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之后

2013-04-29 10:48张怀德
章回小说 2013年9期
关键词:赵亮黄毛谷雨

张怀德

一 黑心老板

谷雨逃到这个山沟已三天三夜。这似乎又到了半夜时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阴沉沉的,有零零星星的雨点在飘落。山野显得阴冷而又恐怖,不知什么野兽的叫声从远处一阵阵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三天前的半夜时分,谷雨和同伴正在深巷里采煤,突然发生巷道塌方,前后几分钟时间,三百米长的煤巷就全部坍塌,百十名矿工全被沙石掩埋。在塌方发生的一刹,有石块砸在谷雨身上,当时他只觉得胳膊一阵生疼,就倒在了地上。后来他挣扎着一边从沙石中往出爬,一边大声呼喊着几个同伴的名字。这时候,巷道再次塌陷,谷雨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井下发生塌方的时候,二狗在地面上接电线。那地方有个天井,当时从天井中传出了沙石坠落的声响和人的叫喊声。二狗听见后就叫了几个人从天井中下到煤巷去救人。但由于巷道中的照明线路全被毁坏,他们下到深巷什么也看不见。二狗是电工,他想办法从地面引了一根电线到巷道,接通了照明设备后,几个人就开始救人。首先发现的是刘东东,但人已经死了。后来他们通过搜救,又发现了七八具尸体,还有五名重度昏迷者,即谷雨、芒种、夏至、大暑、小暑他们几个。

因为和这五个人是老乡,二狗让人把他们抬到地面上,想让医生来看看他们还有没有救活的可能。恰在这时,煤矿老板朱兴来到了跟前。他大致看了一下几个人的脸,手搭脖子上摸了摸说:“他们都已经死了,把人拉到西山埋了吧……”

二狗有点不忍心。说:“最好还是把他们送到乡医院抢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救活……”但朱兴不听他的,让朱明找来一辆车,叫上二狗和他三人在天亮前把五个人全拉到西山埋了。埋人的时候因几个人心里有鬼,他们没有把人埋得很深。待他们走后没多大工夫,谷雨就醒了过来……

春天时,二狗从外头回来,说要招些人到外地去打工,谷雨就动了心,为了出去有几个伴儿相互照应,谷雨就发动芒种、夏至、大暑和小暑四个人和他一起去。当天晚上他们带上行李就跟着二狗上了火车。三天后他们来到了大西北一个山区,到那里才知道原来二狗介绍他们到一个私人煤矿上去干活。

这地方叫胡同沟。煤矿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朱兴,外号“猪头”。他们到来之后发现这矿上已有一百二十来号人。

他们一气干了两个多月,倒也平安无事,但就是工钱并不是每月发,而只是发几个吃饭钱。矿工们意见很大,选了谷雨等几个代表去找老板交涉。不料朱兴却无所谓地回答道:“我这是私人企业,有钱就多发,没钱就年底再发。来的时候就给你们说得很清楚,想干就干,不想干走人。”

朱兴话音刚落,他旁边一个红嘴黑眼圈的女人接上说:“朱老板的话你们都听清了?要想挣钱就老老实实干活,别再说三道四。现在哪个企业都一样,哪有工钱发全的时候?都是年终算总账。”

这女人叫夏小娜,二十来岁,是煤矿的会计,其实是朱兴的私人秘书兼情妇。

他们正说着话,大暑领着一个年轻人踉踉跄跄进到会议室,对朱兴说:“老板,我们干活的那个巷道太危险了,老有石头从头顶上往下掉。前几天就砸伤了好几个人,今天又把小范头上砸了个口子。咋办?你派几个人去把那里坏了的撑木修一修吧,看在都是苦力的面上,给他们报几个医药费让去医院看看伤?”

朱兴眨巴了几下眼睛,叼上一根烟卷点着狠吸了几口说:“巷道木架子坏了的情况我知道,这不用你操心,我会派人去修。受伤的人医疗费自理,矿上不可能出钱……”

谷雨一看那年轻人头上伤势很重,鲜血直流,便找了些纱布帮他把伤口包扎好。而后,又帮伤者说情。朱兴却不再理睬他们。当日下午,有几个矿工拥到朱兴的办公室和他讲理,为那些伤者说情,讨要药费。但朱兴却蛮不讲理,让朱明指使几个保安把他们中的三人打伤。这一下引发了众怒,不一会儿工夫来了他们的二十多个老乡,把朱兴和朱明狠狠打了一顿,卷起行李连夜跑了。

这日晚上,二狗来找谷雨,对他说:“谷雨哥,老板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以后别再多管其他人的闲事。他说,这么做对你不好。”谷雨就很生气,说:“这咋叫管闲事?分明是矿工在干活期间被石头砸伤,‘猪头他一分钱不出,还恶语伤人!这种不顾工人死活的做法还有理啦?”

二狗世故地一笑:“我说谷雨哥,你真是傻得可爱!这里是人家‘猪头的天下,凡事他说了算。现在的黑心老板心肠一个比一个歹毒,在他们这里哪能有道理可讲?”

“这么说在煤矿就由得‘猪头他横行霸道?没王法啦?”谷雨据理驳斥他。二狗说:“几个石头砸烂头的算啥?还有比这更让你心惊的事情朱兴都不把它当回事。”接下来二狗给谷雨说了以前发生过的几件大事。

二狗说,两年前他刚来煤矿不久,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天五个河南矿工因讨要工钱找不到矿主朱兴,他们结伙打算下山到县上去告状。不料被朱兴知道情况后立即开车把那几个人从半道截住拉回到矿上。起先朱明还和他们说道理,但几个河南人口气很强硬,扬言非要去告。朱明一下火了,手一挥过来几个打手,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五个人全都打趴在了地上。五个河南人中有个领头的汉子叫周杰,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把一张带血的纸在手上扬了扬说:“姓朱的,你们这些黑心贼!别人怕你们,老子我可不怕!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没个讲理的地方!你看清了,这纸上白纸黑字都记着你们的罪恶,老子这就去县公安局告你们……”

不料未等周杰把话说完,朱明拿起一根木棍,当着众人的面几下就打破了周杰的头。不一会周杰就死了。而后朱明让人把尸首拉到后山沟埋掉了事。

听二狗说了这些事,谷雨听得一惊一乍:“他们这都是些啥人啊……”

二 死里逃生

谷雨在山沟里爬了一天。因左臂骨折,再加又渴又饿他怎么也站不起身来。转眼又到了天黑,谷雨正不知道怎么度过这茫茫黑夜,忽然他听见有脚步声响。循声看去,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晃晃悠悠朝他这边走来。谷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心里有点害怕,就藏在了草丛中。

不一会儿,两人到一块凹地边站住,蹲在地上点火烧纸。一个说:“对不起了弟兄们,这是天灾,我也无能为力,你们就原谅我吧……”另一个说:“谷雨、芒种、夏至、大暑、小暑五个兄弟,我没有管好你们,让你们在这场煤矿塌方事故中丢了性命,你们到了阴间可别怪我呀!我每年到了清明节都会给你们烧纸……”

烧完纸两人便匆匆忙忙走了。

谷雨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谷雨听出来,他们一个是朱兴,另一个是二狗。直到这时谷雨才听明白,他的四个伙伴全在这次矿难事故中死了,朱兴和二狗把他们五个人全当成了鬼……

谷雨突然有些后怕,他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在这地方再待下去了。幸亏刚才那两个家伙没有发现他,要不然他可就活不成了。为了逃命他挣扎着往山外走。后来发现了一个山洞,便藏身在那里。

煤矿塌方事故发生的那天晚上,朱明当即给老板朱兴打了电话。电话上朱兴问了下大概情况,一听事故非常严重,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结结巴巴对朱明说:“你别慌!先稳住局面。人嘛,能救多少救多少。不好救的地方先别管,等我回去再说!尤其注意一点,矿上活着的人一个也不准走掉,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许进矿。一定要封锁消息!你赶快派人在各个路口设卡守住,千万不能马虎……”

天快亮时,朱兴才回到矿上。朱明跟他说,当晚下井的矿工有一百二十人。事故发生后自己跑出来的二十几人,他组织人抢救出来三十多人,失踪和下落不明的有近三十人,估计矿井下被困的至少还有二十五六人。现在要赶快采取措施抢救还来得及……

朱兴沉吟了半刻,神情沮丧地说:“那是一处深巷,离地面有二百多米深呢,怎么抢救?再说,弄来设备又要排水,又要挖掘,还不得三四天?这又得花多少钱?”

半晌,他一咬牙说:“干脆你带几个人现在马上就去,把那一段巷道炸塌!用沙土埋掉……”

朱明一惊,看着朱兴扭曲的脸说:“炸塌?埋掉?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呀!这么做……”

朱兴手一挥:“别再啰唆了,就这么办!出了问题我兜着。快去吧……”

谷雨在山洞中被困了两天,第三天黄昏时分,有个放羊的赵老汉赶着羊到洞口,发现了他,问他这是怎么了,谷雨就把自己在煤矿塌方事故中受伤的情况给他说一遍。放羊老汉听了他的遭遇,很同情他,便背上谷雨去了他家。

老汉姓赵。到了他家,谷雨吃了饭当下就有了精神。赵老汉又给他在胳膊的伤口上敷了药,包扎好,让谷雨躺下休息。这一躺倒身子,谷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约摸半夜时分,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把谷雨从梦中惊醒。他正纳闷,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谷雨心头一惊,爬起身往窗外一看,天哪!这人怎么是二狗?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他发现了我?

思忖再三,谷雨觉得不能在这里呆下去。如果让二狗发现他,那他还不把这情况去告给朱兴,朱兴能饶过他吗?

谷雨拿定主意要逃走。他等了一会儿院里没有了动静,悄悄来到后院。月光下,看到二狗正背对他站在那里撒尿,不由恨意顿生,捡起一块砖头照二狗的脑袋便狠狠砸了几下,二狗当即倒地昏了过去。之后谷雨就背起二狗趁夜急匆匆逃走了……

谷雨把二狗弄到了他藏身的那个山洞。

天亮时分,二狗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谷雨时,一下大惊失色叫了起来:“鬼!鬼……”边喊边挣扎了几下。但谷雨早把他的双手用柳条绑得很牢,他无法挣脱。看着眼前这个助纣为虐的坏蛋,谷雨气不打一处来,取下鞋子狠狠地在他的头上脸上扇着,且边打边骂:“你个害人不浅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人还是鬼?”

二狗被谷雨几鞋底抽清醒了,哀嚎起来,求饶说:“谷雨,你错怪我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

谷雨气得呼呼喘着粗气,黑着脸问他:“我问你,这次煤矿塌方事故中到底死伤了多少矿工?我们一块儿来的几个人是不是都死了?”

二狗瑟瑟发抖地说:“总共死伤多少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咱村的芒种、夏至他们四个人……都……都死了……”

三 肮脏的交易

这日晚间,朱兴鬼鬼祟祟来到乡派出所,悄悄钻进了所长严刚的办公室。进门,朱兴把一条大中华烟往桌上一放,说:“姐夫我来求求你……”

严刚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知道这狗日的来准没好事,便问他:“怎么,煤矿又出事了?”朱兴脸红红地说:“是的,又出事了……”

严刚一听就火了,大骂起来:“你狗日的这几年开个鸡巴煤矿三天两头事儿不断,老子为你的煤矿把心都操烂了!”

朱兴点头哈腰不敢吱声,上前给严刚把烟点上,低声下气赔着笑脸说:“姐夫骂得对,我真是个混蛋……”

好半天严刚又问:“情况严重不严重,死伤了多少人?”

朱兴脑子一转,撒谎说:“死了六个,伤了十多个……”

乍一听这事故还挺严重,严刚不由来了气,扔掉手上的烟头,手指着他的额头大声吼道:“你他妈的真是个猪头!你知道死六个人的事故是个啥性质吗?我看你狗日的是活够了!”

朱兴狗似的勾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半晌,大约他以为是火候了,才从包里把一沓钱取出来放到严刚面前的桌子上,怯怯地说:“这是八万块钱,请姐夫帮忙把这事儿给打点一下……”

严刚没有动身,抬了抬眼皮冷笑了一声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你以为花几个钱就能把事情摆平?”

朱兴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请姐夫关照……”

严刚瞪了他一眼,说:“我可给你把话挑明,这次的事故,非同小可!你想想,六条人命,一旦上面追查下来,你还不掉脑袋?”

朱兴说:“利害关系我知道,所以才来求你想办法……”

严刚低头想了半天,问朱兴:“死的那几个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朱兴悄声说:“我已在前天晚上找了几个人把六具尸体都拉到西山沟埋了。”

“都是谁去埋的?”严刚步步追问。

朱兴答:“二狗和我弟朱明。”

严刚拍了一下桌子说:“你真是个笨驴!”

朱兴愣神起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严刚站起身,挥了挥手说:“二狗和你并不是一路人,干这号事你能放心他吗?如果万一事后他把真相说出去,还不坏了大事?”

朱兴说:“我给了他不少钱的。”

“你这猪头,浑就浑在这儿!”严刚怒气未消地继续斥责他说,“你以为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吗?”

朱兴哑巴了,半晌才喃喃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是想,如果把死者偷偷处理掉,上头来人发现不了尸首,你替我打个掩护,我姑父他再帮着说句话,我至多花个几十万块钱,不就把事情压掉了吗?”

严刚低头大口抽烟,半天没再开口。

看严刚不表态,朱兴心里七上八下不安起来。他明白,这狗日的是嫌钱少,便脑子一转说:“姐夫,这主意是夏小娜给我出的。本来她要来亲自给你说,我没让她来。我说不用你去,我把意思一说姐夫肯定帮这个忙……”

提到夏小娜,严刚的身子抖了一下,他不由想起三年前那一幕。

那天晚上,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朱兴突然把穿了便衣的严刚叫到县城一家歌舞厅去玩。刚开始他们喝啤酒,到了两人都喝到七八分醉的时候,朱兴四下里看了看自言自语说:“他妈的,喝酒没个女人陪真没意思!”他正这么说着,有人来送饮料。朱兴一看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小妞,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夏小娜。朱兴不由眉眼笑成了一条缝,说:“很好,跟我走,做我的小三儿,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姑娘不情愿,托辞说她要回家照顾母亲。朱兴好言劝她:“我让你到煤矿当我的秘书兼财务会计,每月开工资一万元,还可把你母亲接来矿上住。怎么样?”夏小娜有点动心了。朱兴便趁机给她手上塞了二百块钱,带她出门和严刚坐他的小车去了煤矿。

他们到煤矿已是半夜时分,朱兴把夏小娜安顿到一个房子里让她先呆着,说他有事出去一下就回来。不料朱兴前脚刚走,严刚趁着酒劲就把夏小娜强奸了。之后,夏小娜趁严刚熟睡之机便逃走了……

过了几天,有天早上夏小娜和一个黄头发男青年来到煤矿。见到朱兴,黄毛男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打了他几拳。朱兴问他:“你打我做什么,你是干什么的?”黄毛恶狠狠地说:“打你干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说,你为什么强奸我的女朋友?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杀了你这个王八蛋!”

朱兴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夏小娜,你自己说,是不是我强奸了你?”夏小娜摇了摇头说不是。黄毛问夏小娜是怎么回事。夏小娜说是和这个煤老板一起的那个人,年龄大概三十五六岁,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黄毛一听情况是这样,威胁朱兴说:“你马上把那个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把你们一块儿告公安局去!”

一听黄毛这口气,朱兴觉得事情严重了。他出门打电话给严刚把这情况说了。严刚也有些害怕。说:“给他两万块钱,让他走人!”朱兴说:“如果给钱黄毛还不答应咋办?”严刚说:“如果他还不罢休,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收拾他……”

进了屋,朱兴对黄毛说了一些好话,然后拿出两万块钱给他说:“这事情是我一个朋友干的,他也挺后悔,但他不好出面,让我给你们送上两万块钱,以后别再找他的麻烦。”

黄毛接过钱,鼻子里哼了一声,叫上夏小娜走了。

原以为花钱免灾,这就没事了。谁知过了不久时令已进入冬天,在一个风雪连天的早晨,黄毛带着夏小娜又来到煤矿找朱兴。这回他口气挺硬,胃口也特大,扬言不给他五十万元他立马就上公安局去告。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朱兴只好打电话让严刚来,看他怎么处理这事。

不一会严刚来了,夏小娜一眼就认出了他,脱口而道:“对对,就是这个人那晚强暴了我!他……他怎么还是个警察啊……”黄毛有点得意地说:“好啊,人民警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民女,你说,这事情怎么办?是公了呢,还是私了?”

严刚正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还在犹豫,忽然朱明带着几个手执木棍的粗壮汉子闯了进来。进门他怒不可遏地当胸打了黄毛一拳,便说:“你这狗日的混混,敢来老子的地盘上横,看我不打死你!”

朱明以前也是个混混,常和黄毛在一块鬼混,他们的关系很好。后来二人为一件小事闹翻了,从那就再没有过来往。前一阵他哥朱兴对他说了黄毛来敲诈他,讹了两万块钱的事,朱明就很气愤。说:“你这人也是,为啥要替严刚那王八蛋背黑锅花冤枉钱?他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当!他不是警察吗?出了事却成了缩头乌龟,他往常的威风到哪去了?”

朱兴好言开导朱明说:“花就花了吧,不就区区两万块钱嘛。再怎么说严刚人家是派出所所长,咱日后有个啥事儿还得求人家不是?”经他这么一说,朱明也就不再计较这事情了。

没想到这事过去没几天,黄毛又来矿上闹事了。这不由再次激怒了朱明,他叫了几个打手就赶到了这里。

黄毛一看朱明带了几个人来,知道没有好果子吃,便想开溜。朱明一把逮住他说:“怎么,想走?没门儿。今天你不把话说清,别想从这里直着出去!”

黄毛抬起头说:“你让我说什么?你们的警察朋友强奸了我女朋友,给两万块钱就没事啦?”

“那你还要怎样?”朱明大声喝问。

“不给五十万元精神损失费,我们决不罢休……”黄毛说。

朱明“嘿嘿”一声冷笑:“我看你狗日的是被钱把脑子烧糊涂了——来人!”

几个打手应声前来。

朱明咬牙切齿说:“把这狗日的黄毛拉出去,捆在门口那棵树上,老子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打手三下五除二便把黄毛弄出去绑在了树上。黄毛先是求饶,后又破口大骂。朱明让人拿胶带封住了他的口。当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气候非常寒冷。开始黄毛还一直在挣扎,不大工夫便不动弹了……

把黄毛弄出去后,朱兴拿出酒来一边和严刚喝一边问夏小娜:“你那晚在舞厅不是对我说,你没有男朋友吗?咋又冒出来个黄毛?”

夏小娜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个无赖……”

两年前夏小娜在县城一家歌舞厅当服务员,不久就认识了黄毛。后在黄毛的诱骗下她被奸污,过后黄毛说他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他很有钱,夏小娜便和黄毛来往。直到过了半年,一个小姐妹告诉她说,黄毛是个社会混混,让她别和他来往。她便离开那家歌舞厅,想甩开黄毛。不料她走到哪里,黄毛就找到哪里,缠得她没有一点办法。

一天晚上,黄毛在出租屋找到夏小娜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沾上了毒品,现在已戒不掉了。你和我分手也行,但以后每月必须给我五千块钱。不然我就缠住你不放……”就这样,黄毛把她缠了两年。她必须得按时给黄毛钱,要是不给或是给少了,黄毛就狠狠打她……

听了这情况,严刚当下有了办法,对夏小娜说:“小娜,黄毛既然在吸毒,那我就可以抓他,把他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这样他就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就会解脱了……”

朱兴便趁机对夏小娜说:“干脆到我煤矿上来干事,做我的私人秘书……工资嘛,每月发你一万元……”一听有这么优厚的条件,夏小娜就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保安进来告诉朱兴说:“黄毛死了……”

朱兴大吃一惊,和严刚出门一看,人早都冻硬了。他顿时有点惊慌失措,问严刚怎么办。严刚说:“弄出去埋掉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啥好人,这样的人死了活该!”

想到这儿,严刚点上一支烟,猛吸几口,好似想好了什么主意,这才说:“好吧,这些钱先放我这儿,三天之内你还得再准备二十万元钱,我来打点这事。”

朱兴点头称是。

四 杀人灭口

赵老汉天亮后要去放羊,到那屋打算给昨晚住他家的谷雨打个招呼,岂料推开门一看,屋里没人、心想人家可能是有事走了。没想到他赶了羊群,路过那个山洞前,发现洞口有个人影,到了跟前,赵老汉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二狗被捆了手脚坐在地上,谷雨怒气冲冲在一边站着。他奇怪地问谷雨:“这是怎么回事?”谷雨气得直咬牙,哼了一声说:“提起来话长,是这狗日的害得我差点丧了命……”之后他就把自己怎么被塌方压伤、二狗怎么帮着埋人、他又如何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回来,以致把他弄到这山洞的情况大概给赵老汉说了一遍……

听了谷雨的讲述,赵老汉心里怦怦直跳。末了他对谷雨说:“这事你可不能胡来!杀人是要偿命的。如果你把这个二狗弄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谷雨说:“我不会杀他,我只要让他说实话,从他嘴里掏证据,然后我要到公安局去告朱兴!让他给我那死去的几个弟兄偿还血债……”

一听谷雨这想法也对,赵老汉说:“这样吧,我儿子是警察,你这就跟我走,去把情况跟他说,让公安局帮你解决这事。”

谷雨点头说:“这样更好。但我大白天不能去,怕被朱兴的人发现。我晚上去吧。”

煤矿塌方事故发生后的当天下午,县里有关方面很快来人进行了现场调查。三日后在红石乡召开的事故调查情况汇报会上,作出了这样的结论:煤矿塌方事故中,死一人,伤十二人。死者名叫刘东东,二十五岁,往常智力有点问题,反应迟钝。在事故发生时躲避不及被沙石压死……

代表县政府来参加会议的是一名姓白的副县长。听完汇报,他觉得死个把人没啥,象征性作了几点指示,就走了。

调查组的其他几个人仍留下来开会。组长汤大水是县矿管局局长,还有另外几个头面人物: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刘锋、红石乡乡长王大民,乡派出所所长严刚等。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拿出了一个处理意见:决定对胡同沟煤矿停产三个月进行整顿;对矿主朱兴给予二十万元罚款;在处理好死者刘东东善后工作的同时,付给其家属丧葬费三万元;十二名伤者每人支付医药费一万元。

这晚,朱兴见到严刚,当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处理意见后,他松了一口气,自感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严刚却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狗日的真以为这么处理你就没事了吗?你高兴得太早了!据我掌握的情况,二狗已被人劫持,而劫持他的人你知道是谁吗?是田谷雨……”

朱兴一听这话,顿感不安。情况发生这样的突变,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本来那个二狗就让他不放心,这下可好,田谷雨又劫持了二狗,那他们肯定会兴风作浪的。这如何是好……

思忖片刻,朱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先将他严刚一军!然后逼他拿主意……这么想好,朱兴便说:“姐夫,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也只能直说了——说实在的,这些年我开煤矿,姐夫你也没少从我这里捞便宜!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再怎么说,你是公安上的人,又当着派出所长,你伸出一个手指头比我的腰都粗!如果这次你不拉我一把,我就只有等着坐大牢,挨枪子儿。我相信这样的结局是你不愿看到的吧?况且现在你和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倒霉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朱兴这一番软中带硬的话让严刚很不舒服。他没好气地质问朱兴:“怎么?老子为你办了那么多好事,你不记恩,却威胁我,你想干什么?”

看严刚一硬,朱兴反倒软了。他说:“你误解了,我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严刚怒不可遏。

朱兴孙子般低声下气说:“我是求姐夫你给拿个主意,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严刚眼一瞪,恶狠狠地说:“杀!”

“杀?”朱兴惊得张大了嘴巴,“姐夫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严刚说,“把这二人杀了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吗?”

朱兴点头,明白了什么。

严刚接上又说:“事不宜迟,你马上派朱明前去,一定要找到二狗和谷雨,把他们做了,以防后患!”

想了想,严刚又说:“还有背后支持谷雨和二狗的那几个人:刘锋、王大民,还有赵亮那小子。这些人你可得小心……”

朱兴说:“我明白。”

赵老汉的儿子叫赵亮,是乡派出所的民警。那天下午二狗去找他,揭发了许多煤矿塌方事故中人员伤亡的真实情况。到了天黑,事情还没说完,赵亮便把二狗带到了他家,打算作笔录取证。半夜时分,二狗说去方便一下,后来就不见了人。赵亮以为他心里害怕跑了,也没在意。至于他父亲把谷雨领到家来的情况,赵亮并不知道。直到下午赵老汉回来,把看到的情况告诉儿子,赵亮一下惊得目瞪口呆。说:“这个谷雨,真是浑到家了!他怎么能干这事?”赵老汉说:“他是气昏头了。”“气昏头也不能胡来呀?万一闹出人命咋办?”

天黑后,谷雨果然来了。赵亮一见这个谷雨,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他盯了一眼,口气挺硬地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在警察家里劫持人质!你想没想过,如果当时那一砖头下去让二狗死了,你将担什么责任?”

谷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赵亮把谷雨数落了半天,看他有了悔意,便挥了挥手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再不说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谷雨说:“二狗人现在还在山洞里,怎么处理他?”

“送派出所。”赵亮说。

谷雨摇头说:“那可不行!”

赵亮有点诧异,问他:“怎么不行?你不相信派出所?”

谷雨表情复杂地说:“我不是不相信派出所,而是信不过严刚那个王八蛋!”

“那就送县公安局去,这总可以吧?”赵亮看了看他说。

谷雨点头说:“这样行。”

之后二人就出了门。二三十分钟后,赵亮骑摩托车带谷雨到了那个山洞,却不见了二狗……

中午时分,刑警队长刘锋刚进办公室,有一小民警进来向他报告说:“刘队长,有个女的要向你反映情况。”

刘锋问他:“什么情况?”

小民警说:“前几天这女的被派出所抓了现行,说她涉嫌嫖娼卖淫,罚了五千块钱。但她不交,和严刚所长吵了起来。这不她就来找你……”

刘队长一下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找我?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她滚!”

正说着,那女的闯进了刘锋的办公室。

刘锋一愣,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你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还找我干什么?”

这女的叫田英,是个发廊女。

她说:“刘队长,我不是说前几天那事,我有更重要的情况要向您反映……”

“什么情况?快说,我还很忙。”刘锋说。

好半天,田英才吞吞吐吐地说:“夏小娜她……她有……有一支枪……”

“什么,夏小娜有枪?”田英这话让刘队长吃惊不小。

接着问她:“她哪来的枪?什么枪?……”

“是一把手枪……”田英说。

五 夏小娜的手枪

夏小娜以前在发廊干的时候,田英认识她。后来夏小娜被朱兴弄到煤矿当了他的“小三”,她们就见得少了。去年的一天夜晚,发廊老板娘让田英到一家酒店去陪客人,田英不愿意去。老板娘就说:“怎么?你是千金小姐呀,我请不动你?真要不去就扣二百块钱……”

二百块钱对田英来说太重要了,几乎是她一月的生活费。无奈她只好去了。去到那个酒店田英才知道,让她陪的客人是个50岁的老头,叫汤大水,听说是个什么狗屁局长。

汤大水是个老色鬼,在酒场上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田英拉到他腿上坐,还强行给她灌酒,并借机动手动脚,不顾一点影响。而在座的那些客人,因为都是一些包工头之类的乌合之众,说话放肆,语言粗俗,一个比一个更淫荡。对汤大水如此公开调戏田英,他们还拍手叫好。

酒宴之后,汤大水把田英带到一个宾馆房间,和她发生了性关系。事后给了她二百块钱。

夜很深了,待汤大水走后,田英从房间出来打算回她的出租屋,在宾馆走廊她碰上了夏小娜。田英问她在这里干什么?夏小娜没好气地说:“像你我这样的女人,深更半夜来宾馆还能干什么?陪男人睡觉呗。”而后夏小娜告诉她,这男人叫严刚,是个派出所长。

田英很奇怪,说:“小夏姐,你现在已经是煤矿朱老板的心肝宝贝了,怎么还和那个臭流氓来往呀?难道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夏小娜莞尔一笑:“我和他在做交易。”

“什么交易?”田英问她。

夏小娜说,前些时,她弟弟在市场上摆摊卖衣服,有个小混混把一件二百多块钱的衣服穿在身上走时只撂下二十块钱。她弟弟追上去要他的衣服,小混混蛮横地说:“怎么?二十块钱你还嫌少?你在这里打听打听,老子在这里拿个体户的东西,哪回给过他们钱?这就算高抬你了……”

当时旁边有人就劝他,让他算了。说那小子是县工商局长的儿子。不说这还好,当听说小混混是工商局长的儿子,她弟不依了:“狗日的!我不管你啥局长、市长的儿子,拿我的东西不给钱就是不行!”他追上去不但夺回了衣服,还把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顿。不料这下可惹大祸了,当晚她弟就被抓进了乡派出所。

为这事夏小娜跑了派出所好几趟,人家就是不放人,说让她等待调查处理。没办法了她才去找严刚。从内心说,自从以前严刚害她后,夏小娜一直对严刚怀恨在心。但为了她弟弟,她不得不去低头求人家。

流氓的逻辑都一样:先是提出和她上床,而后让她拿钱打通关系,否则他们不给你办事。就这样,夏小娜陪了严刚三次,送了他五千块钱,派出所才放了人。

听她这么一说,田英笑她:“你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呀!不但送了那流氓钱,还让他占了便宜,划算吗?”

夏小娜诡谲地一笑说:“他害我,我也害他——这不,趁这王八蛋熟睡之机,我把他的手枪偷了出来……”

“我的天……你胆儿够大呀?一个女孩,拿这玩意干啥?”田英一惊一乍地说。

夏小娜好似开玩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这个王八蛋出出丑,看他的笑话。看他一个警察丢了枪有没有人管?他以后还会不会再那么张狂……”

听到这里,刘队长沉思起来,自言自语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严刚丢手枪的事呢?”

接着,田英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她男朋友叫马明文,在乡上一家水泥厂打工。他们都同居一年了,从来没人过问过这事。不料前几天一个晚上,严刚亲自带人到他们住的地方,把她男朋友抓了起来,说他们这是嫖娼卖淫,每人要罚五千元。她男朋友胆儿小,被严刚一顿呵斥便交了罚款,人才被放出来……

听到这里,刘队长轻轻“哦”了一声说:“噢,原来事情是这样啊,那罚款你交了吗?”田英说:“我没交。如果严刚认为我男朋友是嫖娼行为,那么他经常找我睡觉,该也算嫖娼吧,他怎么不交罚款?”

之后她挺神秘地对刘队长说:“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昨晚严刚在审我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从他们的对话中,我觉得很有问题。”

“什么问题?”刘队长立时提高了警觉。

田英说:“好像他们在搞什么阴谋。给他打电话的那人说要去杀谁,还说那人拿走了他们的什么材料。”

“就这些吗?”刘锋问。

“还有,”田英说,“那人在电话中提到了田谷雨和二狗的名字,好像是让严刚去怎么收拾他们……”

刘队长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抬头问田英:“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不认识,怎么了?”田英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刘队长让警察带走了田英。

田英走后,刘队长叫来了副队长杨忠,对他说了田英反映的那些情况。

杨忠也觉得奇怪,问刘锋:“那我们是不是立即该采取措施,把夏小娜抓来查枪的事?”

刘队长说:“枪要查。但严刚更要审查。我最近掌握了不少他的情况:严刚和汤大水、朱兴、朱明这伙人走得很近。为掩盖矿难事故真相,他们做了不少手脚。而严刚在这些人中间扮演的都是重要角色。”

“这个王八蛋!白穿了一身警服。”杨忠气得大骂起来。

接着刘锋又说:“你现在马上去一趟煤矿,不要太声张,把夏小娜叫来,我们了解一下枪的事。还有,设法让红石乡派出所立即对煤矿进行布控,防止朱兴两兄弟逃跑……”

杨忠说:“这个我已经安排了我们刑警队的人,他们跑不了。因为我知道严刚是朱兴的姐夫,一切安排都对他保密。”

“你做得对,”刘队长说,“我现在得亲自去找张成局长,把这些情况当面向他汇报。”

他说完话刚要出门,桌上的电话响了。刘锋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小声对杨忠说:“别吱声,是严刚打来的。”说着他拿起了话筒。严刚不知说了些啥,只听刘锋说:“那好,你一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咱们当面谈。”

六 买通乡长

杨忠晚上十点钟赶到了胡同沟煤矿,朱兴不在。朱明和几个人在办公室打麻将。他策略性地问了下夏小娜在不在,朱明说她到外地去办事了,可能过七八天才能回来。杨忠东拉西扯问了一下生产和安全情况,便原路返回。

朱兴的煤矿发生重大事故后,作为县矿管局局长的汤大水,其实对人员的死伤情况知道得很详细。但在县上组织的调查小组到来之前,他别有用心地组织人开过一个小会,提出只报死亡一人,伤十二人的数字。之后他按这个说法统一口径,又向县上主管工业的白副县长作了汇报,得到了白副县长的默许。

这天中午,汤大水在县城一家酒店请了几位客人吃饭。他们是红石乡乡长王大民、乡党委副书记黄永福、县人行行长周建设、县委办和县政府办两个主任、县公安局副局长段军。他和严刚作陪。吃喝中间,汤大水和严刚一唱一和表达了他们的意思:田谷雨放风说矿难中死了五六个人的话是假的。他并不是矿难事故的受害者。其实这次矿难中只死了一个人,伤了十二个,调查组的结论是正确的……

汤大水的这番表白谁都能听明白,他在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开脱罪责,欲盖弥彰。搂草打兔子,稍带着还保护了朱兴。但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汤大水这番表演是从幕后跳到前台,有点迫不及待。

酒宴结束时,朱兴突然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没说什么话,只是笑吟吟地挨个给每人发了一件衬衫,说是“纪念品”。王乡长打开“纪念品”,里面掉出了一个红包,他打开来,装着两万块钱。他把朱兴叫过来,并示意黄副书记也过来,对朱兴说:“朱老板,你给的这红包也太小气了点吧?现在谁还缺这几个嗑瓜子的钱?”

朱兴听出了王乡长话里头的话,便送上笑脸说:“乡长您说个数,我这就马上孝敬您。”王乡长故作神秘地低声说:“朱老板,咱乡是个穷乡,我这乡长自然也是个要饭的乡长。你看我们乡除我这个乡长,还有书记、副乡长等五六个人。你至少得给这个数吧?”说着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朱兴一听乡长开口就要一百万,脸一阵青一阵黄,半晌没有做声。黄副书记看他这表情,打趣说:“怎么,舍不得呀?”朱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舍得……舍得!”说着话,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金卡说:“麻烦二位领导稍等片刻,我去取了钱马上就来。”

王乡长戏谑地说:“有人给我们发钱,这是好事,这么吧,为了安全点,我和黄副书记一起和你去。”说着话,他让朱兴上了他们的车,一起往银行而去。不一会拿到钱,王乡长谢过朱兴,便回乡上去了。

到乡政府大院下了车,黄副书记神秘地问王乡长:“乡长,今天你演的哪一出啊?我觉得挺纳闷儿。”王乡长一笑,说:“煤老板送钱,咱为啥不收?煤矿是咱乡上的,他理应为红石乡人民做贡献。”二人进了财务室,王乡长对财务会计说:“今天咱俩去化了点缘,给!”说着话,“啪”地把一大包红彤彤的人民币蹾到桌子上,“点点数,一百万!看够不够。”

女会计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王乡长说她:“点钱开票啊,发什么愣……发票上写煤矿老板朱兴的名字,这钱是他捐的。”

再说朱明带着一名打手在各村转悠了三四天,始终没有打听到二狗和田谷雨的下落。这日下午,朱明在乡政府门口碰见严刚,说了他们找二狗和谷雨的事。严刚说:“你们这样张张扬扬能找见人吗?学电视里的地下工作者那样,花点小钱,买通几个‘眼线,不愁打听不到人在哪儿。”说着话,过来一辆小车停在了严刚身旁,他跟朱明挥挥手,就上车走了……

严刚走进刘锋办公室,还隔几米远他就伸出手大咧咧地说:“刘队,我看你比国务院总理都忙!咱们又有二十天没见面了吧?”刘锋笑了笑说:“差不多吧……”话音没落,过来一位警察上前“咔”把一副手铐便砸到了严刚的手腕上。

“刘队你这是?……”严刚吃惊地问他。

“怎么?你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吗?本来应该是早抓你的,但你却执迷不悟,一直把戏演到现在……”说着话刘队长按了下桌上的电铃,进来两名警察。

“把严刚带走!”他威严地命令道。

“等等……”严刚喊叫着不肯走。

“你抓我总得有个理由吧?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抓人,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严刚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

刘锋冷笑一声说:“抓你的理由太多了。可能你忘性太大一时想不起来,那么我给你点一下:你丢手枪是咋回事?矿难事故中你上蹿下跳和朱兴相互勾结糊弄调查组,瞒报真情,出谋划策杀人灭口又是咋回事?还让我继续说吗?

严刚垂下了脑袋。过来两名警察架着他出了门。

二狗走失后,赵亮后悔不迭。谷雨自知心里有愧,什么话也没说。而后,赵亮问谷雨:“听说二狗手上有朱兴的罪证,是什么?”谷雨说:“是一份矿工下井的花名册。”赵亮问他:“你怎么知道?”谷雨说:“出事前我们下井干活,每天都是他拿着那本本在记,这个谁都知道。”

赵亮拍了一下大腿说:“坏了,二狗有麻烦了……”

谷雨不解,问他:“怎么了?”

赵亮说:“你想啊,二狗手上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朱兴能放过他?”

“那咋办?咱们现在赶紧去找他?”谷雨说。

“是的,赶快走!”赵亮去发动摩托车。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接听后,赵亮跳起来大喊一声:“苍天有眼哪!”

谷雨纳闷:“你犯什么神经呀?”

赵亮一笑:“严刚被抓了……”

七 朱兴出逃

副县长白清明被“双规”后,县纪委书记张波涛把他叫来谈话。

等白清明落座后,张波涛礼节性地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把一份告状信递给他说:“您先看看这个材料。”

告状信长达十多页,是田谷雨口述,县电台的记者金刚写的。内容是揭露胡同沟煤矿矿难事故调查中存在有严重的官煤勾结、行贿受贿、掩盖事故真相等问题。其中点到了白清明、汤大水、严刚等人的一些犯罪事实。还揭露了朱兴、朱明两兄弟的三起人命案。信的最后附了几页纸,是一份矿难事故发生当天煤矿实际下井作业的人数、姓名等。

看了这封告状信,白副县长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一位秘书上前扶住了他。好半天他身子晃动着,嘴唇微微颤动,沙哑着声音说:“我被他们蒙蔽了……”

谈话的气氛非常尴尬。冷场了十多分钟后张波涛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近二十年来一直都是他的上级领导。就是这样一个在张波涛眼中一贯清正廉明的“老革命”,一向让他非常尊重和钦佩的老前辈,却在行将退休之时晚节不保,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就在双方正在僵持的节骨眼上,有人敲门。张波涛让秘书去开门,进来的是记者金刚。他把一篇通讯稿放到张波涛面前的桌上说:“张书记,这是我赶写的一篇胡同沟煤矿《矿难事故最新情况调查》新闻稿,我们台长让我来请示您,可不可以进行报道?”

张波涛明确表示不可以。理由有三:一是对这起特大矿难事故县政府正在抽调专人进行重新调查,目前还没有最后结论;二是公安部门目前正组织警力对煤矿发生的一些刑事案件、矿难事故真相以及与之相关人员的犯罪情况等进行侦察取证,不能干扰这方面的工作;三是这是一起大案。按规定在没有结案之前,一律禁止各种新闻媒体报道。金刚明白了书记的意思,告辞走了。

记者走后,张波涛对白副县长说:“老领导,您的问题是严重的,万不能掉以轻心!我劝您回去认真想一想,彻底坦白交代自己的所有问题,并且检举揭发其他人的罪行,争取得到组织的宽大处理。”白清明点了点头。

天亮时分,刘队长才回到家。进门,妻子满脸堆笑对他说:“老刘,你这个大忙人,儿子姑娘的学费不用你发愁了,我已经把事儿办妥了。”

刘锋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刚要倒在床上睡觉,一想不对,睁大眼睛问她:“那可得七八万块钱呀,你是怎么解决的?”

妻子一笑说:“看你,我既没偷,也没抢,是工行周行长帮忙解决的,给咱贷了八万块钱。”刘锋“嗯”了一声,再没说啥。

刘队有两个孩子。儿子大点,叫刘其;姑娘小点,叫刘娜。今年两个孩子双双上了重点高中,那学校又是一所全封闭式的学校,三年仅学费就每人四万。这可真要人的命。为此这几天妻子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刘队呢,虽则也为这笔巨款发愁,但头上的案子压着他,他还没认真去想这事。适才听妻子说周行长帮忙解决了这道难题,他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形势对朱兴十分不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搞得他六神无主,心里惴惴不安。先是听说白副县长被“双规”,后又听说严刚被抓。还听说汤大水这些天日子也不好过,检察院天天在找他。偏在这要命的关头二狗又逃走,夏小娜也不知去了哪里。这可是两个关键性的人物,他们要是合伙弄出事来,他朱兴就得倒大霉。

为了避开暂时的风头,朱兴想到了逃跑。但他一连等了三天,朱明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他知道这些天朱明一直都在为找寻二狗和田谷雨的下落而四处奔走,肯定不好联系。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人必须找到,必须把他们灭口!尤其那个二狗,他知道煤矿内部的事情太多,而且逃跑时还带走了好些材料,其中就有一份非常重要的矿工花名册。如果这些物证落入警方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有那个田谷雨,虽然他知道煤矿的内情不多,但他是矿难事故的直接受害者。再加上和他同来的几个伙伴都在矿难事故中身亡,而且他还知道其他十多人的死亡情况,这一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去告发他们……

想到这里,朱兴想不下去了。

夜色阴沉得令人恐惧,一阵阵的雷声不时从他头顶滚过。每一声响雷都会让朱兴心惊肉跳。思忖再三,朱兴觉得事不宜迟,他得赶快下山。如果能找见朱明,他就和他一块儿逃走;找不到,就各奔东西吧,反正他不能在这儿等死。这么一想,他便驾起小车急匆匆向山下驶去。

小车疾驰了三十多分钟,到山下一个转弯处,突然路边一辆警车挡住了他的去路。在两道强烈的灯光照耀下,朱兴看清是一高一矮两个小警察在执行公务。他不由得忽然想起前不久严刚曾给他透过风,说县公安局可能布置了警力对他进行暗中监视,以防他逃跑,让他一定要多加小心。看来他们动真格了。朱兴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那高个子警察说:“请把你的有关证件拿出来我们要例行检查。”朱兴说行,便把一个小本子递到车窗。两个小警察接过本子刚打着手电在看,没想朱兴突然一脚轰开油门,小车便疯了一般疾驶而去,把两个小警察远远甩在后面……

再说二狗从山洞逃出后,害怕谷雨到乡派出所报告警察来抓他,又怕朱兴、朱明对他下毒手,因此他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逃到乡下一个熟人家中藏了起来。

这人叫贾中杰,是二狗以前在外打工时认识的。在他家呆了一天,二狗把自己的处境和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了老贾。老贾劝二狗说:“这事是你做得不对。你和谷雨是一个村的,其他四个人在矿难事故中已经遇难,唯独谷雨得以逃生,你应该和谷雨联手去告那个黑老板,让他光明正大给死亡矿工赔偿命价,同时揭露矿难事故真相,让公安部门直接来处理这事,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却没有这样去做,反而东躲西藏只顾自己。这怎么行呢?”

二狗说:“起先我也是这么想的,打算找机会和谷雨沟通一下,消除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误会。但谁知谷雨对我仇恨非常大,仿佛只有杀了我才解恨。你不知道,那晚在赵亮家,他差点一砖头砸死我!后把我劫持到一个山洞,非要逼我说出矿难事故的真实情况,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他就狠狠打我。你说我还怎么去和他沟通?……”

贾中杰说:“这也情有可原。你跟朱兴干了那么多坏事,给他当狗腿子和他同流合污欺负矿工,谷雨当然要恨你。现在你应该主动点去找他,把你知道的真实情况全都告诉他,争取得到他的信任和谅解。同时你应该立即到公安局去自首,把手上的重要证物也交到公安部门,让公安部门尽快抓住这些坏蛋……”

贾中杰的一番话提醒了二狗。他愧疚地说:“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对不住谷雨,对不住死去的那几个同伴。”

二狗说着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贾中杰安慰他说:“别哭了,还是想想你现在该怎么办吧。”

二狗擦掉眼泪说:“老贾,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我有件东西先放你这里,待找见谷雨我再回来取。”贾中杰说:“行,放我这里安全。”之后二狗便把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交给了他。

二狗天黑后才从贾中杰家出来,他估计谷雨可能还在赵亮家,便往那里而去。不料刚到一个小树林,忽然跳出来一个人,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上,又用绳子把他的手反绑住。

借夜色二狗抬头一看,绑架他的人是朱明。他说:“你绑我干什么?”

朱明开口就没好话,骂二狗:“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王八蛋!为什么要逃跑?想去告发我们是不是?”

二狗没有吱声。

朱明扇了他一耳光说:“你和谷雨相互勾结搞什么名堂当我不知道?写信向县委和公安局告我们的黑状,不想活了是不是?”

二狗嘴很硬:“是的,告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其实二狗根本就不知道谷雨告状的事。

朱明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你……”说着把手上的钢刀晃了晃。

二狗虽然嘴上说硬话,其实心里还是很怕。因为他太了解朱明了,这狗日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双方对峙了几分钟,二狗心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管怎么说,我决不能死在这个恶棍手上。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算对得起冤死的那些兄弟了。但现在怎么办?……等死吗?不!我要跑,一定要跑!这么一想,借夜色的掩护,二狗飞起一脚便狠狠踢中朱明的下巴,朱明应声倒地。二狗跳下土坡没命地向前跑去,纵身跳进了一口枯井之中……

八 被诬陷

的刘队长

严刚被抓后,公安局给这个乡派出所派来了一个新所长,叫吴大安。这天一早,吴所长让赵亮去县局取一份文件。赵亮到公安局取文件时,听人说刘锋队长出事了,便到刑警队去打听情况。进到队长办公室,只见副队长马元坐在那儿写什么材料,他便开门见山问这事情。

马元叹了一口气说:“唉,怎么给你说呢?这刘队也是,为几万块钱,干那恶作事,你说他划来个啥?这不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赵亮瞪了他一眼:“马队,你和刘队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相信他会干这种事?”

马元阴阳怪气地一笑:“人心隔肚皮,这很难说啊!”

赵亮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出了门。

原来,上星期二的上午,张成局长收到局纪检科转来的一封信。他打开一看,内容是告刘锋的。信中说刘锋以权谋私,陷害好人,敲诈勒索马明文现金八万元。后面的署名是田英。见到这个名字,张成好像听说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他叫来副局长秦浩,对他说:“你先不要对其他人说这件事,找纪检科王科长接个头,把这事情核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浩说行,便走了。

下午,秦浩和王科长把田英叫来,让她说那封告状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开始田英不说话,王科长给她交代了政策。说:“你写信告刘锋,要有事实证据。如果没有事实证据就是诬告。说吧,刘锋敲诈马明文八万元钱是咋回事?”

田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半个月前的一天中午,田英正在发廊上班,忽然接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那人说她男朋友马明文让公安局抓走了。田英心头一惊,问对方:“为什么抓他?人抓哪里去了?”那人说他不知道。撂下电话,田英就急匆匆去了县公安局,一打听还真有这回事。但人家不让她见人。

为把事情问个明白,田英便去刑警队找刘锋队长,但他不在。副队长马元问她有什么事,田英说问她男朋友马明文被抓的事。

马队长把她叫到办公室说:“刘队长很忙。你男朋友这事,事实证据确凿,毒品都从他身上搜了出来,还能有假?现在你找谁也没用!还是回去劝他老实交代问题。”

田英辩解说:“这不是事实。你说我男朋友要是干别的什么事,我可能还相信,但说他贩卖毒品,打死我也不信!”

马队长不愿和这个女人多说,就把她轰了出去。

事情的发生很有点戏剧性——

半月前的一天上午,正在工地上干活的马明文接了个电话,那人说他乡下的弟弟给他带了什么东西,让他到汽车站去取。马明文便急急忙忙去了汽车站。到了那里看见有个人给他招手。随之那人就朝他走过来问:“你是马明文吧?”马明文说我是。那人把一个纸盒子交给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马明文并不认识这人。他还正在纳闷儿,不知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刚要取开来看,突然一辆警车来到他跟前,下来两名警察什么话也没说便给马明文戴上手铐,把他塞进车里去了公安局。

到公安局,警察从纸盒子里搜出了三小包毒品海洛因,大约有三四十克。马明文一下傻眼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田英很纳闷儿。她想,自己男朋友无权无势,又没得罪什么人,平白无故的别人害他干什么?不料这晚她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一个陌生男人在电话中对她说:“田英你给我听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你按时到县城南街工商银行门口,有人找你说事情。如果不去,后果自负……”

田英非常害怕,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田英到了那人指定的地点,见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先给了田英一个账号,又拿了一包钱对他说:“让你办的事情很简单,你到工行把这八万块钱打到这个账号上,然后把字签好,就没你什么事了。但你什么也别问,问了对你不好。”尽管他是这么说的,但田英还是多了一句嘴,问那人:“我这么做了,对我有啥好处?”那人说:“为了救出你男朋友。”

田英信他的话了。便在那人监督下,打了钱,签了字。那人再没说啥,让她走了。不料,到了晚上十点多,又是那个电话打了过来。这回那人说话的口气很凶:“田英你听着!县纪委、公安局都收到署了你名字的告状信,所告之人是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刘锋,告状信的内容是他敲诈你八万块钱,理由是答应通过关系把你男朋友放出去。如果有人找你调查此事,你必须一口咬定是刘锋逼你拿的钱,而你恨他敲诈你,就写信告他……记住!一定要这么说。如果你反水,我将杀了你全家……”

接完电话,吓得田英浑身直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男朋友已经陷入了一场由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之中。显而易见,他们的目标是刘锋,是用这种借刀杀人的办法想整垮他。这么一想,田英什么都明白了。她想,自己已经错了一次,决不能再错第二次!第二天田英就去到公安局,把真实情况向张成局长作了详细汇报。

对于刘锋,张成是很了解他的。因为他和刘锋当年是战友,两人在一块儿当过五年兵。平心而论,刘锋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什么工作他都干得相当出色。后来他们又一块儿从部队转业,又一起分到了县公安局。在公安局这些年,刘锋表现一直很好,工作处处干在前头,年年都被评为先进。这么一个好同志,怎么会干那种荒唐事呢?张成怎么也不会相信。

现在田英把情况一说,正应验了张成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即查出那个可耻的阴谋者,斩断那只幕后黑手……

这晚刘锋回到家见妻子刚回来,有点生气地问她:“前天你不是说那八万块钱是银行贷的款吗?怎么人家告我是勒索的钱款?”

妻子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说:“怎么回事?”

刘锋便把张成局长给他谈的那些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妻子一听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就说:“怎么可能呢?分明是周行长给我打电话亲自说的,他会骗人吗?”

刘锋说:“那你现在就给周行长打电话,看他怎么说。”妻子就把电话挂了过去。那头周行长接了电话听刘锋妻子说了贷款的情况,问他怎么现在说的话和当初的话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周行长在电话上说:“我怎么不知道贷款这事?一般贷款都要本人申请才可办的,你们又没亲自来办,也没找过我呀?一定是弄错了。”放下电话,刘锋妻子被搞得一头雾水。世界上还有这等怪事!这个冒充周行长的人是谁呢?他这么做想干什么?

这晚,在赵亮的引见下,刘锋队长在赵亮家见到了谷雨。谷雨把自己亲身经历煤矿塌方事故的遭遇,以及他从二狗口中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刘队长说:“这起矿难事故,从发生到县上组织调查小组进矿调查,后来又做出了那样的结论,本身就存在许多疑点。这是有人在蓄意帮助煤矿老板朱兴掩盖矿难真相。其实质是官煤勾结、权钱交易的恶果。不过话又说回来,纸里包不住火。他们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犯下的种种罪行,终将得到法律的严惩!”

之后刘锋提及两件重要事情。他问谷雨:“你知不知道,塌方事故发生的那天晚上,朱兴指使朱明等人炸塌一段深巷,据说当时深巷还有被困矿工十五六人。那个深巷具体在什么位置?”谷雨说:“可能是西巷,具体位置二狗知道。他是电工,常到那里修电路。”

“另一个问题,”刘队长说,“据反映,朱兴在煤矿有一个秘密炸药库,矿管局长汤大水曾把二百吨劣质炸药以高价卖给朱兴,那些炸药就存放在那个仓库。你知道那个秘密炸药库在哪里吗?”

谷雨说他不知道,这也得问二狗。

几宗重大事情都指向了二狗,但二狗又在哪里呢?

沉思片刻,刘队长问赵亮:“二狗有下落没有?”

赵亮说:“目前还没有。”

刘队长就批评赵亮:“你呀,做事情欠考虑。明知二狗是个关键人物,还让他从你眼皮底下跑了。谷雨没这个意识,因为他是个农民。你是个警察,也不懂这道理?”

赵亮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内疚,低下了头。

他们正说着话,赵大伯进了门。他身后跟着个老头和一个黑脸小伙。进门后赵大伯和刘锋打了声招呼,说:“刘队长,您来得正好,我正要找您,有重大事情给您汇报呢。”

刘锋猛地一怔,扶赵大伯坐下,又给另二人让了座,才急切地问:“大伯,有什么重要情况,您快说!”

赵大伯给他介绍了随他而来的一老一小两个人。说:“刘队长,这位老哥叫雷石头,是我一个远方亲戚。这是他儿子雷明,他是个哑巴。”

刘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赵大伯说:“今儿天黑时,我这位老哥领着他儿子雷明去后山找我,说了些事情,我觉得挺严重,打算和赵亮晚上去县里找您,没曾想您却来了……”

刘锋早有点急了,催赵大伯说:“大伯,究竟是啥事啊?您快点讲……”

赵大伯望了望一旁的雷老头说:“还是您说吧!”

雷老头便讲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前几天的一个深夜,老汉的儿子雷明很晚了才回来,回来他蒙头就睡了。老汉觉得儿子有点反常,打手势问他说,半夜三更他去干啥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儿子却怎么也不吱声。雷老头掀掉他的被子,发现儿子怀里抱着个布包。他一把拽出包儿,翻了翻,里面装着一沓钱,还有一个黑糊糊的笔记本。

雷老汉很奇怪,比画着问儿子钱是哪来的?好半天,雷明用铅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我帮朱老板背炸药,他付给我工钱一千元。”雷老汉又拿过那个本子翻了翻,上面记着些人名字、电话号码啥的,他没细看便丢在了桌子上。后来碰见赵大伯,雷老汉便把这事给他说了,赵大伯也觉得奇怪:“背一天炸药给一千块钱?这里头有什么名堂吧?”但苦于雷明是个哑巴,交流起来太费劲,赵大伯便没再问这事。

听雷老头说了这情况,刘锋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问雷老汉:“雷明说他们把炸药背哪里去了?”雷老汉说:“听说在距矿三公里外的一个山沟,那里有朱兴的炸药库。”

“这就对了,终于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刘锋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赵亮问他:“刘队长,您是说这个炸药库与陈天仁之死那案有关?”

刘锋说:“有关。现在看来,陈天仁那三十吨劣质炸药当时就是从朱兴这里买的。”

赵亮惊讶地“哦”了一声……

九 一声枪响

两年前个体老板陈天仁要炸山开铁矿,不知从哪里购买了三十吨炸药。他先把五吨炸药用在第一期工程,计划炸掉半座山头。岂料把炸药装填完毕,点燃导火索后炸药却没有发生爆炸。指挥爆破的人以为是炸药受潮所致,便领着五名爆破手去察看,谁知就在这时各爆破点发生连环爆炸,六名人员当场身亡。

老板陈天仁直到这种时候也没弄明白发生这样的惨剧到底是炸药还是雷管的质量问题,便叫了几个技术人员到库房检查剩余的那二十五吨炸药。不料刚动了第一箱,便发生了突然爆炸。陈天仁和七八个技术人员便全都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这起重大伤亡事故发生后,陈天仁的弟弟陈天义把剩余的炸药拿去找有关部门化验,化验结果证明那全是质量不过关的劣质炸药。于是陈天义当即向公安部门报了案。说他哥生前曾告诉过他,那些炸药是汤大水通过朱兴卖给他的。后来对这二人进行调查,他们均不承认有这回事。因当事人陈天仁在爆炸事故中身亡,买炸药的单据发票也不知去向,此案便成了一桩悬案。没想到雷老汉的儿子雷明无意中透露了这个秘密。刘锋便让赵亮设法找到那个炸药仓库,取一些炸药样品拿到省公安厅进行化验,以便由此打开侦破这起重大事故案的突破口。掌握了这些情况,刘锋把雷明捡到的记录着朱兴很多秘密的笔记本也收起来带在身上,告辞走了。

因今晚调查到的这些情况相当重要,刘锋打算回县城后就立即向张成局长进行汇报,所以他把摩托车骑得飞快。走了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公路转弯处,刘锋将摩托刚一减速,迎面突然驶来一辆大卡车。他将摩托车往右一偏,不料大卡车一下就向他撞了过来。刹那间只听一声闷响,火光一闪,刘锋和摩托车就飞出了七八米远……

大卡车停了下来,只撞坏了前面一侧的车灯。黑暗中一个男子下车鬼鬼祟祟在地上找什么东西。几分钟后他发现了刘锋常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公文包,不由一阵欣喜,拾起包迅速跳上卡车开足马力跑了……

严刚被抓之后关进了拘留所。在拘留所的三天中,他想了很多。要不是朱兴这个败类对他一步一步的拉拢腐蚀,他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要不是夏小娜那个婊子偷了他的枪,他能被公安局抓到这里吗?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严刚就头上直冒冷汗。他是个老公安,他知道法律的尺度。为了活命,他必须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琢磨再三,严刚有了一个办法。

天落黑后,他对门口的警察说他要喝水。当那小警察提着个暖水瓶进门的那一刹,早有准备的严刚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仓皇逃了出去。

严刚溜到山上的树林中藏了一夜,天亮时悄悄到一个村庄,从一个农户院中偷了一辆摩托车骑上就去了煤矿。他要去找朱兴,让他给自己一笔钱,他要远走高飞。同时他还要找到夏小娜,要回自己的手枪,然后再杀了她……

严刚到煤矿见到了几个保安,他们大多都认识严刚,还和他打了招呼。但他去找朱兴时,人却不在。他便去找夏小娜。

夏小娜这些天到外面去了一趟,刚刚回来。她正在低头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抬头看到严刚站在自己面前。夏小娜冷冷地说:“你进人家的房间怎么不打招呼,也太没规矩了吧?”

严刚鄙视地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是配人尊重的人吗?”夏小娜不愿和这个无赖斗嘴,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滚出去,老娘懒得搭理你!”

严刚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说:“夏小娜,你可是把话给我听明白了,我今天来找你,一是向你要钱,二是向你要枪。只要你给我二十万块钱,再把偷我的枪乖乖还给我,咱井水不犯河水,我严刚再不找你的麻烦!不然的话,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夏小娜瞪圆了眼睛,手指严刚说:“你以为你是谁呀?都到这般时候了,你还在老娘面前耍你的派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一个逃犯,都死到临头了,还那么不知趣?识相的话,你快点滚!别等老娘翻了脸,你后悔就晚了……”

被激怒了的严刚收起了他的伪善面孔,变得穷凶极恶起来,刷地抽出一把尖刀,向夏小娜步步逼近。夏小娜并没有退缩,而是从包里掏出一支手枪突然指向他:“快滚!不然我开枪了……”

严刚并没有惊慌。他认为夏小娜不敢向他开枪,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用枪,手指着胸口说:“开呀,你往这儿打!”

“砰”地一声,枪真的响了。严刚应声倒地……

中午时分,赵亮回家进门就对他爹说:“不好了,刘队长昨晚遭遇了车祸,听说受伤住院了。”

赵大伯心头一惊,问:“你听谁说的这事?”

赵亮说:“交警队的人。他们今早接报后就派人立即去了现场,只发现了被撞坏的摩托车,还有一些卡车的车灯碎片,没有发现刘队长。”

“那你咋知道刘队长住医院了?”赵大伯着急地问他。

“也是交警队的人说的。他们说可能是过路的人把刘队长送到医院了。”赵亮如实回答。

“他伤得严重不严重,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看他。”

“这些情况公安局暂时保密,他们连我都不告诉。”赵亮说着话进屋取了什么东西刚要走,发现不见谷雨,便问他爹:“谷雨咋不见人,他去哪儿了?”赵大伯说:“噢,他说他到乡上药店买什么药,早上就走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赵亮再没说啥,出门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十 善恶终有报

这天傍黑时分,二狗顶着一头土从北坡的一个洞子中钻了出来。出来后他四下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到前边水沟里洗了一把脸,喝了些水便向山下而去。

二狗那晚被朱明绑架后急中生智跳进枯井,可把朱明吓坏了,他怕被别人发现,趁黑就赶紧溜走了。

其实二狗是熟悉那口枯井的,知道跳下去也摔不死人。枯井有七八米深,是六十年代村人为抗旱挖的一眼大口井。后来井水干涸,便弃之没人管了。到七十年代,村人又从井底平行挖了一条地道,一直通到西山北坡一处杂草掩没的地方。由于年深日久,枯井底下有厚厚一层细沙和枯草烂叶。二狗跳下去正好落在枯草上,一点没有受伤。而后他在洞中藏了一夜,第二天傍晚才出来。

二狗家境不好。二十多岁时找了个外地媳妇,结婚后还没过一年,媳妇嫌他家太穷,又有两个老人经常有病,便偷偷跑了。后来他出去打工,到哪里也不好挣钱。一个偶然的机会,二狗认识了煤矿老板朱兴。但朱兴嫌二狗个头小,力气太单,不想要他。二狗说他会电工,还会做木匠活,这都是煤矿用得着的技术。朱兴便把二狗叫去试了试他的本事,才要下他。

二狗真正取得朱兴的信任,是在他刚到煤矿不久经历的一件事情。那是一次朱兴骑摩托车到乡下办事,可能在朋友那里喝多了酒,走到半道酒气发作,他从摩托车上摔了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恰巧二狗那晚和几个熟人打牌,到深夜时他骑了别人的摩托车往矿上走,半路就发现了醉倒在地的朱兴。因当时已是三更半夜,路上没有过往的车辆。二狗便守着醉酒不醒的朱兴直到天亮,后挡了车才把他送到乡医院。当天下午吊完瓶朱兴酒醒,才知是二狗救了他,便心下十分感激。过后朱兴给二狗说,他当时身上装着三四万块钱,二狗要是个不地道的人,不但他的钱被拿走,他人也可能会冻死在路上。从此朱兴和二狗就成了铁哥们儿。

但令二狗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兴根本从骨子里就没有信任过他。在他和朱兴相处的这几年中,他发现朱兴原来是一个心肠十分歹毒的势利小人。从前几天发生的那场特大矿难事故中,朱兴那阴险狡诈惨无人道的豺狼本性一下就赤裸裸地暴露无遗。大约朱兴发现了二狗可能会反叛他,给他带来不利,便指使人要加害于他,二狗这才伺机逃离了煤矿。不料朱明受朱兴指使还是不放过他,步步追杀。要不是他跳进枯井逃过一劫,或许早没命了。

想想他跟上朱兴干过的那些坏事,想想无辜丢了性命的他的几个伙伴和十多名矿工,二狗的心就流血,灵魂在颤抖!他要报复!他要杀了朱兴这个恶魔!以实际行动来化解谷雨对他的误解和仇恨。为此有了这种心理准备的二狗,怀揣一把尖刀,白天藏身山林,夜晚便在四下里寻找朱兴、朱明的踪迹。但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两个混蛋。

这晚,二狗来到老贾家中去取他放的那些材料,打算送到公安局去。进到院内,二狗忽然听见谷雨和老贾在屋里说话,他不由头皮一奓,悄悄退了出来。

秋夜寒风瑟瑟,天气有点冷。二狗到院门口藏在暗处,想等谷雨走了以后好去取他那些材料。他现在还不想和谷雨正面接触。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有消除。他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说他亲手抓到朱兴或是朱明后,可以用事实证明他二狗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不是谷雨想象中的坏人。

但谷雨久久没有出来,二狗就耐心地在夜色中等。

忽然,二狗听见有脚步声响,接着他就看到有三个黑影朝这边过来。二狗身子往后一缩,隐在了一处草垛后,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个人走近院门口,在黑暗处藏起来。

二狗心跳得如甩箩。他弄不清这几个家伙到这里来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一会,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说:“注意!等会田谷雨一出院门,你们上前逮住他就往死里打!打完就跑……”

这是朱明的声音。

很显然,他们前来是要加害谷雨。怎么办?二狗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贸然冲上前去?他们有三个人,自己必然要吃大亏。大声去喊?给里面的谷雨报信!这方法也不合适。弄不好谷雨还没听见他二狗的叫喊,却会让朱明先要了他的命……

情急之中二狗有了一个主意。打110!他掏出手机便偷偷拨号。刚把三个数拨出去,忽然被朱明的人发现了他——他们三人呼啦啦一拥而上,围往了二狗。

“好啊,你狗日的死到临头还敢和老子过不去!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着,朱明拿火枪指住了二狗的胸口。

二狗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对着手机话筒大吼:“110!110!快来抓朱明……抓……”“砰”地一声,朱明手上的火枪响了。枪口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吐出一长串耀眼的火蛇。看二狗倒在了血泊里,朱明一挥手三人兔子一般溜了……

二狗左手捂着流血的胸口,右手把手机紧贴嘴上,吃力地一直在重复着几个单词:“羊角沟,朱明,火枪,三人……谷雨,老贾家……杀人灭口……”

听到枪声后,屋里的老贾和谷雨赶紧跑了出来。他们循声到二狗跟前,谷雨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口里焦急地连连呼唤:“二狗!二狗!我的好兄弟,你不能死呀!老贾都给我说了一切,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你……”

昏迷中的二狗猛地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口里喃喃道:“谷雨哥、老贾……那材料……”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断了气……

第二天一早,谷雨怀抱二狗留下的那一包材料,来到张成局长的办公室,把此物证亲手交给了张成。他刚要开口向张局长汇报一些情况,只见一民警把一个女人带了进来。

民警说:“局长,夏小娜说她要自首!”说着,他把夏小娜往前推了一步。夏小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我有罪,我该死……”说着话,拿出一把手枪放在地上……

朱明制造的那起车祸,刘锋只受了一点轻伤。为了迷惑敌人,他故意住进了医院。当然,他住院的另一个原因,是在等一个重要人物前来看他。果不其然,中午时分,一位衣冠楚楚的高个子警察手持一束鲜花,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笑吟吟上前说:“刘队,听说您受伤住了院,大家都非常关心您的健康,我代表他们来看你……”

刘锋爽朗地一笑说:“谢谢!”

突然,门后出来两名警察,两支黑洞洞的枪口一左一右同时对准了他。一位警察开口道:“马元,你的戏该收场了!”

马元一愣,随即笑了,说:“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小心枪走火……”

刘锋从病床上下来,一字一板地说:“这不是玩笑!经上级批准,正式逮捕你!”两名警察便上前给马元戴上了手铐。

马元的脸刷地白了,嚷嚷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随便乱抓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刘锋手一挥说:“把人带进来!”

两名警察带进来一个电杆似的瘦小伙。

“马元,认识他吗?”刘锋喝问。

马元看了一眼那小伙,低下了头……

这小伙叫胡小三,是个社会混混。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啥坏事都干。前不久的一个晚上,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偷了一个工厂的几台变压器,被厂里的保安当场把胡小三逮住,其他三人跑了。之后胡小三就被送到了公安局。当晚,身为刑警队副队长的马元在看守所审讯胡小三,让他交代问题。

胡小三一五一十交代了一大堆,其中最重要的一宗犯罪是他曾帮别人贩运过二百克毒品海洛因。

听到这儿,马元挥了挥手说:“好了,其他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这一条罪状就够死刑了。回监房写遗言吧……”

胡小三一下哭喊着爬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马队长,马爷爷!我才二十岁,我不想死呀……求您给我一个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留我一条命吧……”

马元冷笑着,嘴上喷着烟圈,看着狗一样趴在地上的胡小三,觉得很好玩。待把他折腾够了,马元这才正经起来,问他:“胡小三,你真想活命?”

“想,太想了……”他哭着说。

“真想。悔过自新,立功赎罪?”他再问道。

“真想”胡小三说,“只要不枪毙我,你让我干啥都行……”

“那好,你起来!”马元命令他。之后,他就威逼胡小三制造假象,以贩毒的罪名加害田英的男朋友。其实是给田英施加压力。看田英上套后,再由胡小三出面,逼田英办假贷款、告黑状,妄图以此置刘锋于死地。

那么,马元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不惜花血本诬陷刘锋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说来让人好笑,他们没有仇恨。要说原因只有一个,刘锋倒台后马元可以当正队长,副科变正科……

带走了马元,刘锋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他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局长。张成局长说:“刘锋,你马上到局里来,有重要任务!别人都忙得火上房,你小子倒好,呆到医院舒服得还不想回来啊?哈哈!啥?你想听好消息呀,一个接一个——那个汤大水,昨晚畏罪自杀,上吊死的。朱明死得更惨,他打死二狗后惊慌失措开车出逃,慌乱之中黑灯瞎火地把大卡车从悬崖上开飞下去,三个人当下就见了阎王。还想听啊?那好,我告诉你——朱兴正驾车出逃,已出了县境,现在大约正往马鬃山方向逃窜!我命令你,立即带领特警队三十名干警前去追捕这个逃犯!记住,必须抓活的……”

……

责任编辑 纪科佳

插 图 王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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