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出发

杨万米，主要创作儿童文学作品、科幻小说和散文。作品见诸《三联生活周刊》《人民周刊》《少年文艺》《儿童文学》《读友》《科幻世界· 少年版》等，曾获新华网“ 风花雪月”散文二等奖、“ 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一等奖、“ 读友杯”儿童文学优秀奖、“ 温泉杯”童话大赛银奖等奖项。

1

“又过年了。”妈妈说。

“为什么要说‘又？上个月也过年了吗？”辛辰问。

妈妈感叹道：“眼看又要老一岁。”

“想点儿开心的，妈。”辛辰安慰她，“我们准备哪一天去游乐场？”

爸爸说：“今年不去游乐场，我们回地球探亲。你外公的老父亲百岁大寿，全家人都要回去。”

辛辰苦着脸倒在沙发上。妈妈白了他一眼，“你一年去四次游乐场，少去一次又怎么样？”

辛辰白了妈妈一眼，懒得理她。“探索之心”游乐场据说是世界上最豪华的游乐场，就算是一个月去四次，谁又会嫌多呢？

他们坐了一整天飞船来到地球。前半程加速，乘客被绑在座椅里不能动弹，然后起身吃饭，活动一小时后又开始减速，再绑十小时。辛辰累到发牢骚都没力气了。

好在年饭、寿宴二合一联欢办得非常隆重，太外公家的几代亲戚都聚在了一起，有许多小孩子义务表演大闹天宫，辛辰终于恢复了生机。

晚上他住在外公家，外公这一支的后辈也都在这里，相当热闹。妈妈娘家是科学世家，家里人全都是科学家或工程师，而辛辰的表妹孟凡星表现尤其优异。她继承了家族基因，特别聪明好学。她提早一年上学，又跳了一级，所以虽然比辛辰小一岁，却还高了一年级，已经是初中生了。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只有舅媽不太满意，说她总是喜欢瞎琢磨，是个悲观主义者。

辛辰一点儿也没看出她悲观。表妹很健谈，也特别能吃。不像班上的许多女同学，一到吃饭时就愁眉苦脸，好像多吃一口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似的。

可惜热闹只持续了两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亲戚们叹息着走了，然后爸爸也走了。对，爸爸。

爸爸假私济公，回地球是为了参加主小行星带的考察，那是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第十五和二十委员会组织的小行星年会，定在智神星空间站举办。辛辰很生气。爸爸一天到晚就是研究小行星和微行星，没想到回了地球，而且还是假期，而且还是过年，他还要研究它们。

爸爸解释说：“主小行星带跟柯伊伯带可不一样，这里的星子一直遭受太空风化和内部热化，完整记录了太阳系的演变。”辛辰板着脸，爸爸又说，“我告诉过你，雪线就是在这里形成的，你喝的水都是雪线外的彗星带给地球的，你没忘吧？”

“所以你就该骗我了？”

“隐瞒——”爸爸纠正道，“当然是不好的。可是小行星带真的很重要，我不能不去吧？”他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成功转移了重点，第二天天没亮就溜走了。

倒是妈妈略带愧疚地看着他，可辛辰觉得是她自己感到无聊了。她一直在空间站和冥王星工作，不像地球上的亲人有朋友可以来往。她的专业是寻找冰火山的地外生命，在地球上没有用武之地。他们要等爸爸回来才能一起去火星给爷爷奶奶拜年，现在妈妈跟他一样陷入浪费生命的遗憾中。

妈妈说：“月球新建了一个博物馆，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柯伊伯带

是位于海王星轨道外围的一片环形区域，是太阳系最大的天体群之一，主要由小天体或太阳系形成之初的残留物组成。冥王星是柯伊伯带中最大的天体。

星子

通常是包括矮行星在内的小天体的统称，一般是指直径1千米及以下的，存在于原行星盘和岩屑盘（两种特定的吸积盘）中的固态物体。

“博物馆有什么好玩的？”他反问。

“那去游乐场好不好？地球上有各种各样的游乐场，随你挑。”

辛辰花了三秒钟做出决定。他想，妈妈是个成年人了，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她想和爸爸瞒着自己制造一个沉闷的假期，就让她如愿以偿吧。他不能让她减轻愧疚感，免得她下次还骗他。

“不去。”他说。

“为什么呢？”妈妈用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问。

“心情不好。”说完他就钻回小房间了。

他确实心情不好，独自待在房间里感觉都要得抑郁症了。直到凡星来找他，他才有了点儿精神。

“我爸爸让我来带你玩。”凡星说，“不过说实话，我目前很忙，我有一个项目要做——”

“什么项目？”

“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小学生。”凡星说，“但是我爸爸说了，你是客人，我有义务照顾你。”

“我又没请你照顾我。”辛辰恼怒地说。

凡星假装没听见，“这样吧，我带你一起玩，说不定还让你参加我的项目。不过你要听话，不能闹别扭。”

辛辰感到在她面前自己得抑郁症的进度加快了，但是看着了无生气的客房，还是答应了。

凡星立刻绽放出笑脸，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跑。同学的眼睛真是雪亮的，他想，他们总是说：“别惹女生，她们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2

凡星带辛辰去同学常诚家串门，凡星说常诚是个特别会玩的男孩子。常诚对他们很热情，提议说：“正好，我有三张月球的游乐场博物馆套票，要不我们一起去玩吧？”

辛辰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妈要带我去，我都没去。”

“跟你妈去当然没意思了。”常诚推心置腹地说。

辛辰还有点儿犹豫。凡星劝他：“不用告诉你妈，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辛辰顺水推舟接受了好意，他们立刻打了一辆飞的赶到城郊的小型空港。又是一段加减速的飞行，好在月球很近，一节课的时间就到了。

他们先在登陆区乱蹦了一阵好适应低重力。在冥王星上久经考验的辛辰对飞跃式行走很熟悉，一直催促同伴快点儿。常诚和凡星（特别是凡星）的狼狈模样让辛辰早上的烦闷一扫而空，他想，幸亏没跟妈妈一起来。

“在‘探索之心游乐场，我们真的能飞。我们能在楼顶之间玩滑翔，游乐场的天棚比这里高十倍！你们想都想不到。”辛辰炫耀道，几乎是拖着两个人进了悬浮列车。不到十分钟，列车就把他们直接送进了游客中心。游客不多，常诚说现在还是试营业，以后人会很多，他们学校还要将这里作为实验和科普基地，七年级以上的每个班都会来。辛辰立刻说：“这不算什么。我们学校从三年级开始就可以到冥王星和卡戎上实验课了。”

“那有什么稀奇，你就住那边，要不还能去哪儿。”常诚针锋相对。

“也可以在空间站上课啊。”

“那不就跟我们在地球上课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凡星插话说：“我表哥比你低一年级，他还是小学生，你别欺负他。”

辛辰愣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种表面在帮他，实际上让他很没面子的话。

“请先体检。”前台接待员喊他们过去做了个快速扫描，然后向他们的个人终端发送了电子游客凭证。

辛辰的终端是手表，那两位是学校发的百搭纽扣。他们启动空气屏查看，凭证显示他们的安全等级都是十级。

“太好了，我们是权限最高的。”凡星说。

辛辰迅速咽下到嘴边的问话。冥王星游乐场没有安全分级，幸亏他刚才喘了口气，要不又该让表妹笑话了。

接待员问他们要不要导游。“机器人导游不贵，来一个吧。”她说。

辛辰问了价钱，吓得直吐舌头。常诚抢着说：“不用了，我们喜欢自己探索。”

他们找遍地图也没看到安全等级为十的项目，就选择了“月面惊魂”游戏，它的等级是九。

这个磁浮列车只有三节，他们进的是中间一节，没有别的游客。列车出发了，车厢广播开始讲解“月面惊魂”的玩法。他们将要乘坐名为跳跳车的跳跃式移动平台在环形山里高速移动，当然会出现一些有惊无险的刺激场面，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接着是安全通告，比如在三倍音速的列车里不要走动、禁止吸烟，等等。

电子音忽然变调了，变得尖锐刺耳：“紧急通知：侦测到前方出现陨石……陨石落地！铁轨变形。请保持镇定，车厢配有独立维生系统和备份驾驶——”

声音突然停顿，列车猛地一震，前面一节车厢飞了。它飞得很高，接着摔下来，一路打着滚。太阳被地球挡住了，车厢很快远离灯光，遁入黑暗中，世界一片沉寂，表妹一直尖叫。辛辰快要吓晕了，好半天才听到她在说这一节肯定也要飞。

“没有啊。”辛辰下意识地回应。

过了一会儿，常诚说：“车已经自动停了。”

辛辰松了口气，会有人来修的。电子音却又响起：“侦测到陨石，立刻规避。”只剩两节的列车缓缓启动了。

凡星和常诚都惊叫起来：“停下！铁轨变形了！”

辛辰想跳起来往后一节车厢跑，却被安全带死死拉住。眨眼间，车厢就剧烈颤动着飞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游戏中离开抛石机的石头，正在完成最后的旅程。

车厢比上一节飞得低，大概是因为速度慢。可飞得低就栽得快，很快它落了地开始翻滚。辛辰为了壮胆，用盖过撞击的声音问：“车厢会不会破裂？”谁也答不上来。他只好自言自语，安慰自己太空玻璃是防弹的，不撞上岩石就没事。

列车不易察觉地停止了翻滚。车厢广播又响了，语调很沉重：“游客们，你们刚经历了一次模拟车祸。真实的月球车祸中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火星车祸也没有。零件老化，程序故障，电脑病毒，都会造成惨烈的悲剧。有时候仅仅只因为没有侦测到的陨石。朋友们，尊重科学，尊重自然，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车门打开，他们手脚发软，几乎是爬着出了车厢。外面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服务员。“希望你们得到了最刺激的体验和深刻的记忆。”他说。

一排像大蜘蛛的移动平台趴在站台边，他们呆呆地由服務员领着钻了进去。根据电脑指示，他们系好安全带，按下启动开关。跳跳车伸出八条腿，颤巍巍地抬高身体，辛辰这才重新兴奋起来。

服务员却又跳着跑回来，双手乱挥。他们困惑地互相看看，“砰”的一声，跳跳车停住了，然后以十倍于起身的速度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辛辰觉得天旋地转，透过舷窗，他看到站台的顶棚玻璃全都碎了。

站台已经暴露在真空中，他们出不去了。凡星气势汹汹地问：“你乱摸了什么呀？”

“我没有啊。这儿只有一个开关。”常诚委屈地说。

“我觉得是站台出错，顶棚没有打开。”辛辰给他解围。

凡星抱怨道：“唉，以后试营业的地方还是不去了。”

可是……

“那个服务员呢？”辛辰惊恐地问。

服务员不在外面。

他们找了半天，还是凡星眼尖，指着地板上最小的舷窗说：“在那儿。”

服务员在窗外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又是假的啊！”辛辰嚷起来。

跳跳车一跃而起，稳健地回到启动位置。舱内电脑说话了：“太空作业的时候，任何一个小疏忽都会酿成灾难。当人类探索陌生的领域时，因为经验不足总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在我们享受星际旅行的便利时，请不要忘记那些为伟大梦想奉献了生命的先行者。”

3

虽然惊魂未定，饭还是要吃的。吃饭缓解了他们的紧张，只是午饭没有汤，辛辰很不习惯。餐厅侍者告诉他由于月球重力太低，无法提供汤品。“人的肌肉记忆会使吃饭动作用力过猛，碗勺的运动超出抵消重力的幅度，汤不可能正常喂进嘴里，肯定泼你一脸。”

不过餐厅提供了一种罐装汤，要通过吸管用力吮吸。辛辰要了一罐，差点喝吐了。“又油又冷，还咸。”他说。

表妹一脸嫌弃，“我看着都想吐。你像吃奶那样拼命吸。”

“还是冥王星好。”辛辰悻悻地说。

常诚问：“是机器人喂你喝汤？”

“不是，常去游乐场的人都习惯了低重力喝汤，不就跟太空跳一个道理嘛。”

午饭后，他们一致同意去无等级要求的“梦的起点”博物馆参观，不敢让心脏和脑神经负担太重。

主展厅的感应向导广播着月球对星际旅行的奠基作用，他们庆幸没花冤枉钱买导游服务。

广播里说，月球是人类星际旅行的起点，源源不断的氦- 3供应保证了运输的廉价，低重力和没有空气阻力、磁场干扰的优越条件使它成为早期探索太空最好的中转站。

它还说：“‘梦的起点博物馆沿用了废弃矿厂和居民点的建筑。因为土壤承载力低，所以主体都在地下，地表只有一层。下面也是风化的基岩，为防止沉降，建筑物设计得宽阔低矮，请控制兴奋度，缓步行走。”

它还说：“虽然木星和天王星已经取代了月球矿厂，强劲的新型聚变引擎也让中转站失去地位，我们仍然要记住这一点：人类的远行梦想，是从这里出发的。”

辛辰说：“我刚想起来，我们最先出发的飞船去年就已经到了……”

“沃夫1061 c。”表妹抢着说。

辛辰赶紧把话抢回来：“再过十三年，我们就能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外星人了。”

常诚说：“不一定，假如探险队被外星人关进动物园，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辛辰说：“那再派人去看看不就好了？大不了多等二十几年。”

表妹抢白道：“那还不是关动物园嘛！”

辛辰强行给自己找台阶，“那我们派人去更远的星球，找更先进的外星人来帮忙。”

沃夫1061 c

沃夫1061 c是一颗太阳系外行星，距离地球约14光年，科学家推断它是岩石组成的类地行星，质量约为地球的4 . 3倍。

“就像外星人多爱你似的。”表妹不屑地说。

“真奇怪你为什么这样讨厌外星人。”常诚说。

“我才奇怪你们这么喜欢外星人！找不到外星人对我们也没有损失，要是碰到坏外星人，地球就完蛋了。”

“她是个悲观主义者，我舅妈说的。”辛辰告诉常诚。常诚同情地眨眨眼，两个人窃笑起来。但悲观主义者已经抛下他们去研究一组开放的展柜，无视他们的小动作。

常诚跟了过去。“月壤有什么好看的。”

辛辰瞥见了展柜边的字，故作老练地说：“是月壤啊。”月壤看上去很松软，仿佛节日里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下的雪地。他感叹道：“这灯光真好看。”

另两个人大笑起来，笑得他心里发毛。他在心里嘀咕：我说错了什么吗，我一共才说了六个字呀。他不满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常诚笑着说：“月壤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辛辰好奇地抓了一把。手感很坚硬，都是些玻璃珠子一样的微小晶体，然而并不光滑，带有棱角。常诚批评他不该乱摸，他辩解说既然这就是普通的月球土，就不算多么珍贵。

离开了展柜的灯光，月壤仍然是彩色的，橙色的還是橙色，绿色的还是绿色，只不过刚刚被照得雪白的土现在是灰的。常诚指出这是太阳风和宇宙射线吹出来的结果，辛辰崇拜地看着他。凡星却纠正说太阳风就是宇宙射线。辛辰奇怪他们学的东西怎么自己的学校没有教，凡星说：“你自己学呀。学校不可能什么都教你呀。”

辛辰闻了闻月壤，有一股烧过的黑火药味道。凡星也批评他了：“你怎么知道月壤没有毒？”

他做了个鬼脸。化学课上老师也是这样批评他的，却忘了自己讲过谨慎地闻一下也是辨别化学品的方法。

扇闻法

在做化学实验闻气味的时候，应该使用扇闻法，即把瓶子放在鼻子下方约20厘米处，用手在瓶口轻轻地扇动，使极少量的气体飘进鼻腔，不能将鼻子直接凑到瓶口去闻。

隔壁展厅陈列的是航天器模型，他们挨个看过去，被一个有三组天线的好像跳棋长了个方脑袋的探测器吸引了。常诚念着说明：“‘嫦娥五号，它时隔44年又带回了新的月岩和月壤，给月球研究提供了新的样本。”

辛辰不解地说：“那么多年都不采集，说明样本够用了吧？”

同伴自然不知道，一个跟他们一般高的机器人导游悠然走过，辛辰赶紧抓住它提问。

“没有采集是因为人类长时间中止了登月。其实月壤从来都不够用，之前那些都被污染了。”机器人说，“月球的砂子很厉害的，磨损了真空瓶的盖子，空气和水汽进去，月壤都生锈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土还会生锈，笑得直不起腰。凡星对机器人说：“你真博学呀，你跟我们一起走好吗？”

“想得美，你们都没买导游服务。”机器人识破了她的“诡计”，头也不回地悠然离去。

4

博物馆激起了大家探索的雄心，他们乘车去了风暴洋基地，史上第一个氦- 3采矿点。

他们租了宇航服，有专人来帮他们穿好，还让他们放心，在外面是绝对打不开的，因为戴着手套不可能解开头盔和衣服。辛辰看到许多人在外面蹦蹦跳跳，早就心痒难耐了。

氦- 3

氦- 3是氦的同位素之一，是核聚变最理想的燃料。月球表面的风化层富含大量的氦- 3，月球上的氦- 3含量估计在100万吨以上。

虽然来这里过春节的人不多，但博物馆也为这些游客准备了礼物。当然，是要花钱的。凡星买了一堆小灯笼和拉花，可以直接吸在墙上，便宜得很。常诚买了两支烟花，这是在真空中燃放的微型火箭，贵得要命。

辛辰想到自己难得来一回月球，一咬牙也买了一个。常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只好又咬了一下。

一出房子辛辰就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去抓月壤，土粘在他手套上，甩都甩不掉。他疑惑地问：“土里面有水吗？怎么黏上了？”

凡星笑起来，“因为月壤是带电的！”

辛辰吓得一哆嗦，然后才想起来宇航服是绝缘的。凡星指给他看基地灯光的边缘。灯光外面是无边的夜空，光暗交界的地方泛着微红的光晕，像一大团水蒸气，又像是朦胧的霞光。“这是月壤带电后飘到空中造成的静电悬浮。”凡星说。

凡星贴灯笼和拉花时，辛辰和常诚走到远处放烟花。只要按下按钮，火箭就会点火，在空中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从尾部喷出各种颜色的火焰。辛辰在冥王星看过，没想到过年时自己也可以玩这个。遐想中，他碰翻了第二个火箭，它在地上扭动着，火焰激起了沙尘，蹿出好远才不甘心地熄灭。

月球上当然不能扔垃圾，常诚跑着去捡。辛辰拾起另外三个残骸走回去。

“常诚呢？”凡星问。辛辰转过身，常诚不见了。

他们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过了半天也没动静，喊话也没有回应。他们慌张起来，赶紧将通信器调到紧急频道呼救。

应急部门说常诚的宇航服传出的生命体征数据正常，定位也还在附近。应急部派了救援，让他们别乱跑，不要掉进矿坑。可是常诚没有应答，两个人既恐慌又担心，不停地像袋鼠一样蹦起来张望。宇航服的照明不够亮，好半天他们才意识到一块颜色更暗的区域应该是洞口，赶紧跑过去查看。

洞口的土塌陷了，带着长长的拖痕。他们往下看，常诚正在洞里乱转。矿坑底部是岩石，洞口有好几个人高，但常诚看起来活力四射。他打着手势告诉他们通信器碰坏了。两人向应急组报告了新情况，营救人员再次让他们别乱跑。

“他是不是在漏气！”凡星叫起来。

这不是问句，常诚的氧气罐正在漏气。气流很微弱，只有在光柱边缘能看到它冲击着飘浮的微尘。他们打手势让他看胳膊上的仪表，常诚不理解，一个劲指着坏掉的通信器，并表示自己很好。

凡星说：“他知道了也没用，他够不着自己的背后。”

“我下去。”辛辰说。他说服凡星自己有准备地下去不会出事，就从远离常诚的一边跳进了矿坑。他采用四脚着地的返祖姿势很不雅观地落了地，抓起常诚的手腕让他看仪表，然后找到漏气点，帮他按住。破损很小，氧气仍在缓慢溢出，不过仪表显示离红色警戒线还很远。

常诚得意地举着手上的烟花残骸，让他哭笑不得。

营救人员开着月球车赶来，一个穿戴喷气背包的人把他们抱了上去。

安全部门请他们做了记录，一个劲儿道歉说没想到有这种危险，还以为游客不会往矿坑里跳。作为补偿，博物馆送给他们一个漂亮的纪念品——填充了月壤的蚂蚁农场。当然，里面还是要住地球蚂蚁的。

5

回程时，凡星爱不释手地抱着蚂蚁农场。辛辰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你说带我参加你的项目，那是啥？”

“哎呀！”表妹大叫一声，“我今天玩疯了，竟然忘记了。”

“没事，寒假还有十三天呢。”常诚说。

“那到底……”

“哎哟，你可真烦，”表妹说，“我们要记录热带蝴蝶和温带蝴蝶在气温下降时的活跃性。翅膀的大小和形状是关键，你懂吧？”

“那我可没时间陪你。”辛辰想了想，试探着问，“我们明天还来玩吗？这个套票很贵吧？”

常诚看了一眼凡星，凡星冲他说：“问你妈呀。”

“我妈？”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他觉得耳朵眼似乎被堵住了，自己的声音仿佛从月球上传来。“票是我妈给的？”

“猜对了。”

他的脑袋一阵发胀，害臊、尴尬、恼怒的情绪一起涌上来。他憋了半天气，最后粗声粗气地埋怨：“你骗我。”

“我骗你了吗？”凡星狡黠地反问。

行吧。他哼了一声，马上也释然了。耍弄阴谋的是你们，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责任编辑：周婷]

科幻万花筒

测谎仪——诚实的万能药？

主持人／王韵

“测谎仪”在科幻及犯罪小说中是个“常客”。美国作家詹姆士.L.哈普林的小说《测谎仪》就专门描写了一种能百分之百测出谎言的测谎仪，它彻底消除犯罪，并让人类社会进入诚实、美好的新时代。

世界上公认的第一台实用的测谎仪是由美国人拉森发明，之后，基勒和伯恩在拉森的基础上進行了改进。然而在测谎仪的应用上，它的发明者们却产生了分歧，拉森认为测谎仪可以用于刑讯辅助，基勒认为它在警局的应用范围可以更广，而伯恩却认为测谎仪用来娱乐就可以了。他们分歧的根源，在于测谎仪测试的准确性以及由此带来的后果。

测谎仪是通过检测人体在情绪变化时生理指标的变化，来判断被测试者是否说谎的仪器。因此，从根本上来说，它无法直接发现欺骗行为，仅在说谎者有意或无意泄露说谎情绪时才起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在测试时往往需要配合密集的提问。然而要问什么样的问题、施加多大的压力才能让被测试者在生理上足够诚实，而不至于矫枉过正以至让被试者因压力过大撒谎或出现记忆错误？

这也许就是测谎仪难以普及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