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与新范式*

2024-05-09 09:02欧阳日辉
广东社会科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供给要素数字

欧阳日辉

一、问题的提出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工业经济增长范式越来越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突出表现为2000年至今起于欧美、波及全球的多次危机。发达经济体一直在努力解决停滞、不平等、脆弱、不良竞争等问题,这个调适过程已经持续了半个康波周期。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主流经济学家纷纷讨论低投资、低贸易、低资本流动、经济持续低迷问题,对经济增长理论进行反思。比如,2013年,萨默斯提出“长期停滞”假说,尝试解释为何技术创新在低利率情况下没有明显促进投资和经济增长。①Summers, L.“Speech at the IMF’s Fourteenth Annual Research Conference in Honour of Stanley Fischer,”Washington D.C.,8 November,2013.经济学界对“长期停滞”及其原因进行了大量讨论,大致可分为总需求派、技术派、生产要素派、总供给派,基于对经济“病因”的不同判断不同理论,给出了不同的政策建议。①邹静娴、申广军:《金融危机后“长期停滞”假说的提出与争论》,《国际经济评论》2019年第4期。比如,布莱恩约弗森和麦卡菲认为,在第二次机器革命时代,技术将持续地以令人吃惊的指数级速度增长,这种能量将在完美的数字化世界里不断地被复制,组合式创新也将从中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然而,我们仍然没有摆脱商业周期的宿命,现有的GDP核算制度低估了经济增长、知识产权、组织资本、用户生成内容和人力资本等无形资产决定生产的未来。②[美]埃里克·布莱恩约弗森、安德鲁·麦卡菲:《第二次机器革命》,蒋永军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软件和研发等无形资产投资,以及平台、网络和强势品牌带来的无形利益,对一国经济增长越来越重要。经济低迷是因为无形资产投资放缓,根本问题在于不合理的制度,必须调整制度以适应无形资产发展和无形资产丰富型经济。③[英]乔纳森·哈斯克尔、斯蒂安·韦斯特莱克:《重启未来》,江生、于华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22年。

当前,我国经济增长在实践和理论上也面临挑战。一方面,我国经济增长仍然面临有效需求不足,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意愿不够强;部分新兴行业存在重复布局和内卷式竞争,一些行业产能过剩;社会预期偏弱,企业存在不愿投、不敢投现象;外部环境动荡不安,逆全球化加剧,对经济增长的动力和范式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另一方面,近年来,我国各传统产业纷纷进行数字化改造,不断释放数据要素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形成了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传统的经济学理论是工业经济时代的产物,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实践,需要我们加强理论创新,对主流经济学理论进行修正。数字经济的本质是技术-经济范式转换,④杨青峰、李晓华:《数字经济的技术经济范式结构、制约因素及发展策略》,《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日益融入生产、流通、交换、分配,经济增长的动力和范式正在发生改变。那么,数字经济中支撑经济增长的新动力是什么?数字经济如何加快培育经济增长新动能?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新范式是什么?从技术-经济范式转换的角度,我们如何理解数字经济中的经济增长?这是本文讨论的问题。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脉络

经济增长是经济学研究的永恒话题。近年来,互联网等数字技术加速创新和应用,“数字经济发展速度之快、辐射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⑤习近平:《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求是》2022年第2期。数字经济是工业经济之后的主要经济形态,然而经济学的稀缺性假设不会因为数字化经济的发展而改变,⑥黄少安:《关于“数字化经济”的基本理论》,《经济学动态》2023年第3期。在经济增长方面并没有改变主流经济学的总需求-总供给分析范式。关于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动力和范式的研究可以归纳为供给、需求和创新三个层面,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两条主线。

从总供给-总需求的角度,已有研究聚焦于数字经济在供给侧、需求侧与传统经济结合产生的化学反应如何引发经济增长。在供给侧,数字经济、数字技术提升了生产效能。比如,在数字经济如何影响单个厂商生产行为的研究中,主要涉及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两个方面。数字经济中的企业生产存在很强的规模经济特点,零边际成本是数字经济生产区别于传统生产的主要特征之一,导致企业的固定成本被不断摊薄,进而使得供给呈现显著的规模经济特点。①Rifkin,J.“The Zero Marginal Cost Society:The Internet of Things,the Collaborative Commons,and the Eclipse of Capitalism,”St.Martin's Press.2014.正如Shy(2011)所指数字产品不仅具有供给的规模经济特点,而且存在需求的规模经济。②Shy,O.“A Short Survey of Network Economics,”Review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Vol.38,no.2,2011,pp.119-149.由于规模经济特点,企业竞争更加激烈,“赢者通吃”现象愈发显著。③Shapiro, C., Carl, S., and Varian, H.R. “Information rules: a strategic guide to the network economy,” Harvard Business Press.1998.在数字经济中,技术为产品创新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进而实现范围经济。比如,互联网打通了虚拟和实体经济,打破了时空约束,丰富了交易品类,加快了交易速度,减少了中间环节,网络化生态、全球化整合、平台化运作、无边界发展,为企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④李海舰、田跃新、李文杰:《互联网思维与传统企业再造》,《中国工业经济》2014年第10期。此外,在供给侧,数字经济实现了生产要素数字化,催生了新的产业发展形态和经营方式。⑤Nambisan, S. “Digital Entrepreneurship: Toward a Digital Technology Perspective of Entrepreneurship,”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Vol.41,no.6,2017,pp.1029-1055.

在需求侧,数字经济中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推动消费升级。消费者网上购买产品时可能存在三种信念:节省时间、节省金钱和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产品。这三种信念都会影响消费者的互联网购买行为。互联网改变了消费者偏好和消费者行为,并最终影响消费者决策。已有研究表明,信念对消费者互联网购买行为的影响,与消费者的人口特征(如收入水平、受教育水平、性别等)和消费价值有关。⑥Punj,G.“Effect of Consumer Beliefs on Online Purchase Behavior:The Influence of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and Consumption Values,”Journal of Interactive Marketing,2011,25:134-144.与传统消费环境相比,互联网等数字技术,特别是智能手机的普及,在一定程度上衍生出了新的消费者类型,即网络消费者。网络消费者可以参与到企业产品设计和生产环节中去,将自己的个性化需求直接反馈给企业,增加消费者消费与企业生产之间的互动性。在需求侧,数字经济改变了消费者偏好和行为,个性化、长尾化特征日益凸显,推动了商业模式与营销方式的变革,显著提升了供需双方的匹配效率。⑦Erdem,T.,Keller,K.L.,Kuksov,D.,and Pieters,R.“Understanding Branding in a Digitally Empowered World,”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Research in Marketing,Vol.33,no.1,2016,pp.3-10.

数字经济是一种全新的经济形态和资源配置方式,深刻反映了创新的内在要求。创新驱动已经替代要素驱动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主引擎,在原创性技术、应用性创新、跨界融合创新等方面,呈现出多点突破、亮点频现的创新密集发展态势。⑧左鹏飞、陈静:《高质量发展视角下的数字经济与经济增长》,《财经问题研究》2021年第9期。在数字技术推动产业数字化转型中,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创新链等融合发展推动产业组织创新。数字技术能够直接驱动链群组织变革和创新,增强产业组织的环境适应能力。⑨余东华、李云汉:《数字经济时代的产业组织创新——以数字技术驱动的产业链群生态体系为例》,《改革》2021年第7期。企业开始反思组织结构,试图建立有足够弹性的、更加灵活的组织和管理模式,虚拟企业得到迅速发展。⑩李俊明:《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组织结构与治理研究》,《中国集体经济》2015年第9期。赵英(2004)总结了柔性生产的特征:一是制造系统具有很强的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能力;二是系统具有很强的适应内部变化的能力。①赵英:《柔性制造对中国汽车工业的影响》,《经济管理》2004年第7期。虚拟企业由于具有高度的资源流动性以及灵活的利润共享和风险共担机制,可以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把握住瞬息万变的市场机遇,是未来企业生产经营和市场竞争的主要形式。②Holt,G.D.,Love,P.E.,and Li,H.“The Learning Organisation:Toward a Paradigm for Mutually Beneficial Strate⁃gic Construction Alliance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ject Management,vol.18,no.6,2000,pp.415-421.总之,数字经济的发展逻辑与新熊彼特主义的创新逻辑高度一致,表现在供给角度的产品差异化、需求角度的差异化即用户体验、供需结合角度的差异化即质量的重要性。③左鹏飞、姜奇平:《数字经济学(宏观经济卷)》,北京:中国财富出版社,2022年,第1—2页。

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是数字经济的重要生产要素,也是研究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两条主线。数字技术对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曾经存在争议,目前已经达成共识。著名的“索洛悖论”(生产率悖论)、“高登质疑”认为,信息技术发展和应用并没有带来明显的经济增长,对生产率提升效果不明显。后续也有一些研究支持了“索洛悖论”。认为数字技术对经济发展产生正面影响的研究,比如,Czernich et al.(2011)测度了1996—2007年经合组织国家的宽带基础建设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发现宽带普及率每提高10个百分点,人均年增长率就会提高0.9—1.5个百分点。④Czernich N.,Falck O.,and Kretschmer T.“Broadband infrastructure and economic growth,”The Economic Jour⁃nal,2011,121(552):505-532.

关于数据能否像技术一样成为支撑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也存在着争议。持赞成态度的学者认为,虽然GDP统计中缺失数据生产要素,但是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可以通过驱动新知识生产,提高全社会生产效率,挖掘经济增长潜力,促进经济增速提升。⑤徐翔、厉克奥博、田晓轩:《数据生产要素研究进展》,《经济学动态》2021年第4期。Jones和Tonetti(2020)将数据要素引入经济增长模型,认为数据的非竞争性导致回报增加,数据在公司中被广泛使用也可能会带来社会收益,将数据产权授予使用者可以生成接近最佳的分配。⑥Jones,C.I.,and Tonetti,C.“Nonrivalry and the Economics of Data,”American Economics Review,vol.110,no.9,pp.2020,2819-2858.Cong等(2021)将消费者产生的数据作为知识积累的新关键因素,发现中间商品生产者使用数据进行创新,并为最终商品生产做出贡献,从而推动经济增长。⑦Cong L W.,Xie D.,and Zhang L.“Knowledge Accumulation,Privacy,and Growth in a Data Economy,”Manage⁃ment Science,vol.67,no.10,2021,pp.6480-6492.实证研究表明,数据要素作为关键的资源,正通过优化生产决策和驱动技术进步等方式,⑧谢康、廖雪华、肖静华:《效率与公平不完全相悖: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视角》,《经济研究》2021年第2期。减少不确定性降低交易成本,⑨龚强、班铭媛、刘冲:《数据交易之悖论与突破:不完全契约视角》,《经济研究》2022年第7期。推动技术-经济范式的变革。

综上,在数字经济与经济增长方面,学者们提出了诸多有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的观点,然而已有研究缺乏对经济增长动力和范式的系统研究。基于数字经济的技术密集性、强渗透性、平台生态性、融合创新性等特征,本文从供给侧、需求侧和创新驱动方面分析经济增长动力机理,从数据要素、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研究经济增长范式转换,力图形成一套完整的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分析框架。

三、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新动力

促进经济持续增长,关键还是要加快培育经济增长新动力、发掘新的增长潜能。现阶段我国经济有两大新的增长潜能,一个是基于扩大消费规模、结构和水平的横向需求空间,一个是基于培育产业转型、价值链升级、新产业形成和壮大的纵向升级动能。数字经济是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双轮驱动的经济,主要依靠数字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能够在供给侧、需求侧和创新驱动三个方面为经济增长提供新的动力。基于总需求—总供给分析框架,本文将消费拉动、供给推动和创新驱动,归纳为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新动力。

(一)消费拉动

消费是经济稳定运行的压舱石,必须进一步释放消费潜力,形成以消费为主导的经济增长方式。数字经济对消费增长的影响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电子商务、社交平台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发展初期,对线下消费和传统的消费产品会产生挤出效应,同时也通过不断培育线上消费、新型消费业态等方式拉动消费增长。第二阶段,数字平台发挥数据驱动、个性化推荐和定制化服务、供需精准匹配、大幅降低交易成本等优势,创新消费内容,推动传统消费实现从渠道到场景的全方位深刻变革,对需求结构、消费结构、消费水平以及消费环境等方面产生深刻的影响,扩大消费规模、结构和水平的横向需求空间,促进消费型经济增长。

数字经济的发展促进需求增加、优化需求结构的逻辑主要是:一方面,数字经济对新型消费市场具有显著的驱动效应。①康敏、孙静:《数字经济对我国新型消费市场的影响:理论与实证》,《商业经济研究》2023年第2期。在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创新驱动下,网络购物等线上商品零售业态、“互联网+服务”等线上服务新业态、无接触式消费等新模式、平台型和共享型消费新业态,具有深度融合性、配置高效性、发展持续性、循环畅通性,契合了居民消费向发展型、享受型和品质型消费快速升级的趋势,为中长期增长创造了新空间。另一方面,数字平台的发展推动商业模式创新,出现了新消费人群、新消费方式和新消费场景。基于移动互联网平台的购物、社交、搜索、通信、娱乐、阅读等应用日益普及,数字平台为消费者提供了日益丰富的消费途径、形式和场景,通过改变消费方式与习惯、衍生消费产品和服务、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等路径促进消费结构优化。

数字经济中,促进消费增长的渠道更加完善、体验更加好。数字经济发展会通过降低交易成本、增加本地人均消费支出等途径影响居民消费。②贺唯唯、侯俊军:《数字经济发展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来自城市面板数据的经验证据》,《改革》2023年第5期。第一,刺激长尾需求。数字经济产生了显著的“消费激励”效应,③刘洋:《数字经济、消费结构优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经济与管理》2023年第2期。呈现出消费者的消费内容向着多元化发展、下沉市场消费者群体的消费潜力正在不断被挖掘,以及新生消费群体展现出巨大的消费潜力等发展态势。④任保平、杜宇翔、裴昂:《数字经济背景下中国消费新变化:态势、特征及路径》,《消费经济》2022年第1期。比如,C2M(Customer to Manufacturer,顾客对工厂)模式中,电商平台将消费者规模巨大且相互之间割裂、零散的消费需求数据整合在一起,经过大数据分析后反馈给供应商,实现“小批量、多批次、多样化”的柔性制造,创造了消费驱动供给的反向生产模式。第二,降低交易成本。数字平台不仅能刺激消费沉淀的需求,还促使购买决策效率成倍提高,决策周期缩短。降低交易成本的原因在于:一方面,电子商务平台降低了交易信息不对称的程度,扩大了消费者的搜寻范围,提升了商品信息搜索的有效性;另一方面,物流、支付、快递业发展降低了渠道成本、信用成本、物流成本与时间成本等。第三,间接提升消费者的购买能力。网络零售的价格普遍低于传统渠道,平均价格的降低意味着相对购买力增加。此外,电子商务平台上的商品品类极其丰富,打破时空限制,提升了消费者选择权,直播电商、即时零售等新业态强调与消费者的互动和沟通,数字消费已深入广大消费者中,平台为消费者提供了大量免费的产品和服务,增加了消费者福利。比如,数字消费具有包容性增长特征,通过催生新业态新模式、倒逼数字金融纵深发展、提升外商直接投资水平三条路径激发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①茹慧超、邓峰:《数字消费的经济增长效应:机制探索与中国经验——来自国家信息消费试点的准自然实验》,《中国流通经济》2023年第11期。

(二)供给推动

古典学派普遍认为供给会自动创造需求。萨伊早就提出,“生产给产品创造需求”,交易总是以一种产品交换另一种产品,产品从产出那刻起,“就给价值与它相等的其他产品开辟了销路”。②[法]萨伊:《政治经济学概论: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陈福生、陈振骅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63年,第142、144页。这就是萨伊定律的核心思想,在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中,“供给创造其自身的需求”。在数字经济中,萨伊定律的基本观点则可能是正确的。一方面,创新性生产、新供给构成了数字经济的新供给体系。在工业经济中,商品过剩意味着缺乏创造性的生产,缺乏新的供给和新的需求,③[美]乔治·吉尔德:《财富与贫困》,储玉坤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第59页。解决问题的出发点是加强创新,增加有效供给。在数字经济中,消费需求的多样化和消费结构的高级化,不仅会诱发数字平台等新的商业模式和新兴产业的出现,通过恩格尔效应和鲍莫尔效应,促使生产和服务向纵深发展、产业结构向中高端进化,而且会促进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培育新产业、升级价值链、优化供应链,改变产业结构、匹配关系与运行方式,形成供给推动经济增长的新动力。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加速发展和应用为供给创造需求提供了可能。库兹涅茨提出,把人类需求结构当作不变的外生变量是危险的,因为忽视了生产方面和最终消费结构变动的主要影响。技术进步是影响产业结构转变的重要原因,技术变化速度越快,产业结构转变越大,从而引起需求结构的更大转变。④[美]西蒙·库兹涅茨:《现代经济增长》,戴睿、易诚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89年,第93—94页、第137—138页。在数字经济中,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超越了边际成本递增的常识,催生了无限供给的新模式,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受到挑战。由于数字经济领域大量无限供给产品的出现,使得基于传统生产函数构建的经济增长理论,已经难以充分揭示数字经济增长的内在规律。⑤周春生、扈秀海:《无限供给:数字时代的新经济》,北京:中信出版社,2020 年,第30、49—51、88页。

供给创新与需求变革互动实现“供给创造需求”,⑥朱祖平、娄小亭、张宇航:《数字经济背景下创新驱动发展的路径研究——基于智能手机行业的实证分析》,《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期。数字技术、数字经济从供给端推动三次产业结构优化,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强劲动力。在农业领域,推广应用互联网、物联网、遥感等数字技术,搭建包括农产品供需信息和交易、支付等服务功能的电子商务平台,并相应配套建设完善城乡之间产品和服务相对接的农食供应链系统、物流快递体系、金融支撑体系和技术应用服务体系。在工业领域,与平台融合发展的新型实体企业、工业互联网平台更加容易低成本地获取市场需求,实现市场精准对接与动态更新,有效纠正供求错配,使得大范围、多样化、个性化、高端化定制成为可能。比如,工业互联网通过对人、机、物、系统等的全面连接,构建基于海量数据采集、汇聚、分析的服务体系,支撑制造资源泛在连接、弹性供给、高效配置,实现生产与流通、消费等各个环节的无缝衔接。近年来,我国工业互联网加速发展,不仅驱动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有效缓解由于企业内部信息不对称引起的产品过度生产或生产不足等问题,而且工业互联网也正在孕育形成一系列以数据为核心的技术产品和服务模式,平台化设计、数字化管理、智能化制造、网络化协同、个性化定制、服务化延伸等新模式新业态蓬勃发展,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新动能。在服务业领域,数字技术创造出了新的消费需求,尤其是数字产品成为人们消费的热点。①韩文龙:《数字经济中的消费新内涵与消费力培育》,《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平台通过提供网络零售、网上支付、即时配送、精准推送等专业服务,促进购物、餐饮、娱乐、出行等生活型服务业增长。比如,我国快递业与电商平台互相渗透、相互支撑,以网络零售为代表的新型消费发展迅猛,成为供给创造消费的典型案例。

未来有效需求是创新的供给创造的,数实融合是创造供给的有效途径。数实融合从创造新的生产要素、更新传统生产要素以及集约化配置全要素三个层面,有效提升生产要素的质量与利用效率,在更大范围更高水平上实现集约型增长。在数实融合的进程中,电子商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既是市场强劲动力,更是数实融合的“传动轴”:一方面,电子商务持续快速增长,成为促进交易及消费增长的市场新动力,与消费增长命脉相连;另一方面,电子商务用市场强力拉动产业链供应链积极应用新技术以应对订单增长,成为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动力来源。更值得注意的是,电子商务渗入产业链方方面面,形成“蜂巢”市场网络,以此为联动效应平台,既可迅速将需求传导到供应链和产业链,又把供应链和产业链端通过数字技术升级形成的产品及服务能力迅速输入市场竞争与合作,形成供需之间更高效更高水平的互动和动态平衡。

(三)创新驱动

创新驱动是数字经济的重要特征,创新加快融入传统要素中,数据成为新生产要素,改变了经济增长路径。从理论上看,创新就是建立一种更新的生产函数,即全新的生产要素组合引入生产体系。②于立、王建林:《生产要素理论新论——兼论数据要素的共性和特性》,《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4期。生产函数可以是微观的(如体现劳动和资本要素与产量关系的企业生产函数) ,也可以是宏观的(如常见的经济增长模型),但原理都是相通的。③戚聿东、褚席:《数字经济发展、经济结构转型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财经研究》2021年第7期。基于“数据+算力+算法”的数字生产力,提高工作效率并释放人的潜力,可以实现生产过程的最大效率、资源的最优配置,成为创新驱动的新动力。经济增长方式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从外延式扩张向内涵式发展转变,与数字经济相适应的制度创新也不断调适,与技术创新相互促进。

数字经济发展促进了创新能力提升,创新驱动也成为经济增长的最大动力。在微观企业层面,平台企业的资源配置能力超越了传统企业组织边界,为企业从事创新活动提供了全新条件和手段,实现了需求导向型创新,成为经济增长的支点,对企业产生进化效应。在中观产业层面,数字技术具有扩散效应,创新资源配置跨越了物理空间局限,创新成果的溢出还会不断向上下游产业链渗透,带动整个产业的创新。创新驱动产业融合发展,产业的边界越来越模糊,融合式发展成为新的增长源泉并进一步影响产业结构的演变。①史丹:《数字经济条件下产业发展趋势的演变》,《中国工业经济》2022年第11期。在宏观层面,数据资源作为核心要素,电子商务、在线支付以及人工智能等硬件投入的边际成本随着用户规模的增加而递减,共享资源推动技术吸收与再创新速度,相关市场融合并逐渐形成规模效应,进而提升整个地区的创新能力。②温珺、阎志军、程愚:《数字经济驱动创新效应研究——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回归》,《经济体制改革》2020年第3期。总之,从工业经济向数字经济迈进中,新旧动能转换的经济学理论内涵是,实现由低水平供需关系向高水平供需关系的跃升,新的供给创造新的需求,而新的需求又会引致新的供给,创新驱动培育新技术、新产业、新模式以及新业态,不断培育和发展新需求和新供给结合的新兴市场。③裴长洪、倪江飞:《习近平新旧动能转换重要论述的若干经济学分析》,《经济学动态》2020年第5期。数字经济催生的新产业和新业态正在成为重要的经济增长点。

综上所述,数字经济时代,经济发展的动力由需求侧的牵引力、供给侧的推动力以及创新的驱动力汇聚而成。经济增长的“三大动力”形成良性循环,在技术、数据和平台的相互作用下供需可以无缝对接,这样,需求能够由供给更精准地满足,供给也会通过技术和平台挖掘出新的需求或者潜在的需求,供需互动推动供给模式创新,还会创造新的需求。在需求侧,数字技术促进新型消费扩容提质和现代服务业发展,打通堵点,补齐短板,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在供给侧,数字技术降低了企业的搜寻成本、复制成本、运输成本、追踪成本以及验证成本等,极大地提升了生产的柔性化、供应链协同性以及对风险管控的有效性。在创新驱动方面,创新驱动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催生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劳动生产率、科技贡献率、人力资本积累等,推动经济增长方式转变。

四、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新范式

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消费、供给、创新三大新动力,是数字技术、数据要素在生产中广泛应用的结果,是增长范式转变的结果。数字经济在基础设施、生产要素、生产和服务方式等方面表现出与工业经济明显不同的特征和规律。④欧阳日辉:《数字经济的理论演进、内涵特征和发展规律》,《广东社会科学》2023年第1期。以“数据+算力+算法”为代表的数字生产力引领企业数字化转型、促进消费和供给高效匹配,带来了工具革命和决策革命,也带来了经济范式的革命。有效驱动消费、投资和出口“三驾马车”,必须培育发展新动能,范式转换是理解数字经济中经济增长的关键。

(一)数据成为经济增长关键要素

数据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关键生产要素,首先是储存于数字空间的虚拟的资源。虚拟性的存在就意味着数据需要与其他生产要素互相融合,形成新的要素组合和要素结构,才能释放数据红利。数据与其他生产要素的融合,尤其是与技术、劳动和资本要素的融合,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数据收集、存储、处理、分析等一系列劳动与数据结合形成知识,并将知识应用于企业管理和决策;另一方面,“倒逼”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的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的发展以资本投入为基础,将数字技术与资本结合形成数字化资本。⑤李海舰、赵丽:《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特征、机制与价值形态演进》,《上海经济研究》2021年第8期。由此可见,数据作为“黏合剂”,全面融入劳动与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促进要素间的连接和流通,打造各类生产要素一体化的要素体系。在要素体系内,要素间的协作性和联动性,不断发挥要素组合和要素结构的乘数效应和网络效应,释放数字生产力。数据要素的倍增效应或乘数效应,在数据的协同、复用和融合中不断强化,逐步成为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素。

数据生产要素主要通过驱动知识生产影响经济增长。从数据生产要素的角度,大数据分析技术的进步有效提升了算法预测有用知识组合的准确度,进而提高了新知识的发现率。新知识的不断发现提高了全社会的生产效率,促进了经济增长速度的提升。①徐翔、厉克奥博、田晓轩:《数据生产要素研究进展》,《经济学动态》2021年第4期。数据的正外部性能够给数据收集型企业带来生产效率的提升。Schaefer和Sapi(2020)发现,使用雅虎搜索引擎的用户,其搜索数据显著改进了该引擎的搜索质量,进而产生了很强的正外部性。②Schaefer M., and Sapi G. “Learning from Data and Network Effects: The Example of Internet Search,” Working Paper,2020.此外,数据生产要素还通过改善运营、促进创新和优化资源配置的方法,在提升企业组织效率和用户体验上实现正外部性。比如,有研究者通过结合样车试驾、车间报告和其他来源的数据分析发现,宝马公司可以快速发现潜在的问题和漏洞,并在新车型推出之前消除这些问题。③Kshetri, N.“Big data's Impact on Privacy, Security and Consumer Welfare,”Telecommunications Policy, vol.38,no.11,2014,pp.1134-1145.此外,数据作为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基础投入要素,极大地加快技术进步和知识增长,促进经济增长。比如,微软研究人员的研究发现,在药物发现、生物学、计算化学(DFT 和MD)、材料设计和偏微分方程(PDE)等方面,GPT-4对于发掘各个研究领域的潜力、验证其特定领域的专业知识、加速科学进步、优化资源配置、指导未来模型开发和促进跨学科研究至关重要。

数据要素的规模效应体现在生产过程与数据积累的强化作用。也就是说,企业的生产活动可以通过数据的积累提升自身的生产率与产品质量,更高的产品质量可以吸引更多的用户,产生更多的经济行为。随着更多经济行为的出现,更多的数据也会随之生成,从而实现更多的数据打包在一起形成更大的数据,又反馈给企业。因此,企业生产行为、数据、共享数据、促进企业生产行为,更多的企业生产行为,更多的数据,这便是数据资产的规模效应。这种规模效应可以产生增长的飞轮效应,产生新的内生经济增长机制,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

(二)数字生产力为数据要素化提供有效途径

数字技术是在信息技术革命基础上不断催生的新兴技术,可以解决数字经济发展的数据利用问题,对经济增长产生规模经济效应、网络效应和范围经济效应。数字技术与数据要素结合的“算法”,成为数据要素价值实现不可或缺的条件,进而从技术进步的视角给传统的生产函数赋予了新的内涵。在“数据+算力+算法”定义的世界里,知识创造者借助智能工具,基于能源、资源以及数据这一新生产要素,形成一种认识、适应和改造自然的新能力。数字生产力的核心是“数据+算力+算法”,三者共同构成数字生产力的技术基础,推动生产力核心要素升级、改造和重组。在“数据+算力+算法”定义的经济增长中,数字生产力是人类将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应用于经济活动的生产能力,为经济增长提供新质生产力和新动能。在实践中,数字生产力通过挖掘数据资源,并借助数字平台作用于生产过程,数字技术与生产力基本要素相融合,为人类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①谢中起、索建华、张莹:《数字生产力的内涵、价值与挑战》,《自然辩证法研究》2023年第6期。

数字技术牵引的新一轮工业革命,推动了人类从开发自然资源向开发信息资源拓展,从解放人类体力向解放人类脑力跨越。其背后逻辑在于构建一套赛博空间、物理空间、意识空间的闭环赋能体系:物质世界运行—运行规律化—规律模型化—模型算法化—算法代码化—代码软件化—软件不断优化和改造物质世界。通过软件、算法处理数据资源,以及硬件层面由数字基础设施质量所决定的算力的保障,最终形成可以创造经济价值的数字生产力。这一变革推动劳动者成为知识创造者,将能量转换工具升级为智能工具,将生产要素从自然资源拓展到数据要素,实现资源优化配置从单点到多点、从静态到动态、从低级到高级的跃升。②安筱鹏:《数据生产力的崛起》,载李纪珍、钟宏等编著:《数据要素领导干部读本》,北京:国家行政管理出版社,2021年,第21页。

(三)数字平台促进供需动态平衡

数字平台成为供需高水平动态平衡的有效载体。平台型企业是数字经济中最重要的组织形式,兼具市场与企业功能。一方面,作为交易场所的提供者,平台为供需双方提供互动空间,可以更好地实现供需精准匹配。平台企业将“数据+算力+算法”进行组合,实现了市场中的信息流与交易场所的统一,增强了信息交互有效性,降低供需缺口,提高市场效率。数字平台的交叉网络外部性,即平台一侧的用户或关注平台另一侧(或数侧)的用户数量,极大减少了供需动态平衡的成本。平台发挥长尾效应既可以更好地满足多样化的需求,又具备将剩余供给转化成有效供给的能力。另一方面,平台经济以消费为起点,逐步贯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的动态平衡,推动消费互联网向产业互联网转变。产业互联网平台的整合,尤其是以B2B电子商务平台为主的交易型产业互联网平台,通过订单驱动,集成前沿技术完成全产业链的智能调控,实现订单产品全流程各环节降成本、提效率,逐步具备打通消费端渠道的能力,最终实现以消费数据引导生产端供给。

数字平台通过培育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极大地丰富了产品种类与市场供给主体,促进供给体系的优化。一方面,数字平台增加了供给主体。数字平台吸引了大量生产要素流向新兴产业中,降低了行业的进入门槛。这些企业通过数字平台开创灵活多变的商业模式和经营手段,拓展了传统市场边界,增加了市场供给主体,促进了市场产品与服务的竞争。以抖音电商发起的“王牌工厂”项目为例,在服务服饰鞋包优质工厂形成自主品牌的同时,会帮助企业引入“小单快反”机制等,促使企业及时了解平台上的销售情况,并对供应链和流通组织方式加以调整优化。另一方面,数字平台有效促进生产的专业化分工程度,在原有产业链的基础上不断延伸形成新的产业链。依托数字平台,生产者将抛弃单向设计、规模化生产等刚性思维,转而重视各市场主体的交互设计和多品种定制化生产经营,进而通过供需精准匹配实现产销合一,不仅提升了供给体系效率,而且解决了生产过剩的问题。③戚聿东、褚席:《数字经济发展、经济结构转型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财经研究》2021年第7期。比如,阿里巴巴投资支持重庆洪九果品股份有限公司,实现生鲜水果从加工、包装、仓储到运输环节的垂直整合,形成“端到端”的数字化鲜果供应链,探索解决了鲜果行业分销损耗率大、配送稳定性差、质量难统一等难题,有效提升鲜果产品分销效率,促进了农业数字化转型发展。

(四)数字生态驱动产业融合发展

数字技术对经济社会运行机制进行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系统性重塑,实现人机协同、产业跨界协同、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融合,打造了经济增长的数字生态。数字化环境下将无处不在的传感器、嵌入式中端系统、智能控制系统、通信设施通过CPS形成一个智能网络。通过这个智能网络,人与人、人与机器、机器与机器、服务与服务之间形成互联,从而实现横向、纵向和端到端的高度集成。数字化促进参与者与平台企业进行分工重构,参与者可以减少底层技术的资源投入,聚焦行业专属能力培育,进而与更多的平台合作,形成“多维平台嵌套”的生态结构。①陈威如、王节祥:《依附式升级:平台生态系统中参与者的数字化转型战略》,《管理世界》2021年第10期。在数字生态下网络协同效应发挥作用,供应链维度的融合与产业间的协同,纵向实现IT/OT深度融合,横向实现企业/产业深度融合。在供应链维度,典型场景是基于产业互联网平台在供需信息发现和撮合方面具备的范围更大、更充分的天然优势,通过坚持用平台和系统取代传统模式下有限范围内的人工找货、询报价,吸引越来越多的供需双方加入平台并形成正反馈的网络效应,通过整合上下游供需、实现大规模分销,可以同时实现产品采购成本、物流配送成本、资金成本的显著降低。在产业链维度,典型场景是,产业互联网通过为各环节参与主体提供SaaS服务等方式促进其信息化改造,打通各环节参与主体从生产端到流通端的信息流,掌握相关数据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大数据分析和预判,从而推动供给端对终端需求的变化进行及时反应,真正实现C2M柔性供应链。比如,我国制造企业正借助基于工业互联网的平台化战略,通过探索性桥接、资源蓄能、数据激活、空间扩容、包容演化和生态反哺等关键环节,形成“支撑—驱动”并行的数字创新助力机制,助力制造企业分别跨越“智能升级与产业融合障碍”和“生态系统架构障碍”两个层级的数字鸿沟,从而成功实现数字化转型。②杜勇、曹磊、谭畅:《平台化如何助力制造企业跨越转型升级的数字鸿沟?——基于宗申集团的探索性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2年第6期。

融合是数字经济的新生产和新服务方式,以数据为关键要素的数字生态促进产业融合。产业协同逻辑包含三个层次。一是数据协同,平台主导的创新生态系统实现了数据的实时在线和共享,围绕产业链不同环节(基础研究、原型设计、产业开发、市场拓展)、不同主体(管理部门、制造部门、研发部门、高校院所、投资机构等)、不同客体(产品、资金、技术、人才等)的行为信息,构建描述产业运行基本态势的全息数据体系。数据要素具备极强的跨界融合性,不仅包括不同种类数据间的跨界融合,还包括不同生产要素间的跨界融合,使得劳动、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间的要素融合效应非线性增长。③李海舰、赵丽:《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特征、机制与价值形态演进》,《上海经济研究》2021年第8期。二是业务协同,即在数据协同的基础上,通过精准投顾、定制开发、定向育人等方式,实现技术、资本、人才等要素与实体经济精准对接。三是价值协同,在数据协同和业务协同的基础上,企业创新活动呈现模块化和组件化趋势,将使得企业经营边界不断模糊化,导致企业间的价值链之间相互交叉、相互缠绕,形成有机的价值网络体系。④王建冬、童楠楠:《数字经济背景下数据与其他生产要素的协同联动机制研究》,《电子政务》2020年第3期。

数字生态通过推动传统产业加速向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方向演进革新,持续催生制造业内部生产组织和外部产业组织变革,实现整体宏观供给体系的效率提升与质量优化。⑤戚聿东、褚席:《数字经济发展、经济结构转型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财经研究》2021年第7期。以制造业创新为例,企业利用“云、网、端”等新兴数字技术,构建智能生产系统,设备、生产线、工厂、供应商、产品、客户等主体实现智能互联,构建制造业的新基建。上亿用户、百万供应商、千万智能终端设备、万家企业等智能主体,实时产生的产品数据、设备数据、研发数据、工业链数据、运营数据、管理数据、销售数据、消费者数据等,成为制造业的新要素。企业利用人工智能、数字孪生技术等,实现线上线下融合,赋能定制化生产,聚合全产业链上下游生态资源,实现全要素、全生命周期、全产业链赋能,实现智能制造、协同制造。企业加快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培育产业平台化发展生态,通过技术、产品、模式、业态、组织的优化,形成高效率、泛连接的新经济生态,促进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不断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

五、结论与建议

数字经济中,以需求拉动新消费,以供给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以创新驱动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促进经济持续增长。数据成为关键要素,数字平台贯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打破了传统组织的边界,要素共享化、生产柔性化、产供销一体化逐步成为现实。在数字生态中,跨界融合创新、产业协同发展,催生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正是因为有了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的渗透运用,才有需求和供给两方面的新动力,才有了商业模式突破性创新,数字平台实现精准供需匹配,数字生态在更大范围内促进市场一体化。

“十四五”时期,我国数字经济转向深化应用、规范发展、普惠共享的新阶段。为了更好地促进经济增长,本文提出四条建议。第一,加强智能互联。技术实现连接,连接产生数据,连接促进跨界,连接强化社交,连接推动全球化。建议放宽市场准入,支持地方政府适度超前部署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加快实现机器设备、生产线、工厂、供应商、产品、客户、消费者和政府等“万物互联”“智能互联”。第二,做强做优做大数字平台。必须加快健全透明可预期的常态化平台经济监管制度,支持数字平台抓住发展的新一轮机遇期做强做优做大平台、打造数字平台生态、强化数实融合。第三,着力建立健全数据驱动经济增长的机制。鼓励和支持数字经济基础较好的地方、领域及行业,不断探索数据流通模式、数字技术在数据交易流通中的应用创新,加快在制造业、金融、医疗、教育、交通、电子商务、智慧城市等细分领域形成数据流通形态和应用场景。第四,强化各类市场主体加速融合。推动数字技术对经济社会运行机制进行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系统性重塑,实现人机协同、产业跨界协同、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融合,打造跨界运营、价值共创和产用融合的新型实体经济,加快培育一批“专精特新”企业和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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