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幽抉微、圆融博宏的区域文学大著——评熊笃主编的《巴渝古代近代文学史》

2011-04-01 14:36滕新才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文学史李白文化

滕新才

(重庆三峡学院 民族学系,重庆 万州 404100)

熊笃教授主编的《巴渝古代近代文学史》近日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填补了重庆古近代文学史的空白。全书分先秦、汉魏六朝、唐五代、宋元、明代、清代前期中期、近代7编,计46章50万字,裒为巨制。剔灯伏案,沐香以读,顿觉熏风拂面,杏雨沾衣,书香习习,沁人心脾,胸中浊气一扫而光,始信刘向之言,“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古之人不予欺也。

巴渝之区,自古地灵人杰。巴山渝水不仅藉钟灵毓秀养育了大批本土文人,更以其雄壮峻伟吸引着历代骚客。大抵中国文学史上享有一席之地的作家,无不留连于斯沉醉于斯,无不写过讴歌巴山渝水的华章丽辞,成为中华民族传之永久的瑰宝。本书撰者慧眼卓识,涵泳悠长,洞悉幽隐,龙虫并雕。举凡远古神话、汉魏歌谣、晋宋诗文、六朝说部,无不支搜节讨,纤毫悉具;诸如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三苏、黄庭坚、王十朋、陆游、范成大、杨升庵、来知德、曹学佺、宋琬、王士禛、李调元、张问陶、赵熙、邹容、刘光第……不胜枚举的宗师巨匠,或本籍,或流寓,感怀时事,吟哦夔峡,佳篇妙构,精彩绝伦,皆于书中展现无遗,先序其生平,次录其杰作,再条分缕析,详加评说,纵横捭阖,曲尽其妙。即如春申君黄歇,与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信陵君魏无忌并称曰“战国四公子”,该称谓似表明历史已将其归入“政治家”属,盖因《史记》卷七十八《春申君列传》保存有一篇《上秦昭王书》,以“伐楚不如善楚”为旨归,论证“物至则反”、“始易终难”之理,词锋犀利,行文雄健,亦为著者所关注,检举其荡气回肠之句式,阐扬其植骨铿锵之修辞,以彰显纵横家辨丽横肆之风格。笔者学历不逮,孤陋寡闻,平生仅见此书以“文学家”视春申君,自是免不了大惊小怪之诮,亦足证作者学识渊海,博极僻书,其匠心独运,非钟、谭竟陵派之“孤诣”、“孤峭”、“孤怀”无以明之。

世纪之交,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转型时期,“重写文学史”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郭预衡 《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等几部巨著的问世,就是这种文学思潮的物化成果。前辈学者傅璇琮先生指出:“所谓转型,我认为最主要的,是对古代文学由单纯的价值判断而转向文学事实的清理,也就是由主观框架的设施而转向客观历史的回归。”即“重视‘历史-文化的综合研究”(《日晷文库总序》,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文学史的撰写,改变了过去单一的作家作品研究模式,不再停留于文本的致思路径、审美情趣、艺术成就的咀嚼,而注重综合历史-文化因素的贯通,更关注文学环境、文学群体与历史传统、文化遗产、政治制度、时代特征、风俗习尚、宗教信仰的唇齿相依。这样的治学理念,贯穿于《巴渝古代近代文学史》全书始终。

早在重庆直辖之初,对于主流文化的提炼,学界百花齐放,异彩纷呈,熊笃教授率先提出了“巴渝文化”的概念,虽然它是由具有悠久历史传统、水乳交融不可分割的区域文化“巴蜀文化”衍化而来的,但由于行政区划的变动,文化建构亦需重塑和改组。由商商末周武王伐纣巴师以《巴渝舞》参战,司马相如《上林赋》的“巴俞”概念溯源,到桓宽《盐铁论》、班固《汉书》、常璩《华阳国志》、范晔《后汉书》的薪火相传,直至晋、宋、隋、唐诸书及杜佑《通典》关于巴渝乐舞的董狐史笔,熊笃教授引经据典,精梳细耙,详尽地论述了“巴渝文化是贯通重庆古今的主流文化”的结论(《重庆社会科学》2005年第6期),渐为同道所许,终为市委宣传部采纳。

本书的写作宗旨,即是以文化学理论思维统御全书,将巴渝文学置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大框架中,去认真清理,精心描述,力求还历史本真面目。如对诗仙李白作品的解读,作者注意到李白既有儒家“济苍生”、“安社稷”的入世思想,即屈原式“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政治热情,也有追求个性自由、人格独立,像庄子那样逍遥避世的道家思想,还有富贵浮云粪土王侯、蔑视权贵维护正义的游侠思想。这三种相互矛盾的思想意识,却被李白极其和谐地统一到“功成身退”的理想之中。如此全局定位,作者对李白诗歌的把握自能游刃有余,而李白的感情状貌和个性气质亦呼之欲出。

以文化学思维模式撰写文学史,必须克服抽象思辨、故弄玄虚的浮靡文风。香港中文大学逯耀东教授曾讥讽所谓“超稳定系统”报告人说:“对于先生解释的体系,我无以名之,不知是历史还是哲学,因而称之为蝙蝠体系。因为蝙蝠飞在天上不是燕子,爬在地上不是老鼠。”令人欣慰的是,本书力矫故作高深、无病呻吟之弊,勉行孜孜矻矻、踏实精审之文,于李、杜、苏、黄诸大家不吝篇幅,汪洋恣肆,“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苏轼《自评文》);而于次要作家则惜墨如金,浮光掠影,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得不止。捧读是书,无佶屈聱牙之虞,无天马行空之憾,有冬日暖阳、秋夜明月之美,更有寒冰破热、凉风扫尘之妙,遂慨然许之为彰幽抉微、圆融博宏的区域文学大著,嘉惠学林,泽被来者,吾辈将铭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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