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饭店纪事

罗惜坤

我的单位位于城乡接合部的工业园区内，园内经营着多家有档次的酒楼和快餐店。工业园对面，是个渐渐走向小康的农村社区，村中也开着数家小饭店。作为白领群体的一员，我和同事中午下班便轮流到园区内各家饭店用餐。

今年年初的一天，我外出办完事，回到园区路口时，已是下午两点。此时，我才记起园区内的餐饮档口已经打烊，只好尝试着到对面社区寻找饭店解决肚子问题。车子刚转入村口，看到一家广告牌上写着“家常饭店”的小餐馆还有客人在用餐。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本能地将小车停在十几辆电动车旁边，拎着手提袋径直走进饭店。

一位右腿有残疾的中年妇女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入座。“老板娘，又来生意啦。”用餐者笑嘻嘻地冲着中年妇女嚷嚷。待我坐下，老板娘满脸笑容递上菜谱：“帅哥，这是即点即炒快餐，您看看。”菜谱上列着十几道家常菜，价格从十三元到十六元不等。我马上点了一道酸菜炒大肠。老板娘边拿回菜谱边笑着说：“帅哥，您稍等。桌面上有热茶。”我环视了一下这家只有五十多平方米的小饭店。餐厅只摆着五张圆桌，墙上张贴着一张歪歪斜斜写着菜名和早餐种类的“菜谱”，后面是厨房。在我所坐的桌面上，放着七八瓶已饮过的当地的酒，每个酒瓶上都写着“土狗”“全哥”“云生”等记号，这应该是平时食客饮剩寄放的。

“老哥，吃完饭去哪里潇洒？”“去公园晒晒太阳就买菜回家煮饭，一起去吗？”“不去了，喝了酒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耳際传来了邻桌还在饮酒的食客喧哗声，我转身瞄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他们应该是老顾客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只见他们脸上绽放着笑容，你一言我一语放肆地闲聊着，整间餐厅充斥着浓浓的酒味和烟味。我转回身，不禁摇摇头暗笑了一下。老板娘端上热乎乎的快餐：“帅哥，电饭锅还有米饭，不够自己去装。”说完，在隔壁一位比她小几岁的男人旁边坐下，两人微笑着看着食客，不时与他们搭讪几句。

其他食客终于饭饱酒足，边各自买单边不忘调侃。“老板，今晚你们两口子准备去哪里谈恋爱啊？”“今晚影院有出新电影，肯定去看看吧？”被叫老板的男人木讷地笑着，老板娘却大方地笑起来：“老夫老妻了，没那么浪漫啦。明早还要早起采购食材，为你们这帮老板准备早餐和午餐呢。”

老板娘手艺很不错，咸淡适宜，而味道与园区内那些酒楼、餐厅并不逊色。买单时，这顿美味快餐只需十四元，比园区内足足便宜了八元。我突然对这间乡村饭店产生了好奇，并不想马上离开，点上一支香烟，与老板娘闲聊起来。

老板娘天生患有脚疾，靠自己努力练就一手好厨艺，十多年前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家乡来到这里开了家早餐店。她老公小她五岁，是她老家邻村人，当时在店里打工负责拉肠粉，她自己负责煮煲仔粥。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们结为夫妻，将经营范围扩大增加了午饭快餐。由于味美价廉，且食材新鲜，很快，他们的小饭店成为村民及在附近打工一族用餐的首选地方。“我很感谢这里的村民，虽然他们说话可能比较粗俗，但心地好，十分朴素。”老板娘望了望正在厨房洗涮碗筷的老公，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有一儿一女，都在乡下读书，希望今后可以在这里安家落户，让子女享受更好的生活环境。”顿了一下，老板娘似乎想到什么，笑着说：“帅哥，您应该在大公司上班吧？来这小饭店吃饭习惯吗？”我向老板娘竖起大拇指：“祝福你们，你的故事很励志。说真的，饭菜味道太好了，我就在对面工业园区上班，今后我一定会多来吃饭的。”“谢谢帅哥的鼓励，请您多提意见。”老板娘笑着说。

慢慢地，我了解到这社区在城乡区域调整中，农民基本上已洗脚上田，村里有了分红。这家并不起眼的乡村饭店，就成了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们欢聚的乐土。此后，我经常来这儿吃饭，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帮食客天南地北地调侃，感受他们对生活的那份温度，领略人世间的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