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开发及军事效益分析

袁 园，苏玉瑞，王洪军

（中国人民解放军63893 部队， 河南 洛阳 471000）

0 引言

近年来，美军相继推出了一系列新的作战概念，如全球一体化作战、联合全域作战、多域战、分布式作战以及21 世纪远征部队作战等。美军是一支以作战概念驱动发展建设的军队，要通过“不断创新作战概念，来提高军事竞争优势和联合部队杀伤力”。新的作战概念，尤其是参联会批准的联合概念决定了美军未来的整体发展方向。本文主要结合美军近几年概念发展实际动向进行研究，以期理清美军联合概念是什么、是怎么发展演变的、是谁来研发和怎么研发以及对军事领域产生影响等基本问题。

1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内涵及开发流程

1.1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内涵

美军作战概念是根据联合和军种作战构想开发的关于未来战争和作战的前沿理论。目的是预测战争、设计战争，并为准备和打赢战争提供咨询建议和理论支撑。

在美军的作战概念体系中，“联合作战概念系列”是支撑美军转型的作战概念的核心，主要聚焦我情、敌情、战场环境，重点研究会遇到哪些关键作战问题，试图提出联合作战概念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2021年发布的最新版联合作战概念，首先明确各军种在联合作战中的职能分工，通过联合作战顶层概念开发，从源头上避免了后续作战能力和装备发展中可能出现的重复或军种利益冲突的问题，从顶层明确分工，从根源促进联合。联合作战概念体系自上而下由以下4 个层级组成：

1）联合顶层概念，着眼于未来联合作战愿景，阐述2030 年全球一体化作战核心思想，为未来联合部队的发展确立目标和发展方向。这一层概念统揽战争全局，设计战争样式，明确军队在未来战争中遂行什么任务、怎样遂行任务、遂行到何种程度等具体构想。

2）联合作战概念，阐述2030 年联合部队运用的创新方式和兵力设计。提出了诸如联合全域作战、系统战等多军种联合的作战概念，强调使用新作战方式，改变未来联合作战能力。

3）联合支撑概念，用于支撑联合顶层作战概念中的关键作战问题，对上位作战概念及作战能力需求的深化和细化。相当于战役级作战概念，分单域和多域支持概念，多域支撑概念强调军种联合，如“联合指挥与控制”“网络中心战”和“一体化防空反导”等概念；单域支撑概念主要是军种概念，如“全球公域进入与机动联合概念”“多域战”“分布式杀伤”等概念。

4）行动概念，针对具体作战任务，描述联合部队行动如何整合、同步和分阶段完成。特别关注新作战方式、未来部队组合、先进能力发展，为一系列合作、竞争和武装冲突，制定和验证替代作战方式。明确各军种在联合作战中的战术运用，即怎么干，如“动态兵力运用”“敏捷猛禽”等概念。同时，也包含装备层面概念，如“无人机蜂群”“自杀式无人机察打一体”等概念。

1.2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开发流程及机构

美军作战概念研发到落地是一个自觉、有序严谨的过程，大致可分为顶层设计、概念开发、概念转换、成果转化4 个环节，如图1 所示。

图1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实现框架图

在顶层设计阶段，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通过联合战略指导文件（包括主席对联合部队（CSDJF）的战略指导和各种联合概念战略规划体系评估）中的指导、方向和信息，制定了联合行动的顶层作战概念（CCJO）。

概念开发阶段，通过美军根据对国际形势的判断和预测，确认联合部队发展的需求与重点，将《联合作战顶层构想》中的必须开发的构想，进行概念细化和科学化。如在《2020 年联合构想》开发中，参联会参谋部将6 个重要概念作为理论开发的起点，根据问题设计实现关键概念的“所需作战能力”。

在概念转换阶段，作战概念是否符合实际作战需要，需经过兵棋推演、演习与试验评估环节予以验证。在概念批准后，概念发起人在联合概念理事会的支持下，制定一个概念转换计划，以指导概念的进一步成熟化和分析，以确定具体的部队发展建议。

在成果转化阶段，已批准的联合概念转化为创新成果的途径有4 条：纳入国会通过的法律；纳入军队长远发展规划；纳入参联会和军种颁发的条令条例；纳入官方决策和战争实践。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研究作为军事理论研究工作的组成部分，统一由国防部领导，具体负责部门是国防部长办公厅及其下属的基本评估办公室。联合概念开发治理的主要责任部门为联合参谋部下属的作战计划与协调部（J-7）。J-7 实际就是企业的计划部。

美军联合概念开发（JCD）过程主要包括4 项工作：制定开发计划书；研究与撰写；评估；协调与批准，如图2 所示。承担以上联合概念开发工作由5 类机构组成：联合概念工作组，主要职责是审查概念大纲及概念研发的整体问题；联合概念指导委员会，主要职责是对概念研发计划进行监督指导；核心编写团队，主要职责是将概念大纲中的原始理念转化为联合作战概念；概念研发团队，主要职责是提供作战概念开发方法及方案；独立红队，主要职责是开展独立评估，以判断概念的严谨性、科学性。图2 明确了概念开发过程中设计和执行评估的角色和责任。

2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军事效益分析

2.1 牵引武器装备的建设发展

尽管武器装备发展有自身规律，但在作战概念牵引下，武器装备发展可更具针对性。作战概念开发处于装备开发过程的前端，作战概念的修改与完善贯穿于装备需求开发全过程，作战概念既依托武器装备构建作战体系，同时也对武器装备建设起到牵引作用。作战概念通过对未来作战环境、规模、层次、强度和对象的研究预测，确立“打什么样的仗发展什么样的武器”的目标，从而明确提出武器装备技术指标，明晰未来装备发展涉及的关键技术和领域。

随着作战环境发生变化，美国的战略基调重归大国竞争，面对多域威胁、当前兵种的作战能力和指挥框架难以满足多域作战要求，美军首要事项是优先发展联合能力，提高部队的态势感知、决策和跨域指挥能力，遂制定“联合全域指挥控制”（JADC2）作战概念，以领导和协调各军种建设。“联合全域指挥控制”作战概念推动了美军各军种的武器装备发展的规模与结构、武器装备整体发展方向以及重点技术领域的发展。例如在该概念推动下，美国海军大幅增加“超越计划”资金，美国陆军的“项目融合”以及空军的“先进作战管理系统”的加速推进，这些项目的推进旨在加强美国国防部的传感器无缝连接到陆、海、空、太空和网络部队的武器系统，实现装备技术的可持续发展，增强全域指挥与控制的有效性和持续性。为了扩展多域行动能力，美军一直在努力扩大武器作战范围，持续推进“海军综合防空火控系统（NIFC-CA）”“统一海上网络与体系服务（CANES）”等升级，旨在将舰船、潜艇、飞机和卫星等要素连接构成分布式网络，实现传感器和射手连接，对接各军种武器平台。另一方面在跨军种、多战域融合的技术上寻求突破，美国海军利用其舰载MQ-8C“火力侦察兵”无人直升机实现了在海上环境中从船到岸过度的突破性里程碑，该无人机系统在陆地和多个级别的舰艇之间的远征应用对美海军保障未来多域作战能力至关重要。

2.2 指导条令条例的制定修订

和平时期，联合作战概念研发是完善条令条例的主要方式。一般而言，联合作战概念都要经历萌芽、产生、发展、成熟、过时的生命周期。验证作战概念的过程，也是对未来战争的研究和探索的过程，同时也是宝贵的军事实践，完全可以用于完善已有条令或指定新的条令。

美军联合作战条令的制定，其目的解决美军陆、海、空、陆战队和海岸警卫队五个军种之间职能划分重复交叠问题，是不同军种共同的行为规范、操作标准和协同作战准则。该系列条令由美军参联会颁布，美军联合参谋部下属J7 负责联合作战条令编写的组织工作。联合作战条令分为三层，即总纲、专业分类指导和专业操作条令。其中，第一层总纲是根据联合作战概念的构想编订出总的联合作战原则、方针、职责划分与指挥关系体系，是根据军队各类活动总结凝练出与联合作战概念相关的典型和优化的作战方法，形成了联合作战的顶层条令，为条令未来发展提供了基调。第二层专业分类的指导条令则是人事、情报、作战、后勤、作战计划、指挥、控制、通信与计算机系统的六个专业更为详细的职责划分与工作流程，是联合作战概念向人员、作战流程与权限层面转化的指导方针与原则。第三层是与第二层专业指导条令相对应的各专业的联合作战条令，主要内容是联合作战概念中提出的不同军种在各作战域的相关联合战术、技术与程序，支撑联合作战概念向装备操作、战法运用的转化。该层面的条令会考虑具体的任务目标（如近距离空中支援任务）和作战环境（如地形与天气），并描述实施作战任务的具体流程，由于该层次的条令与装备技术手段息息相关，因此条令的修订较为频繁。由此可见，联合作战概念是整个联合作战条令体系的总原则，指导着联合作战条令由上到下的修订，而联合条令又是联合作战概念验证的结果体现。

2.3 引导作战样式创新

联合作战概念首先是作为一种新的联合作战样式提出的。这种作战样式可更高效地解决某一类作战问题，能够更有效地应对某些安全威胁。联合作战概念的阐述和表达方式，与作战样式几乎一致。实际上，在使用层面，联合作战概念首先是一种新的作战样式，这些联合作战概念针对具体作战对手和地理区域，具备作战样式所有的要素和特征，诸如空地一体战、空海一体战、分布式作战等作战概念，人们对其首要印象就是一种新的作战样式。例如美军的跨域协同作战、有人机分布式协同作战、有人-无人机分布式协同作战、无人机编组分布式自主作战、无人机群分布式自主作战以及马赛克战等这些新型作战样式，就是基于美军全域分布式作战概念总体构想形成的新的作战样式，围绕生成力、杀伤力的能力需求，突破兵种与作战域的“烟囱式”壁垒，实现全域空间的互联、互通、互操作，利用数据智能处理、分布式任务管理以及通信网技术来实现多域控制与自主决策。这几种新型作战样式是通过全域式分布作战概念的几种不同作战模态催生出的，具有分布式作战概念内涵的要素与特征，但侧重于不同的技术、组合形式与协同方式。

2.4 优化编制体制改革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研究是美军武器装备需求开发与生成的逻辑起点，是探索组织和使用联合部队的新方式。随着新的作战能力、新作战样式以及新作战手段的产生，这必然会对决定作战能力建设的编制体制产生影响，要求编制体制优化与之相适应。编制体制变革对作战能力的影响体现在作战能力的生成、维护、建设等各个环节，相匹配的编制体制有助于作战效能的最大发挥。如在联合行动概念——“无人作战概念”牵引下，无人作战系统将成为未来的主战力量，无人机中队更多地出现在各国军队编制中。2019 年，美军宣布在2—3 年内组建15 个无人机中队。在美军远征前进基地作战概念牵引下，2022 年美国海军陆战队3 团转制为第3 陆战队濒海团，根据构想，该团负责6 大任务：远征前进基地作战；打击作战；防空和导弹防御；支持海域感知；支持水面作战和信息环境中作战。以新一代“陆战队步兵营”为基干，配属反舰导弹连，主要负责实施加强排级规模的远征作战行动。在美海军分布式空战概念的推动下，2022 年美国空军建立新的信息战部队——信息战训练与研究支队，该分队主要进行分布式训练和研究活动，以辅助空军演练在信息环境和电磁频谱中的作战行动，美空军希望通过新的分布式训练，为空军提供更先进的信息战战备训练能力。

2.5 推动军事演习验证兵力与能力

联合作战概念的验证以及初始作战能力的生成是通过军事演习实现的。依照作战概念的核心内容——作战样式进行作战，能否更高效解决特定作战问题，演习演练是最好的方式。演习演练不但可加深对作战概念的认识和理解，而且是完善作战概念的最好途径。如美国海军曾多次参加军事演习对联合行动概念——“分布式作战概念”进行验证。2022 年6 月美海军举行年度“环太平洋-22”（RIMPAC-22）军演，作为全球最大规模的国际海上军事演习，RIMPAC 为各国军队提供培育互相间协作与信息的独特机会。该演习包括一系列两栖陆海行动、舰炮射击、反潜和防空演习，该演习聚焦美军认为最紧要的关键能力。2022 年4 月美国海军“亚伯拉罕·林肯”号航母打击大队与日本海上自卫队在菲律宾海和中国东海进行了军事行动，增强协同防空训练和其他加强综合海上作战和战备能力。同月，美印尼两国海军联合实施作战演练，重点是建立美海军“莫姆森”号驱逐舰（DDG-92）和印度尼西亚海军“KRI 邦托莫”号护卫舰（FF-357）之间的互操作性，加强师级战术、通航演习和编队航行能力。2022 年8 月美国海军、空军和海岸警卫队组成联合小组，在加利福尼亚外海进行了一次多域、实时分布式海上布雷和反水雷演习。美海军利用大量军事演习活动验证分布式的舰队体系结构能否满足遂行未来任务所需求，并对未来作战模式产生变革性影响的技术原型进行验证，包括大面积海域分布式作战技术和通信拒止环境下的先进技术，重点是无人系统、战场感知和目标定位，旨在对海军新递交的部队层面目标进行训练，为联合部队司令部提供未来兵力选择。

2.6 支撑军事战略转型落地

美军联合作战概念服从服务于军事战略。军事战略是一个全局性和长期性的方略。联合作战概念旨在解决特定联合作战问题和消除特定军事威胁，确保在冲突中获胜，通过寻求作战新方式，成为践行军事战略的重要抓手。联合作战概念和军事战略的共同点是，明确面临的军事威胁和潜在作战对手，并描述未来的战争目标、地理区域和作战样式；区别在于，联合作战概念是军事战略的践行，表现为：军事威胁和作战目的更清晰、作战对手和作战区域更明确，并提出新的作战样式作为解决方案。例如多域战是特朗普政府为应对《2017 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指定的中国、俄罗斯等战略对手，将军事战略重点由反恐转向大国竞争的体现，美国将俄罗斯与中国视为未来战争威胁，意图通过扩军保证安全。美陆军多域战是美国近些年来国家安全战略的隐射，美国陆军一直在发展其多域作战战略，目的是让部队在包括数字和电子战等各领域做好准备，美陆军结合乌克兰战争评估其多域作战原则，为的就是确保其多域作战概念核心即陆军未来作战方案针对性地指向俄罗斯。通过俄罗斯展示在乌克兰部署大规模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的能力，美军认为北约部队应该寻求多域一体化，其中关键领域是战略层面防空。因此，美国专家建议北约通过多域作战威慑俄罗斯，努力实现军种间一体化，以缩短决策周期，提高目标收集能力。

3 结束语

联合作战概念创新是推进军队转型建设、夺取战争主动权的关键。美军联合作战概念开发面向联合作战，通过规划各军种在联合作战中的职能来进行统筹设计；通过能力需求牵引解决方案，研发关键装备寻求非对称优势，提高其战略威慑和联合作战能力，从而催生出推动军队转型、作战样式创新、联合条令制定和装备发展等方面的军事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