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战略重心、模式类型与效能改善

2024-04-10 10:21王世强王娜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党建引领治理能力社区治理

王世强 王娜

摘要:社区治理能力提升主要围绕社区组织力、协商参与和服务供给三大战略重心展开。基于导引方式与作用范围的分类,以及互动式与培养式、扎根型与整合型的维度,发现社区治理能力提升运作模式包括服务功能提升模式、关系结构优化模式、组织能力建设模式和管理体系强化模式。通过比较北京、上海、深圳和成都四地的实践案例,发现不同地区采取的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存在差异,形成快速服务响应、构建党群服务共同体、赋权赋能赋制和微网实格精细化等模式特征。为进一步提升社区治理能力,应探索优化“一体化”模式下的“地方化”实践模式,推进双向互动式的社区治理能力提升路径,加强党组织与社区自治组织之间的双向嵌入。

关键词:社区治理;治理能力;社区组织力;党建引领

中图分类号:D669.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7168(2024)02-0075-10

一、引言

新时期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大任务之一是完善城市社区治理能力[1]。2017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中提出,全面提升城乡社区治理法治化、科学化、精细化水平和组织化程度。2019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城市基层党的建设工作的意见》强调了提升党组织领导基层治理工作水平的重要性,并提出增强街道社区党组织的统筹协调能力及服务群众能力,有效完善了城市基层党建引领工作的机制与措施。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提出,“加强基层政权治理能力建设”,增强乡镇(街道)行政执行能力、为民服务能力、议事协商能力、应急管理能力、平安建设能力。在落实中央决策部署的过程中,地方政府大多将提升社区治理能力作为完善社区治理的重要前提。学术界也从不同角度对各地实践经验进行了总结和评估,提出了提升社区治理能力的对策和建议,使得提升社区治理能力的方式和方法日趋多样化并形成特色。基于此,如何对新时代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模式进行学理化阐释,已成为当前指导理论和实践发展的重要议题。

如何将社区组织建设与社区治理有机结合,以提升社区治理能力和服务民生质量?组织建设理论强调,高效组织的构建和管理须从组织结构、人员管理和沟通协调等方面进行优化,调整组织内部各职能部门之间的关系,明确各部门在组织中的定位和权力边界。从组织建设和参与机制两个维度分析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方式,有助于更清晰地理解基层组织整合社会资源的途径。从社区组织的维度来看,其通过提升治理能力,可更好地发挥了解需求、反映情况、解决问题的功能,促进自身与居民之间的互动和信任,推动社区各种矛盾纠纷的有效解决。首先,社区党组织作为党的基层组织,有强大的号召力和组织能力,通过引领社区治理,可以动员广大居民积极参与社区建设和管理,但这种优势尚未得到充分发挥。其次,受传统权力配置结构和严格管控思维的制约,当前城市社区治理无论在纵向整合上还是在横向联动上都存在诸多困境[2]。现有框架需要回应的问题是,在基本原则不变的前提下如何创新社区治理工作体制机制,如何促进多元主体合力推进社区治理工作。

作为巩固基层政权和夯实社会治理根基的必然要求,基层组织的能力构成了促进社区良好运行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基层强则国家强,基层安则天下安,必须抓好基层治理现代化这项基础性工作[3]。在社会治理理论框架中,社区治理是社会治理体系的基础和核心组成部分,其水平对于社会治理的整体效果具有直接影响。为了分析新时代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多元模式,我们需要在具体的政策背景和组织生态中考察其实施情况,并研究不同治理能力提升模式与社会条件背景的适应性,进而探究哪种治理能力提升模式能够更好地强化基层组织功能并推动社区治理良性发展。本研究旨在探讨如何理解新时代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多元模式,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在政社互动链条中具有哪些特点,以及如何促进社区党组织与居民自治组织和其他社会力量合作,以优化社区治理。为此,我们从模式分类的角度对新时代社区治理能力的作用机理进行深入分析。

二、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战略重心

社区治理能力提升作为一个复杂系统工程,涉及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等多个领域。治理能力提升同时受到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的双重影响,随着不同时期、地区和水平的差异,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在实践效果上也会有所差别。在建立健全社区治理体系过程中,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战略重心有所不同,主要包括社区组织力、协商参与和服务供给三大事项。

(一)社区组织力

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政策实施过程中,各地区根据本地实际情况和需求来确定政策重点,寻求更适宜的治理能力提升路径。基层政府高度重视社区组织的重要性,试图通过加强社区组织领导力、巩固战斗堡垒作用来提升社区治理水平,解决社区面临的问题和挑战。社区组织力包含领导力、动员力和凝聚力,社区治理往往以基层组织领导力实现社区秩序构建,以基层组织动员力实现党员引领,以基层党组织凝聚力实现群众参与[4]。社区组织面临着组织架构不完善、组织机构设置不科学、缺乏有效的管理制度和流程、欠缺有效的组织活动和服务措施、难以有效协调社区各方面资源、组织活力不足、组织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不强等问题,因此,社区党建要通过主体补位维持秩序,以组织化撬动社会发展[5],进而提高社区组织力。在强化组织力的要求下,政府要明确基层组织的职责权限,实行“双向选择”的干部任用制度,设立“党员联系户”制度,完善社区党建工作考核机制,并利用数字化技术手段(如互联网、智能终端、移动应用等)提升组织工作效率和质量,实现组織架构和管理制度的科学化、合理化。

(二)协商参与

随着社会互动增强、民主意识普及以及信息技术进步,社会转型和城市化进程呼唤更多的居民自治和参与。与此同时,更多社区开始倡导居民自治,居民的自治意识和参与意识大幅增强。通过协商参与,社区决策机制趋向更加公正和合理,社区内部矛盾和纷争得以减少,民主参与的优势和重要性得到彰显。参与式治理是以社区为基本单元的基层系统组织化,社区参与式治理的实现路径包含社区认同、骨干动员和组织赋权三个环节[6]。社区参与要在增强社区社会组织独立性的基础上,实现社区多元治理主体的合理定位和良性互动,有效整合资源、重塑居民社会价值[7]。城市社区协商实践创新具有差异性,创造出党领群治联动型协商、政社协同共建型协商、政群平等对话型协商、社群精准议事型协商等模式[8]。

(三)服务供给

我国社区发展经历了从社区服务到社区建设再到社区治理三个阶段[9],城市社区服务的多元供给格局已初步形成,但仍然存在制度规范缺失、参与程度不高、部门之间互动不良等问题[10]。以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政策目标,基本公共服务开始出现从“保生存”到“优生活”、从“能兜底”到“高品质”、从“有没有供给”到“能否满足需求”的转变[11],各级政府通过不断深化服务型政府建设,为社区服务发展提供有力的机制保障。服务供给作为实现治理能力提升的核心指标,其数量质量与社区组织的服务能力和水平密切相关,对提高居民获得感和幸福感有重要价值。基层政府作为社区服务体系的核心,承担着服务社会、推动区域发展的功能,其在融入中心任务的导向下通过建设服务型组织打造专业品牌。在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过程中基层政府应当自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价值取向,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努力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12]。

三、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分析框架

社区治理能力提升过程中所形成的推进机制、互动关系和配置保障,构成了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提升模式从社区组织建设与社区治理关系的角度出发,充分体现了地区的独特性、历史传统和政策导向等多方面因素。基层治理改革创造出了绩效考核、党建引领、“桐乡三治”、满意度评价、12345接诉即办、“街乡吹哨、部门报到”等治理方式[13],提升了社区治理能力。根据社区治理能力的生成路径,不同学者提出“居委會角色功能再造”[14]“再组织化”[15]“以文化人”[16]等举措,以上分析对理解社区组织与治理效能的互动机制有一定作用,但无法充分涵盖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实践路径。基层治理结构模式与执政党、政府、市场、社会高度相关,有学者从“中心能力+支柱能力”视角出发,提出依法治理能力、民主治理能力、公共服务能力、高效执行能力等基层治理能力结构模型[17]。这种分析方法有助于认识各种模型的不同功能和特性,但未能充分关注模型之间的互动影响和综合效果。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地域文化、政策规定和治理需求的不同,不同地区采用了不同的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因此,对于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分类成为关键问题。在此基础上,完善政策制定、加强制度建设、强化组织领导是研究的重要议题。本文从导引方式与作用范围两个方面出发,根据互动式与培养式、扎根型与整合型两类维度,构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运作的分析框架。

(一)导引方式与作用范围

导引方式是指在人类活动中,改变对象的态度、行为和价值观,以满足不同组织需求并实现预期目标的一种领导和管理方法。导引是一种非强制性、柔性的影响手段,具有灵活性、可操作性和非强制性的特点。对导引方式的分析有助于更深刻地理解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作用机制。在本文中,导引方式表现为党组织在社区治理中的方向性指导和激励性措施。由于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影响范围、内容和领域不同,治理能力提升模式也十分多样。本文中的影响范围是指社区组织在社区治理中能够涵盖的范围和程度,体现了影响范畴和实践领域的差异性。

1.互动式与培养式

互动式是指系统内部各组成部分通过相互影响和交流来建立一种交互关系模式。在这种模式下,系统内部的各个元素呈现协同、耦合和反馈等特性,系统整体行为表现出复杂性和非线性特征。彼得·圣吉详细阐述了系统思考、个人主动性、共同愿景、团队学习和系统改变这五个要素[18],这些要素强调了系统互动在组织管理中的重要性,即系统互动通过协同合作、共同学习来推动组织创新发展。而后组织心理学与行为科学理论强调,组织问题的解决应该是一个互动的过程,需要领导者和成员之间相互协作,共同分析问题、制定方案并实施改变,只有通过互动的方式才能真正理解和解决组织问题[19]。针对国家治理体系中的“国家—市场—社会”关系,国家、市场和社会行动者通过频密、制度化的互动,形成共同的目标、凝聚共享的价值观、建构共同遵守的行为规范和制度[20]。而培养式是指通过主动干预和指导来推动系统的发展壮大,重点关注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能力差距,并通过弥补差距来实现对整个系统的调控。多数学者认为,在当代中国,地方政府只有培育其社会治理能力,才能应对治理转型的挑战[21]。在多元主体的参与和互动中,各地要采用新的管理模式和动员方式,通过外在的支持和内部的孕育来培育和提升社区社会资本[22]。也有学者认为,社区治理在价值取向上应确立以居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需要赋权理念的引导、治理技术工具的有效选择、协同互动平台的搭建[23]。在本文中,互动式导引是通过构建社区领导下的互动平台以及激发居民参与来促进社区治理;培养式导引着重于通过对居民的培训和教育,发挥社区组织在社区工作中的指导作用,以完善制度、提升服务及组织建设等手段推动社区治理。我们要将互动式导引与培养式导引相结合,以适应不同区域条件并发挥各自优势。

2.扎根型与整合型

在社区治理的实施过程中,扎根型模式在社区管理者和居民之间建立紧密联系。管理者深入了解居民的需求和观点,致力于有效协调和解决社区内部各类问题。扎根型模式下,自主治理是城市社区治理贯彻全过程民主的内在追求,全过程民主是城市社区自主治理的实践形态[24]。在社区治理实践中,“三社联动”包括“社会组织委托型”“社工机构服务型”“项目指导型”“社区内部发展型”等模式,社会力量间要自主联动,以释放社会活力[25]。扎根型模式重视社区居民的自治和自我管理能力,充分发挥社区委员会和业主委员会等基层组织在社区治理中的作用,通过这些组织来推进治理工作。整合型模式更强调以构建公共信任为关键,对协同机制进行整合,提高协同治理的整体绩效[26]。从政府与社会关系视角来看,整合治理是中国地方治理的一种类型,它通过资格认定、精英吸纳、资源支持、项目化运作等方式,对市场和社会主体进行跨界整合[27]。通过整合跨地域的资源、力量和信息,此方法构建出一种协同、互补、高效的治理模式。另外,一些新近研究对党的社会整合功能有了进一步的探讨,其行动策略有向内整合、向外整合和向下整合[28]。基于现有研究,本文将扎根型与整合型视为分析社区治理作用范围的两大指向,揭示推动社区治理进程的不同作用基点,并适用于微观层面上治理能力对社区治理影响的研究。本文所提及的扎根型与整合型是指治理能力在社区治理中所涉及的范围层次。扎根型通过强化党组织建设、完善制度框架、推动基层民主等途径全面管理和服务社区;整合型则通过整合各方资源和力量构建协同、互补、高效的治理模式。扎根型重视提升社区居民的自治能力和参与意识,其导向是“从点到面”,有助于推动基层自治;整合型则能集结各方力量和资源,其导向是“从面到点”,共同推动社区治理工作的开展。

(二)分析框架与模式分类

基于前述分析,可以建立一个分析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框架。通过将导引方式和作用范围两个维度相结合,在宏观和抽象层面上,可以确定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四种模式(参见图1)。这些模式在提升重点、推动策略和作用机制方面各有特点。

图1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分类框架1.互动扎根型:服务功能提升模式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以往简单直接的“硬控制”管理方法已无法完全满足居民需求,社区治理面临新挑战。服务功能提升模式是基层组织通过创新服务方法、改善服务设施、加强志愿者队伍建设、扩大服务范围和推进信息化建设等手段,提高社区服务水平和质量。这种模式强调发挥基层组织的服务作用,通过提升其服务能力和品质来满足居民多样化的生活需求。例如,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手段提高信息透明度、便捷度和互动性,以基层社会工作站建设增强社区服务功能,推动社区治理向智能化、专业化和精细化方向发展,等等。

2.互动整合型:关系结构优化模式

这种模式强调完善基层组织网络,优化社区内部关系结构,实现资源有效配置和协同合作。该模式主要依托居委会等基层组织实施组织体系改革再造,发挥组织间协同效应,从而提高社区治理效能。虽然这种模式能够充分利用基层组织优势,实现资源高效配置管理,但可能引发“部门化”趋势,导致相关主体缺乏有效的监督评估机制制约。此模式的主要策略有优化基层组织架构、完善管理制度、加强信息共享和协同合作,其旨在实现双向嵌入、上下联动和横向衔接的目标,扩大社区治理视角,构建更加高效、有序的工作体系,推动社区治理工作深入进行。

3.培养整合型:组织能力建设模式

社区组织的核心竞争力包括协调能力、服务能力、管理能力、信息能力和创新能力。社区组织的能力水平不足,将会影响社区治理效能。组织能力建设模式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而提出的针对性方案。这一模式致力于提升基层组织的管理能力,增强组织的自我发展完善能力。在政府购买服务背景下,这种模式通常依靠社区居委会与社会组织的联系网络,提高社区治理的专业化程度。其核心在于提升组织管理水平,方法包括制定规章制度、培养干部队伍、完善人才选拔机制,使基层组织能够更好地为社区居民提供服务。

4.培养扎根型:管理体系强化模式

在党的领导下,管理体系强化模式通过改进社区治理的组织结构、管理机制和工作流程等手段,构建一套健全的管理体系,并持续完善加强这个体系,使社区治理工作更加科学、规范和高效。此模式注重完善管理机制和评估方法,通过制度建设提高基层组织的领导能力,确保社区治理工作的协调推进。例如,合理设定职责、明确权责关系以优化社区组织结构,实施网格化管理、提供差异化服务以提高社区治理工作的针对性和有效性。

四、地方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比较

政策实施具有变动性、适应性和灵活性特征,各地区依据实际情况采取的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策略存在差异,我们需要从实践角度出发进行类型学分析。本文旨在通过对比典型城市社区治理能力提升实践的基本特点和重点方向,探析各种模式的实施方式、关键环节和实际经验,为优化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实践路径提供借鉴。

(一)北京市:快速服务响应

北京市根据平谷区金海湖镇执法部门快速及时处理盗采金矿问题的成功经验,自2018年初起,在16个区的169个街乡试点推广“街乡吹哨、部门报到”模式。该模式与以“12345”热线为主要渠道的“接诉即办”相结合,已成为北京市党政部门及时回应居民诉求的关键手段,也成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重要支撑。该模式提升了基層组织的服务水平和工作效率,构建了党建惠民的服务功能提升模式,同时具有“互动—扎根”的特点,鼓励基层党政部门与居民之间建立紧密联系。

为实现快速服务响应,北京市建立了以“街乡吹哨、部门报到”为基础的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包括分级分类处置机制、问题聚焦解决机制和反馈督查督办机制。分级分类处置机制是根据群众诉求的紧急程度和相关行业标准,在“12345”热线平台上采用不同的处置模式,以确保提供最适宜的解决方案。问题聚焦解决机制是通过建立“每月一题”机制,关注房产证办理、预付费行业监管、房屋维修等民生问题。反馈督查督办机制是建立群众诉求“首接负责”制度,将群众诉求直接下派到相关街乡,根据问题复杂程度责成不同部门解决。街乡负责及时解决能够自行解决的事项,而复杂问题则需要不同部门共同协商解决。《北京市街道办事处条例》新规规定,街道办可对区政府工作部门派出机构进行统一领导。北京市还根据接诉响应率、问题解决率和群众满意率这“三率”标准,对全市各委办局和公共服务企业进行排名,考核结果将影响部门年度绩效。

(二)上海市:构建党群服务共同体

社区治理的复杂性和多元化要求寻求更优化的组织形式,以便更有效地应对综合治理任务的挑战。上海市在社区治理协作和组织形式方面进行创新实践,探索出一种成功的社区治理模式。该模式的特点在于,通过融合党组织、社区组织和社区居民的力量构建一种共同体,即在社区这个扁平化组织单元中构建身份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和文化共同体。上海市的基层组织通过举办各种活动、提供服务项目、搭建交流平台等方式与居民建立紧密联系,实现资源共享、责任共担、利益共享和风险共担的目标。该模式强调“党—政—社”之间的协同互动,而非单向的信息传递和命令执行,通过构建交流平台、扩充治理架构等方式实现各方资源、力量和功能的融合。因此,上海市的能力提升模式可以被视为“互动—整合”型。

上海市通过构建党群服务共同体实现关系结构优化。一是集成各系统服务功能。上海市以优化运行方式、整合资源为基础,以集约共享为理念推动空间统筹,利用现有的党群阵地体系为新就业群体提供饮水、如厕和手机充电等基础服务,以及思想引导、政务帮办和便捷医疗等服务。二是推动多部门协同实施引领实践。上海市强化党政各部门在党建引领下的沟通协调,通过联合会议、联合行动和经验交流等手段促进分散资源的整合。三是推行组织化民主协商议事。上海市积极推动组织化协商,将其视为社区治理创新的重要途径和协调各方利益关系的关键手段。这有助于使居民自治组织、物业企业等利益相关方在议事协商中增进理解和提高信任度。

(三)深圳市:赋权赋能赋制

深圳市的治理能力提升模式注重将权力和资源下沉至社区,并强化基层组织的职能。这一模式属于培养式模式,旨在发挥基层组织与社区居民的积极作用,推动社区治理的民主化、规范化和智能化发展和社区的共建共治共享。该模式具有整合型特征,政府在其中扮演着整合在地化资源、协调社区各方利益、提供公共服务的角色,社区和居民被赋予更多的自治权及责任。

深圳市的组织能力建设模式的主要特征是赋权赋能赋制。具体而言,赋权是让社区组织拥有更多的决策权;赋能是通过专业化、科技化手段提升社区组织的服务水平;赋制是通过制定规则提高社区居民自治的制度化水平。社区赋权方面,深圳市强调社区党委和小区党支部在社区公共事务中的决策权,激活党建引领的“神经末梢”。例如,南山区实施《小区党群服务站建设实施指引》等五项制度,赋予小区党组织对物业企业和业委会的评价选择权以及对民生微实事的决定权。在科技赋能方面,深圳市利用自身高科技领先的地位打造社会治理大数据库,将“块数据”技术应用于民生热线投诉和社区事务管理等方面,全面及时地掌握社区基础数据,通过数字技术应用提升社区治理现代化水平。在居民赋制方面,2015年9月,深圳市颁布《全面推广实施民生微实事指导意见》,赋予社区居民议事会对项目征集和实施进行决议的权利,同年12月,《深圳市社区居民议事会工作规程》为社区居民议事会的运作提供制度保障。

(四)成都市:微网实格精细化

成都市为充分发挥网格在小区治理中的作用,避免功能“虚化”,针对原有的网格化管理存在的覆盖范围过大、职责不明确、任务过重及运作不畅等问题,近年来一直在探索推进“微网实格”模式,不断细化与之相配套的治理机制。在原有网格划分的基础上,成都市将小区院落和楼栋设定为最小网格单元,将治理单元和层级缩小到最小程度。此举有助于推动党员个体的再组织化,提升对居民的精细化服务水平,解决城市治理中的多样性、复杂性问题。

成都市的管理体系强化模式的主要特点在于微网实格精细化,这包括构建精细化网格组织架构、激活网格党组织功能和建立高效联动的响应体系。首先,在构建精细化网格组织架构方面,成都市推行“3+1”微网实格体系,即社区总网格、片区一般网格、楼栋微网格“三级网格”和专属网格“自主网格”,以此搭建精细化治理平台。其次,激活网格党组织功能。成都市在划分一般网格、微网格的同时同步规划建立党组织(党小组),明确网格党组织的功能职责,通过“党建引领+微网格”模式强化基层治理。最后,建立高效联动的服务体系。成都市建立网格党组织与企事业单位和社会组织等各领域党组织之间的横向联动关系,形成“纵向到底、横向联通”的联动机制。成都市将就业、养老、救助等服务职能整合到网格功能中,针对空巢老人、残疾人和困境儿童等特殊群体提供关爱服务。

表1地方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特点比较

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提升模式服务功能提升模式关系结构优化模式组织能力建设模式管理体系强化模式模式特征快速服务响应党群服务共同体赋权赋能赋制微网实格精细化驱动目标高效服务共建共享自主治理管理精细实践重心快速反应机制协同协商合作明确权责清单小区内部治理应用特点快速高效凝聚力强治理规范服务个性化适用方向紧急情况组织关系能力建设小型社区

(五)地方社区治理提升模式的特点比较

京、沪、深、蓉四地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探索具有显著创新性。这些城市在治理能力提升方式上既有共同点也存在差异。从共同点来看,四地都致力于社区治理的制度创新和提质增效,体现党政推动、权责匹配和专业支持等共性要素;都重视社区内部的自治和共治,以促进社区共建共享,提高社區治理效率和水平;都强调服务意识和能力的提升,致力于为社区提供更加高效、便捷和贴心的精准服务。从差异性来看,影响不同地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主要因素是驱动目标、实践重心、应用特点和适用方向,各地在社区治理中运用了不同工作机制并取得不同成效,这主要与党政基础条件、社会发展水平和政策路径依赖有关。此外,这些模式在作用范围上存在差异,有扎根型和整合型两种;在引导方式上也存在区别,有互动式和培养式的不同形式。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模式并非完全独立,它们之间存在相互融合、交叉运用的关系。在实际社区治理中,各地需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适合的治理模式,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创新。通过从多个维度进行比较,我们发现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不同模式具有多重特点(参见表1)。

第一,地方治理能力提升实践存在推进重心的差异。北京市着重于问题倒逼下建立快速反应机制,主要关注突发事件或紧急情况的快速响应处理能力;上海市强调多元协同协商合作,致力于各方资源和利益的整合与协调;深圳市从明确权责清单入手赋予社区居民更多的自治权和决策权;成都市在小区内部治理中嵌入党的组织架构,注重改善小区内部管理服务及提高小区居民生活质量。不同地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模式是基于“作用范围—导引方式”的不同组合,包括服务功能提升的互动扎根型、关系结构优化的互动整合型、管理体系强化的培养扎根型及组织能力建设的培养整合型。此外,不同模式的驱动目标也有所不同,反映出不同模式对治理能力提升的不同理解。

第二,资源配置与社会影响有所差异。四地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在资源配置方面展现出不同特点,主要体现在资源供给上的侧重点和优先级的差异,这源于其目标和策略的差异。北京市侧重于应急系统和人力资源配置;上海市关注整合社区各类资源和利益,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深圳市着重配置自治和决策资源;成都市则重视小区内部网络、服务资源的配置,建立完善的管理体系和信息化系统。资源配置的差异直接导致不同的社会影响:服务功能提升模式和管理体系强化模式可以提高社区居民对政府的信任度和满意度,同时能提高社区居民的生活质量;关系结构优化模式和组织能力建设模式有助于提升社区治理水平和居民自治能力。

第三,针对不同的服务对象和场景,需要采用相应的治理模式。通过对比四地实践,可以发现,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多种模式中,无论是互动式导引还是培养式导引,都需要构建良好的社会文化氛围,以提高社区治理的合作性、协调性和科学性。例如,深圳市通过社区赋权、赋能和制度建设,采取社区志愿者培训等措施,充分发挥居民的主体作用,提高社区参与度和主动性,推动社区发展的良性循环。

五、效能改善建议

本研究从“导引方式—作用范围”两个维度出发,构建了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分析框架,以阐释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一般运作模式。在此基础上,我们通过对比各地实践层面的模式,发现不同地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侧重点存在显著差异。传统的单一向度分析方法难以充分揭示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内在特征。影响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选择的关键在于满足多元利益主体的需求与利益。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模式的选择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建议。

(一)探索优化“一体化”模式下的地方化实践模式

在社区治理能力提升框架中,应探索优化“一体化”模式下的地方化实践模式,以寻求现代化治理路径。从协同治理视角来说,我们应将多种资源及相互联系的部门或治理主体整合为“一体”,推动实现“1+1>2”的治理效果。“一体化”模式强调各方参与、协同合作、共同推进,从领导力、组织流程优化、信息技术与数据管理等多方面着手,通过整合社区资源和建立协作机制实现社区治理创新发展。

从地区发展特征来说,不同地区的社区治理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各具特点,地方实际情况存在差异。这是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基础、条件和保障,决定了治理模式的可行性和可持续性。部分地方在深入的社会调研和问题分析方面存在不足,未能充分了解社区治理实践中的矛盾和问题,这导致其对能力提升模式的选择不够合理。地方应根据社区治理问题的紧急程度、组织架构、能力状况及社区类型等要素,考虑治理能力提升作用和社区基层组织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选择地方化治理提升模式,确保其与社区实际相契合。一是通过对比分析不同行动策略的适用性,制定能够满足多元利益主体需求的本土化、特色化治理模式,进而构建内在机制并生成实践路径,以把握全局的战略性思维来规避可能的风险,保障治理模式的实施效能。二是政府部门提供政策支持和资源保障,社区居民主动参与决策和管理,社会组织提供专业服务支持,各利益主体之间形成参与社区治理的合力。三是确定治理能力提升模式时,需要综合考虑不同行动策略的地方适用性。应树立抓关键、分重点的思维,基于政府支持、居民参与、社区禀赋等关键要素,对比分析不同行动策略的优劣势,选择最适合的本土化、特色化治理模式。四是利用专业社工力量培育社区自治内生动力,探索自下而上、由点到面的十字循环管理形式,有效联动地方发展与国家治理,着眼于具有地方特色的社区发展,促进党组织、社区、居民间深度融合,推动社区治理从管控型向情感型治理转变。

(二)推进双向互动式的社区治理能力提升路径

當前,地方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模式创新步伐落后于社会治理需求,工作推进与现实需求的衔接不畅,多元主体合作治理能力有待提升。这就要求我们不断推动社区多元治理和结构体系创新,实现党内关系、党群关系及党与社会组织关系的平衡发展,避免陷入社会资源整合困境。第一,上文所述的社区治理能力提升四个模式之间是相互促进、相互支持的关系,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规划应综合考虑各个模式的特点和目标,将四类模式融合在一起,并促进它们之间的关联和双向互动。第二,在“政党—国家—社会”的关系框架下,要重视党政机关与社会主体之间的互动及不同治理能力提升模式之间的协同沟通,以促进党组织政治权威与社区治理活力的共同提升。这不仅要突出“党”的声音,还要注重实现“治”的绩效提升。通过党组织自身建设推动党的领导方针落实到基层,以确保社区治理工作符合党的方针政策。第三,传递开放互动式的创新思维,建立同地区社区与社区之间、不同地区社区与社区之间互动交流机制,鼓励各地区、各社区在治理工作中创新实践,探索本土化治理模式和方法。

(三)加强党组织与社区自治组织之间的双向嵌入

在党建引领的嵌入式发展中,加强党组织与社区自治组织之间的双向嵌入,并透过中国式现代化的视角深刻解析社区治理路径。第一,党组织应加大对社区自治组织的资源支持,提供必要的资金、人力和物资支持。同时鼓励党组织与社区自治组织展开协同合作,共同制定和实施社区发展计划,共享资源和信息。第二,通过建立有效的信息传递和沟通机制,确保党建工作与社区发展相互促进。通过共同参与社区建设和问题解决,增强治理共同体的凝聚力和行动力。一方面,信息壁垒的消减能够促使党发挥领导作用,促进党组织深入基层,紧密联系群众,了解群众实际需求;另一方面,社区自治、社区领导力、社区居民参与都能在凝聚治理共同体的过程中不同程度地得以规范化、专业化。第三,注重党组织与自治组织两方人才队伍建设,着重培养自治组织的党员人才。一是派驻党员干部到社区自治组织担任职务,确保党的工作与社区治理紧密结合;二是吸收社区自治组织优秀人才进入党员队伍,加强社工队伍与其他相关专业的协同合作,以提供全面有效的社区服务,解决过程调试性差、结构耦合性低等问题,提升社区治理运作成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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