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染洱海源

安建雄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元代诗人王冕在《白梅》一诗中的传神描绘，在洱海源头洱源县茈碧湖镇的松鹤村，能够得到最为美妙的共鸣。

梅乡松鹤村地处洱源县凤羽和茈碧湖两个乡镇交界处，属于罗坪山高寒山区，俗称“大松甸”，以仙鹤起舞于古松之上的传说而得名。听一听这神奇而诗意的地名，再想象一下漫山遍野的梅花盛开如雪，心早已向着它的方向飞去。

今年新春伊始，洱源县举办了第二届梅花文化节，我有幸受邀前往观赏体验，不胜欣喜。

从大理市出发，沿着洱海边一路驱车向北，不过个把钟头便进入了洱源县的地界。洱源多源泉活水，水清亮灵动。境内有很多淡水湖，茈碧湖、西湖、东湖等，听一听名字，都令人神往，这些地方的水最终都汇入到洱海，成就一汪清灵隽永的高原明珠。洱源还有众多温泉，地热国、下山口、普陀泉……不胜枚举，这里的温泉水，温热而清润，泡一泡，让人倍感舒心。作为大理人，我对洱源比较熟悉，但这一片土地最让我牵挂的，还是那暗香涌动的漫山梅林。

说实在的，之前，我从未到洱源赏过梅花。但在之前的20多年间，我喝过无数来自洱源的梅子酒，尝过许多来自洱源的梅制食品。喝酒吃梅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想到梅花。在我老家的山上，也有野生的白梅。小时候，冬春时节进山打柴，偶尔也会看到梅花开放，但零零星星，花朵也瘦小，王安石诗中“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情境，那时好像真没有体会过。那时，到青梅成熟的时候，我们便邀约着寻梅树去摘，蘸盐巴吃，或者是采山中一种叫“梅子菜”的叶片，夹在梅子果肉中间来吃，酸酸甜甜的滋味，让童年多了一份念而生津的回忆。在我们老家，还有一句话，叫“梅子送情人”。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记述的就是似是而非的初恋味道。

古往今来的诗词曲赋中，梅的影子无处不在。梅的形象，梅的寓意，都无一例外地指向美好。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认为，有梅的地方，一定都藏着美好。

正在思绪飘飘的时候，就到了洱源县城，车在县政府大院内停下，我们下车作短暂的休憩。这时，有人介绍说，目前洱源县的梅子在10万亩左右，梅子的产量每年近35000吨。因为地域和气候的原因，洱源梅子产品的质量较好，深受消费者的青睐，因此梅子也成为了当地群众增收致富的“梅”好产业。立春前后，是洱源梅花盛放的时节，我们此行，正赶上了十里香雪的“梅”好时光。

洱源梅子最盛的地方，就在茈碧湖镇的松鹤村，据说有3万多亩。松、鹤，还有梅花！耳朵还在听着介绍，心却已经向松鹤村飞去了。车驶出县城不过10公里，便向着山间驶去。公路盘绕而上，渐渐地，风更加清爽，蓝天和白云也更近了。

车翻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突然就让我激动不已——放眼望去，群山之间，大片大片的梅花正在恣意地盛放，与周边的松林相互映衬，松青梅白，在初春清爽的蓝天白云下，大自然的神来之笔，绘就了一幅恢宏辽阔的山水国画。

同车的大理大学文学院院长纳张元教授告诉我们，他在将近30年前就到过松鹤村，那时上山全是土路，当地的群众不少还住着茅草房，生活很艰苦。但当地的文化氛围却很浓郁。当时他们来到村里，有40个唢呐手齐奏迎宾，那种震撼的场面，让人终身难忘。

我们的车在村中间的小广场上停下。环顾四周，村间的路都是清秀的水泥路，不少群众盖起了崭新的小楼，村间甚至还有了快递站点。在村中穿行，看到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甚至是院落里都有梅树，一树一树的梅花，在早春的微风中盛放。正是花盛之时，前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村民在自家门口摆起了摊，售卖自家产的梅花蜜、梅子醋、雕梅等产品。有些村民家的房前屋后，还可以看到圆形的松毛垛，只看一眼，一缕浓浓的乡愁便涌上心头。

走出村口，便又一脚踏入到梅的花海中去了。直扑眼底而来的梅花，一株挨着一株，一片连着一片，都在热热闹闹地迎着早春的明媚吐露满怀的芬芳。古诗词中，有不少佳句是描绘梅花坚毅傲然的品格，但也难免透出丝丝凄苦。而松鹤村的梅花，是温情甚至热烈的，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它的欢欣和灿烂从每一个毛孔浸入到我的身体中去，让我的血液中都流淌着梅的清逸和芬芳。

走在梅林中，即使是第一次来，也如与旧友故知相会，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轻声细语的交流，或是开怀大笑的欢畅，都相得益彰。当然，还可以不事言语，只倾心于脉脉含情的凝视。

在梅花林中穿行，走着走着，在一片人头攒动的梅林中，突然看见“梅花集市”几个鲜红的大字，每个字都镶嵌在一个精致的竹筛里，像旌旗一样悬挂在梅林中。清新雅致的梅林，突然间就升腾起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人心头一热，身不由己地便往集市中走去。

身着鲜艳民族服飾的青年男女，在精致的小摊前，热情地向游客推介洱源的梅制产品以及其它的一些土特产，他们带着少数民族口音的普通话，柔软而亲切，让人忍不住驻足摊前，品尝和购买。

在山间盛放的梅花林中赶集，真是别有一种味道，沐浴着浸染了梅花香的山风，吃着酸酸甜甜的梅制食品，再看看头顶春风得意的梅花，那种惬意，难以言表。“梅子送情人。”这一句年少时听来的话，突然一下子又在耳边回旋。是啊，女人大多都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那就好吧，话梅、雕梅、梅子醋等等，都带一点回去，顺便也从洱海源头的松鹤村带一缕被梅花香浸染透了的春风回去，讨得妻子和女儿的欢心，生活的滋味自然也就添加一份甜润和甘美。

洱源县的文友介绍说，“梅花集市”是梅花文化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活动主会场设在松鹤村，开设时间为3天。同时，在县城的凤凰城商业中心、茈碧湖百草园文创集市开设2个分会场。梅花文化节开幕当天，“梅花集市”参与商户有500多户，各种梅制产品以及洱源的土特产品购销两旺，有效拉动了地方经济的活跃，也给众多的群众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效益。

乍暖的春风在梅林间穿梭，与一株株梅树拥抱，和一朵朵梅花亲昵。画画写生的、照相摄影的、吟诗诵赋的、轻歌曼舞的，梅花开得欢畅，蜜蜂忙得开心，整个梅林，成了一片清雅的艺术世界。一群身着民族服饰的少男少女，在演出候场的时间里再一次熟悉舞蹈，他们满眼笑意，动作轻灵，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我在旁边看，忍不住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随手用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后来还登上了一家报纸的副刊。有不少朋友看到后都说美，梅花林中那种清澈的快乐，透过纸张都能传递到读者的心间。

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没过多久，一方巨石惹眼显目地迎面而来。细看，上面镌刻着知名词曲作家陈越先生所作的诗歌《梅故人》。

当地的文友向我们介绍，梅园的西北边，在正对着松鹤村的一个山包上，还有一座松峰寺，寺内有3棵古松和一棵古柏，都是需几人合抱的古树。山风过时，松涛阵阵，浑厚而深沉。站在古树下，可以远眺掩映在梅花海中的松鹤村。由于行程时间紧，我们一行没能去成松峰寺，留下了一份遗憾。

我还了解到，松鹤村是彝族聚居村落，过去以狩猎、种荞为生，山寒水瘦，村民生活非常贫困。后来，洱源县的梅子产业逐渐发展起来后，村民们退耕还果，种植了大量的梅树。为了发展好梅子产业，带领群众增收致富过上好日子，政府在此地修建了水库，修通了公路，还引进了企业，确保群众种植的梅果果成为“金果果”。近年来，开始举办梅花文化节，更多的人来到松鹤村赏花体验，松鹤村的美被更多游客所青睐，这也为当地的发展带来了更多的生机。

就要离开梅林、离开松鹤村的时候，心中竟泛起一丝恋恋不舍。这里山高路远，这一次离开后，不知何时能再来。

千千万万朵梅花，吸引来万万千千只小蜜蜂。它们嘤嘤嗡嗡的吟唱中，也能嗅到梅花的香甜。在走出梅林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被妈妈抱着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模样，她左手拿着一小枝梅花，小鼻子凑过去轻轻地嗅。妈妈问她香不香，她闭着眼睛微笑后点头。

走着走着，倏然一阵山风漫过梅林，洁白的花瓣飘扬着，轻灵而温婉。一场梅花香雪，就这样不可抗拒地落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