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塔诺的柠檬

文/李若涛

我们离开意大利锡耶纳，奔赴蒂沃里。途中，莉莉接到了波西塔诺酒店打来的电话，得知我们提前近两个月订好的三间房只有一间了。这可是旅游最旺的8 月！莉莉气得要命。沟通的结果是，我们必须第二天赶到，店家帮我们联系其他民宿。好吧，我们只能放弃游览哈德良别墅和艾斯特别墅，直奔波西塔诺。

住宿的问题得到解决，莉莉入住的那家酒店有漂亮的门脸——恐怕是波西塔诺最漂亮的门脸了，整面墙被三角梅爬满，紫色的花朵中有一簇纯白的。藤蔓经人工盘缠，露出拱形的格子玻璃门窗，径直爬到三楼。我们一家和周老师一家入住隔壁的民宿，两间卧室外共用一个临海的大阳台，而且费用只有原来的一半。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天，省下的钱够吃几顿大餐了。

波西塔诺是阿玛尔菲海岸最上镜的小镇，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有很多镜头在这里拍摄。《孤独星球》上说到这个小镇，引用了斯坦贝克的一段话：“波西塔诺值得深深咀嚼。当你身处其中时，这座梦幻般的小镇显得极其不真实，但当你离开后，它的真实感就变得极其诱人。”

这里真是度假胜地，游客络绎不绝，但又没到拥挤的地步，临海的餐厅总有落座之处，小巷中很僻静。游玩回来之后，我们总是在阳台上喝茶聊天，面对着碧蓝碧绿的地中海。这也是旅行中最惬意的时光。

这个岩壁上琢出来的小镇，除了主街道，上下都要爬台阶，去我们喜欢的那家餐厅要爬268 个台阶，到码头、浴场单程分别有369 个和134 个台阶，关节不好的我，要走走停停。台阶是小朋友妞妞和笑笑数的，还数了不止一遍。

临海的这家餐厅，向下的台阶上紫色的方形花盆里盛开着飘香藤花，有粉红色和米白色的。还有种在陶盆中的柠檬，花盆中搭着木质的支架，是因为这里的柠檬很大很憨吗？后来知道种植阿玛尔菲柠檬都要搭建支架，但街上也有很多不搭支架的柠檬树。

傍晚时海风习习，夕阳西下，漫天云霞。用橄榄油、胡椒海盐调味的沙拉，我们总是会把餐盘边上柠檬的汁水全部挤进去，鲜美多汁的柠檬，留在手上的味道真好闻。意大利面的酱汁居然是柠檬和大蒜做出来的，连方形饺子、紫贻贝、蛤蜊都有柠檬的香味。晚餐通常吃得很慢，直到露台边亮起灯，大海变成沉沉的黑色。

我们当时并没有特别留心柠檬，连照片都没拍几张。后来读到海伦娜·阿特利写的《行走的柠檬》，才知道原来意大利这只地图上的大靴子，从靴帮到靴跟再到靴子尖，都飘荡着柠檬的馨香。在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搜集的柑橘就相当可观。托斯卡纳地区的柠檬种植区，柠檬都是种在红陶盆中，冬天的时候，柠檬被移入“柠檬屋”过冬。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柠檬屋被用来做战地医院。战后，大批的柠檬树被冻死了，只有一些比较耐寒的以酸橙做砧木的柠檬活了下来。

从《行走的柠檬》里，我还知道了有关柑橘类水果的常识，比如它们一共有三个祖先：中国南方的橘子、马来西亚和马来群岛的柚子以及印度北部的香橼。它们在地理隔离的情况下各自生长，当有人把橘子、柚子和香橼种到一起，柑橘类果树间特别容易杂交且结出果实，橘子和柚子杂交结出橙子，柚子和橙子杂交结出葡萄柚，柠檬则是香橼和酸橙的杂交后代。杂交、突变和嫁接使柑橘类家族异常兴旺。

阿玛尔菲柠檬是从12 世纪就开始种植的，它的种植区沿着萨莱诺湾海岸延伸到阿玛尔菲，从波西塔诺到滨海维耶特里。

《行走的柠檬》里说：“阿玛尔菲柠檬具有略微细长的纺锤形状。它果实巨大，果肉多汁，果皮肥厚，富含芳香油。果实内部从来没有超过九瓣果肉，种子数量少。”种植阿玛尔菲柠檬非常辛苦，要用栎木搭建支架，修建梯田，肥料和表层土都是从山下搬上山坡的。采收的柠檬要装在麻袋里，肩扛着走下陡峭狭窄的台阶，由于体力劳动繁重，利润低，且需投入大量资金，那些种植了几个世纪的柠檬园慢慢被遗弃。

从波西塔诺到阿玛尔菲，有徒步的线路，要经过山上的柠檬梯田和葡萄园。我们在海边浴场喝过柠檬汽水，有点发酵酒的味道，冰爽、晶晶亮、透心凉。在餐馆中，眼见着有人把薄薄的柠檬片放入口中。当地人会在柠檬片上撒些咖啡粉和糖霜当甜点吃，当然还有好吃的柠檬蛋糕和柠檬冰激凌……如果说，用味道来记住一个地方，波西塔诺就是清香刺激的柠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