常……”[1]179岭南铜鼓文化源远流长,历史悠久,然而有关铜鼓的文字记载并不多,从流传至今的南方铜鼓神话传说和学者的田野调查报告可知,少数民族多将铜鼓看作具有“灵性”与“神性”的保护神,神圣性是其第一属性。在漫长的演进历程中,铜鼓作为一种具有多层文化意蕴的民族文化载体,在广西民俗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到了宋朝,文人开始关注这一问题并探讨铜鼓的起源,范成大较早在诗文中探讨这个问题。除了在《次韵平江韩子师侍郎见寄三首》自注中提到蚺蛇皮腰鼓,他在《桂海虞衡志》中也谈道:铜鼓,“南边土中时有掘得者。相传为马伏波所遗。其制如坐墩而空其下。满鼓皆细花纹,极工致。四角有小蟾蜍。两人舁行,以手拊之,声全似鞞鼓”[5]61。认为铜鼓为马援所造。之后很多人沿用了这一说法。宋《舆地纪胜》载:“铜鼓,马援所制。”[9]2531清顾炎武撰《肇域志》载:“又有古铜鼓……今廉、钦村落土中尝有掘得者,亦云伏波所余。”[10]

东汉时期,伏波将军马援在岭南地区有很大的影响,桂林的伏波山便是因马援征战经过此地而得名,故而伏波造鼓的传说也是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交融的体现。值得注意的是,范成大之后,民间沿用了“伏波造鼓”的说法,将铜鼓的来历附会到马援身上,亦体现了岭南少数民族对来自中原地区英雄人物的崇敬与怀念。这种崇敬与怀念经口口相传之后,便成为一种集体历史记忆,呈现“历史真实”的景象,使之成为一种地方文化认同的实践方式,体现了岭南少数民族的中华文化认同。

四、结语

古代广西常为宦游贬谪之所,这些宦游贬谪文人在以诗文抒写胸臆的时候,大多有意或无意比较中原与岭南的差异,并从自然环境、社会生活等方面描绘一个与中原迥异的边疆之地。魏晋时期,一些文人因政治斗争而被流放岭南,唐宋时期亦如此。在众多中原诗人眼中,岭南是遥远的代名词。柳宗元是唐朝被贬岭南文人的代表,他目睹南方的气候、奇山异石、风土文化,都觉得新奇。及至北宋,岭南仍处于“他者”眼光之下,豁达如苏东坡,被贬南方后,仍觉此间生活无比艰难。南宋以来,随着政权偏安南隅,对于地处边疆的广西的管理与经营日渐加强,广西政治和经济上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这一变化深刻影响了南下的文人士子的心态。通过分析文人对桂林山水之描写及诗中流露的情感,可发现宋人多具从容达观之襟怀,其对岭南文化的感知也表现强烈的认同倾向。譬如,许多文人对“瘴”的负面印象在慢慢淡化,王象之在《舆地纪胜》中载昭州“两岁昭潭无瘴疠,清秋郁郁望神岗”[9]2562,而钦州也是“塞气侵人瘴自无”;甚至在有的诗人眼中岭南山水之美是中原所无的,赵蕃曰:“峤南山水佳,中州未曾有。”[11]可以看出,唐代以前诗人对岭南的畏惧之心逐渐被宋代诗人的岭南认同所代替,以范成大为代表的南宋文人对广西风物的书写,经由后来诗坛的认同与复沓,成就了代表广西意象的独特品格。

概而言之,历代文学对于广西空间形象、人文内涵、文化传统的塑造和传承,形成了文学视域下的广西文化史。通过范成大仕桂诗的个案解读,可以看到背后隐含着深邃的文化语境,这个语境包含了文化思想、历史审视及其交互关系。通过解读范成大诗歌对广西自然环境、人文景观的感知、书写,并通过由点及面的形式来确证宋代士人眼中广西的本土生态文化基因,借以再现南宋时期广西地域社会的真实面貌,从而为探究宋代广西地域文学的特点、了解广西生态文化积淀和融合的过程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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