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害环境下近代沿淮乡民的习俗信仰与文化生活

2024-05-10 16:41
肇庆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乡民农事庙会

房 利

(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公共基础教学部,浙江杭州 310053)

近代以降,由于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的双重影响,淮河流域灾害频发,接连不断的自然灾害给沿淮乡民生活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影响,生命和财产都遭到极大的破坏。灾荒过后,沿淮各地人畜淹毙,哀鸿遍野,田庐尽毁,乡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处在极其贫乏状态中。灾害不仅给民众的生命财产造成了严重破坏,而且对习俗信仰和文化生活产生深刻影响。有关灾害与近代沿淮乡民的习俗信仰、文化生活问题,目前学术界已开始关注,如汪志国认为近代安徽自然灾害极其频繁,灾荒往往导致民间迷信风气泛滥,主要表现在农事民俗、宗教信仰和文化生活等方面,这些习俗信仰正是大灾之后乡民精神上荒芜的体现[1];冯睿认为民国时期安徽淮河流域的灾民面对灾害的打击,总是把面临的灾害理解为是神的旨意,希望通过神的怜悯来结束灾害,因而灾害期间迷信活动比较盛行,这种现象反映了自然灾害对社会文化思想的影响[2];孙语圣发现宋代以来淮河流域民风和文化教育劣化,主要原因在于长期而严重的灾害与动乱使得淮域人民无心无力重视和发展文教,文风不兴[3]。从已有文献可以看出,目前学者已认识到灾害对乡民的日常文化生活产生严重的影响,但就近代灾荒环境下淮河流域的乡民的习俗信仰和风俗文化未作进一步详实探讨,浅尝辄止,本文拟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对近代淮河流域乡民的农事民俗、神灵信仰和文化娱乐等方面进行考察和分析。

一、农事习俗:祈愿丰产

农事习俗是人民在农业生产活动中逐渐形成的,它是一种人文现象。农事习俗与农民崇拜神灵的虚构性、附会性、随意性相比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它是农民在长期的农业生产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与规律,对后世农业生产有启示作用。《前汉书·地理志》说:“凡民含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4]也就是说,农业习俗的形成与自然环境、地域文化、种群的习惯、国家的风尚等相关,虽然各地的农事习俗可能相异,但共同点都是在农业生产中摸索总结出来的农事生产经验,并世代传承,成为农民进行农业生产活动必不可少的行动指南和精神文化。

“一年之计在于春”,沿淮农民对于开春的农业生产很重视,认为春天是万物开始更新的时期。如当地农民以正月初一是否有东风来预测当年的年景情况,有东风吹来,认为当年会是个好年景,反之,将是差年景。沿淮有的地方在开春时期举行隆重的开犁仪式,以表达对全年农业收成地美好祝愿。山东各地一般在农历二月开犁耕地,在第一天正式劳作之前,农民非常精心调养耕牛,仔细检查犁、耙等农具,农家认为,开犁第一天一定要顺利,否则全年农业将歉收。开犁仪式很隆重,村民们在这一天首先烧香拜祭牛栏神,希望耕牛健康强壮;其次,再拜祭犁等农具。然后,村民们在犁田时,在田头焚香,放鞭炮,磕头,希望农业丰收。村民们在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坐席吃酒,希望在全年农业生产活动中,共同抗拒困难,齐心协力搞好农业生产。以上习俗都反映了农民在科技知识缺乏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偶然判断预测雨水,希望对农业生产有所帮助,表达对来年农业有个好收成的美好愿望。

近代沿淮地区有些农事习俗存在一定的迷信色彩。如山东金乡县就有祭拜麦芒奶奶的习俗:在四月初一这天,农民们在村路口烧香磕头,一些老太太手拿扇子,口中祷告:“麦芒奶奶住河南,头顶八宝身穿蓝。麦芒奶奶显显灵,保住麦子好收成。一扇开春下大雨,二扇扇去雹和冰,三扇麦穗长得大,四扇扇得蚂蚱不闹哄,五扇大囤满来小囤流,家家户户吃喝不发愁。求麦芒奶奶多保佑,保佑今年大丰收。”[5]拜麦芒奶奶习俗虽然带有迷信色彩,但它是农民们对农业丰收的一种渴望的表达,希望通过此仪式,达到农业生产无灾害侵扰,麦穗丰收,全年有个好收成。在河南等地,还有种拜粮仓的习俗。粮食收割完毕后堆成一大堆,在堆前村民供奉荷包鸡蛋,拜祭后,将鸡蛋分给众人吃。收割农具不能随意翻动,尤其是碌碡,农民认为碌碡是“青龙”,任何人不得坐在上面,否则会少打粮食。当然,不少地方在粮食入仓前,都要拜祭仓神,希望丰收。

节气与民间的农事习俗有很大关系。沿淮农民自古以来都很重视节气对农业的指导,并由此衍伸出了许多农事习俗。立春是一年万物开始苏醒的时间,这一天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春耕的开始,因此,许多地方都很重视立春节气。立春这天天气的好坏,关系全年的农业生产情况,因此,沿淮地区流传着“若是立春晴一日,农夫不用力耕田”的农谚。清明是春耕播种的好时机,在沿淮各地都要举行与农事相关的习俗活动,如占岁、禳白虎、饭牛等祭祀活动,农民希望通过祭祀活动祈祷全年庄稼丰收。清明这天也是植树的好时节。自古以来,农民就知道种树可以防灾的道理,非常注重植树和保护树木,农谚“山上开荒,山下冲光”,道出了植树与灾荒的关系。农谚“栽树莫要过清明,中上棒槌也发青”,道明了农民选择清明这一天植树造林原因。其它节日也同样融合了许多农事习俗活动,这些都是农民祈愿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景。

二、神灵崇拜:祈福禳灾

近代沿淮地区灾害频发。灾害发生后,如果政府和农民不能有效的控制灾害,则灾区人民只能望天兴叹,他们把灾害的冲击理解为某种超自然的神灵的惩罚。在科学技术落后的农耕时代,自然环境对农业生产影响很大,对农业的收成起着决定性作用。时人认为,自然的变化和灾害的发生都是神灵的旨意,人们不可违背,只能满足神灵的要求,才能避免灾害。关于近代农民对灾害的认知,正如胡适所描述的:“天旱了,只会求雨;河决了,只会拜金龙大王;风浪大了,只会祷告观音菩萨或天后娘娘。”[6]

农民总是把灾害归结于上天神灵的惩罚,对自然现象的变动情况感到恐惧,认为是上天对人们的警示。因此,灾荒年代人们总是通过祭祀神灵祛灾除厄。如水灾时,祭祀河神或水神免灾;旱灾时,人们依靠拜祭龙王等各种仪式祈雨消灾;发生蝗虫灾害时祭祀刘猛将军祛灾避祸。即使在正常年景,也要祭祀土地神以保佑农业丰收,希望有个好年景。

沿淮地区除了淮水干流外,各种湖泊镶嵌其间,水资源丰富,为农业生产提供了充足的水分。但是,自然界变化多端,当降水过多,水量过大时,原本安逸的河流湖泊也变成洪水猛兽,堤防被冲决,淹没田庐,形成水灾。面对水灾,束手无策的灾民把希望寄托于神的力量,希望通过祭祀水神活动来减轻灾害。沿淮地区,祭祀的水神被称为河神。河神古称河泊,后来河神更加形象化,人们把治河的官员或者民间的传说等作为水神祭拜,如山东的河神主要有金龙四大王、黄大王、白大王、栗大王及一些被人神化的将军等。近代,由于水灾频发,民间、政府祭祀河神活动较多,并且朝廷经常敕封河神,颁布匾额。如1862 年10 月,“庚寅,以神灵默佑,颁河南孟县金龙四大王黄大王庙匾额,曰威宣绥靖”[7]。为祈求河神保佑,乡民和政府在河神庙祭祀不断。据《上谕全录》记载,1906年,“暴涨埽坝先后蚁塌,仰赖河神默佑,始底平稳普度安澜,实深寅感着发去大藏香十枝,交张人俊祗领,虔诣河神庙敬谨祀谢用答神。[8]”这种祭祀河神庙的事例,历史文献记载较多,这里不一一列举。近代,淮河流域水患严重,民间和政府把治理水患寄托在河神庙的修建和祭祀上,而不去兴修水利,用科学思想和方法治理水患,结果适得其反,灾害更加严重。

旱灾与其他灾害相比,突发性不强,但时间跨度较长,一旦灾情延续时间长,其破坏性比其他灾害更为严重。因此,近代沿淮禳灾祈雨现象较多,主要为祭祀祈雨和巫术祈雨。

近代沿淮地区祭祀祈雨之神主要有龙神、雩、风云雷神等。人们对龙的崇拜,自古有之,后来,龙神开始人格化,龙王之说盛行。在人们的眼中,龙王是司水之神,凡是有水的地方几乎就有龙的身影。向龙王祈雨要按照呈祭品、烧香、跪拜等祭祀仪式进行。沿淮各地都建有龙王庙,目的就是在旱灾时方便人们祭拜祈雨。如山东郓城县县城西南五里金龙王庙“旧建以镇河患,遇旱祷雨有应”[9]。1926年,山东旱灾严重,5月26日,张宗昌宣布禁屠祈雨,“率军政长官,日日徒步赴城内龙神庙祈雨[10]”。

雩祭是人们为了求雨而举行的一种祭祀仪式,“大旱则雩祭而请雨”。[11]772晚清时期,雩祭有常雩、大雩之分,每年农历四月举行常雩,旱情特别严重时举行大雩。另外,人们经常祭祀求雨的对象还有风、云、雷、雨等神,民间通常设立庙宇、坛位进行拜祭。这种仪式清代常见,近代较少。近代,有的地方还拜祭一些神话人物,如二郎神和碧霞元君等。巫术祈雨在近代沿淮地区比较常见。巫术祈雨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人们的行为动作通过模拟水神获得雨水;二是以通过对水神的象征性的惩罚来获得降雨。

民间祈雨常用柳枝祈雨,可能是因为柳树性习水,多生长在水边的缘故。沿淮地区人们一般把柳枝插到门上,或者用柳枝蘸水,或者编成帽子戴在头上以祈雨。如在山东省一些地方,遇到旱灾时,乡民头戴柳条扎成帽子,将龙王或关帝的塑像放在阳光下爆晒,同时,敲锣打鼓,在阳光直晒下跪地求雨。另一种祈雨巫术被称为“驱旱魃”,时人认为旱灾就是旱神或者旱鬼(当时被称为旱魃,是死亡在一百天内的人所变)作怪导致的。旱魃鬼会在夜间往家里挑水,如果想要上天降雨,必须将旱魃焚烧完尽。据莱阳县志记载,每到旱灾时,乡民在夜里窃戮旱魃尸体,称为“打旱魃”[12]。

沿淮一些地方还流行一种奇特的祈雨方式,称“寡妇扫坑”。河南扶沟、太康一带有这种寡妇扫坑的祈雨仪式。旱灾时,农村的老太婆手拿扫帚、柳枝打扫村里干涸的水坑,同时在坑边放一缸水,如果见到有人经过这里,老太婆们就发问:“有雨没有”,若答“无雨”,立即向来人身上泼水,一直泼到对方说“要下雨了”才给以放行,这就意味着天要下雨了。[13]

蝗虫灾害也是沿淮地区重要灾害之一。蝗灾来临时,树木、禾苗吞噬俱尽。农民无法驱灾,只能求助神灵。后来,因蝗虫灾害严重,逐渐演变为专门作为祭祀蝗虫或者驱蝗神的庙宇,民间尤其如此。近代沿淮地区农民祭祀神灵驱除蝗虫灾害的庙堂主要有八蜡庙与刘将军庙。八蜡庙自古在民间早已存在,夏朝称嘉平,殷代称清祀,周时称大蜡。旧时于每年十二月在农事完毕之后,祭祀诸神,以祈祷来年丰收。所称八蜡即为八种神:一为先啬,即神农;二为司啬,即后稷;三为农,即古之田畯;四为邮表畷,邮为田间庐舍,表为田间道路,畷是田土疆界相连缀;五为猫虎;六为坊,即堤防;七为水庸,即水沟;八为昆虫,即蝗螟之属[14]。

刘猛将军庙也是祭祀驱蝗神的庙宇。刘猛将军是载在祀典里的驱蝗正神,是官方崇信禳除自然灾害的重要代表。晚清以来,沿淮地区蝗虫灾害严重,倡建和祭祀刘猛将军庙活动较多。1857 年春夏,因“灵爽驱除,默为呵护”,“谕旨饬令各省建庙致祭”。[15]1856 年,江苏出现了蝗灾,“农夫始畏若神,执香跪求。继而鸣锣驱逐,间有不食禾而食树叶、芦苇者,因之乡民皆迎供猛将神祷之”[16]。

近代沿淮农民拜祭的神灵,除了以上神灵之外,还有其他神灵,如土地神、雹神等。如山东滕县雹灾频繁,每年四月初一要祭拜雹神,在祭祀时,要宣读祭文:“今有××村善士×××统领合村民人等,谨以香茶果供、金银宝马,敢昭告于沧浪之神(指雹神)台前,曰:盖闻民为国本,食为民天,芸芸众庶,温饱所愿。雹冰斯降,实生眼前,哀鸿遍野,妻离子散。伏乞尊神,幸加垂怜,五风十雨,赐我丰年。我辈愚民,谨具蔬荐,神其有灵,享我蒸献。尚飧!”[17]

近代沿淮地区灾害频发,人们在抗灾无力的情况下,自然把对神灵的崇拜放在首要位置,希望通过拜祭神灵能消弭灾害,保佑农业丰收。尽管每个地区的风俗不同,所拜祭的神灵也不一样,但是共同的愿望就是祈祷农业风调雨顺,有个丰收年。农民对各种神灵的崇拜祭祀,是小农社会敬畏自然、祈福禳灾的心理体现,是对自然灾害现象缺乏科学认识的反映。

三、文化生活:祈盼美好

文化是人类与自然、社会环境相互影响下不断积累而形成的,因此,各地文化的产生与发展是与当地的社会政治、经济环境分不开的。近代沿淮地区,社会冲突不断,天灾人祸频繁,这些都严重阻碍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广大农村农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农村经济明显衰退。近代,面对自然灾害频发状况,沿淮乡民经常通过一些文化娱乐活动表达禳灾祈丰的愿望,因此,其文化生活内容大多与神灵祭祀及农事习俗相关。沿淮乡民的文化生活,主要有三类,一是与宗教色彩相关的娱乐方式,如庙会等;二是与灾荒生活状况相关的娱乐方式,如凤阳花鼓等;三是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其他娱乐方式,如商羊舞等。

庙会,又称“庙市”或“节场”,是民间岁时风俗之一,其形成与发展与古时代的宗庙社郊活动相关,通常是在规定的日期和场所进行的祭祀、娱乐和购物等活动。古时,庙会主要是民间祭祀活动,并有“酬神”的戏剧演出等,明清以来,庙会逐渐演变为祭祀、娱乐和商业等一种群众性集会。无论是草根阶层还是达官贵族都参与其中。时人张厚昌在路过河南时,描述了当地庙会场景“过明港时,该地农民正演高跷戏,扮演各等角色,合唱秧歌,在乡村游行。老幼男女,成群追观。在彰德时,其北门外有关帝庙,正在演剧。时为旧历三月初旬,盖农民于农忙之前,借此机会,添购农具,买卖牲口,实为交易市场,借演剧而招致顾客者也”[18]。庙会除了有固定演戏之外,还有民间杂耍、幻术等其他的游戏。如山东济宁县的寺堌堆庙会上,有国术枪刀拳棒、跑马卖械、上竿、穿刀山、幻术、戏法等,无不应有尽有。[19]在江苏里下河地区存在一个特有的水上民俗—“溱潼会船”,它是国内唯一保存最为完整、最具有生态特质的水上庙会。每逢清明时节,在碧波荡漾的溱潼喜鹊湖湖面,都会汇聚成百上千船只,篙子船竹篙如林,划子船轻盈似燕,花船张灯结彩,贡船五彩缤纷。两岸十多万观众欢声如潮,气势磅礴。喜鹊湖成为欢乐的海洋。凡目睹会船盛况者,无一不为之震撼,无一不为之感动。[20]

庙会上除了传统的严肃的祭祀活动外,一些酬神戏剧逐渐向文化娱乐功能转变,这些娱乐活动给传统乡村社会贫乏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每当阴历年节,筵饮为乐之余,类皆预先醵金集会,置备锣鼓、旗帜之属,届期挨门散放,约集一处,穿街越巷游行以为娱乐。其间又必装演种种故事,如制置铁衣使健壮男子服之,上备铁架,以四五岁幼女立其上,装饰如宫娥,名曰背装者。有预制木足,高二三尺,缚幼年男子两足下,着各种古装,饰为前代故事,如殷纣宠妲己,吕布戏貂蝉之类,名曰高跷者。有制造木柜,方广数尺,以十余人抬之,上以数人饰古衣冠装演故事,如让城(成)都,取荆州,杨妃醉酒,霸王别姬,名曰抬搁(阁)者。他若旱船,若皇杠,若狮,若龙之类,指不胜屈。总之,以博人欢笑,令人喝彩者为目的”[21]。可见,庙会上的各种娱乐游戏已不是以酬神为专门目的,而是为娱乐众人的文化盛会。庙会的娱乐性,吸引了众多人士参与,也进一步促进了商贸功能的展开,志载“然有会必须有戏,非戏则会不闹,会不闹则趋之者寡,而贸易亦因之而少甚矣”[22]。不同阶层的人参加庙会,使庙会功能也多样化了,张北县地方志具体描述了民国时期当地的庙会情形:一是远近农民借此到庙会上购买农具;二是债务人员可以借此机会在庙会上见面,解决债务问题;三是对于准备嫁娶乡民,家里人可以一起在庙会上购买一些嫁妆;四是由于农民常年忙碌,省亲看女,探亲访友不易,可以借此机会在庙会上会面;五是对于商贩来说,可以买卖牲畜,乡民可以利用庙会出售所畜牛、马、猪、羊、鸡、蛋等,获得生活费用[23]。近代,庙会的多样化功能丰富了农民的生活内容。

凤阳花鼓起源于凤阳府临淮县(今凤阳县东部),又称“花鼓”“花鼓小锣”“打花鼓”“双条鼓”等,是一种集歌、舞、演奏、表演为一体的汉族民间艺术。[24]凤阳花鼓是在秧歌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如《帝乡纪略》云:凤阳“插秧之时,远乡男女,击壤互歌”;《霓裳续谱·凤阳歌》中有唱词:“凤阳姐儿唱秧歌”。[25]明初,在朱元璋的推崇下开始逐渐兴盛,当时凤阳花鼓主要在祭祀活动和农事活动中出现。其真正得以流传到大江南北与自然灾害带来的灾难相关。明朝以来,安徽淮北一带灾害频发,流民众多,灾民纷纷外出乞讨,尤其是凤阳地区。凤阳灾民在频繁灾害的打击下被迫外出乞讨生活,在乞讨的过程中,灾民口唱花鼓,这样凤阳花鼓开始流传各地,原先的欢乐秧歌演变为逃荒悲歌。清代赵翼在《陔余丛考·凤阳丐者》中写道:“江苏诸郡,每岁冬必有凤阳人来,老幼男妇,成行逐队,散入村落间乞食。至明春二三月间始回。其唱歌则曰:‘家住庐州并凤阳,凤阳原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26]。这些歌词唱出了凤阳灾民的生活艰辛与悲惨。

商羊舞是流行于山东鄄城县的一种祈雨舞蹈,相传起源于商周时期,至今已有千年时间。商羊舞开始来源于一种飞鸟——商羊,若此鸟出现且一足跳舞时,则预示将有大雨。《说苑·辨物》中记载:“齐有飞鸟,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又使聘问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趣治沟渠,天将大雨。’于是如之,天果大雨。诸国皆水,齐独以安”。[11]791东汉王充在《论衡·变动》中也说到了商羊的知雨作用,“商羊者,知雨之物也。天且雨,屈其一足起舞矣”。[27]以上文献说明了商羊的来源,商羊有预示天降雨水的功能,后人在旱灾时,为了祈雨,开始模仿商羊跳舞的形状,逐渐形成了商羊舞。

近代,商羊舞一般是在旱灾时人们为了祈雨而进行表演的舞蹈。商羊舞有严格的表演规范,它为集体舞,一般以12至16人为宜(男女各半)。跳舞时要求人员手执响板,有节奏的撞击,模仿商羊的动作表演。商羊舞原本是人们在旱灾时为了祭祀祈雨用的专用舞蹈,但随着社会的变迁,它已开始逐渐演变为民间娱乐性质的喜庆舞蹈,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这种由祭祀娱神到娱人的转变,实质上是农耕民众的精神文化生活的一种反映。

四、结论

近代沿淮广大农村的小农经济,在水、旱、虫、役等多重灾害的打击下,农业生产能力低,农民的生活和生存受到极大的威胁和挑战。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是彼此相依的,缺一不可,自然灾害不仅使农民物质生活遭受冲击,而且对他们的精神生活也产生很大的影响。灾害对人精神的影响主要是指对人的心理、思想造成伤害。当然,灾害对人生理的伤害,是指人生理肌体的伤害,甚至人生命的结束,它们是外表的,直接的,是可以统计的和显示的。灾害对人的心理和思想上的伤害,是指人的精神世界的损伤,这种伤害是内在的、间接的,不能直接体现的,但其伤害比生理伤害更严重、影响更远。自然灾害对精神生活的影响主要是指人们在灾害的打击下出现恐惧心理、迷惑和悲观心态,将自然灾害现象理解为超自然的神的意志,对现实生活产生不满与失望,对未来茫然和悲观。灾害环境下,近代沿淮乡民的习俗信仰和文化生活受到深远影响,尤其在农事民俗、神灵信仰和文化娱乐等方面。在灾害打击下,近代沿淮地区愚昧落后的习俗信仰和文化生活是乡民对美好生活的精神祈盼的一种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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