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信息研究综述与展望

王婧婧 孙芳城 王雲民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3．23．008

【摘要】会计信息因其所蕴含的丰富内涵与政策含义而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本文对国内外会计信息最新的相关重要文献进行系统梳理， 发现现阶段主要围绕会计信息与资本市场运作、 会计信息与实体经济运行、 会计信息与宏观经济预测、 会计信息与数据密集应用、 碳会计信息披露、 会计信息度量等诸多方面展开广泛讨论， 相关成果丰富了对会计信息的价值保值运动与价值增值运动的认识。

【关键词】会计信息；盈余信息；资本结构；宏观经济；碳会计信息

【中图分类号】 F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3）23-0056-7

自杨纪琬和阎达五（1980）开创性地提出会计信息的本质是服务宏观经济活动、 保障市场经济健康稳定、 反映经济运行质量、 监督经济运行效果以来， 会计信息因其所蕴含的丰富内涵与政策含义而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综合来看， 目前会计信息相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会计信息与资本市场运作、 会计信息与实体经济运行、 会计信息与宏观经济预测、 会计信息与数据密集应用、 碳会计信息、 会计信息度量等方面。大量研究表明， 会计信息是缓解信息不对称的重要来源之一， 是数据密集应用下预测变化和敏捷决策的关键载体， 是影响社会资源配置效率的重要利器， 是摸清自然（文物）资源家底和披露能源消耗的核心依据， 其产生的价值会影响到敏捷决策有序性、 投资预测有效性、 精细管理科学性以及价值创造持续性。本文根据近年来重要的国际和国内文献， 对会计信息相关研究进行系统梳理， 并对现有文献展开述评， 在此基础上对未来研究方向做出展望。

一、 会计信息与资本市场运作

1. 会计信息的有用性。会计信息在当前的社会管理和变革中被更加积极、 明确地视为重要工具， 其被广泛用于经济领域和社会领域。葛家澍等（2013）根据现有文献总结出会计信息含量的基本特点应至少包含描述事物的特征、 反映事物间的差异、 说明事物间差异的变动， 并具有诚信、 透明、 公允、 可比、 充分披露的质量特征。现代会计系统最重要的产出是会计盈余， 它具有“自洽之美”， 是收入和成本在空间、 时间、 因果关系上的专业匹配， 成为资本市场上的重要信号（杨松令等，2022；张俊瑞等，2023）。会计盈余信息可以帮助投资者和利益相关者评估企业的盈利能力、 偿债能力和现金流量状况， 使其做出更明智的经济决策。

验证会计盈余信息的有用性， 即会计盈余信息的信息含量情况， 一直是广受关注的话题。关于会计盈余信息有用性的实证研究由美国会计学者 Ball和Brown（1968 ）发起， 其指出： “如果观察到股票价格是随着收益报告公布而调整的， 就说明反映在收益数字中的信息是有用的。”资本市场理论和估值理论为上述陈述提供了依据， 即如果市场有效， 那么投资者会立即将盈余公告中的新信息纳入他们的决策中， 并据此调整对公司未来盈利能力和股票估值的看法。盈余公告通常提供了关于企业财务状况、 业绩和前景的重要信息。因此， 如果这些信息被认为具有信息含量， 那么投资者将相应地进行调整， 并在股票价格中反映这一调整（Ball和Brown，1968）。实际上， 关于市场是否真正有效仍存在争议， 不同的学派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市场有效性理论主张市场具有很高的信息效率， 其他学派则认为市场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非理性和信息不对称。因此， 在评估上述假设时， 需要综合考虑不同的观点和证据。

此外， 一些文献从影响会计盈余信息含量的因素角度进行研究。郑晓瑜和刘俊晗（2022）发现， 年报文本的变动可能会削弱股票价格反映未来盈余信息的能力。赵玲和黄昊（2022）发现， 分行业披露政策的实施会显著提升盈余信息含量， 尤其是在内部控制水平较高、 外部监管较强的公司中， 这一提升作用更加显著。董盈厚等（2021）发现， 金融資产配置还可能降低盈余价值相关性， 增加经营风险， 并降低盈余信息质量。王晓祺和胡国强（2020）基于经济新常态背景， 发现绿色创新的高成本和外部性降低了分析师对主营业务收入和每股盈利的预期， 导致了资本市场短期内的消极反应， 从而降低了盈余信息含量 。同时， A股市场整体存在盈余加速异象， 且该异象不能被其他定价因子和因子模型所解释。李青原和张翔（2021）的研究发现， 盈余加速对未来盈余增长具有预测能力， 但市场对该信息含量的理解不足， 这一现象在低盈余信息质量的公司中更为明显。徐奕红等（2020）观察到， 创始人放弃兼任CEO显著提高了企业盈余信息质量。与企业内部非创始人股东担任CEO相比， 来源于经理人市场的CEO对盈余信息质量的正向影响更为显著。然而， 当企业面临较大的外部环境信息压力时， 非创始人担任CEO对盈余信息质量的正向影响会减弱。据刘婷等（2021）的研究， 公司建立差错责任追究制度有助于提高盈余信息含量， 并使分析师更有可能发布现金流预测。

2. 会计信息的契约功能。投资是创造价值的来源， 会计信息则是指导投资决策的重要依据。在这个过程中， 会计信息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并具有契约功能（李青原，2009）。所谓会计信息的契约功能， 指的是企业与投资者之间建立起一种契约关系， 并通过提供可靠的财务信息来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这样一来， 投资者可以根据会计信息做出明智和准确的投资决策， 企业也能够因此获得投资者的信任和支持（袁振超和饶品贵，2018；费扬文，2023）。哈耶克曾指出， 任何资源的配置都是特定决策的结果， 而人们所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取决于其获取的信息。因此， 如何最好地利用分散在整个社会中的不同信息成为一个关键问题。会计信息是具有敏捷性（查特菲尔德，1989）、 反思性的（Burchell 等，2013）， 是反映经济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会计信息的契约功能在投融资决策中发挥着核心作用， 研究表明， 具有高质量盈余信息和较高短期债务比例的公司通常表现出较高的投资效率（朱志标，2016）。总体而言， 会计信息的契约功能为投资决策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并促进了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任和合作（刘峰，2015）。尽管投资者可以通过多个渠道获取信息， 但会计信息披露仍然是最稳定、 可靠、 经济的信息来源（Sihombing等，2020）。

3. 会计信息的估值定价功能。会计信息还具有估值定价功能， 即在投资前对企业进行估值和定价。Beyer等（2010）提出， 会计信息实现估值定价的主要途径有两个。一是会计信息可以通过财务报表披露为投资者提供评估公司价值的依据。财务报表中的财务指标和数据， 如盈利能力、 负债状况、 现金流量等， 可以为投资者提供对公司基本情况和未来潜力的初步评估（徐寿福和徐龙炳，2015；朱春艳和罗炜，2019）。这些信息可以帮助投资者了解公司的盈利能力、 偿债能力、 经营状况等关键信息， 从而形成对公司价值的估计。二是会计信息能够帮助投资者构建相应的估值模型。投资者可以使用财务报表中的财务数据、 运用各种估值模型（如贴现现金流量模型、相对估值模型等）对企业进行估值（肖华和张国清，2013；黄志忠和郑依林，2022）。通过运用这些模型，投资者可以计算出合理的投资价格和预期收益， 准确地评估企业的价值， 并做出明智的投资决策。

二、 会计信息与实体经济运行

1. 会计信息与决策支持。

（1）会计盈余信息管理对决策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 会计盈余信息是有用的， 管理层有动机对会计盈余信息进行管理甚至操纵。一些文献讨论了企业盈余管理行为对决策产生的不良影响。一方面， 企业盈余管理可能对债权人信贷决策产生干扰， 导致信贷期限延长、 信贷风险增加；同时， 企业通过操纵盈余获取长期贷款可能导致会计信息质量恶化、 代理问题更加突出， 进而对企业投资效率、 创新水平和企业绩效产生负向影响（温军和杨荻，2022）。另一方面， 上市企业在债券发行中存在着强烈的盈余操纵动机。研究发现， 债券融资规模增加的企业往往盈余质量较差（吕怀立，2017）。此外， 分析师可能利用管理层提供的信息进行盈余预测。刘青青和陈宋生（2019）实证发现， 分析师预测中对管理层内幕信息的利用程度大约在12.3%～19.9%之间， 分析师的盈余预测可能包含公司未经审计的盈余信息。这表明分析师与管理层之间存在相关性不是偶然发生的结果， 而是管理层故意向分析师传递信息的结果。

（2）高质量会计信息对决策的支持。高质量会计信息能够帮助决策者在可供选择的方案中做出最佳决策（Sihombing等，2020）。王竹泉等（2021）的研究指出， 高质量会计信息具有信息含量丰富的特点， 并主要体现在可靠性和适用性方面， 能够改变会计信息使用者的决策和行为， 辅助他们进行经济决策， 促进资本配置的优化和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此外， 随着数字时代的发展， 大数据、 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对会计产生了深远影响， 高质量会计信息具有丰富的网络位置和信息通道效应， 使得会计信息能够被更多的相关方获取和利用， 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性（姜柯利等，2021）。谢志华等（2021）提出， 在区块链等新技术的支持下， 生成高质量会计信息的前提是会计信息共享， 其主要特征包括可溯源性和真实性。然而， 现在会计信息的内容与形式割裂、 会计信息评价片面（王竹泉等，2021）， 市场主体对高质量会计信息的需求更加强烈。朱波等（2015）以盈余透明度和应计质量衡量会计信息质量， 发现高质量会计信息有利于减弱投资者情绪效应， 促进投资者理性投资， 增进股票分析师的理性评级。丁俊等（2016）则认为高透明度是高质量会计信息的全部含义。总之， 高质量会计信息对决策的支持至关重要。随着新技术的发展和市场主体对高质量会计信息需求的不断增加， 需要进一步提高会计信息质量， 以更好地支持市场主体做出更加理性的决策。

2. 会计信息披露与资本结构。

（1）会计信息披露与权益资本成本。根据邹颖和李燕茹（2016）的研究， 加强会计信息披露可以降低投资者与管理层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 减少投资者的逆向选择行为， 从而缩小公司股价的买卖价差。由此傳递出的低风险信号最终促使投资者接受更低的权益投资收益率， 从而增加股票市场的流动性， 降低交易成本或者增加市场对股票的需求， 进而降低权益资本成本。此外， 甘丽凝等（2019）及杜亚飞等（2023）的研究表明， 提高会计信息披露水平还可以降低投资者实际回报的估计风险， 即高水平的会计信息披露会降低实际回报的不确定性， 从而降低权益资本成本。

（2）会计信息披露与债务资本成本。会计信息披露所产生的额外成本不仅涉及权益资本成本， 还包括债券到期收益率和实际利息成本（钟廷勇和孙芳城，2020）。因此， 在研究会计信息披露与资本结构的关系时， 除了关注会计信息披露与股票收益之间的关系， 还应该进一步研究其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的关系（张新民和金瑛，2022）。会计信息披露是建立企业债券发行评级制度时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持续、 及时进行会计信息披露的公司往往被认为较少隐藏对自身不利的信息， 因此这些公司提供风险补偿的可能性较小。已有文献通常认为， 违约风险与债务资本成本呈负相关关系。贷款方和承销商在评估公司的违约风险时， 一般会考虑公司的会计信息披露政策（孙刚，2010）。会计信息披露及时、 详尽且清晰的公司一般会被视为违约风险较低的公司， 从而能够享受较低的贷款成本。当公司存在较高的不确定性时， 市场对会计信息披露的依赖程度也会增加。

此外， 盈余信息透明度对企业资本结构偏离度和资本结构调整速度均具有显著的影响， 盈余信息透明度越高， 企业资本结构偏离度越低、 调整速度越快， 盈余信息透明度对资本结构调整速度的影响在正向偏离与负向偏离中存在着非对称性（李四海和李娜娜，2018）。

三、 会计信息与宏观经济预测

会计信息被视为一种反映现象（Burchell等，2013）， 旨在澄清社会财产决策过程中的某个方面（Gandhi，1976）， 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对会计信息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Hopwood，1980）。会计信息具有很好的解释经济现实的能力， 并且其透明度也可以反映对市场的冲击程度。宏观社会或宏观环境会影响会计信息， 同时会计信息也在影响、 延伸和塑造宏观社会（Burchell等，2013）。

一方面， 会计信息对宏观经济增长的预测功能已得到证实， 汇总的资产减值损失和汇总的调整会计盈余均对GDP增长具有预测功能。资产减值损失主要是通过稳健性原则将对宏观经济运行风险的估计提前反映在盈余信息中， 预测路径表现为“风险感知”； 而调整会计盈余的预测功能主要是通过与GDP收入法下营业盈余的相关性来实现的， 体现为“盈余传导”（肖志超和 胡国强，2018）。上市公司的资产减值信息可以成为一个有效且及时的宏观经济先行指标， 但地方政府GDP数据操纵行为和企业盈余操纵行为降低了资产减值信息的宏观决策有用性（叶康涛等，2020）。此外， 居民公众的通货膨胀预测误差与历史的汇总会计盈余显著相关， 汇总会计盈余对通货膨胀预测误差具有显著的解释力， 居民公众预测通货膨胀的过程中并没有充分使用汇总的公司盈余信息， 且没有对汇总会计盈余传递出的通货膨胀信号做出反应（孙坚强等，2018）。罗宏等（2017）的研究表明， 汇总会计盈余变化能够有效预测未来的通货膨胀水平， 且对于不同的通货膨胀指标， 其在预测能力上存在差异。此外， 在强制性制度变迁（如股权分置改革和新会计准则实施）之后， 这种预测效应更加显著。其进一步研究还发现， 宏观经济分析师在预测未来通货膨胀时利用到了企业汇总会计盈余信息。

另一方面， 从产业政策和盈余信息质量的关系来看， 产业政策显著降低了受支持企业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 并且路径分析揭示， 产业政策对审计意见的影响是通过提高受支持企业的盈余信息质量得以实现的（曾慧宇，2019）。

四、 会计信息与数据密集应用

1. 面向数据密集应用下的会计信息系统框架变化。互联网的多点共享性、 快速传递性、 多源结构兼容性态势， 为会计信息从业务部门向财务部门的及时流动、 会计信息系统与业务运作系统的高度融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优势。会计信息系統包含“会计信息生成—会计信息编报传递—会计信息使用”等环节（杨丹等，2018）， 是会计核算部门发挥桥梁纽带作用的“神经系统”， 是诠释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中成本信息、 经济信息的经济信息系统， 是辅助企业向市场和社会更好、 更快地传递真实、 公允信息的重要平台。会计的核心竞争力是它对信息的处理技术（Demski，2002）， 而信息离不开数据。然而， 随着网络技术的开发与应用， 会计数据形式变得越来越复杂， 其来源也越来越广泛、 密集， 这增加了会计信息相关性和可靠性的辨识难度， 会计信息的价值相关性正在快速遗失（黄世忠等，2020）。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会计信息系统框架在信息传递方式、 数据来源多样化、 数据存储与管理方式、 数据处理与分析能力等方面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在信息传递方式方面， 网络财务报告呈现出电子文档、 网页、 互动页面等多种形式（刘勤和杨寅，2019）， 同时网络财务报告系统对质量的实证检验也得到了关注（陈宋生等，2020）。在数据来源多样化方面， 主要包含会计信息接口接收多样化、 会计信息提供时间多样化、 会计信息媒介多样化（张普玮，2012）。在数据存储与管理方式方面， 采用数据存储能力更强、 读取速度更快、 处理能力更强的高级服务器非常重要。为了保持数据的良好存储条件， 配备优质的存储设备、 严格的存储程序、 高标准的数据保密要求以及采用科学的数据检索方法都是必要措施（王艳，2015）。在数据处理与分析能力方面， 确定性的技术升级提高了会计算法执行过程中的稳定性， 而相对确定性的技术升级优化了会计算法的选择， 使得业务驱动财务的逻辑更为清晰。不确定性的技术升级则需要增强人机协同的决策方法以应对挑战（李琳等，2021）。此外，随着智能会计系统的发展， 续慧泓等（2021）基于智能会计系统的概念模型， 构建了智能会计信息系统循环框架，旨在实现管理方式的优化和价值增值。该框架包括“决策—控制”价值增值循环、 “披露—反馈”价值信息交换循环、 “优化—共享”价值协同循环以及“监督—调控”微观会计与宏观经济一体化管理循环。

2. 针对数据密集应用的会计数据分析与挖掘功能。从整体上看， 会计数据在工业、 新兴服务业、 信息通信业等多个空间错综交织着， 信息维度高、 数据关系复杂、 数据迷雾伪装欺骗现象普遍存在， 这对会计信息使用者 辨别会计数据真伪的能力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当前会计数据具有不确定性、 形式多样性、 不完全性的特征， 对会计信息使用者的会计数据挖掘分析能力提出了较大的挑战。

在数据密集型应用下， 会计数据颗粒度越细， 计算力越强， 会计算法的可选择范围也就越大， 从而使得会计数据服务的特性变得更加精细、 实时、 智能化（张为国和王文京，2019）。 一些学者研究发现： 机器学习方法可以改善财务舞弊， 并通过提取盈余电话会议的文本信息（使用上市公司举行的季度盈余电话会议记录构建电话会议参与者对公司层面气候变化风险关注度的时变度量指标）， 识别公司层面气候风险方面的承受力， 从而使得风险暴露度较高的公司在随后一年内创造的绿色技术就业机会和绿色专利更多（Sautner 等，2023）。此外， 图像识别技术可以通过采集管理层在IPO路演过程中的微表情来反映公司应计和真实盈余管理及盈余持续性等信息（胡仁昱等，2021）。叶钦华等（2022）以会计信息生产过程为主线， 结合专家实务经验和机器学习训练， 构建了一个涵盖财务税务维度、 行业业务维度、 公司治理维度、 内部控制维度、 数字特征维度等多个维度的财务舞弊识别框架， 以可追溯、 可验证、 可论证、 可阐证、 可度量的变量作为支撑与舞弊相关的信号链、 信息链以及论证链的重要信息源。

五、 碳会计信息披露

1. 碳会计信息披露的动因。碳会计信息是企业履行低碳责任、 公示低碳绩效的基本方式。它不仅是企业与利益相关者进行碳交流的重要桥梁， 也是企业宣传低碳理念、 履行低碳责任、 公示低碳绩效的基本方式（黄炳艺等，2023）。企业披露碳会计信息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 企业希望通过披露碳会计信息来显示企业的环保合规信息， 提高市场对公司环保合规性的认可， 从而提高公司的可持续竞争力（Matsumura等，2014）。第二， 企业希望通过披露碳会计信息向市场揭示其价值信号， 提高投资者对企业价值的预期， 促使投资者更有信心地参与企业发展（Matsumura等，2014）。第三， 社会压力是推动企业进行碳会计信息披露并提高披露水平的重要原因（崔秀梅等，2016）。公众和政府对环境问题的关注不断增加，企业面临着越来越大的社会责任压力， 披露碳会计信息可以回应公众和政府的期望， 提升企业的社会形象和声誉。第四， 根据王志亮和杨媛（2017）的研究， 企业进行碳会计信息披露大多是为了降低代理成本和提高自身经济利益。通过披露碳会计信息， 企业能够更好地与股东、 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进行沟通， 缓解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代理问题， 增强投资者对企业的信任。

需要补充的是， 在披露碳会计信息的过程中， 企业还面临着一些风险。例如， 披露的数据和信息可能受到不确定性的影响， 碳会计信息评估的标准和方法尚不完善， 存在可比性和可信度等问题（张长明等，2017）。此外， 一些企业为了迎合社会期望而进行碳会计信息“漂绿”， 即在披露中夸大环境绩效和减排成果（黄世忠，2022）。因此， 确保碳会计信息披露的准确性、 可靠性和透明度， 加大监管和审计的力度， 是推动企业披露真实有效的碳会计信息的关键。

2. 碳会计信息披露的经济后果。企业在决定是否进行碳会计信息披露时， 需要权衡策略性的“表面功夫”和实质性的“实际行动”。一方面， 披露碳会计信息可以提升企业的声誉和合法性（Saka和Oshika，2014）， 降低委托代理成本和资本成本（Lemma等，2019）， 扭转披露成本对绩效的影响（符少燕和李慧云，2018；温素彬等，2018）， 减少资本市场市值折价惩罚损失（Matsumura等，2014）。另一方面， 披露碳会计信息可能需要企业承担额外的环境责任成本（Lee 等，2013）。这里的成本主要是指可能发生的碳税、 碳费和获得排放许可的成本， 以及来自公众和政府的监管（Luo等，2013）。同时， 如实披露碳会计信息可能会打击投资者信心， 引发消极的市场反应（李力等，2015）。Matsumura等（2014）研究发现， 披露碳会计信息的企业价值显著高于未披露碳会计信息的企业， 而且每增加1千吨碳排放， 企业价值平均降低21.2万美元， 这也导致企业特别是碳密集型企业对第三方鉴证服务的需求增加（Ilhan等，2021）。因此， 在制定碳会计信息披露决策时， 企业需要综合考虑这些因素， 并寻找平衡点， 以确保披露的信息既能满足投资者和市场的需求， 又能体现企业的环境责任和可持续发展承诺。

3. 碳会计信息披露内容。顾署生（2015）认为碳会计信息披露内容应包括碳绩效信息和碳会计要素信息。其中， 碳绩效信息包括碳排放策略、 碳排放情况以及减排措施和成效， 碳会计要素信息包括碳资产、 碳负债、 碳权益、 碳收入、 碳费用、 碳利润。在实践中， 京津冀地区纳入控排范围的上市公司对于碳交易的信息披露程度普遍较低， 大部分公司在财务报告中没有披露相关信息（崔也光等，2017）。这可能是由于缺乏统一的环境会计信息披露形式规范、 难以以货币计量环境信息以及缺乏专门针对清洁能源的规范披露要求等原因所致（张先治和石芯瑜，2021）。

4. 碳会计信息披露评价体系构建。由于许多披露的内容不触及实质性问题（张长明等，2017）， ESG评价中存在不确定性以及“漂绿”现象， 这削弱了ESG的公信力（黄世忠，2022）， 降低了投资者对其的信任度和需求（Avramov等，2022）。为了避免碳会计信息披露成為助推自利行为和盲目追随的“漂绿”工具， 学者们建议完善企业ESG评价体系， 特别是在评价碳排放水平方面提出更有针对性的指标和标准。例如： 钟凤英和杨滨健（2015）构建了包含核算模块、 报告模块、 管理模块、 审计模块与应用模块协同作用的企业碳会计信息披露评价体系和支撑机制； 黄炳艺（2022）结合变权理论、贴近度原则和物元可拓模型， 采用改进的指数法构建了碳会计信息披露评价体系， 该评价体系从可靠性、 完整性、 及时性、 可比性和可理解性等多个方面对碳会计信息披露进行评估。这些努力旨在提高碳会计信息披露的规范性， 以满足投资者对于此类信息的需求。

六、 会计信息度量的相关研究

1. 会计信息披露度量的相关研究。国内外学者在评估会计信息披露质量时， 主要关注信息披露及时性、 可靠性、 可读性以及碳信息披露等方面。Yao等（2020）使用欺诈性财务披露作为会计信息披露质量的替代指标。陈霄等（2018）、 周佰成和周阔（2020）采用文本分析方法， 通过评估问询回复函的复杂性（问询回复函的平均含词量）以及可理解性（问询回复函中常用词数占总词数的比重）， 将其作为会计信息可读性的代理变量。另外， Matsumura等（2014）利用KLD STATS数据库， 从回收利用、 清洁能源等六个正向维度以及环保违规、 罚款等七个负向维度， 分析企业环保活动和环境破坏性活动的碳信息披露情况。Avramov等（2022）利用Asset4、 MSCI KLD、 MSCI IVA、 Bloomberg、 Sustainalytics和RobecoSAM数据库， 将六种碳信息评价体系两两配对形成14个组合， 计算每只股票在每种评价体系中的评分百分比排名， 然后计算每只股票在各个评价体系中排名的百分比标准差， 并取这14个标准差的平均值， 得到每只股票每年的碳信息披露情况。

2. 会计信息质量度量的相关研究。在会计信息质量的直接测度方面， Seraina（2016）运用DD模型以及修正的DD（MDD）模型来度量会计信息质量。Zhai和Wang（2016）提出， 使用盈余的持续性、 可预测性、 平滑性等指标来衡量会计信息质量。Liu等（2021）使用企业盈余压力衡量会计信息质量， 即如果企业每股收益与分析师一致预期的每股收益之差小于0.02美元， 则认为企业面临盈余压力， 可能存在业绩操纵行为。在会计信息相关性测度方面， Baboukardos和Rimmel（2016）将股票价格作为衡量会计信息质量相关性的代理变量。在会计信息及时性测度方面， Edmonds等（2017）使用初步时滞（上一会计年度结束日与年报预告日之间的间隔）、 审计师签字时滞（上一会计年度结束日与审计师签署审计报告日的时间间隔）与总时滞（上一会计年度结束日与年报实际披露日的时间间隔）等指标来进行衡量。

七、 文献述评与研究展望

1. 文献述评。现有文献围绕会计信息诸多方面的问题展开了广泛讨论， 丰富了学界对会计信息的价值保值运动与价值增值运动的认识。在研究方法上，越来越多的文献开始采用实证研究方法， 使得描述性会计学研究和规范性会计学研究逐渐得到改善； 在研究视角方面， 近年来的文献从会计信息与资本市场运作、 会计信息与实体经济运行、 会计信息与宏观经济预测、 会计信息与数据密集应用、 碳会计信息披露、 会计信息度量等多个维度进行了研究， 拓宽了研究的视野； 在研究数据方面， 越来越多的文献开始采用“宏观+微观”相结合的数据， 这种全面的数据颗粒能够更好地反映会计信息为敏捷决策服务的实际情况。

尽管取得了积极进展， 但这些年会计信息研究面临的环境变化较快， 给后续的相关研究造成了困难， 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 缺少一套完整、全面、综合的宏观会计信息生态系统评价体系。在城乡资源配置中，生态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越来越受关注。然而，在现有的会计信息框架中， 对于生态系统价值及生态资源的核算和评估还存在一定的挑战。目前的会计信息主要关注经济活动的财务和经营绩效， 较少涉及生态系統的价值和影响。这导致在城乡资源配置过程中， 生态系统的价值未被充分考虑和纳入决策。第二，信息技术的发展和气候等环境变化使得真实的情况或问题被掩盖或隐藏起来， 从而给会计信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带来更多挑战。一方面， 信息技术的进步可能导致更多的数据和信息可用， 但同时对处理和管理这些信息带来一定的挑战， 在这种情况下， 可能存在信息被故意隐瞒、 操作或篡改的风险， 从而使得会计信息的真实性受到威胁。另一方面， 气候等环境变化也可能对企业和组织的经营活动产生影响， 如自然灾害频发、 资源稀缺等。这些因素可能会对财务状况与业绩产生负面影响， 但有时企业可能试图通过调整会计信息来掩盖或减轻这些影响， 以保持良好的形象或达到特定的目标。

2. 研究展望。 “大智移云物区”的新时代背景赋予了会计信息新的定位， 对会计信息系统、 会计信息披露、 会计信息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会计信息逐渐成为服务宏观经济活动、 保障市场经济健康稳定、 反映经济运行质量、 监督经济运行效果、 改变公司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会计信息具有高渗透性、 强预测性、 广覆盖性等特征， 其不仅是连接微观与宏观的重要链条， 决定着资本市场信息流的质量， 而且是影响资本市场效率的重要支点。提升会计信息运行效率、 改善会计信息质量、 加强会计信息披露， 能够促进“有温度”的民生治理， 推动“有制度”的经济治理， 助力“有力度”的公司治理。

在未来研究中， 特别是在区域生态系统生产总值 GEP 核算体系下， 会计信息如何经风险信息感知、 盈余信息传导、 环境责任信息披露等路径对区域绿色低碳发展产生作用， 以促进“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实现？在城乡资源配置运行中， 会计信息如何经村级信息系统、 引导社会资本、 农村“三资”披露等路径对农村数字化转型振兴产生作用， 以增强关键信息的质量和服务效能？在经历会计电算化、 ERP、 财务RPA到ChatGPT的智能技术跃迁下， 会计信息如何经人机协同系统、 标准化流程训练、 安全配套运维等路径对人工智能会计信息内容生成产生作用， 以为敏捷决策服务？在可持续发展核算体系和碳排放权交易资产计价中如何进行实质性确认？采取什么样的实际措施可以防范策略性“漂绿”信息披露？面向数据密集应用下如何开发会计信息系统以追踪和反馈敏捷性的信息链？这些都是后续研究中有待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 主 要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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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霄，叶德珠，邓洁．借款描述的可读性能够提高网络借款成功率吗［ J］．中国工业经济，2018（3）：174 ～ 192．

董盈厚，马亚民，董馨格等．金融资产配置与盈余价值相关性——“有效市场”抑或“功能锁定”［ J］．会计研究，2021（9）：95 ～ 105．

杜亚飞，杨广青，陈书涵．经营分部信息披露对权益资本成本的影响——基于分析师关注视角［ J］．审计与经济研究，2023（1）：61 ～ 74．

费扬文．会计信息质量与民营企业融资困境研究［ J］．现代经济探讨，2023（1）：84 ～ 92．

符少燕，李慧云．碳信息披露的价值效应：环境监管的调节作用［ J］．统计研究，2018（9）：92 ～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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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校对： 陈晶  喻晨）

【基金项目】重庆市教委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项目编号：22SKGH517）；重庆市教委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KJQN202302）

【作者单位】1. 重庆工商大学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 重庆 400067；2. 重庆财经学院会计学院， 重庆 401320；3.贵州大学经济学院， 贵阳 5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