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寻龙

文/瀛洲海客

又是一年龙腾时。作为十二生肖之中唯一的神话生物，龙的起源神秘悠久，龙文化的传承生生不息。早在远古时期，位列“远古四灵”之一的龙便已经是先民崇拜的重要图腾。在古老的神话与传说中，龙是万兽之冠、鳞虫之长，它常年隐没于高岗之上，兴云吐雾，踪迹难寻。后来，龙又成为王权的代名词，象征着威严、尊贵与至高无上。至汉代，有关“轩辕黄帝为黄龙所化”的传说不胫而走，并为世人所接受，身为炎黄子孙的我们，自然也成了“龙的传人”。久而久之，以龙为原型的各种文化符号，逐渐深入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在江苏这片古老丰饶的土地上，众多与龙有关的文物，成为龙文化绵延至今的深刻印证。

玉，君子之器也。然玉不琢，不成器，无论是用于庄重场合的礼器，抑或人们日常使用或佩戴的玉饰，还是用于陪葬的明器，都要经过一番精心雕琢。常州市横林镇张村青城墩遗址出土过一件新石器时代的龙首纹玉饰，素有“江南第一龙”之称，由此可见，早在五千多年前，先民就对龙的模样有了具体而又生动的想象。据此，考古学家将龙形玉器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晚期，在同一时期，北方的红山文化与南方的凌家滩文化，均有不同造型的玉龙出现。

春秋战国时代，玉器雕琢技艺愈发成熟，仪征市博物馆馆藏的玉龙栩栩如生，展现了雕刻工匠的精湛技艺。这种以首尾相对的玦形玉饰，曾一度是龙形玉器的主要造型。直到战国晚期至西汉初年，楚地的龙形玉器在造型上有了更明显的突破，如W 型、双身式以及更加独特的S 型。徐州市狮子山楚王墓出土的S 型玉龙，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作，由图可知，其龙首部分可穿孔，悬佩后，整个龙身呈竖立式。这种竖式S 型玉龙造型精美、样式独特，据说是西汉年间的首创。除江苏境内外，远在广州市的南越王墓也出土过类似玉器。

S型玉龙

南京博物院特展“归流——江淮地区楚文化的东渐”，描绘了一幅南北楚文化融合的画卷。作为南博迈入龙年后的首个特展，其中不乏关于龙的文物，比如馆藏的战国楚王升鼎，它表面有龙纹装饰，在鼎的上方还趴着四条小龙。须知，先秦时期的鼎有镬鼎与升鼎之分。用来烹煮的鼎叫作“镬鼎”，将烹煮好的食物放到另一种鼎中，这个动作称之为“升”，因此这种盛放肉食的鼎也叫“升鼎”。升鼎又称“正鼎”，是极其重要的礼器。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十分重视祭祀，他们将龙放在鼎上，不仅能起到装饰作用，也有借助它沟通神灵、表现敬奉的意思。毕竟在他们的想象中，位于云端上的神龙，同样是一种图腾、一种信仰。

说起徐州的地标，不少人会想到云龙山、云龙湖。巧合的是，在徐州汉文化景区的汉画像石长廊内，也有一块云龙图。云龙图画面分为三格，上方是一种常见的菱形纹，下方则是两条四鳍鱼，取“双鱼”的吉利寓意。中间部分则清晰可见一条飞龙，身体盘曲，回首远望，怀抱彩云，将汉代人想象中的“龙”描摹得活灵活现。龙与云的搭配，其实并非巧合，在出土的汉代文物中，常见带有“云龙”要素的图案，如云龙纹玉饰、云龙纹漆盘、云龙鎏金铜剑等。《易经·乾卦》有云：“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遥想飞龙在天，云与龙就有了不解之缘。因为这种关系，古人在取名字时，也习惯用这种固定搭配，如三国名将赵云的字就是子龙。

羽人戏龙砖画

元霁蓝釉白龙纹梅瓶

云龙图汉画像砖

楚王升鼎

玉龙

汉代以降，神龙不再一家独大，取而代之的则是“四神”，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今陕西、江苏、河南等地出土过四神瓦当。20 世纪60 年代，丹阳市发现两座南朝齐时代的两座大型砖室墓，规格为帝王级。其墓室内全为砖印壁画，由砖画拼砌而成，画的内容主要以“四神”与“竹林七贤”为主。青龙居东方，而在墓室东壁，有一幅羽人戏龙升天图。图的前端画一羽人，一手执长柄香炉，一手过头高，举羽尾状飘带；腰间束带，随风飘荡。紧跟羽人的是一条飞腾的青龙，龙张着巨口，龙胸挺起，支撑着龙头曲颈向前，体形蜿蜒，四足张开，四爪露出，伸展着长尾，作舞蹈状……羽人的形象与魏晋名士颇有几分相像，这个时代的名士，崇尚玄学，洒脱不羁，飘飘欲仙，因而被南朝人效仿，成为其描绘“羽人”的参考。总体而言，这幅“羽化登仙”的砖画，反映了汉晋葬礼中向死而生的追求。

世入两宋，经济、文化繁荣，文人自有诸多雅致，譬如赏梅、咏梅。于是，这一时期出现了专门用来插梅花枝的瓷器，称为“梅瓶”。在传世的梅瓶当中，有一种霁蓝釉白龙纹梅瓶十分珍贵，全世界仅存三件，其中最大、最完美的一件，便是珍藏于扬州市博物馆的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该梅瓶采用半拟真、半写意的施釉手法，用大面积的钴蓝釉表现辽阔浩渺的海洋与天空，再用淡雅的青白釉涂饰雕刻上了一条生动形象的神龙，龙首上仰、颈部细长、张口吐舌，四肢长而粗壮、呈大步行进状，大有腾飞于万里长空之中，令人感受到一股大气磅礴的气势。神龙出水，御云而行，如此壮美景象，赋予了这件珍宝极强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