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与现实

2024-04-22 10:36郑卓航
青年文学家 2024年6期
关键词:白日梦骑士幻想

郑卓航

《堂吉诃德》是西班牙文艺复兴时期著名作家塞万提斯的代表作品,书中塑造了将骑士精神奉为圭臬并将其付诸实践的偏执之人—堂吉诃德,亦描绘了金钱至上、务实愚昧,却又时而聪慧、富于理想的桑丘·潘沙。两个人物形象互为对照,却颇具共性:他们都在白日梦与现实之间徘徊,在想象与现实的缝隙中寻求理想生存的空间。堂吉诃德临终时的清醒是理想破灭的表征,也预示着新的白日梦的开端。在人们不断地探索追求,遭遇一次次失败的过程中,白日梦与现实之间的张力给予个体人格生存的空间,为理想增添浪漫色彩。本文从堂吉诃德的“发疯”与清醒、桑丘·潘沙的市侩与魔怔入手,分析二人的“白日梦”和文本中的现实对梦境的解构,以及其暗示的自我觉醒与理想困境。

《堂吉诃德》被认为是现代小说的开端,自其诞生至今已有四百余年的时光。人们对于它的评价经历了多次转变,从最初喜剧式的荒诞疯人到后来的充满悲剧色彩的落魄英雄,再到为理想而献身的具有崇高精神的勇士。最终,堂吉诃德不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而是与哈姆雷特并肩甚至更胜一筹的传奇人物。评价的变化暗含着时代潮流的变化,也展现了不同时期的人们对于“疯狂”的不同认知。堂吉诃德与桑丘看似疯狂的骑士之旅好似一场付诸现实的白日梦,骑着驽梓难得的堂吉诃德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奉行骑士道的准则,为了心中的公主杜尔西内娅,和不灭的骑士道与魔法抗衡,纵使满身伤病、受尽冷嘲热讽却仍乐在其中。这场疯癫的白日梦无形中构建起超脱尘世的幻想空间,找到理想与现实接壤的灰色地带,形成堂吉诃德自身的语言体系,在这空间里精神至上,理想永存,现实不过是身后布景,而这里是外放性的,拥有强烈的吸引力。不知不觉地,桑丘接受了骑士精神,接受“现实是被魔法污染的理想真实”这一看似疯狂的逻辑,进而堂吉诃德身边的其他人也受其感染。可是理想终会破灭,而梦境无法永存,滤镜消失之后只存苍白的现实,于是死亡成为个体的解脱和自由的实现,同时也是对现实的控诉。但它同时意味着另一种延续,正如文中堂吉诃德清醒地离开人世,投入上帝的怀抱,而桑丘仍然对成为牧羊人、过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充满期许,或许“桑丘转化成了堂吉诃德”。

一、文中“白日梦”与“现实”的含义

白日梦,顾名思义就是白日做梦,幻想内心中渴望的事物出现在眼前,将自己置身于理想化的情景状态,与处于梦境状态相类似。白日梦的主人公用全然主觀的逻辑解释所见所闻,把精神与外物同一,忽略大众逻辑,把脑海中个性化的逻辑投射在自然、社会事物上。现实某种程度上与之相对,它是所有人在尽可能规避梦境逻辑的状态下共同形成的普适观念,符合大众心理预期,多数情况下停留于物质层面。堂吉诃德把世界看作一个长篇且不断变化的骑士小说文本,把自己带入游侠骑士的角色,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要去做个游侠骑士,披上盔甲,拿起兵器,骑马漫游世界,到各处去猎奇冒险,把书里那些游侠骑士的行事一一照办……”(《堂吉诃德》)路途中,他将客店当作堡垒,把客店老板当作堡垒长官,将妓女认作大家闺秀。一切不合常理的事皆是被施了魔法,所有行为的终极目的是宣扬忠心护主、扶助弱小、爱护妇孺的骑士精神。自洽的逻辑使他与现实格格不入,他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中渐渐动摇,最终在弥留之际低下头颅。

(一)“白日梦”意指

白日梦,源于对记忆中的快乐的渴望。人们孩提时期在自己最喜欢的活动—游戏中获得了终身难以忘记的快乐,然而伴随着年龄增长,世事变化,人们难以再次忽视他人目光放任自己参与游戏,于是对快乐的渴望使人们以极大的热情创造出十分真实的幻想世界。在这空中楼阁里,他们依靠幻想满足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愿望,“幻想的动力是尚未满足的愿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对令人不满的现实的补偿”(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日梦》),拥有理智及精神正常的成年人羞于将自己的愿望和实现愿望的过程展现在世人眼前,于是他们在脑海中构建属于自己的白日梦。通常情况下,这类幻想停留在意识层面,人们获得精神满足的同时避免被他人审视的尴尬,而堂吉诃德并非如此,他的白日梦被付诸实践,在众人皆醒的现实中开辟了“唯我独醉”的境界,他属于这样一类人—“他们的灵魂里有一位严厉的女神—必然性—让他们讲述他们经受的苦难,说出给他们带来幸福的东西。是些神经性疾病的受害者,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幻想讲出来”(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日梦》)。于是,堂吉诃德把令自己感到快乐的骑士小说投射在现实生活中,自诩为游侠骑士,封健硕的村妇阿尔东沙·罗任索为被守护、惦念的公主杜尔西内娅。但这并非意指堂吉诃德患有疯病,他表面上的疯癫只是没能找到符合大众预期的幻想转换为现实的途径,在寻求精神快乐时忘记躲避他人的目光,在构建自我时忽视了他者。

(二)关于“现实”

对于分析《堂吉诃德》一书而言,“现实”至少具有两个层面的含义,即塞万提斯创作《堂吉诃德》时所处的社会现实背景—十七世纪初的西班牙,以及作者在书中构建的理想现实。文中所讨论的是后者,也就是堂吉诃德和桑丘身边的人与物构成的小型社会,以及符合该社会主流的道德规范、思想观点,这里有风车、羊群、被押送去海上划船的囚犯,有神父、理发师、参孙·加尔拉斯果,也有讽刺骑士道、主张安于现状的世俗思想,等等。他们烧毁堂吉诃德珍藏的骑士小说,断定堂吉诃德是精神残疾,总想些办法来捉弄他,大喊堂吉诃德所言为“笑话奇谈”,对他做的事“使劲憋着笑”;他们如最初的桑丘一样,心中只有家中妻女和一亩三分地,凡事首先考虑收益和实际效用,停留在单纯追求物质满足的层面上,与沉浸于白日梦中的堂吉诃德截然不同,而这即为“现实”。

二、堂吉诃德与桑丘·潘沙交替的白日梦与现实

在主仆二人的冒险历程中,二人的观念逐渐变化,偏向白日梦和现实的角色也发生置换。起初的堂吉诃德扮演幻想者的角色,一切言行都与骑士道密不可分,他把骑士小说中的故事奉为圭臬,视其为最高行为准则,与骑士精神有关且符合现实的则遵从原意,违背的则均为魔法作祟。他把羊群当作军队,勒令差拨释放国王定罪的囚犯,把理发师的面盆当作巨人残损的头盔,荒谬可笑中渗透着对骑士精神近乎偏执的追寻。桑丘则以与堂吉诃德相反的形象出场,他出身穷苦,听到跟随堂吉诃德出门游历就能成为海盗总督,获得种种好处,便不假思索地“抛下妻子孩子去充当他街坊的侍从”。桑丘的言行时刻展现金钱至上的现实思维,体现小人物权衡利弊以维护自身利益的才智,与堂吉诃德对理想疯魔似的追求形成鲜明对比,使桑丘成为在“骑士”身旁冷嘲热讽,将读者从白日梦中叫醒的重要人物。然而在《堂吉诃德》一书中,二人的思想、行为逐渐改变,并最终发生置换。桑丘接受了骑士小说的逻辑,承认幻想的真实性,而堂吉诃德则在经历失败后打破自己编织的白日梦,向现实妥协。两个人物形象呈现互补性,“侍从转化为主人,主人化身为侍从,现实转变成魔幻,清醒顿时变为糊涂,这种转变在小说《堂吉诃德》中也并非没有先例”(曾艳兵《“桑丘·潘沙的魔鬼”—卡夫卡对〈堂吉诃德〉的改写》)。

(一)堂吉诃德白日梦的破灭

在堂吉诃德为自己建构的梦境中,自我成为绝对掌控者,世俗社会秩序退场而骑士小说的逻辑登场,故而堂吉诃德的个体意识得以彰显。小说中他是为骑士小说疯魔的偏执人物,世间万物对于他而言均为骑士小说的映射:骑士需要完备的铠甲,于是他将木盆顶在脑袋上;需要有公主作为心上人,于是诞生了以村妇为原型的杜尔西内娅;决斗和战争必不可少,故而风车、羊群、理发师、客栈骡夫、笼里的狮子都成了敌人。同时,他恪守骑士精神,把自己看作天下闻名的英勇骑士,将自身置于道德制高点,肩负着惩恶扬善、规范国家秩序的重大责任,他曾对桑丘说:“桑丘朋友,你该知道,天叫我生在这个铁的时代,是叫我恢复金子的时代,一般人所谓的黄金时代。各种奇事险遇、丰功伟绩,都是特地留给我的。”也曾告诉押送犯人的差拨:“这群可怜的人并没有冒犯你们各位呀。咱们一旦离开了人世,有罪各自担当;上帝在天上呢,他不会忘了赏善惩恶。好人就不该充当刽子手,这是和他们不沾边,我现在平心静气向你们请求,你们答应呢,我自有报酬;如果好话不听,那么,我这支枪、这把剑、这条胳膊的力量,会叫你们听话。”他热衷于效仿书中骑士的所作所为,即使在他人眼中无比荒谬可笑,他也会给想象中的杜尔西内娅写十四行诗,在黑山中苦修;保护受人欺侮的妇女孩童;受伤时不必医治,只需神奇的药油即可恢复如初。这些疯癫的行为造就了世人眼中的笑柄,却也成就了浪漫而富于热情的堂吉诃德。然而,堂吉诃德并非单纯意义上的精神残疾,对骑士小说的热爱使他将现实与虚构混淆,但若论及上帝、人生哲理,他仍然清醒甚至十分睿智—“我告诉你,桑丘,世界上有两种家世:一种是从帝王传下来的,一代代衰落,到末了只剩了一个点,像个底在上、尖在下的金字塔;另一种是从平民开始的,步步高升,直升到公侯。两种家世不同:一种丧失了过去的地位,一种取得了过去未有的地位”。这段话堪比哲人所言,在大多数语境下可谓颠扑不破的真理。

然而,现实的力量始终在干预这场白日梦,试图将堂吉诃德拉出理想的乐园而跌入纷繁尘世。他的第一次出游以满身创伤告终。赶驴的年轻人拒绝理会这沉浸在精神世界的精神残疾,用棍棒敲碎这年迈骑士悉心维护的梦境。堂吉诃德第二次出游最为成功,此时的他具备抵御现实的能力,也拥有义无反顾的执着荒唐,他与桑丘一路上奇遇不断,遇到受情伤而神志不清的卡迪纽,在神父、理发师等人编造的故事中成功解救米戈米公娜公主,打败侵犯她国家的巨人,最终却不得不以被关进木笼的荒诞方式结束这次探险。第三次再出发时的堂吉诃德失去了曾经的坚定和热情的幻想,对现实的关切在他心中一点点浮现,充满疯狂的人忽然披上理性的外衣,他不再把客店当作堡垒,不再同情每一位“落难公主”。对于堂吉诃德而言,见到与脑海中相去甚远的粗野的杜尔西内娅是白日梦瓦解的开端,而在与白银骑士决斗时失败则是最为致命的打擊。那次失败如同清醒剂,“从那之后他整个人日渐灵清”,即逐渐懂得大众思维,明白梦想不过是虚无,物质才是真实。临终前的堂吉诃德达到最清醒的状态—“感谢全能的上帝!给了我莫大的恩典!他慈悲无量,世人的罪孽全都饶恕”。堂吉诃德说:“我说的是上帝无量慈悲,这会儿饶恕了我的罪孽。我从前成天成夜读那些骑士小说,读得神魂颠倒;现在觉得心里豁然开朗,明白清楚了。现在知道那些书上都是胡说八道,我自己觉得死就在眼前了;希望到时心底明白,别说我糊涂一辈子,死也是个疯子。我尽管发过疯,却不愿意一疯到死呢。孩子,我要忏悔,还要立遗嘱,你去把神父呀,参孙·加尔拉斯果学士呀,尼古拉斯理发师呀,那几位朋友都请来。”

作为现实与理想间桥梁的白日梦终究被现实打破,而堂吉诃德为之奋斗半生的骑士理想随之化为泡影。当物质凌驾于精神之上,疯狂逐渐褪去,只剩令人绝望的清醒,生命的价值停留于满足口腹之欲,存在的热情消磨殆尽,于是失去内在驱动力的他在病床上郁郁而终。白日梦是栽培理想的温床,而现实就是摧毁理想的祸端,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夹缝见证疯狂的灵魂,也造就超前的追梦人,可其中的空间终是难以容纳所有人。因而,堂吉诃德在失败后返回现实,用死亡终结这梦幻而热烈的冒险。值得庆幸的是,夹缝中仍有新生命存在,堂吉诃德的冒险使身边的人,尤其是桑丘·潘沙接受自己的白日梦逻辑,造就了新的幻想者。

(二)桑丘·潘沙进入白日梦

冒险开始时的桑丘·潘沙是个明确的务实主义者,他跟随“疯人”堂吉诃德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获得更多钱财,以供养自己的家人,幸运的话也能当海岛总督。当堂吉诃德打败理发师时,桑丘将他遗落下的盆子视如珍宝,并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二人投宿客店时,桑丘一直嘲讽主人的荒谬,却在离开时为了免去费用接受堂吉诃德的骑士道;在黑山中见到皮箱,堂吉诃德关注主人留下的信息,而桑丘只将金币揣入怀中……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桑丘作为世俗物质的庸人存在,与富有浪漫主义理想精神的堂吉诃德形成反差,而随着故事发展,桑丘逐渐接受堂吉诃德的疯癫,自己甚至也陷入白日梦中。

《堂吉诃德》中桑丘为堂吉诃德寻找杜尔西内娅,是二人观念开始转变的重要一环。桑丘出于玩笑心理把与美毫不相关的村妇称作杜尔西内娅,并说这是魔法作祟,然而“在此之前,堂吉诃德本能地按照骑士小说去理解和改变他所遇到的日常生活的各种现象,而桑丘大都表示怀疑,常常试图反对并阻止他主人的荒唐行为;此时却颠倒过来,桑丘即兴安排了一个小说中的场景,而堂吉诃德却由于村姑相貌平平而丧失了依照自己的幻想改变事件的能力”(埃里希·奥尔巴赫《模仿论—西方文学中所描绘的现实》)。主人渐渐走出白日梦,桑丘却一点点陷入其中。故事的结尾二人回到故乡,桑丘跪倒在地:“我念念不忘的家乡啊,快瞧瞧,你儿子桑丘回来了!他虽然没发大财,却挨足了鞭子。你儿子堂吉诃德也回来了,张臂迎接他吧!他虽然败在别人手里,却战胜了自己;据他以前跟我讲的话,这是为人在世最了不起的胜利。我现在手里有钱了!因为‘我虽然挨足鞭子,却是很有体面的骑士。”桑丘将要摆脱物质欲望走上追求精神的道路,而堂吉诃德却指责他疯疯癫癫;堂吉诃德临终时清醒地批判曾经的冒险,而桑丘大为吃惊并期待着过牧羊生活;最终,桑丘接替堂吉诃德成为可贵的理想主义者,堂吉诃德则跌入现实,被世俗缠住了脚。堂吉诃德开始嘲弄桑丘的疯癫,开始关注他人的评价,曾经的骑士生涯恍如一场梦,不知何时他的梦醒了,蒙在世俗之上的魔法尽数褪去,只留下金钱至上、面目丑恶的世人与现实,丑便是丑,美亦是丑,流言和人性足以打破一切残存的美好,将人捆束在现实的苦痛中。幸而仍有人挣脱世俗枷锁奔向自由疯癫的对岸,在世人的冷嘲热讽中享受白日梦的快乐。

三、白日梦与现实之间的理想困境

处在白日梦中的堂吉诃德朝气蓬勃,对生活充满热情,他义无反顾地追寻骑士精神,在众人寻求单纯身体满足时,热切地渴盼精神充裕,“我们应当承认堂吉诃德精神里有崇高的自我牺牲的因素,只不过表现了它的滑稽的一面罢了”(屠格涅夫《哈姆雷特与堂吉诃德》)。荒谬滑稽的冒险不仅是对骑士道的践行,更是自我的实现,他在现实生活中构建理想实现的空间,用强大的精神支撑独属于自己的完整的骑士世界,用幻想把理想和现实勾连,成为世人眼中的愚人、浪漫主义者口中的悲剧性英雄,以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崇高的“圣愚者”。然而,当他脱离白日梦走向现实,从仰望天空的“第二视力”恢复到禁锢于物质的“第一视力”,毕生信仰被亲自推翻,充满壮举的三次冒险沦为荒诞笑料,令世人惊叹的骑士精神不过是疯癫而已……现实给予理想什么呢—无数次受挫、他人质疑的目光、世人的冷嘲热讽、后人的费解,而处在现实中的我们从何谈论“理想“这一奢侈的词汇,又如何在以“第一视力”为普世准则的环境里使“第二视力”合理化,或许白日梦为我们开启另一扇门,精神是个人化的,是建立在物质上的虚无,可正是它与实际物质之间的隔膜让我们拥有建构自我理想的空间,从而得以在情感的指引下找寻自由之理想,营造自己的乌托邦。

堂吉诃德以崇高的精神在保守的世俗中营造自己的白日梦,然而现实最终打破美好的梦境使他恢复清醒;与之相对,曾经无比物质的桑丘·潘沙却受其感染,接受了幻想的疯狂。互补的二人将理想的炽热延续,他们在白日梦和现实的张力场中完成了自我实现,也陷入梦境虚无、现实冷酷,而理想难以实现的困境。诚然,理想不应停留于幻想,我们总有将他付诸现实的愿望,我们或许能够搭建自己的精神世界。可如何在幻想和现实中权衡,同样是耐人寻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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