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于我如浮云

赵小和

在古代，与富贵对立的是贫贱。富指的是有钱，贵指的是有地位；贫贱就是既没钱也没有地位的意思。世人爱富贵者多，处贫贱者多。处贫贱而安于贫贱者少，处富贵不为富贵所惑者亦少。

有的人見了富贵之人就顶礼膜拜，希望被高看一眼，或是能够得到提携。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也许富贵之人，只是看上去很风光，实际上自身难保，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又谈何提携他人呢？

大富大贵是外在的表象，真正的富贵是可以反映一个人的精神与品行的。德行是富贵之本：德行若足够，富贵则长久；若富贵而不修德，则富贵不能长久。

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

——《战国策·秦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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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问：“嫂子为什么过去那么趾高气扬，而现在又如此卑躬屈膝呢？”嫂子回答说：“因为你地位尊贵而且很有钱呀。”苏秦叹道：“唉！贫穷的时候父母不把我当儿子，富贵的时候连亲戚也畏惧。人活在世上，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难道是可以忽视的吗？”

读 后

在六国合纵成功以后，苏秦做了合纵联盟的盟长，并且担任了六国的国相。诸侯和周王都对他迎来送往。当他回到家里，他的兄弟、妻子、嫂子都不敢正眼瞧他，非常恭敬地服侍他用餐。苏秦问嫂子为什么从前对自己傲慢而现在却恭顺，他的嫂子说，那是因为您地位显贵，钱财多。这就是成语“前倨后恭”的由来。

由此可见，一个人地位高低、钱财多寡，会影响别人对其的态度。家人如此，外人更加如此。但是，苏秦对自己由贫贱到富贵的改变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在富贵之后，他散发千金予亲朋好友，报答了所有对他有恩德的人，就算是以前反对他的人，也得到了赏赐。苏秦才能卓著，目光长远，成就一番事业，固然令人敬仰；而其轻钱财重情义的胸怀，也让人感佩。

或劝陕郡进士张彖谒国忠，曰：“见之，富贵立可图。”彖曰：“君辈倚杨右相如泰山，吾以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辈得无失所恃乎！”遂隐居嵩山。

——《资治通鉴·唐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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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劝陕郡进士张彖拜见杨国忠，并说：“如果你去拜见他，马上就可以富贵。”张彖说：“你们认为依靠杨右相就像泰山那样稳固，我却认为他是一座冰山！如果烈日高照，你们难道不怕冰山消融而失去依靠吗！”于是就隐居于嵩山中。

读 后

唐人张彖学识渊博，志向远大，虽身处低位，却没有向杨国忠求取富贵，而是选择了隐居。他这么做是有先见之明的。据史料记载，杨国忠争强好胜、性情复杂、刚愎自用，一个人身兼四十多个职位。又因妒贤嫉能，只要有人不服从于他，他就会把这个人赶出京城。后来，杨国忠在马嵬兵变中丧生。他所拥有的富贵，因杨贵妃而得，也因杨贵妃而失。“皎日既出”，冰山融化，那些依附他的人也就无所依附了。

无独有偶，《红楼梦》里也有一座“冰山”。金陵十二钗判词暗含了每位女子的最终结局，在第五回中出现的王熙凤的判词是这样的——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凡鸟”二字组成了“凤”的繁体字“鳳”，可以确定图中雌凤指的是王熙凤。而冰山指的是什么呢？有学者认为，这座冰山指的就是元妃贾元春这座靠山。在王熙凤理家时期，陷入衰败之境的贾家，曾因元春在宫中被封为贤德妃而重现繁华景象，但这也只是回光返照。待元妃薨逝，王子腾意外身亡，贾府失去了靠山，遭受政敌打击，无力自保，惨被抄家。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兴废；若以权力得者，如瓶钵中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菜根谭》

读 懂

世间的财富地位和道德名声，如果是通过提高品行和修养得来，那么就像生长在山林之中的花，自然会繁荣昌盛绵延不断；如果是通过建立功业得来，那么就像生长在花盆中的花，便会因为生长环境的变迁或者繁茂或者枯萎；如果是通过玩弄权术或依靠暴力得来，那么就像插在花瓶中的花，因为没有根基，会很快地凋谢枯萎。

读 后

古人以花朵比作富贵名誉。富贵因为修德才长久，以德滋养富贵，才是培本固基的正途。《论语》中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对于富贵，孔子并不反对，他批判的是“不义”的富贵。对于合乎道义的富贵，孔子也是愿意去争取的；对于不合乎道义的富贵，孔子则不屑一顾，情愿远离。他从心顺意，去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做一名教书先生。

有的人汲汲于富贵，甚至不择手段，即使得到富贵，最终也会为富贵所反噬。人们因美好的德行而获得富贵，但在获得富贵之后，依然要注重修德。修德的最高境界是顾念苍生、兼济天下，与百姓同富贵共患难。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以德行修出来的富贵之花总常开不败，所以我们才说“花开富贵，德行为本”。

（作者系江西省赣州市厚德外国语学校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