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橘树的出处

2024-04-25 06:44王新明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男孩儿儿童文学家庭

创作谈

王新明,少儿报刊编辑。善于在现实题材中挖掘儿童文学元素,将作为记者采访过程中的诸多第一手素材书写成为儿童故事,诠释孩子诗性的纯真与成长。已出版《山花怒放》《山芽儿》《亲亲雀儿山》等十余部长篇儿童文学作品。

一个孩子的来信,促成了《丑橘》的诞生。作为少儿报刊的编辑,我每天都要读孩子的投稿。那是众多命题作文中的一篇,题目平平常常——我的妈妈。我以为又会是稳稳当当使用“写作模板”的“套路”作文,先抑后扬,开篇故作悲伤和深沉,而后笔锋急转,改用诗一般的语言,赞美与歌颂,对仗工整,语言唯美。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那篇作文没有按套路“出牌”。那个孩子使用了一些极简的词语和句子,对他的傻妈妈和原生家庭进行了毫无波澜的叙述。从选取素材到行文运笔,那篇作文里里外外都质朴得如同一块原始的小石头——从泥浆与水流中挣脱,被搁浅在河滩上,色泽暗淡,覆盖着青苔和裂纹,但质地却坚硬,让人看到它就会心生敬意,而不是怜悯。

在我看来,孩子的作文不只是在记录和诉说,那是他的精神成长史。我在一个孩子与原生家庭的对视、触摸、拥抱的故事中,看到了命运众多属性中最为特殊的一种——残缺。不美,却不能剥离。

那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触动,甚至联系到孩子的老师,询问相关情况。

孩子老师告诉我,孩子写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他们一家在云南南部边陲一个名为关累的小镇子上种草果过日子。

《丑橘》的故事就取材于这段真实的生活。在我构建作品的骨架、填充精神内核、选择词句的时候,始终以此为依托,小心翼翼地添砖加瓦。一直以来,关于原生家庭的讨论不绝于耳。人的出生具有偶然性,存在差异,这是不争的事实。对很多孩子来说,他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当然,我说这个,并不是要将灰色调继续扩大,将宿命论制作成一个个标签随意贴到孩子们的脑门儿上。相反,我想跟那些最开始看起来确实不够幸运的孩子们说,人生绝非一个瞬间,人的一生是由无数个瞬间组合而成的。那些高高低低、明明暗暗的瞬间,构成人生的起伏、涨落、升降,那才是我们的一辈子。

原生家庭只是人的出处,而非终点。

我们从原生家庭出发,托举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点,将它们连成長长的曲线,构成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这才是人生常态。

《丑橘》是我对不理想原生家庭状态下生存的孩子的一种文艺表达和情感启迪。那些原本是痛点的原生家庭,或许有一天也会成为爱的制造器。

《丑橘》中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背着一个巨大的精神包袱负重前行。从他与嘲笑母亲是傻子的人打架,到他担心自己是与母亲一样的傻子,对上学避之唯恐不及,到躲避母亲的迎接,再到母亲走失时痛不欲生、苦苦寻找,作品中的“我”几经成长道路的转弯与变向,终于实现了人生从海到岸的泅渡。

丑橘在作品中或许并不是一个恰如其分的比拟,之所以将它设计成为一个毫不起眼的线索,是因为我觉得一株植物成长的偶然与必然,确实与一个孩子的成长极为相似。

儿童文学创作是无界之地,跟教育大同小异,与其笨拙地去追逐时下的文学风向,倒不如听从内心,如实地写下曾经被触动的那个故事。

《丑橘》中小男孩儿这个角色的设定,我做了几次改动。包括行文时,究竟使用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我纠结了很长时间,甚至使用不同人称分别写了两小段样章进行比较。最终确定以第一人称“我”来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发现,当我成为“我”,也就是与小男孩儿融为一体时,才能真正感受到命运的无奈和生活的无常,才能发自内心渴望获求改变。小男孩儿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个版本,是最初的那个——一个质朴、坚硬的小生命,从原生家庭无意间铺设的险滩拔出泥泞的腿,撕开迷茫,手持微光,像一枚果实,无惧皮囊的斑驳与丑陋,兀自应季生长。

但愿我藏在《丑橘》这个作品中的昂扬的精神气质,被孩子们看到,成为他们被灰暗涂布裹挟时,勇于突围的一点点力量。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而是允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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