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戏曲）

赵锡淮

颜真卿 唐代著名书法家，吏部尚书、太子太师；老生

颜杲卿 颜真卿堂兄；花脸

季 明 颜杲卿儿子，颜真卿侄儿；武生

韦 芸 颜真卿妻子；青衣、老旦

理 智 颜真卿心中的他自己，花脸

德 宗 唐朝皇帝；生

郭子仪 唐朝平叛安史之乱主要功臣；老生

段子光 安禄山大将；花脸

卢 杞 唐朝相国，奸臣；花脸或老生行当

鱼朝恩 太监总管；丑

李希烈 唐朝淮西节度使，勾结突厥分裂大唐者；花脸，或老生行当

史克朗 李希烈军中参谋；文丑

蓝胡子 突厥将军；武丑

士兵、将军、大臣、太监、叛将等若干

序 幕

[在悲凉、急促的音乐声中，大幕徐徐拉开。

[杀声阵阵，火光冲天，大地满目疮痍。

[颜真卿内唱：“翻雪岭渡黄河千里奔赶——”

[颜真卿、颜杲卿、季明三人骑马挥鞭急冲冲上。

颜真卿 （接唱）恨不能插翅飞到前线关！

安禄山起刀兵势如席卷，

烧杀抢掠生灵涂炭！

颜杲卿 真卿，河北边界到了。

颜真卿 哦！（登高眺望）叛军扎营千里，常山已是孤城。

颜杲卿 你我就此拜别。

颜真卿 好！你们守卫常山，我去山东平原与叛贼血战到底！

季 明 叔叔保重！

[颜杲卿、季明欲下。

颜真卿 慢！（走到颜杲卿、季明面前）安史叛乱，大唐半壁江山尽失。皇上命你我去河北、山东组织军民全力抵抗，为郭子仪元帅分忧减压。这担子重于泰山！

颜杲卿 俺把家眷全数带来，誓与常山共存亡！

颜真卿 （震惊）怎么？你把家眷也带来了？！

颜杲卿 三十八口，一个不缺。

季 明 他们走得慢，乘马车随后跟来。

颜真卿 若常山城破，这一家老小……都得命丧黄泉啊！

颜杲卿 国家岌岌可危，此刻安能顾家？

颜真卿 （激动地）好！好兄长！——（抱拳一拜）真卿实实敬佩！

颜杲卿 （急忙还礼）你不也把弟媳、还有俺那小小侄儿带在身边了吗？

颜真卿 （尴尬）哦哦哦……

颜杲卿 （狡黠地取笑）哦哦哦！

真卿、杲卿 （共执手大笑）哈哈哈……

[二人登高激情洋溢地吟诵曹植《白马篇》诗句。

颜真卿 （念）弃身锋刃端，

颜杲卿 （念）性命安可怀？

颜真卿 （念）名编壮士籍，

颜杲卿 （念）不得中顾私。

颜真卿 （念）捐躯赴国难，

真卿、杲卿、季明 （共念）视死忽如歸！

颜真卿 （从怀中掏出毛笔递给季明）这支笔随我多年，今日送你，以作嘉勉。

季 明 多谢叔叔。笔在城在，笔失城亡！

颜真卿 （沉重地）多多保重！

[颜杲卿、季明下。颜真卿登高远眺，依依不舍。

[切光。

第一场 怒斥叛将

[山东平原城下。

[幕后音：安禄山叛军与平原城军民厮杀声。

[叛军被打退。一受伤叛将在平原城下尸体堆里艰难站立，被城上士兵发现，挽弓搭箭欲射。

伤 将 我要见颜大人……

[切光。

[灯亮。平原府。府中军堂刀枪林立，宝剑悬挂。

[府外柳丝依依，鸟鸣蝉唱。

[颜真卿在一旁的小炉边为妻子熬药。

颜真卿 （唱）绿槐高柳新蝉唱，

燕子双飞穿户忙。

清风拂帘帐，

微雨润花香。

陶壶煎茶听沸响，

泥炉煮药代妻尝。

三月苦战近百仗，

平原城未丧失半寸土壤。

军民斗志壮，

哪怕敌凶狂。

[天空传来阵阵乌鸦声。

颜真卿 （接唱）常山音讯无来往，

兄长他、他们是祸是福是生是亡……

[韦芸咳嗽上。

韦 芸 真卿。

颜真卿 夫人来得正好。汤药已温，请夫人服用。

韦 芸 连日操劳军务，还要你为我操心！

颜真卿 夫人随我离长安、奔平原、受寒病患，吃苦担心咳嗽难眠，我的妻啊，真卿时时惭愧不安！

韦 芸 有道是——

（念）患难夫妻相依傍，

颜真卿 （接念）战地莲花分外香！

韦 芸 微雨过后，池中莲花越发芬芳。

颜真卿 （吟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韦 芸 （吟唱）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颜真卿、韦芸 （共同吟唱）置莲怀袖中，莲

心彻底红……

[二人陶醉在歌声中，相拥。

[内声：“报——”

军 佐 （急上，跪报）敌军使者来见！

颜真卿 来者何人？

军 佐 叛将段子光。

颜真卿 传令召见！

军 佐 得令！（下）

[韦芸随下。

[鼓鸣声中，众将上，拔刀剑侍立。颜真卿威风凛凛地端坐在大座上。

[段子光内声：“走哇——”

[叛将段子光趾高气扬上。一胖一瘦两士兵捧两只匣盒跟随。

段子光 俺，大将段子光——

（念）杀人过万，威震八方。

受命为差，为帅争光。

携带宝匣，面见军堂。

三言两语，吓他尿裆。

不等炮响——

（唱）尔等们趴地、啃砖、投降！

——小的们！

两士兵 在。

段子光 见了老颜，莫要慌张。

瘦士兵 我不慌张，我怕我的腿儿软得像面条儿。

胖士兵 俺不紧张，俺怕俺的牙齿胡乱打架。

段子光 你们为俺争光，大大有赏！

瘦士兵 您赏我什么？

段子光 赏你一个娘们儿。

瘦士兵 （抱大腿）太好了！您是我亲爹。

胖士兵 那您赏俺个啥呢？

段子光 赏你一头母猪。

胖士兵 （抱其另一大腿）哎哟，您是俺亲爸！

两士兵 （一齐跪下叩头）答！（陕西方言，爹的称呼）

段子光 好说好说。来此已是军堂。（欲进）

颜真卿 来使跪行进堂。

军 佐 （高呼）来使跪行进堂。

段子光 （跺脚大叫）哇呀呀……让老子跪着进堂？气煞俺也！

军 佐 跪下！

众 将 （高举刀剑）跪下！

段子光 俺就是不跪。

[军佐一脚踹倒段子光。

众 将 杀——

[段子光无奈，与两士兵跪下。

[急促的鼓鸣声中，段子光跪行进堂。

颜真卿 跪者何人？

段子光 （傲然站起来）安帅大将段子光。

颜真卿 来此何事？

段子光 奉安帅令，前来献礼。

颜真卿 哦？

段子光 打开宝匣！

[瘦士兵打开一个盒子，顿时两眼放光。

瘦士兵 娘哎，这么多宝贝！

段子光 （一脚踢倒瘦士兵，脚踩其背）安帅吩咐，只要献城，这箱奇珍异宝都归您了！

颜真卿 安禄山真够大方！来呀，全部收下。

[瘦士兵爬起，捧着珠宝盒子跟着军佐下。

段子光 哈哈哈……痛快！颜大人果然识趣。

颜真卿 我军钱粮有限，将军雪中送炭，我岂有不收之理。

段子光 收了钱就得办事，你要速速投降！

颜真卿 （手指众将）降与不降，你要问问他们。

众 将 誓死不降！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段子光 （大怒）他娘的，原来你们把俺当羊肉涮！滚刀肉干不过快刀子，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颜真卿 哼！

（唱）平原城不是你刀板鱼肉，

我们个个都是硬骨头！

段子光 （唱）硬骨头也要把你榨出油！

颜真卿 （唱）螳螂推车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个

头！

段子光 （唱）十万虎狼兵兵临城下，

灭你就像吹灯！

颜真卿 （唱）围城三月尔等寸土未得！

段子光 （唱）破城之日就是屠城时候！

颜真卿 （拍案而起，唱）

平原城人人视死如归，

你少威吓！

众 将 视死如归！视死如归！视死如归！

段子光 （气急败坏地）老子不打嘴炮！俺再送你一份大大辣礼！

颜真卿 我照单全收！

段子光 开匣！

[胖士兵跪地打开匣盒，惊吓倒地。

段子光 呈上去！

[胖士兵哆哆嗦嗦地将匣盒送到颜真卿面前。

[颜真卿看盒，震惊，盒翻落地，一颗血淋林的人头滚出。众大惊。

颜真卿 哎呀，原来是卢奕将军！

（唱）乍见英雄头颅现，

满腔怒火烧云天。

安禄山杀人放火天怒人怨，

斑斑罪恶又一添！

颜真卿 拿布来。

[一将军上前递布给颜真卿。

颜真卿 不不！卢将军脸上血肉模糊，我不忍心用粗布擦拭，我要用舌头将血污全部舔净！

众 将 大人！

[颜真卿用衣袖遮住自己脸部，跪地用舌头舔净卢奕脸上血污。然后用颤抖的双手将头颅装殓入盒，缓缓站起，隆重地放在案上，领众人跪拜。

颜真卿 （念）将军壮烈兮国之殇，

魂之归来兮泪涕裳！

众 将 （齐念）魂之归来兮泪涕裳！

段子光 俺劝你们莫再执迷不悟了！否则——

颜真卿 否则怎样？

段子光 匣中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颜真卿 哈哈哈……你痴心妄想！来呀，将段子光砍了，为卢将军报仇！

众 将 杀！

[四将军打翻段子光，架段子光、押胖士兵欲下。

段子光 （大喊）杀俺老段，颜杲卿也得完蛋！颜杲卿全家要完蛋啦！要完蛋啦！……

顏真卿 且慢！（上前抓住段子光衣领）你说什么？

段子光 实话告诉你，常山城已破。

颜真卿 啊！

段子光 颜杲卿被俘！

颜真卿 （大惊）他、他是死是活？

段子光 这个……

众 将 快说！快说！快说！

段子光 他、他还活着。不过……

颜真卿 刚才那股劲儿哪去了？有话快讲！

众 将 快讲！快讲！

段子光 （一挺胸膛）你若杀俺，他全家三十

八口上至八十祖母下至三月婴儿都得砍头陪葬！

颜真卿 怎么讲？

段子光 安帅说了，你若不降，他把颜杲卿全家都宰了！

颜真卿 他敢！

段子光 嘿嘿！皇帝干爹的反都造了，他怕个鸟儿！

颜真卿 这个……

段子光 颜杲卿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在你手里，你要好好地掂量掂量！

颜真卿 （思索，忽然拔剑，剑指段子光）你撒谎！

段子光 俺不扯淡！

颜真卿 常山城未破，颜杲卿也安然无恙。

段子光 段子光句句实话，有物为证！（挣脱开来，掏笔递上）

颜真卿 （惊）笔！

段子光 从颜季明身上搜出，他说是你送的。嘿嘿，今日物归原主。

颜真卿 （悲声）笔在城在，笔失城亡。常山果然亡了……

段子光 （得意地大笑）哈哈哈！俺与安帅约定，三声炮响之后，你再不投降，他们就成了刀下之鬼！

[一声炮响，众惊。幕后杀声阵阵，战鼓齐鸣。

众 将 跟安贼拼了！拼了！拼了吧！

段子光 （威胁）十分钟炮响一声。颜大人，你的时间不多了！

[幕后紧张激烈的战鼓声惊天动地传来。

颜真卿 众将！

众 将 在！

[颜真卿手举宝剑怒视段子光。

颜真卿 把段子光……暫押下去。

众 将 大人！

颜真卿 尔等退下……

众 将 大人！

[颜真卿挥手，众将押段子光下。

[慢收光。

第二场 内心挣扎

[颜真卿军堂内。

[幕后韦芸唱：“惊闻亲人遭凶险——”

韦 芸 （上，接唱）急奔军堂问实情。

真卿何在？真卿你在哪里？

[颜真卿匆忙上。

颜真卿 夫人。

韦 芸 方才军佐对我言讲，季明一家被安贼捕获，命在旦夕，可有此事？

颜真卿 千真万确。

韦 芸 哎呀！三十八口性命，你、你不能不救呀！

颜真卿 夫人后堂且坐，待我思索良策，思索良策……

韦 芸 你一定要设法营救啊！

颜真卿 夫人放心，我一定设法营救……

[颜真卿劝韦芸下。

[颜真卿独坐军堂，心情沉重，内心十分矛盾纠结。

颜真卿 （唱）独坐军堂方寸乱，

一颗心被剖开火烤油煎！

段子光带双匣来把我劝，

一盒是人头，一盒是金钱。

要亡要降任挑选，

生死贵贱一念间。

他威逼利诱难偿愿，

又设毒计逼我把城献。

（念）不投降兄长他……

（接唱）他全家老小被刀斩，

血成河，身首断，

残肢断颅抛荒山！

[舞台后方出现一个光区：令人紧张的战鼓声中，颜杲卿一家三十八口老少被叛军押着赴刑场的凄惨身影。妇女的啜泣声，婴儿的哭喊声……凶恶的叛兵高举巨大锋利的刀斧大喊：“杀——”

颜真卿 不！不！不能杀！他们不能死，不能因我而死啊！（扑向后台灯光区，灯灭）兄长！季明！你们在哪？你们不能死啊……

（接唱）兄长与我儿时伴，

手足情深赛金兰。

荣辱与共共患难，

同仇敌忾抗敌顽。

我的姑母八十诞，

可怜也被监牢关。

我父早逝在英年，

她常帮我母子渡难关。

她曾给我哺过乳，

她曾给我喂过饭。

天冷帮我添衣暖，

天热为我蒲扇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她天天把我念嘴边。

季明侄儿志高远，

敬我爱我如父般。

三月小孙黑眉眼，

捋我长须笑声甜。

此刻安睡在母怀，

怎知厄运在眼前？

还有三十四位好亲眷，

与我相濡以沫三十年。

此时怎能见死不救袖手观，

忍看亲人们一个个惨遭毒手血染常山？

要救他们，要救他们，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救救季明全家……

[急促的锣鼓点声中，颜真卿在舞台上焦急地四处寻找、连连搓手思考。

[舞台左方灯光区灯亮，段子光跺脚高喊：“颜杲卿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在你手里，你要好好地掂量掂量！”

[舞台右方灯光区灯亮，众将士举刀剑高喊：“誓死不降！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舞台后方灯光区灯再亮，有老孺、抱着婴儿的妇女伸手高喊：“真卿，救救我们呀……”

[画外音：“你要好好地掂量掂量！”“誓死不降、誓死不降！”“救救我们呀！”……

[三个灯光区灯依次灭。画外音停。

颜真卿 抵抗？救人？投降？献城？不不不……

[炮响。颜真卿惊坐在地！

颜真卿 啊！二声炮响，再不献城，他们就成了刀下之鬼！

[幕后隐约的战鼓声急促地响着，响声越来越大。

[叛军喊杀声：“杀——”

颜真卿 （捶地痛哭）兄长，季明，姑母，我实在想不出好法子救你们呀！呜呜呜……

[女声合唱声起：

堂堂七尺男子汉，

此刻不禁泪潸潸。

不是英雄心柔软，

情义两字取舍难……

[一阵白色浓烟散后，颜真卿心中的理智——花脸扮相上。

理 智 主人请起。（扶起颜真卿）

颜真卿 （惊）你……你怎么这么像我？

理 智 我是你心中理智，自然像你。

颜真卿 我心中理智？

理 智 凡人取舍之夺，皆是理智与欲望之争。主人此刻心中，岂非为情义取舍而痛苦不堪？

颜真卿 是啊。我决不投降，可我也难舍兄长一家啊。

理 智 你必须断绝家族私情！

顏真卿 那可是三十八口性命啊！杲卿、季明、姑母、三个月大的小孙孙……都是我的亲人啊！

理 智 比起常山城死去的百姓，比起平原城牺牲的将士，三十八口何足挂齿！

颜真卿 你——你太冷酷！

理 智 哈哈哈，你来看！

[舞台布景上出现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百姓哀哭逃亡的凄惨画面。

理 智 大唐战火四起赤血漂橹，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多少失母孤儿哀嚎僻壤，多少牺牲将士尸压城墙，此刻你不为他们报仇雪恨，却沉溺家族私情拭泪如儿郎！

颜真卿 我……

理 智 （步步紧逼）顾小我把天下忘！顾微情把大义伤！

颜真卿 这个……

理 智 岂不是不爱国不悯民不尽责不明智自私冷酷——

颜真卿 啊呀！（惊坐在椅上）

理 智 无情无义！

颜真卿 （震惊）骂得好！骂得好！骂得我醍醐灌顶血脉偾张胸中雪亮！

理 智 （吟念）国家岌岌可危，此刻安能顾家……（缓缓走下）

颜真卿 （喃喃自语）国家岌岌可危，此刻安能顾家？兄长！我好糊涂啊！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为天下苍生讨还公道！（朝舞台后灯光区方才出现的颜杲卿一家受刑的地方重重地跪下叩头）

[幕后军佐内声：“报——”

[灯大亮，军佐上。

军 佐 有被俘叛将求见。

颜真卿 带上。

军 佐 遵令。

颜真卿 慢！把段子光先押上来。

军 佐 段子光押上！（下）

[军鼓声中，众将上，段子光被带上。

段子光 老颜想通了？那就速速松绑快快投降！

颜真卿 常山虽亡还有平原，颜杲卿被俘还有我颜真卿！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人！推出去砍了！

段子光 （挣扎大喊）你害死了颜杲卿全家，你会后悔的！你必后悔！

[幕后内声：“住口！”

[被俘虏的受伤叛将被士兵搀扶着上。

伤 将 叩拜颜大人……（欲跪，几乎摔倒）

颜真卿 （赶紧搀扶）你是？

伤 将 末将是颜杲卿大人护卫将军。

颜真卿 哦！

伤 将 常山城破，颜大人被俘之际仓促交代，令我假装投降，找机会给您报信，不可因他献城，中了安贼奸计！

颜真卿 原来兄长早有预料！

伤 将 颜大人不肯投降，在军堂上大骂安禄山，安贼气急败坏——

颜真卿 他下了毒手？

伤 将 他用铁钩钩断了颜大人舌头！

颜真卿 啊呀，痛杀我也！

伤 将 颜大人满嘴鲜血仍然怒骂，安贼又用尖刀将颜大人……（痛苦地说不下去）

颜真卿 你……说下去！

伤 将 连牙齿带舌根都给挖出来了！

颜真卿 痛杀我也！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段子光 哈哈哈……！颜杲卿不识抬举，头撞安帅。安帅一怒之下，嘿嘿……

颜真卿 你给我快快讲来！

众 将 快说！快说！快说！

段子光 （得意地）安帅把颜杲卿父子当场给千刀万剐了！

颜真卿 啊！（浑身颤抖）原来你们早把杲卿父子杀害了！

伤 将 （哭）他的全家也都被杀了……

颜真卿 好惨！好惨！好惨啊！……（站立不住，似乎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护卫将军，你快说，这、这都不是真的！

[伤将迅速拔出搀扶其身的军佐宝剑，众大惊。

伤 将 愿以死作证！（横剑自刎）

颜真卿 将军！……（慢慢合上伤将双眼，捡起地上带血宝剑，一剑刺死段子光）

颜真卿 誓与叛军血战到底！

众 将 报仇！报仇！报仇……

[切光。

[幕后音：平原城守军与叛军激烈战斗的音效。

[幕后男音：“在颜真卿的率领下，平原城军民多次击退安禄山叛军的进攻，有力地支持了郭子仪平叛行动。四年后，安禄山被杀，安史之乱逐渐平息。”

[在悲壮的音乐声中，灯光慢慢熄灭。

第三场 宫廷争座

[幕后太监总管鱼朝恩内声：“皇上宣旨，为表彰平叛安史之乱功臣，明日午时在清华殿设宴嘉奖。钦此！”

[群臣内声：“谢主隆恩！”

[灯亮。山林。颜氏家族墓地。坟茔累累，雪花飞落。

[颜真卿幕后唱：“万里彤云梨花落——”

[颜真卿荷笠背剑，手执包袱上。

颜真卿 （接唱）纷纷坠地铺银装。

跨山涧，穿林莽，

跋山涉水祭国殇。

累累坟茔草木长，

浩然正气化悲凉。

[颜真卿在累累坟前焚香祭拜。

颜真卿 乾元元年，光禄大夫颜真卿，清酒一樽，素食四两，冒雪祭拜太子太保颜中节一家！以发哀思之情——

[悲怆的音乐起。

[颜真卿祭拜后，深情注视着墓碑，逐一用衣袖擦拭着墓碑上的雨雪……

颜真卿 兄长，真卿想你们啊！季明，我的好侄儿！叔父为你书写祭文一篇，以慰你在天英灵！

[颜真卿打开包袱，朗诵祭文。

[舞台幕布上逐字舒展颜真卿《祭侄文稿》行书。

颜真卿 （悲愤而激情洋溢地念）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每慰人心……

[雪花飘舞中，颜真卿拔剑起舞吟诵——

颜真卿 （边舞剑边吟诵）

贼臣不救，

孤城围逼。

父陷子死，

巢傾卵覆。

天不悔祸，

谁为荼毒？

念尔遘残，

百身何赎？

呜乎哀哉！

伏惟尚飨！

[音乐声中，颜真卿造型定格。

[灯灭。

[喜庆的宫廷宴乐响起。灯渐亮。

[清华殿。

[郭子仪、卢杞随群臣上。

[几位文臣武将围着权臣卢杞抱拳作揖，赔着笑脸。

[鱼朝恩引年轻的德宗皇帝上。

鱼朝恩 皇上驾到——

群 臣 （齐跪）万岁万万岁！

德 宗 众卿请起。

群 臣 谢万岁！

德 宗 （唱）清华殿龙蟠宝柱钟罄鸣响，

群臣们聚大殿喜气洋洋。

安史贼兵已扫荡，

开国宴赏功臣安抚四方。

[鱼朝恩悄悄把卢杞拉至一边低语。

鱼朝恩 （献媚）大人，我把您的座位排在首座。

卢 杞 甚好！

鱼朝恩 总给您找事的颜老儿今儿个迟到了。

卢 杞 哦？给他上点眼药儿。

[二人冷笑分开。

鱼朝恩 禀皇上，众臣皆到，颜真卿大人在郊外赏雪尚未到宴。

卢 杞 嘿嘿，雅兴得很！

德 宗 速派快马催他赴宴。

鱼朝恩 就怕他学李白“天子呼来不上朝”。

卢 杞 请都请不来！

[颜真卿内声“臣来了——”戴笠急匆匆上。

颜真卿 （撤笠弹雪后跪拜）臣赴宴来迟，请万岁恕罪！

德 宗 颜卿请起。

颜真卿 谢万岁。

德 宗 今日国宴，你不该姗姗来迟呀。

卢 杞 万岁，臣告他不敬之罪！

郭子仪 万岁，颜大人偶有耽误，请万岁宽恕。

卢 杞 都像颜尚书这样任性，圣上的威严何在？

德 宗 嗯……

颜真卿 万岁，老臣迟到，实有缘故。

德 宗 卿且说来。

颜真卿 今日乃颜杲卿一家三十八口忌日，真卿清早前往郊区祭拜，以敬英烈。赶巧大雪阻道，所以回来迟了。

鱼朝恩 明知今日是喜庆日子，你非要去祭奠死人，这不明摆着与皇上对着干嘛！

卢 杞 居功自傲藐视皇威！

颜真卿 （怒）尔等莫要信口雌黄！

德 宗 今日是颜杲卿一家忌日，朕给忘了。

颜真卿 有了讨伐安史英烈们的牺牲，才有了今日庆功宴。万岁实在——不该忘记！

卢 杞 大胆！

鱼朝恩 连皇上都给骂了！

德 宗 颜卿责怪有理，待会儿朕自罚一杯！

颜真卿 谢万岁！

德 宗 开席！

鱼朝恩 各位大人按号就座呀！

[众臣寻找座位，就座。

鱼朝恩 郭元帅。

郭子仪 公公。

鱼朝恩 您坐错了位置。这首座是卢相国坐的，请您坐次位。

郭子仪 （尴尬）哦……好好，老夫眼花看错，我坐次位就是了。（起身离位，坐在次位上）

[卢杞得意洋洋地坐到首位上。

卢 杞 郭帅有所不知，您在沙场上是万军统帅首领。在朝廷上嘛，还是要讲官职大小、尊卑规矩的。

郭子仪 （忍耐）老臣知道了。

卢 杞 哈哈哈……

[颜真卿观看，十分恼怒。

颜真卿 可恼！

（唱）卢相国坐椅上得意洋洋，

不由我怒目圆睁气满胸膛！

今日里功臣们承宴在大殿上，

卢杞他寸功未得却安坐在首座前方。

郭元帅率将士出生入死浴血疆场，

苦战多年力挽狂澜才稳定了我大唐国疆。

这功劳簿第一名本该是郭帅安享，

坐首席沐荣光他理所应当。

怎料到平日里上媚君王下欺忠臣的卢国相，

羞辱功臣得意张扬！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章，

岂能凭权势肆意毁伤。

老颜我决不能吞声忍让，

走上前定要与他论个是非短长！

万岁！臣发现卢大人坐错了座位。

德 宗 哦？

卢 杞 某的座位有何不妥？

颜真卿 （上前）你坐的座位，应是郭帅之座。卢大人请起！快请让座！（将座位搬离）

卢 杞 （抓住座椅不放）放肆！承蒙圣上厚爱，我位及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首位不是卢某就座，哪个可坐？谁敢安坐！

郭子仪 颜大人不必争执，郭某坐次位便了。

鱼朝恩 是啊颜大人，卢相国位极人臣，理应坐在首位。就是上厕所，也得让他先上。您就别事儿妈啦！

颜真卿 呸！你是宴会总管，这座位排序是你一手安排，怎可如此是非不明，理应受罚！

鱼朝恩 好好好，待会儿我罚酒三杯，颜大人这回满意了吧？

颜真卿 不是罚酒三杯，是罚鞭三百！

鱼朝恩 哎哟！让鞭子打三百，咱家的屁股早就开花啦！卢大人，我这可是为了您才至如此，您快说句话呀！

颜真卿 万岁，鱼朝恩为了巴结权臣，竟然藐视功臣，臣请罚他失职之过！同时，请卢大人挪驾，换个地儿坐！

德 宗 这个……

卢 杞 我换坐何位？

颜真卿 末位，不不，在末位旁加个小板凳，将就着坐吧。

卢 杞 咄！颜老儿欺人太甚！我身为相国，怎能甘坐冷板凳？

颜真卿 今日之宴，乃圣上特为功臣所设。请问卢相国，你有何讨伐之劳？

卢 杞 额……

颜真卿 有何平叛之功？

卢 杞 这个……

颜真卿 无功无劳，又有何资格坐在功宴首位？

卢 杞 哼！

鱼朝恩 卢大人虽没有讨贼功劳，却能哄圣上开心！你们谁能做到？

[众臣窃笑。

大臣甲 这是哪门子功劳？

大臣乙 哈哈，哄人开心也算功劳！

鱼朝恩 让圣上开心幸福，就是天大的功劳！

卢 杞 （悄声地）住口！

鱼朝恩 （来了劲头，忘乎所以地）我偏要说！安史乱臣让我们皇上心烦意乱寝食难安，是卢大人心疼皇上，日日给皇上揉肩捏脚讲笑话逗乐解闷儿；是卢大人朝朝安排酒宴歌姬，为皇上解忧去烦；又是卢大人千辛万苦找来江南第一名妓一枝花……

卢 杞 住口！

[卢杞恼怒地狠狠地给了鱼朝恩一耳光。鱼朝恩捂着脸蒙了。

鱼朝恩 你、你、你竟然打我……

大臣甲 大殿打人不讲武德！

大臣乙 欺君辱臣太没素质！

卢 杞 （跪下）皇上恕罪，臣鲁莽了……

德 宗 鱼朝恩胡言乱语，该打！众卿勿再争论，朕再设首座一位，郭卿、卢卿并排就座。

颜真卿 万岁不可！

德 宗 （不悦）爱卿不要再闹啦！

颜真卿 郭元帅不独坐主座，臣——罢宴！！

德 宗 罢宴？！

颜真卿 罢宴！

[众大惊。

卢 杞 （上前凶狠地）当殿威胁皇上，满门抄斩！

两大臣 欺君罢宴，罪该万死！

[三个大臣立即拥到卢杞、鱼朝恩身边手指颜真卿大喊——

三大臣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德 宗 （冷冷地）颜真卿，你还有何话说！

颜真卿 万岁，请听微臣讲明！

（唱）安史祸乱烽烟起，

千城尽毁万民亡。

郭老将军不顧年迈与凶险，

临危受命赴战场勇敢担当。

他率领将士们浴血奋战整六载，

铠甲生虮虱，草根充饥肠；

百万雄军师，近半死疆场！

血泪相伴终换来胜利曙光。

将士们的鲜血今天怎能白流淌？

郭元帅丰功伟绩怎能遭权贵肆意轻狂！

德 宗 嗯……这场胜利的确来之不易！

颜真卿 今日国宴，论功行赏按功就座，是对功臣的尊重。一张座位看似寻常，却反映国家奖罚是否公正，反映圣主对待英雄的态度！如今，官本位在朝中盛行，三个大臣围着一个太监鞠躬赔笑。功臣不怕沙场拼杀，却怕官场封杀。如此下去，朝廷必然腐败，世风必然败坏，大唐江山必然动摇啊！

郭子仪 万岁，颜大人言之有理。安史贼兵虽然平叛，如今仍有节度使蠢蠢欲动伺机造反，暗流汹涌不可不防。

大臣甲、乙 （齐声）如若奖惩不公唯权唯上，

安史之祸必会再起！

颜真卿 万岁！君王不可和稀泥长了谄臣气焰，寒了天下臣民的心哪！

鱼朝恩 （大叫）反了反了，颜真卿竟然教训皇上辱骂权臣！臣请皇上立即严惩！

德 宗 你说怎样严惩？

卢 杞 （欣喜若狂）罢官免职，打入死牢，满门抄斩！

郭子仪、大臣甲乙 万岁万万不可！

[德宗冷笑，走到颜真卿面前，忽然转身一脚踹倒鱼朝恩。

德 宗 拉下去！让他在颜府门前跪着，好好反思！

[众侍卫架走哭喊着的鱼朝恩下。

鱼朝恩 卢大人救我，救我呀……

卢 杞 （吓坏）臣该死……

德 宗 卿要找好自己的位置！

卢 杞 是是……（赶紧跑到末座旁躬身站立）

[颜真卿邀请郭子仪坐在首座上。

德 宗 宴席完毕，朝中文武大臣随朕去祭奠颜杲卿一家英烈。

颜真卿 谢万岁！

德 宗 开席！

[幕后太监声：“开席啦——”

[众人定格。灯渐灭。

第四场 再赴国难

[幕后战马嘶鸣声。

[蓝胡子和史克朗带领一群将士和异族打扮的骑兵举刀枪骑马耀武扬威呐喊上。

[李希烈骑马上，一套勒马收缰、下马抛鞭动作过后，亮相。

李希烈 （唱）猛蛟龙怎安心池中豢养，

乘纷乱起刀兵夺唐江山！

将士们！

众将士 有。

李希烈 占领皇都长安，美酒美女美江山，与尔等共享！

众将士 杀！

[李希烈率众下。

[幕后鱼朝恩慌张声：“报——”

[卢杞、鱼朝恩慌慌张张跑上。

卢 杞 李贼叛乱！

鱼朝恩 战火再燃！

卢 杞 十万火急！

鱼朝恩 赶紧报传！皇上！皇上！

[德宗急上。

德 宗 何事惊慌？

卢 杞 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勾结突厥起兵叛乱，五十州率军响应，朝长安浩浩荡荡杀奔来了！

德 宗 啊！速速派兵抵抗！

鱼朝恩 郭元帅病死，朝中无人领兵啊。

德 宗 难道束手待毙不成？

卢 杞 臣想到一人，可临危受命扭转危局。

德 宗 快说！

卢 杞 颜真卿德高望重，且有讨贼经验。如若前去贼营谈判劝降，必能化解危机！

德 宗 此计不用，再想他策！

卢 杞 唯有此计，才能使朝廷转危为安哪。

德 宗 颜真卿年事已高，府中还有病妻卧床，去贼营凶多吉少，朕……不忍心啊。

卢 杞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鱼朝恩 是啊皇上，叛军攻进长安，必然屠城屠宫，到那时，您和我都成了刀下之鬼。

德 宗 （思索，下决心）好！朕亲自去颜府下旨！（下）

鱼朝恩 相国，您——杀人不用刀，厉害！真厉害！

[二人冷笑，继而得意大笑。

[灯灭。

[灯亮。

[夜晚。颜真卿府邸。

[舞台右侧，一束追光打在颜真卿和韦芸身上。韦芸侧卧在床，颜真卿给妻子喂汤药。韦芸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颜真卿 自平原讨贼受寒，你落下病根，如今越发沉重了……

韦 芸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必为妻担忧。

颜真卿 夫人哪！

（唱）谢夫人与真卿同甘共患难，

相濡以沫五十年。

韦 芸 （唱）愿夫妻恩爱永相伴，

死后同穴葬青山。

颜真卿 夫人，真卿定与你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二人执手相依偎。

[舞台左侧，一束追光打在德宗皇帝身上。

德 宗 （唱）他二人相敬相爱互慰勉，

白发如雪风烛残年。

实不忍下旨拆分老来伴，

实不忍忠臣赴险难归还。

实不忍病榻老妻把夫盼，

实不忍生离死别在瞬间。

真卿！

[灯亮。颜真卿夫妇见德宗，惊，快步上前跪地叩拜。

颜真卿夫妇 不知万岁驾临，有失远迎！

德 宗 （搀起）朕牵挂夫人病情，难以入寐，索性赴府夜探。明日朕让太医给夫人把脉医诊，再调颜颇来长安升官做事，让他侍母尽孝。

颜真卿夫妇 谢万岁！

德 宗 夫人尚未病愈，且回后房静养。

韦 芸 遵旨。（下）

[颜真卿忽然朝德宗跪拜。

颜真卿 请皇上给老臣下旨！

德 宗 哦！你怎知朕有旨传你？

颜真卿 万岁深夜探府，为老臣安排后事，必有生死重托。

德 宗 这生死重托，你怕是不怕？

颜真卿 怕。

德 宗 （很意外）没想到颜真卿也有怕的时候！

颜真卿 颜真卿只怕完成不好，上负国家下负黎民百姓。

德 宗 真卿，朕知道你是英雄。天下英雄不怕死，但天下英雄都怕一个字——

颜真卿 哪个字？

德 宗 情。

颜真卿 （怔住）是啊，颜杲卿一家当年惨死，臣至今想起，老泪纵横。

德 宗 朕就怕你为情所困，难以托付重任！

颜真卿 万岁放心，臣虽有情，却不会因情废公因情损国。

德 宗 好！朕刚刚得知，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起兵造反。他勾结外域，试图分裂大唐版图，独立自治。

颜真卿 （震惊）你、你说什么？

德 宗 李希烈图谋分裂大唐国土，独立自治。

颜真卿 （气愤）我中华国土岂能被宵小分裂？臣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德 宗 果真？

颜真卿 果真！

德 宗 （激动地执住颜真卿手）卿已到含饴弄孙年纪，你果真放得下子孙之情吗？

颜真卿 （痛苦地）放得下！

德 宗 放得下亲人团聚之愿吗？

颜真卿 （痛苦地）放得下！

德 宗 病榻老妻，也能割舍不顾？

颜真卿 哦，病榻老妻——

德 宗 此次奉旨远行，也许就是你夫妇永别之日。朕实在难以亲口下诏啊！（沉重走下）

[颜真卿茫然若失，陷入痛苦之中。

颜真卿 （唱）一句话似铁锤猛击五脏，

钻心痛刹那间痛斥胸膛！

我的妻十六岁与我成婚配，

到如今已然是五十年光。

五十年她为我长夜伴读磨墨续香，

五十年她为我养儿育女侍奉老爹娘；

五十年她為我千里奔波共把敌抗，

五十年她为我日夜操劳满面沧桑。

妻啊妻，嫁我时，

你面如桃花红，

笑声爽朗朗。

如今你，

久卧病榻上，

体弱咳嗽吞药汤。

都怪我，

平时把你关怀少，

害你劳累过度把身伤；

都怪我，

一心一意去平叛，

害你感染风寒成病秧；

都怪我，

成了无情无义薄情郎，

心中装朝廷、装百姓，就是不把爱妻装。

如今国家又有难，

百姓又遭殃，

为国家为黎民我不得不千里赴战场，

抛下你长夜漫漫凄凄苦苦孤孤单单忍痛躺在床。

想起了病中妻、眼前人、往事桩桩，

不由我羞愧和着老泪淌，

乱箭穿心房。

[颜真卿情绪激荡，用衣袖拭泪。

[卢杞悄悄走上。他看到伤心流泪的颜真卿，掩口偷笑，继而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卢 杞 哈哈哈……

颜真卿 （吃惊，很快镇定下来）深夜登门，何故发笑？

卢 杞 （忽从衣袖里拿出圣旨）颜真卿听旨！

[颜真卿跪。

卢 杞 “李希烈叛乱，形势危急。着吏部尚书、太子太师颜真卿前去李营谈判劝降，化解国难，明晨天亮启程。钦此！”

颜真卿 臣……遵旨！（接旨）

卢 杞 老颜，李希烈残暴阴险，你去劝降，恐怕凶多吉少有去无回啊。

颜真卿 皇上有旨，不能不去。

卢 杞 事在人为嘛。你年事已高，更何况颜夫人病卧在床，离不开你。（意味深长地）只要你——

颜真卿 只要我怎样？

卢 杞 只要你跪拜求我，我向皇上求情，另换他人前往。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颜真卿 卢大人忽然如此仗义多情？

卢 杞 哎！谁叫我有一副菩萨心肠呢。

颜真卿 好！卢大人请近前受拜！

[卢杞得意地上前受拜，颜真卿猛地给卢杞一耳光！卢杞捂脸惊呆。

颜真卿 哼！当年你父卢奕被安禄山杀害，人头上满面血污，我不忍心用布擦拭，跪在地上，亲自用舌头一点一点地将血污舔尽。真卿膜拜为国捐躯的英雄，岂能跪拜你这无耻小人！

[卢杞震惊，连连退步，膝盖一软，羞愧地跪在颜真卿面前！

卢 杞 卢杞糊涂！卢杞混账！颜大人才是菩萨心肠……

颜真卿 （慷慨吟诵）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卢 杞 是是！卢某告辞，告辞……（爬起来狼狈逃下）

[韦芸上。

韦 芸 真卿！

颜真卿 夫人！

[两人眼含热泪定定相望，一时竟无语凌噎！

[幕后女声合唱：

无语两相望，

泪落沾衣裳。

此去难再聚，

生死两茫茫……

颜真卿 夫人！

韦 芸 真卿！

[两人奔向对方，执手泪眼相看。

韦 芸 （竭力抑止泪水）方才情形，我在帘后都已知晓。

颜真卿 国难当头，情势紧迫，我不能不去啊！

韦 芸 去吧。只是这一次，病妻不能陪你了。

（唱）劝我夫莫要伤心泪光闪，

为国家理应重任扛在肩。

为妻我虽然不能相陪伴，

心儿随明月，飞度万重山，

夜夜照在你床前。

颜真卿 妻啊！我走后——

（唱）在家你要把心宽，

莫要牵挂夜难眠。

韦 芸 （唱）虎狼穴中多凶险，

万事小心思周全。

颜真卿 （唱）妻呀……

韦 芸 （唱）夫啊……

二人合 （唱）下辈子我还要娶你（嫁你），

颜真卿 （唱）此生所欠来世再报还，

韦 芸 （唱）再续姻缘地老天荒永相伴。

[两人相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光渐灭。

第五场 叛营劝降

[李希烈大营军堂外。

[史克朗与蓝胡子上。

蓝胡子 俺叫蓝胡子。

史克朗 我叫史克郎。

蓝胡子 俺是突厥将军。

史克朗 我是大帅参谋。

史、蓝 （合）我们联合起兵，共谋大唐江山！

史克朗 我说蓝胡子，你们突厥人杀人像砍瓜，够狠毒！

蓝胡子 那是！俺突厥靠马刀嘁哩喀嚓！无人不怕！

史克朗 你别吹牛！我唐人就有不怕死的人呢。

蓝胡子 俺不信！

史克朗 你爱信不信！眼前就有一个不怕死的人。

蓝胡子 在哪里？

史克朗 就在外面，待我禀报大帅——（朝内喊）报大帅，不怕死的人来啦。

[李希烈内应：“嗯？”

史克朗 噢，是唐皇特使来啦。

[李希烈内应：“什么特使，扰我酒兴，不见！”

蓝胡子 是个不怕死的特使。

[李希烈内应：“是何人？”

史克朗 吏部尚书、太子太师颜真卿！

[李希烈内应：“哦！原来是他！请进来。”

史克朗 遵命。

[李希烈内应：“且慢！安置刀斧手，挖好土坑，架上烈火，我要亲眼看看，他是否真的不怕死！”

[激烈的军鼓声中，二道幕拉起。

[李希烈歪坐在軍堂大座上喝酒。

[两旁叛将、刀斧手林立，各执明晃晃兵器凶神恶煞般瞪着眼。

[军堂一旁土坑燃起熊熊烈火。

[一个叛将手执马鞭正在恶狠狠抽打一个被俘的唐朝将军，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希烈 带使者！

史克朗 大帅有令，带使者！

[将佐引领，颜真卿昂首阔步上。

颜真卿 （唱）昂首阔步把叛营闯，

豪情万丈斗虎狼！

[颜真卿看到被鞭打的唐将遍体鳞伤，痛苦地在地上匍匐呻吟，震惊、愤怒。

颜真卿 （唱）看将军遍体鳞伤鲜血流淌，

气得我两眼冒火血脉偾张！

[唐将从地上挣扎爬起来，忽然用尽全力将鞭打他的叛将撞倒。

[蓝胡子手起刀落，将唐将杀害。两叛兵将唐将尸首拖下。

颜真卿 你们这群恶魔！

蓝胡子 （抓住颜真卿衣领，高举弯刀大叫）老家伙，俺一刀砍死你！

众叛将、刀斧手 （一起拥到颜真卿面前举刀

斧围住）砍死你！砍死你！

史克朗 剖他的肚挖他的肝，给大帅烤熟下酒！

众刀斧手 剖肚挖肝！烤肝下酒！

颜真卿 （仰天大笑）哈哈哈……

（唱）笑尔等气势汹汹恶鬼样，

怎能够吓住俺镇鬼金刚！

[一脚踢倒蓝胡子，众叛将、刀斧手吓得纷纷散开。

李希烈 （鼓掌站起，走到颜真卿面前）颜大人英雄本色！

颜真卿 何必装神弄鬼，吓唬小儿！（取出圣旨）李希烈下跪接旨！

李希烈 本帅膝盖有疾，不能跪下。

颜真卿 你不跪下，即是叛臣逆民。

李希烈 我既起兵，早非顺民。

颜真卿 （念旨）“皇帝诏曰：李希烈勾结突厥叛乱，妄想分裂大唐国土，图谋自治，当株九族！”

李希烈 （咬牙切齿）胆敢株族，杀翻长安！

众叛将 杀翻长安！杀翻长安！

颜真卿 （继续读旨）“然李氏家族对朝廷累有功勋，李希烈也有平叛安史之功。只要罢兵投降，来朝请罪，朕定网开一面！钦此！”

李希烈 （连声冷笑）好好好……拿旨来。

[颜真卿递旨，李希烈直接将圣旨抛到火中烧掉。

李希烈 什么圣旨，一张废纸！

颜真卿 小子狂妄至极！我劝你尽早投降，尚有缓和余地。

李希烈 哼！某拥兵百万，何须投降！

颜真卿 你拥兵二十万，加上外兵五万，哪里来的百万？

李希烈 某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颜真卿 你勾结突厥虐杀同胞，妄图分裂国家独立自治，人神共愤！朝廷已组织百万军民奋力抗击，你必败无疑！

李希烈 这个……

颜真卿 你是读书之人，应通晓国史。古往今来，凡分裂国家卖国求荣者，皆遭恶报无一善终！

李希烈 无一善终！

颜真卿 趁早归降，免得落个身败名裂可耻下场！

李希烈 （收敛气焰）大人请坐！请大座！唉！你要多体谅我的苦心啊！

（唱）唐皇赏罚不公昏庸懒散，

我愤愤不平举旗造反。

与突厥结盟共治江山，

也是为保黎民长治久安。

颜真卿 哼，你的苦心实乃贪心！此次奉旨劝降，我特地给你带来了一件珍贵礼物。

李希烈 （疑惑地）哦？什么珍贵礼物？

颜真卿 一份祖宗留下的无价瑰宝。

李希烈 无价瑰宝？

颜真卿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上）你且打开。

[李希烈打开盒子，取出礼物，露出贪婪神色。

李希烈 一张地图？莫非是藏宝图？

颜真卿 此为大唐地图，上绘我千万平方神州大地。

李希烈 你这是何意？

颜真卿 （在李希烈大座上坐下，慷概激昂地）我神州国土，乃华夏儿女世代生息之地，寸土寸金，决不容许分割一寸！

李希烈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颜真卿 朝政即使有错，作为臣子，理应扶持匡正，岂能勾结外侮叛国分裂？落下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清不白自私贪婪愧对祖先的千古骂名！（将桌上酒杯酒壶怒掷地上）

李希烈 （大怒）好家伙！我好好待你，你却尽情辱骂本帅！来人，把他给我活活烧死！

[蓝胡子带刀斧手冲上去欲架颜真卿。

颜真卿 滚开！

（唱）怒斥李贼人兽心，

分裂大唐无惭颜。

恼羞成怒他铤而走险，

要杀天使把罪添。

熊熊大火吐烈焰，

热浪滔滔扑面前。

為国家赴汤蹈火何所惧，

视死如归——

[颜真卿朝火坑大步走去，整衣束袖，扶好官帽。

颜真卿 （接唱）我老颜奋勇向前！

[颜真卿朝火坑纵身一跃。

[众叛兵惊呼。

李希烈 （连忙大喊）拦住他！快把他拉上来！

[众叛兵惊慌失措纷纷上前。

[切光，灯灭。

第六场 慷慨就义

[史克朗、蓝胡子上。

史克朗 （念）军堂一把火。

蓝胡子 （念）差点成烤猪！

史克朗 （念）救了颜真卿。

蓝胡子 （念）胡子化灰烬！

史克朗 我说蓝胡子，你把颜真卿从火炕里救出来，真是纯爷们儿！

蓝胡子 他才是纯爷们儿！真的不怕死！颜老儿毫发未损，可俺胡子烧没了！

史克朗 （有意上前查看取笑）哎哟，是没了，成了猪尿脬！

蓝胡子 我说史参谋，颜老头要跳火坑，大帅干吗要救他？

史克朗 大帅留他还有大用处。

蓝胡子 噢！大用处！得了，咱哥儿俩别在这儿唠嗑了。大帅要登基，咱们赶紧给他准备贺礼去。（走）

史克朗 慢着慢着！大帅做了皇帝，给你们突厥王啥好处？

蓝胡子 大唐百万疆土，划给俺突厥王国统治。

史克朗 啊？百万疆土！这个败家子！我骂骂他去！（急急下）

蓝胡子 哎史克朗，你等等，你等等，史克朗……

（追下）

[二道幕起。

[郊外篱房庭院。颜真卿被李希烈软禁的地方。院前有一座宽阔的池塘，水中铺满了翠绿荷叶。美丽的莲花在风中摇曳多姿。

[颜真卿宽袍大袖，面朝池中碧绿的莲花深情凝望。

颜真卿 （唱）离长安来叛营奉旨劝降，

为的是国土完整百姓免遭殃。

李希烈恃武力嚣张狂妄，

恐吓不成将我软禁在篱房。

每日好酒好茶好招待，

我料他必有阴谋诡计肚中藏。

三月时光已过往，

归期杳杳仍无望。

看池边柳丝飘舞碧波荡漾，

莲花朵朵阵阵飘香，

不由得思念起家中老妻子孙儿郎……

（吟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幕后吟唱声传来：“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颜真卿 （惊讶）何人在此吟唱？

[李希烈手摇竹扇上。

李希烈 本帅。

颜真卿 （意外）此乃南朝颂莲民歌，你——不配吟唱！

李希烈 本帅素爱莲花，有何不配？

颜真卿 莲者，品质高洁。你自甘堕落，当然不配！

李希烈 颜大人误解了……我知你夫妇深爱莲花，特地留你在此篱院小住，朝夕面对千朵碧莲，怡情养性，颐养天年。

颜真卿 你将我从火坑救出，软禁数月，恐怕不是给我养老尽孝吧！

李希烈 大人德高望重，希烈派人尽心侍奉，就是向你明示我一片诚心呀！

颜真卿 既是诚心，当听老夫奉劝，早日归降。

李希烈 唉！自安史乱后，朝廷元气大伤，政治越加腐败。希烈起兵造反，也是想救万民于水火。

颜真卿 哼，花言巧语冠冕堂皇！

李希烈 若颜大人留下来，借你人品声望，辅佐我成就千秋大业，共享荣华富贵，岂不两全其美？

颜真卿 你将我软禁在此，原来早有算计！

李希烈 只要你与我同心协力，我保你高官厚爵万人仰望！

颜真卿 哈哈哈！老夫怎会与卖国奸贼同流合污！

李希烈 你勿要清高自傲，视他人为粪土！

颜真卿 祸国殃民者，比粪土还臭！

李希烈 你！

颜真卿 臭不可闻！

李希烈 （忍住发怒）——你到底答不答应？

颜真卿 不答应！

李希烈 （冷笑）实话告诉你，本帅明日就要登基，自立朝廷。

颜真卿 （大吃一惊）果真？

李希烈 千真万确。

颜真卿 你丧心病狂！

李希烈 若做我礼仪使，帮我顺利登基，我封你做新朝首相。否则……

颜真卿 否则怎样？

李希烈 明日清晨，就是你的死期。你别想活着回长安了！

颜真卿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李希烈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的家小都在长安，你舍得他们吗？看到妻子儿孙为你彻夜痛苦悲号，你心安吗！

颜真卿 （仰头大笑）哈哈哈……此问早有回答。颜真卿有柔情，更有铁骨！莫再啰嗦！

李希烈 生死一念之间，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吟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摇扇下）

颜真卿 （对其背影）呸！可惜了一池莲花！

[灯渐灭。

[灯亮。

[夜晚篱房内。从窗户上透出颜真卿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剪影。

[颜真卿内唱：“笔走龙蛇心潮澎湃——”

[颜真卿搁笔站起，披衣走出篱房。月光洁白如洗，似梦幻般。

颜真卿 （接唱）为自己写下了墓志铭壮志抒

怀。

一轮明月放光彩，

小园香径独徘徊。

万千思绪如江海，

滚滚奔涌在心间。

我自幼父病故家庭衰败，

是寡母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良材。

赴科举中进士登科受拜，

为官清廉百姓爱戴。

刚正不阿得罪了权臣相，

几度沉浮为国为民痴心不改。

平原城段子光死我剑下他罪有应该，

青华殿争座位斗卢杞一腔正气弘扬开。

李希烈闹分裂吃里扒外，

老颜我挺身而出哪顾年迈。

可怜我白发妻独卧病榻毫无怨怪，

好儿孙在长安他们天天盼我平安归来。

亲人哪！亲人！

想起了明日就要与你们阴阳分开，

不由得泪如断珠滴落在尘埃。

——真卿呀真卿！（拭泪接唱）

国难当头岂能为情所困把声哀，

儿女情长岂是英雄大胸怀？

锦绣山河历经了沧桑千百载，

怎忍看再遭蹂躏再遭毁坏。

国家被奸人出卖，

万千黎民尸首埋！

携圣旨我昂首挺胸把叛营迈，

钢刀烈火怎能吓倒老夫来。

劝降不成反遭李贼害，

将我软禁在郊外。

每日佳肴美酒好招待，

高官厚禄来安排。

妄想拉拢我把忠心改，

助他登基掌江山。

想我嫉恶如仇铁骨铮铮清清白白，

怎能与尔同流合污卖国求荣愧对黎民愧对祖先？

待旭日东升金光普照大地，

面对死神我慷慨赴义决不悲哀！

[幕后传来韦芸呼唤声：“真卿！真卿——”

[颜真卿似乎听到了呼唤，他四处寻找。

颜真卿 芸儿，芸儿！是你吗？你在哪里？

[浓雾升起，场面渐暗。舞台右后方区，韦芸鬼魂出现在一束光柱里。

韦 芸 真卿，我在这里，我找你来了。

颜真卿 妻啊！

韦 芸 夫啊！

[两人奔向对方，执手相拥，激动不已。

颜真卿 老伴，你怎么来了？

韦 芸 我已病死，已成亡魂。

颜真卿 （悲痛）妻啊！真卿沒能与你诀别，我……我对不起你啊！（痛声哀哭）

韦 芸 （安抚着颜真卿）莫要伤心，我这不是乘着月光赴约来了？

颜真卿 赴约？

韦 芸 （唱）愿夫妻恩爱永相伴，

颜真卿 （唱）死后同穴葬青山——

颜真卿、韦芸 （合唱）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二人再次执手相依偎。

[幕后颜杲卿鬼魂声音传来：“真卿，我们也赴约来了！”舞台左后方，一束追光打在颜杲卿、季明鬼魂身上。

颜真卿 哈哈哈……今晚月色迷人，亲人们乘兴相聚，好不热闹！

颜杲卿 相聚就是死别，死别也为欢聚。

颜真卿 说的好！舍生取义，虽死犹生！

[颜真卿、颜杲卿和季明共同激情吟诵——

颜真卿 （念）弃身锋刃端，

颜杲卿 （念）性命安可怀？

颜真卿 （念）名编壮士籍，

颜杲卿 （念）不得中顾私。

颜真卿 （念）捐躯赴国难，

颜真卿、颜杲卿、季明 （共念）视死忽如归！

[在众人大笑声中，灯亮。

[李希烈带着史克朗、蓝胡子及众叛将上。此处韦芸、颜杲卿父子鬼魂不必下场，李希烈等人看不见他们。

李希烈 颜大人，良宵苦短，生死一念。你想清楚了？

颜真卿 昨夜老夫墨兴大发，写了两幅狂草，送给你做登基贺礼。

李希烈 （大喜）好，好，颜大人识时务！颜体墨宝，价值连城。登基贺礼，果然非凡！

史克朗 我呈现给大帅，不，给皇上亲自欣赏。

蓝胡子 俺也要上前巴结巴结。

[二人跑到颜真卿身边，一人拿走一幅联纸。

[李希烈从史克朗手中接过联纸仔细阅看，惊呆。

李希烈 墓志铭！

颜真卿 此乃老夫给自己写的墓志铭，抒怀明志，誓死与你这卖国贼抗争到底！

李希烈 （气得发抖）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蓝胡子 皇上，俺这儿也有一张贺文。

李希烈 念！

蓝胡子 （左看右看，看不懂）俺不会中文！

[史克朗一把夺过来，大声念读。

史克朗 分裂国者，遗臭万年！

颜真卿 哈哈哈……为己贪欲，分裂国家，李希烈，你会被钉到历史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颜杲卿、季明、韦芸 （围住李希烈齐声骂道）

遗臭万年！遗臭万年！遗臭万年……

李希烈 （惊慌跌倒在地，恶狠狠地大叫）快把他给我绞死！即刻绞死！！

[蓝胡子与史克朗上前欲拉颜真卿双臂，被颜真卿一把甩开。

颜真卿 老夫自己走！

[颜真卿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走向舞台后方高坡处，深情地向长安方向望去。

颜真卿 永别了长安！永别了亲人！

颜杲卿、韦芸、季明 真卿！（叔叔！）

颜真卿 （昂首大笑）哈哈哈……

韦 芸 （动情地高声呼唤）真卿！

[音樂起。一条长长的白练从天而落。

[在悲壮的音乐声中，众人定格。

[幕后画外音：“唐兴元元年八月初三日，颜真卿被李希烈缢杀，享年七十六岁。半年后，叛乱被平定，颜真卿的灵柩被迎回长安下葬。德宗废朝五日，追赠颜真卿为司徒，谥号‘文忠。”

[幕落。

[剧终。

（作者单位：中国戏曲学院）

责任编辑 王彩君 刘心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