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与绿色增长

2024-04-01 09:14龚恩泽张建清
生态经济 2024年3期
关键词:专业化耦合协同

龚恩泽 ,张建清

(1. 武汉大学 中国中部发展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2;2. 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为应对日益增长的竞争压力,提升区域经济增长潜力,中部地区积极推动发展转型。从贸易方向来看,中部地区抓住“一带一路”倡议契机消减了参与对外贸易的地理位置、政策环境短板,出口贸易规模不断提升。根据“中国一带一路网”数据,截至2021 年,中部地区共有12 个城市开通运行过中欧班列,其中“汉新欧班列”“郑欧班列”“湘欧快线”三条线路实现了常态化运行;湖南、湖北、河南、安徽4 个省份获批成立了自由贸易试验区。2020 年中部地区对外贸易进出口总额为38 876 874 万美元,为2006 年的6.79 倍。从产业结构变化来看,地区专业化水平提升明显。山西省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安徽省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湖北省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以及江西省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集中度大幅上升,在区域内形成了明显的产业集群;中部地区整体产业绝对专业化指数2006 年为0.279,至2017 年提升至0.297[1-2]。在发展转型的过程中,中部地区实现了经济迅速增长,但是绿色经济效率却在下降,增长和环境保护的矛盾凸显[3]。

现有研究分别探讨了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环境风险,能够一定程度上解释当前中部地区的增长、环保困局。现有研究主要从增加排放、降低技术创新水平以及污染转移的角度分析了出口贸易的环保风险[4-5]。对于中国这类发展中国家而言,扩大国际贸易可能会使本国成为“污染避难天堂”,随着对外贸易规模的扩大,环境质量下降明显[6-9]。而中国中部地区作为典型的次发达区域需要应对发达区域和次发达区域内部激烈的竞争,区域内城市可能会通过放松环境规制的力度来吸引产业投资,造成规制力度“向底线赛跑”[10-11]。因此,中部地区扩展对外贸易的过程中更容易出现“污染避难”现象。就产业结构变动的环境效应而言,同样存在着增加污染排放的风险。中国产业结构的变动会驱动碳排放的增长,同时存在抑制绿色创新的可能性[12-13]。

然而,当前中部地区出口扩容和产业专业化程度加深同期发生揭示了二者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耦合协同关系,造成二者对绿色增长的影响并不独立。理论研究亦指出了二者存在耦合协同关系的可能性:一方面,出口贸易通过削弱“市场拥塞效应”对产业依据自然资源、政策环境等禀赋条件进行再定位,强化了特别是中小城市的专业化分工态势[1,14-15];另一方面,专业化集聚能够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提升产品的价格优势、质量优势等,在国际市场上营造了品牌效应,进而增加了产品的国际需求[16-17]。在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的条件下,单纯针对二者环境负面效应的分析不能完全解释当前中部地区的环境风险。同时,根据现有研究,不论是出口贸易还是产业专业化均包含了对环境的有利影响,中部地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对区域环境既造成了负面效应叠加的风险,也存在抵消负面影响的可能[18-19]。研究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关系是否有利于区域绿色增长对于进一步明晰当前中部地区绿色增长态势的成因具有积极意义。

因此,本文基于中部地区80 个地级市2006—2019年的数据,从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的角度分析了区域绿色增长态势的原因。本文重点回答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关系对绿色增长影响的理论机制是什么?二是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的时空演化态势是什么?三是当前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区域绿色增长造成了何种影响?在此基础上本文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为中部地区优化转型发展策略、平衡贸易开放条件下增长和环保的矛盾提供参考。

1 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

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高意味着地区专业化分工水平和出口密度形成了良性互促的关系。相较于耦合协同度高的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低意味着二者的变化相对独立。从出口贸易角度,三点原因可以造成耦合协同度低:一是出口产业本身不属于本地优势产业,外贸扩容即使促进了相关产业规模增加也难以大幅度改变本地专业化分工格局;二是出口产业属于本地优势产业,但是由于外贸效益较低,未能刺激优势产业规模提升;三是出口产业属于本地优势产业且外贸效益较好,但是地区产业流动受限,外贸扩容不能刺激区域内专业化再分工。从产业专业化角度,如果地区专业化的目的主要在于满足国内市场需求,则不刺激出口扩容。可以认为,城市优势产业参与出口的密度以及地区专业化的收益决定了城市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在明确了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的影响因素后,我们可以进一步研究耦合协同度将如何影响城市绿色增长水平,见图1。

图1 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对绿色增长的影响机制

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增益了二者的环境效应、经济效益,直接影响了地区绿色增长水平。在耦合协同度高的城市,出口扩容能引致专业化水平的提升,因此出口贸易对绿色增长的影响引入了产业专业化对绿色增长的影响效应;专业化水平的提升又扩大了出口贸易规模,进一步提升了出口贸易对绿色增长的影响效应。城市绿色增长水平可以分解为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率两部分。现有文献关于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刺激效应观点较为一致:出口贸易较高的技术门槛造成企业间“出口市场选择效应”,同时降低了产品的市场竞争,提升了企业的经营效益[20-21];专业化水平的提升能够在企业中形成一定的市场力量,不论是在原料供应或产品销售市场上都具有议价优势,且专业化集聚的技术溢出和信息溢出优势明显,有利于企业提升经营效益[22-23]。因此可以认为二者的耦合协同进一步增强了对城市经济增长的刺激效应。对于二者耦合协同的环境效应则存在多种可能性。根据前文分析,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从低向高转变的过程意味着主导产业外向化程度加深,是否产生有利的环境效应取决于三方面的影响:一是主导产业类型,如果主导产业能耗、污染较高,外贸扩容的风险较大;二是地区出口贸易的目标,如果企业扩展对外贸易的目标就是通过参与国际贸易降低竞争进而获取短期收益,则会忽视外贸的环境风险,同时造成出口贸易刺激技术改进的效应不显著;三是专业化水平的提升是否有利于提高产业的绿色效率,专业化集聚降低了环境规制的难度,具有正向环保效应。此外,专业化水平提升抑制了企业绿色创新,意味着产业和生产模式的固化不利于培育新兴产业[19,24]。

从20 世纪六七十年代“建设三线”运动开始,中国中部地区构建了一套以化工、原料工业、燃料动力工业和农产品加工业为主的工业体系,相对而言这类产业能耗、污染较高,效益较低;从出口产品类型来看,中部地区化工产品、煤炭、矿砂、机械设备、交通工具等出口占比依然较高[25-26]。同时,中部地区产业结构、地区竞争压力并不利于引入产业专业化的环保效益:当前中部地区专业化水平的提升虽然降低了环境监管难度,但是在地区竞争压力下,中部地区政府可能主动或被动放松环境规制力度,以追求短期增长目标;而中部地区产业专业化水平的提升意味着大量重资产产业地位强化,产业替代难度增加,愈发不利于培养低污染、低能耗的新兴产业。

据此,提出研究假设1: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不利于区域绿色增长,其对环境保护的负面效应掩盖了经济增长效应。

除了直接影响绿色增长水平,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水平的耦合协同能够改变地区产业分布、促进政策调整以及改变创新水平,进而对绿色增长造成间接影响。第一,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刺激了中、小城市产业向大城市集聚,间接影响了区域绿色增长。根据上文分析,地区产业流动受限少是耦合协同度高的必要条件,因此在出口贸易弱化“市场拥塞效应”的条件下,更多产业倾向于流动到大城市以获取规模经济效应。产业集聚、迁移对绿色增长的影响效应虽存在争议,但是影响效应的存在性已经成为共识[27],中部地区产业向省会集聚加剧了城市竞争,可能引发更为严重的“环境规制俘获”问题,不利于区域绿色增长。第二,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促进了政策调整,间接影响了区域绿色增长。耦合协同度高的地区,主导产业外向化发展的水平较高,专业化集聚的外贸产业对地区经济增长至关重要,政府重视程度高,往往会增加支出力度用于基础设施投资、公共服务水平提升等进一步扩大优势;同时,如果政府意识到了二者耦合协同的风险,则会增加环保支出用于环境治理。就经济效益角度而言,政府支出往往能够有效刺激短期增长,而由于“规制俘获”的存在,政府支出对环境的影响方向并不确定,当前基于全国层面数据的实证显示政府环境投入对环境污染起到了较好的防治效果[28-29]。第三,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改变了区域技术创新水平,间接影响了区域绿色增长。在耦合协同度高的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效应叠加明显,一方面,出口贸易的高收益提升了企业研发的惰性,地区专业化水平上升造成研发链条不再完整,导致创新水平下降;另一方面,集聚经济的技术溢出效应降低了企业研发难度,可能会刺激企业强化研发。专利类型和专利数量将对绿色增长产生影响,绿色专利授权量较大,则有利于提升区域绿色经济效率;反之,如果技术创新聚焦于产能提升,则可能对区域绿色增长造成不利影响[30]。

据此,提出研究假设2:中部地区对外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刺激了产业向大城市转移,提高了财政支持力度,改变了区域创新水平,进而间接影响了区域绿色增长。

2 数据来源及测度说明

本文使用2006—2019 年中部地区80 个地级市的数据进行研究。对外贸易数据来源于2006—2019 年地级市统计公报;专利数据来源于CNRDS 数据库;能源消耗数据来源于2007—2020 年的《中国能源统计年鉴》;污染排放数据来源于2007—2020 年的《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其中2019 年少量缺失数据由互联网整理所得;其他数据来源于2007—2020 年的《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官网和各省统计年鉴。所有收入、成本、支出类数据均使用相应年度价格指数进行了平减,去除了通货膨胀的影响。

2.1 耦合协同度的测度

本文借鉴大多数学者测度耦合协同度的方法构造了如下双系统耦合协同模型:

式(1)~(3)中:C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度指数,P1代表出口贸易水平,P2代表产业专业化水平。T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协同度指数,我们根据通常做法,认为二者对协同度的贡献力度相同,因此α和β均取0.5。D为二者的耦合协同度指数,D的数值越高代表二者耦合协同水平越高。我们借鉴现有研究,将耦合协同度划分为五类[31],见表1。文中出口贸易与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表示为DX。

表1 耦合协同度划分标准

2.2 空间自相关指数的测度

全局、局部空间自相关指数分别由式(4)、式(5)表示为:

式(4)、(5)中:I表示全局Moran’s I 指数;n为区域数量;xi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水平;¯x表示耦合协同水平的均值;wij为空间权重矩阵元素,本文的空间权重矩阵为基于距离的二进制空间权重矩阵。当I为0 时,说明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在城市间不相关;当I大于0 时,随着数值越大代表耦合协同度具有空间自相关性,反之具有空间异质性。Ii表示局部Moran’s I 指数,用以反映该城市与邻近城市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水平的相似程度。如果为正,则代表具有相似的情况;反之,该城市与邻近城市在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方面不相似。

2.3 绿色增长的测度

本文使用非期望产出、非径向、非角度的超效率SBM 模型测度中部地区地级市的绿色经济效率,用以衡量绿色增长水平[32-33]。其中,投入变量为资本、劳动和能源消耗。产出变量分期望产出变量和非期望产出变量。表2 报告了投入产出指标及其度量。由于地级市不直接报告资本存量,因此资本投入使用永续盘存法估算的地区固定资产价值衡量。劳动投入使用地级市年末总就业人数衡量。地级市层面对能源消费情况统计并不完整,因此使用一定的方式进行测算:首先使用省级层面数据计算出各省单位GDP 能耗(万吨标准煤),再使用地级市地区生产总值乘以单位GDP 能耗估算出地级市总能源消耗量。期望产出变量为地级市地区生产总值;非期望产出变量为地级市污染排放,用工业废水排放量、二氧化硫排放量和工业烟尘排放量表示。文中使用ENE表示测度的绿色经济效率。同时使用地级市工业用电总量来衡量能源消耗量,重新估计了绿色经济效率作为稳健性检验的被解释变量,文中使用ENEA表示。

表2 绿色效率测度指标及其度量

2.4 其他变量的测度

2.4.1 产业专业化和出口水平

相对专业化水平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出地区专业化分工的情况,同时相对指标更适合区域内城市间横向比较,因此本文借鉴现有研究使用相对专业化指数度量了中部地区地级市产业的专业化水平[34]。由于数据可得性问题,我们使用地级市分行业就业人数替代了产出水平。本文使用中部地区地级市出口贸易总额和地区生产总值比值衡量地级市出口贸易水平,剔除了城市规模对出口总量的影响。

2.4.2 中介变量和控制变量

中介变量:由于中部地区各省份单极化发展趋势明显,省会城市规模一般高于普通地级市,所以我们使用地级市和省会城市GDP 比值作为一般地级市和省会发展差距指标(AGG),用以衡量产业向大城市集聚的程度;财政支持力度(FAN)使用地级市一般预算支出占GDP 比值衡量;技术创新水平使用地级市发明专利授权量衡量(INVG)。

控制变量:居民人均实际收入水平(RIC)使用地级市实际人均工资水平衡量;实际利用外资水平(FDI),使用地级市实际利用外资数量进行衡量;制造业占比(MAN),使用制造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比重衡量;城镇化水平(CD),受数据可得性限制,使用建成区人口数占总人口数比重估算;自然资源(NR),使用农林牧副渔业和采掘业就业人口数占总就业人口数比重衡量;金融支持力度(FANJR),受数据可得性限制,使用地级市年末贷款余额衡量。表3 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3 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时空演化

3.1 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整体概况

图2 反映了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时空演化。整体而言,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处于较低水平,且呈先升后降的态势。整体耦合协同度较低,说明当前大多数中部地区城市未形成专业化水平很高的外贸产业集群。整体耦合协同水平较低同样说明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处于初级协同状态,这一阶段二者的协同可能更加关注经济效益,而一定程度上忽视了环保效益。早期耦合协同度上升的态势说明中部地区早期主要基于主导产业的比较优势参与国际贸易,取得的经济效益较好,这一过程中强化了其优势地位;从当前耦合协同度呈现出下降态势可以推断中部地区在产业转型升级、国际市场环境变化条件下,区域出口产业可能正在从地区传统优势行业逐渐向多元化发展,同时区域产业对国内市场的重视程度可能在重新回升。

图2 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时空差异

从耦合协同度的空间差异来看,2006 年,除省会城市及部分其周边城市为勉强耦合协同状态外,绝大部分城市二者耦合协同度处于较低的态势,其中河南省的城市耦合协同度低于其他区域。其原因可能在于省会参与对外贸易的便捷度远高于一般地级市。2012 年,江西省和安徽省的大量城市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大幅提升,部分城市甚至达到了中度耦合协同的状态。而当年湖南省城市的耦合协同度出现了显著下降,所有城市均处于轻度失调以下的状态。2019 年,江西省和安徽省的城市耦合协同度下降明显,甚至部分在2012 年处于中度耦合协同的城市转变为了耦合协同度较低的城市。在中部地区扩大对外贸易的实践中,河南省城市的耦合协同度始终保持了较低水平,长江以南达到勉强协同状态的城市数量超过了长江以北的区域。

3.2 耦合协同度的空间聚类分析

图3 显示了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全局Moran’s I 指数变化情况,所有年份全局Moran’s I 指数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从Moran’s I 指数数值来看,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的Moran’s I 指数数值较低,二者耦合协同度的空间相关性不高。说明中部地区未形成明显的专业化外贸产业集群,其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中部地区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产业并非集聚分布,造成周边地区模仿难度大;二是当前中部城市参与国际贸易的便捷度依然不高,仅有少数交通条件好的城市有条件推动专业化外贸产业集聚。从变化趋势来看,2012 年以前全局Moran’s I 指数波动上升,2012 年以后Moran’s I 指数呈下降趋势,耦合协同度空间聚类程度进一步降低。这说明中部城市如果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高,则可能会对周边城市的外贸产业形成“虹吸效应”,阻碍周边城市构建专业化外贸产业集群。

图3 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全局Moran’s I指数变化

图4 为耦合协同度的LISA 分析图。2006 年,仅有少量城市出口耦合协同度显现出连片的同类集聚:吉安市、宜春市为低—高集聚区;荆门市、荆州市为高—低集聚区;太原及部分周边城市为高—高集聚区。2012 年,同类城市连片集聚的现象更显著:江西省北部城市呈现出连片的高—高集聚;武汉市、荆州市、孝感市为高—低集聚区;湖南省西部城市为低—低集聚区。2019 年,湖北省高—低集聚类型的城市数量增多,江西省高—高集聚类型的城市数量减少,同时低—低集聚城市再次转变为分散分布。如图4 所示,湖北省城市可能存在上文描述的“虹吸效应”,而江西北部可能存在专业化水平较高的外贸产业集群,但是集群规模在缩小,原因可能在于外贸产业在进一步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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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的LISA分析图

4 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绿色增长影响的实证检验

4.1 计量模型构建

考虑到耦合协同度和绿色增长之间可能存在非线性关系,因此我们首先使用Stata 14.0 绘制了耦合协同度和绿色增长的拟合散点图(图5)。从图中可以初步判断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和绿色增长之间不存在明显的“U”型或倒“U”型关系。为了验证假设1,我们构造了如下计量模型:

图5 耦合协同度和绿色增长的拟合散点图

式中:ENE表示绿色增长;DX表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X表示由居民实际收入水平、实际利用外资水平、制造业占比、自然资源、城镇化率水平以及金融支持水平(年末贷款余额)等变量组成的控制变量向量;ε表示随机误差项,i、t分别表示城市、年份标签。

为验证假设2,我们进一步构造了一组计量模型:

式(7)、(8)中:ENE、DX、X的含义同式(6);MED表示中介变量,为验证假设2,MED将被替换为同省会城市发展差距、财政支持力度以及技术创新水平。如果式(8)中的β1、β2同时显著且式(7)中的β1显著,则说明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全要素生产率的间接影响效应显著。ε表示随机误差项,i、t分别表示城市、年份标签。

4.2 基础回归和稳健性检验

为减少异方差影响,我们对RIC、FDI 和FANJR 进行了对数化处理。表4 中模型(1)~(4)报告了对式(6)系数估计的结果,模型(1)为随机效应模型,模型(2)加入了控制变量,模型(3)、模型(4)依次加入城市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可以看出DX的系数在4 个模型中都显著为负,说明中部地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不利于区域绿色增长。根据表4 的检验结果,当前中部地区城市扩大出口贸易可能基于相对占优势的资源产业以及重、化工产业,外贸订单增加巩固了这类产业的地位,增加了污染、能耗;同时,其参与出口贸易的目的仅在于扩大市场范围,导致专业化的环境效益并未得到有效发挥。从图2 可以看出,省会城市、江西省城市、长江以南城市二者耦合协同度更高,因此推断这类城市承受了更大的环境风险;由于2012 年以后二者耦合协同度在下降,同样可以推断城市承受的环境风险也在下降。

表4 基础回归结果

我们通过四种方法验证了结论的稳健性:一是替换被解释变量,将ENE替换为ENEA;二是剔除了2010年及以前年度的数据,提升了数据的时效性;三是剔除了省会城市数据,中部地区省会城市规模过于庞大,包含省会城市的数据可能会影响整体结论的稳健性;四是使用差分GMM 模型处理了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其中在控制变量中加入绿色增长的一阶滞后项(文中表示为L.ENE),选取耦合协同度及其二次项的至多二阶滞后项、城镇化水平的至多二阶滞后项以及制造业占比的至多二阶滞后项分别作为其自身的工具变量,工具变量均通过了过度识别检验和有效性检验。表5 报告了出口贸易耦合度和绿色增长关系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全部模型中DX 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通过稳健性检验,验证了表4 回归结果的可靠性。对比表4 中模型(4)的检验结果,从表5 的回归结果可以进一步看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对城市绿色增长的影响在2010 年后显著降低,剔除省会城市数据亦显著降低了DX的系数,验证了基于基础回归结果的推论。

表5 稳健性检验

4.3 影响机制检验

表6 影响机制检验

表6 中模型(1)、模型(2)的检验结果显示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是否拉大了一般地级市和省会城市的差距,进而间接影响了城市绿色增长水平。模型(1)DX 的系数显著为负、模型(2)AGG 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上升会拉大中部地区一般地级市和省会城市的发展差距,进而间接对城市绿色增长造成不利影响。两方面可能的原因造成了高耦合协同度拉大了中部地区一般地级市和省会城市的发展差距:一是如果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在一般地级市形成了良性互促,则可能会挤占其他行业的发展资源(资本投资、人力资源以及政府公共投资等),对非优势产业造成了挤出效应;二是区域耦合协同度提升意味着出口贸易规模的不断上升,但是中部地区省会城市依托相对便利的交通条件,扩大出口贸易具有比较优势,有效降低了大城市“市场拥塞效应”,对一般城市产业的“虹吸效应”增强。而产业向大城市集聚不利于区域绿色增长,其原因可能同样存在于两方面:一是产业向大城市集聚的过程强化了地区竞争压力,一般地级市为了追求短期经济目标放松了环境规制力度;二是一般地级市产业流出给城市造成了较大的财政压力,导致污染防治能力下降。因此需要重点关注耦合协同度较高的城市优势产业对其他行业的“挤出效应”以及“规制俘获”的风险。

表6 中模型(3)、模型(4)的检验结果显示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是否提升了财政支持力度,进而间接影响了城市绿色增长水平。模型(3)DX 的系数显著为正、模型(4)FAN 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上升会刺激政府提升财政支出水平,进而间接对城市绿色增长造成不利影响。如前文所述,耦合协同度较高意味着本地主导产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较强,对地区增长贡献较高,因此政府对打造专业化外贸产业集群的意愿就会更强,进而增加财政支出用以完善产业配套、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建设,或是对相关产业发展进行财政补贴。而财政支出水平上升不利于城市绿色增长,可能是政府支出过度关注经济效益而忽视了环境目标,也可能是政府补贴助长了企业对财政补贴的依赖,降低了企业的生产效率和污染防治的意愿。因此在耦合协同度高的区域需关注财政资金的使用方向,同时提升中部城市财政资金对绿色增长的促进效率。此处需特别说明,财政支出可能和耦合协同互为因果,我们通过差分GMM 回归排除了这一问题。

表6 中模型(5)、模型(6)的检验结果显示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是否改变了技术创新,进而间接影响了城市绿色增长水平。模型(5)DX的系数显著为负、模型(6)lnINVG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上升会降低技术创新水平,进而间接对城市绿色增长造成正向影响。在耦合协同度高的城市技术创新水平反而更低,其原因可能在于主导产业国际竞争力较强,通过出口贸易已经获取了较高的经济效益,随着专业化集群的成型,成本、产品质量优势不必建立于技术创新基础之上;也可能为专业化水平的上升导致了城市创新链并不完整,降低了城市整体创新能力。而当前技术创新对绿色增长的负向影响反映了专利申请目标同样忽视了环境效益,而更多关注产能的提升,进一步增加了能耗、排放,环境风险超过了经济效益。这说明当前需引导研发资源投入于绿色创新领域,改进中部地区传统产业的生产工艺、技术。

4.4 异质性分析

中部地区城市空间区位、城市特征差异较大,基于上文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对绿色增长的直接影响、间接影响机制分析,可以认为耦合协同对不同城市绿色增长的影响异质。此部分将对影响的异质性进行探讨。

4.4.1 基于空间区位异质的分析

表7 报告了相应的检验结果。模型(1)、模型(2)报告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省会城市群城市和非省会城市群城市绿色增长影响的异质性,显示二者耦合协同对省会城市群城市和非省会城市群城市绿色增长的影响效应几乎一致。虽然理论上省会城市群内一般地级市需配合省会产业的绿色转型,进而执行高标准的环境规制力度,但是其距离省会较近,耦合协同度上升意味着城市产业向省会转移的倾向更加明显。这类城市可能为应对产业流出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进而更容易出现“环境规制俘获”的风险。模型(3)、模型(4)报告了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中部地区主要河流沿线城市和非主要河流沿线城市绿色增长的影响效应。我们以长江、黄河、淮河作为区域内的主要河流,可以看出主要河流沿线城市耦合协同度提升对绿色增长的不利影响更加明显。主要河流沿线城市原本环境规制力度较强,环境保护较好,但是面对经济下行压力可能会放松环境规制力度以实现经济增长目标,进而导致生态环境恶化更加明显。以宜昌市为例,2018 年以前大量化工企业仍然分布在长江沿岸5 公里范围内,外贸订单增加导致企业扩大产能并增加了污染排放,对生态环境产生了较为明显的破坏。模型(5)、模型(6)报告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对绿色增长影响的南北差异。我们以北纬33°为南北分界线,可以看出南方城市耦合协同度的提升对绿色增长的不利影响略高于北方城市。当前,南方城市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普遍高于北方城市,因此在外贸扩容过程中需要更加关注南方城市面临的生态风险。

表7 异质性分析A:基于空间区位异质的分析

4.4.2 基于城市特征异质的分析

表8 报告了相应的检验结果。首先,我们以地区生产总值的平均值为依据将城市分为大城市和中、小城市,模型(1)、模型(2)研究了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度对大城市和中、小城市影响的异质性,可以看出对大城市绿色增长的不利影响更加显著。一方面,说明当前大城市内的专业化外贸产业同样主要为传统产业;另一方面,从中介效应分析可以得知大城市财政高支出力度更大,进而会造成比中、小城市更大的环境风险。我们将城市分为制造业相对专业化和相对不专业两类,研究了耦合协同度对绿色增长影响的异质,模型(3)、模型(4)报告了相应的检验结果,显示制造业相对专业化的城市绿色增长受到的不利影响更大。回归结果进一步揭示了中部地区集聚了大量的高污染、高能耗且生产效率低下的制造业,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非但没有提高区域的绿色增长水平,反而强化了这类产业的地位,增加了环境风险。中部地区制造业占比高、专业化程度高,中部地区需重视制造业生产工艺改进升级,提高绿色效率,同时需培养新兴低能耗、高效益产业作为替代,推动整体产业链升级转型。最后,我们以单位GDP 污染排放量平均值为标准将城市分为环境风险大和风险小两类,分析了耦合协同对这两类城市影响效应的异质性,模型(5)、模型(6)报告了相应的检验结果,显示环境风险小的城市提升耦合协同度将对绿色增长造成更大不利影响。环境风险大意味着政府对环境保护的意识更强,环境规制力度更强,因此耦合协同度上升过程对生态环境的不利影响会受到较好的管控。

表8 异质性分析B:基于城市特征异质的分析

5 结论及政策启示

本文使用中部地区2006—2019 年80 个地级市的数据测度并分析了中部地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度,使用计量回归模型检验了二者耦合协同和区域绿色增长的关系,研究发现:①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尚处于耦合协同的初级阶段,区域耦合协同度整体呈先增后降的态势,除江西北部城市显现出高—高聚类以外,二者耦合协同在中部地区未显现出明显的空间聚类。②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不利于区域绿色增长,通过替换被解释变量、提高数据时效、剔除省会城市数据以及差分GMM 回归验证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③中部地区出口贸易、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拉大了一般地级市和省会城市的发展差距,刺激了政府增加财政支出力度对城市绿色增长造成了间接的不利影响,同时通过降低城市技术创新水平一定程度上间接抵消了其对绿色增长的不利影响。④基于空间区位异质的分析表明,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更加不利于主要河流沿线城市、南方城市的绿色增长,对省会城市群、非省会城市群城市的不利影响基本一致;基于城市特征异质的分析表明,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的耦合协同更加不利于规模较大城市、制造业相对专业化城市、环境风险较小城市的绿色增长。

为避免出口扩容过程中叠加产业专业化对环境的负面影响,提升出口贸易对绿色增长的刺激效能,我们建议如下:①提高规制力度,降低出口产业环境风险。当前中部地区出口贸易和产业专业化之间联动的主要环境风险在于让区域内高能耗、高污染产业获得自我强化的动力,因此需要及时强化中部地区主要河流沿线城市、规模较大城市、制造业相对专业化城市的环境规制力度,强化环境风险较小的城市、南方城市的环境监察力度。一是要构建严格的监管法规和高效的执法力量,鼓励社会公众参与环境监督,严厉打击环保政策“规制俘获”的问题。二是对重点行业建立不定期抽查机制,强化对污染、能耗相对较高企业的环境监察。三是构建合理的环保转移支付体系,由省级政府统筹对中小城市、重点生态区城市的环保支出进行补贴。②平衡地区发展,避免恶性竞争。地区恶性竞争是造成环境风险的重要因素,贸易开放难以避免加剧地区竞争强度,应当从规划、制度层面缩减地区恶性竞争现象。一是加强中、小城市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提升中、小城市直接参与出口贸易的便捷程度。二是科学规划外贸产业,畅通不同层级城市的沟通渠道,对产业布局加强协调,特别是省会城市可以将部分外贸产业转移至城市群内的其他城市,一方面减少自身环保压力,另一方面避免过度“虹吸”周边城市的产业。三是完善政府考评体系,进一步降低普通地级市经济增长指标在考评体系的权重,提升生态保护目标的权重。③推动转型升级,提升产业内在实力。中部地区对外贸易和产业专业化耦合协同产生环保风险的根源在于其自身产业体系整体效率较低、能耗污染较高,因此需持续推动区域内产业转型升级。一是鼓励绿色技术创新,引导研发资源投入绿色创新领域,增加对相关研发的财税优惠,推动传统产业生产技术改革,持续提升传统产业的绿色效率。二是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依托大城市的整体科研、资金优势,培育一批附加值高且能耗低的新兴产业。三是坚决淘汰落后、过剩产能,对大江大河沿岸、林区等重点生态区的污染产业坚决落实“搬、转、关”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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