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幸存”的古代世界正被揭开

倪伟

追寻古代世界的考古学，是一个内在十分浪漫的学科，而深海考古，连外在都很浪漫。

得益于深海载人潜水器的出现，如今，考古队员得以潜入千米以下的深海。在静谧的海底，沉睡着大量古代沉船。由于深海泥沙沉积速率很慢，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前的古船，依然肉眼可见地躺在海床上。考古人员乘坐潜水器环绕着它们，凝视着它们，就像回到了千百年前的现场，船只上的繁忙景象、沉船时的慌乱惨象，彼时彼刻，种种场景同时浮现在脑海。

2023年，中国首次深海考古在距离海南岛150公里外的南海海底启动。1500米深的海底，两艘明代沉船——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被再次看见，它们已经沉没了近500年。一号船以瓷器为主，从中国出口海外，总数不低于10万件；二号船则是回航的船只，装满从印度洋地区进口到中国的乌木。考古人员乘坐“深海勇士”号潜水器，下潜40多次，对两船进行了高精度测绘，并提取上来了约600件文物。

这是中国考古的一次全新尝试。中国水下考古起步于1987年，此前已经有过南海I号、华光礁I号、北洋沉舰等重要发现，但都位于近海和浅海，不超过40米深。乘坐潜水器进入深海考古，这是第一次。

水下文化遗产的考古和研究，是历史研究的一块重要版图。船只是古代人的一种生存空间，他们在其中经商、作战，也在其中生活，船只上保留了丰富的历史信息，甚至有一些填补缺环的物证。

譬如，去年考古队在西北陆坡一号沉船上意外发现一只珐华器瓷器，珐华器在西方博物馆中多有收藏，而中国少见，更从未在沉船中发现。这次发现，证明珐华器是作为外销瓷从中国销往海外的。再比如，对北洋沉舰的研究，或许有助于丰富对甲午海战细节的认知。而船员遗留在船只上的生活物品，也包含着那一时代的物质信息。

说起沉船，总是绕不开泰坦尼克号。中国已经有走近泰坦尼克号这类沉船的能力，但目的却并不在此。需要国家立项和资金支持的水下考古，目的依然是通过科学手段开展学术研究，而非引起公众瞩目。水下考古选取的对象，是具有丰富历史价值的那些遗迹，虽然这些沉船可能没有一个知名的名字。

一位水下考古专家曾说，每一个水下考古现场，都是一次灾难的现场，令人心情复杂。沉船是灾难的现场，是悲劇的遗存，也是一段凝固的历史，一个“幸存”的古代世界，逐渐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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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24 总第1128期

@法号源明：海捞瓷，等着看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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