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王弼《周易注》札记

2016-02-10 23:11赵继宁
关键词:爻辞王弼刻本

赵继宁

(兰州财经大学 商务传媒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敦煌本王弼《周易注》札记

赵继宁

(兰州财经大学 商务传媒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敦煌卷子有魏王弼《周易注》残卷,为唐写本。残卷作为迄今所见王弼《周易注》最早的写本,对《周易》研究具有重要的文献学和校勘学价值。有关残卷的研究,民国以来仅几位学者有所涉及。以残卷与今通行的影印清阮元挍刻《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相比勘,互有异同,其中10处以残卷行文为胜,涉及阮元刻《周易正义》中的脱字3处,误改5处,衍字2处。

敦煌写本;王弼;《周易注》;校勘

魏王弼注《周易》“排击汉儒,自标新学”[1]3。唐孔颖达等作《正义》“专崇王注,而众说皆废”[1]3,王弼《周易注》遂“独冠古今”[2]6,成为官方《易》学标准,影响极大。敦煌卷子本《周易》共23号写卷,其中王弼《周易注》共20号写卷(以下简称“敦煌本王弼注”),写于唐代,是迄今所见王弼注文最早的写本。关于敦煌本王弼注的研究,除了20世纪罗振玉*罗振玉对P.2530、P.2532写卷作了简单的校勘。见《敦煌丛刊初集》第8册,罗振玉《敦煌古写本诸经校勘记》,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827-860页。、刘师培*刘师培较早撰写了《周易》写卷提要,他在1911年发表的《敦煌新出唐写本提要》中为P.2530、P.2532写卷作了提要。见刘师培《刘申叔遗书》下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2018-2019页。、王重民*王重民对P.2619、P.3683、S.6162写卷撰写了简单提要。见王重民《敦煌古籍叙录》,中华书局,2010年,第5-6页。等先生撰写的提要、题跋外,成果很少。本文通过将敦煌本王弼注与中华书局影印清阮元挍刻《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以下简称“阮刻本”)进行比勘和考证,旨在探究王弼《周易注》的原貌,以助正确理解《周易》经传,并求教于方家。

一、得血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也。王弼注:夫得血者,阳犯阴也[3]283。(《小畜》,P.2616)

敦煌本王弼注“得血”,阮刻本作“言血”[2]27。疑阮刻本误改了王弼注,理由如下。

第一,敦煌本王弼注原文首句为“夫得血者”,末尾句为“故得血去惧除”,首尾两次出现“得血”之词,前后照应:“夫得血者,阳犯阴也。四乘于三,近不相得,三务于进,而己隔之,将惧侵克者也。上亦恶三而能制焉,志与上合,共同斯诚,三虽逼己,而不犯,故得血去惧除,保无咎者也。”[3]283阮刻本王弼注末尾同样有“故得血去惧除”句,说明阮刻本将王弼注首句“得血”误改为“言血”。

第二,《小畜·六四》爻辞之“血”字,意为“忧恤”。唐陆德明:“血,如字。马云当作‘恤’,忧也。”[4]37朱骏声曰:“‘血’,一作恤,忧也。”[5]46虞翻曰:“‘孚’谓五。《豫》坎为‘血’为‘惕’,‘惕’,忧也。震为‘出’,变成《小畜》,坎象不见,故‘血去惕出’。得位成五,故‘无咎也’。”[6]50李道平疏曰:“五中实称‘孚’,四承五,故‘孚谓五’也。通《豫》体坎,《说卦》‘坎为血卦’,故‘为血’,又‘为加忧’,故‘为惕’,以‘惕’有‘忧’义也。‘万物出乎震’,故‘震为出’。《豫》变《小畜》,巽成坎毁,故‘坎象不见’,而为‘血去惕出’也。四阴得位,上承九五,其志相合,故‘无咎’。”[7]152

综上所述,《小畜·六四》爻辞“有孚,血去惕出,无咎也”是说:六四爻所处的位置,九三以下诸阳爻以阳犯阴,故六四本来得有忧恤,但有九五爻下施孚信于六四,柔正相承,故六四能离去原有之忧,脱出惕惧,免于咎害。敦煌本王弼注总揽《小畜》全卦和六四爻辞之义,释“血”为“得血”,意为“得有忧恤”,为正。阮刻本以训诂术语“言”,误改王弼注“得血”为“言血”,与《小畜·六四》爻辞原义不符。

二、二俱无应而比焉

六二,贲其须。王弼注:得其位而无应,三亦无应,二俱无应而比焉,近而相得者也。须之为物,上附者也。循其所履,以附于上,故曰:“贲其须”也[8]172。(《贲》,P.2530)

敦煌本王弼注“二俱无应而比焉”句,阮刻本无“二”字[2]38。今按当有“二”字。

罗振玉认为,“‘贲其须’注:‘二俱无应而比焉’,诸本夺‘二’字”[9]201。罗说为是。王弼注“得其位而无应”,是说六二为阴爻居阴位,为“得其位”。又六二爻与六五爻同为阴爻,为“无应”。“三亦无应”,是说九三阳爻居阳位,虽得其位,但与上九同为阳爻,所以说“三亦无应”。“二俱无应”之“二”,指六二和九三两爻,是说这两爻都无应。故朱熹《周易本义》承王弼注解释说:“二(六二)以阴柔居中正,三(九三)以阳刚而得正,皆无应与,故二附三而动,有贲须之象。占者宜从上之阳刚而动也。”[10]105又,宋李衡《周易义海撮要》对王弼注做了进一步的发挥:“(六二)与三俱无应而比焉。循其所履,以附于上,柔而位卑,依刚以成文,上无正应,未可以往,与九三合志同心,以兴起也,须待也。三与己从,俱得其贲,故曰‘贲其须’也”[11]。故敦煌本王弼注“二俱无应而比焉”,所指具体明确,为胜。

三、出则无所之,处则无所安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王弼注:枕者,枝而不安之谓也。出则无所之,处则无所安,故曰:“险且枕”也。来之皆坎,无所用之,徒劳而已[8]177。(《习坎》,P.2530)

敦煌本王弼注“出则无所之,处则无所安”两句,阮刻本无两“所”字,作:“出则无之,处则无安”[2]42。敦煌写卷两“所”字为小字,添补于字行之右[8]177。许建平认为两“所”字是“旁注”,判定“为抄者臆加”[12]。今以为敦煌本王弼注两“所”字应为漏写添补,实非臆加。阮刻本脱字。理由如下。

第一,敦煌本王弼注为写本或抄本,故因正文漏写而补字实属常见。如,《睽·六三》王弼注“故‘见輿曳’者”之“輿曳”二字[13],《损·六三》王弼注“内无其主”之“其”字[14],均因抄写者漏写而添补于字行之右。我们不能因文本添补正文而一概误判“为抄者臆加”之“旁注”,故敦煌本王弼注两“所”字应为添补之“正文”。

第二,从古代汉语语法上说,“所”经常作为代词,放在动词前面,组成名词性词组,表示“……的地方”、“……的人”等,典籍所在多有。其见于《周易》王弼注者有十数条如下文。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王弼注:处止之初,行无所之,故止其趾乃得“无咎”。至静而定,故“利永贞”。(《艮》)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王弼注:处无所安,故求其畴类而自托焉,故曰“遇元夫”也。(《睽》)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王弼注:处睽失位,将无所安。(《睽》)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王弼注:处险难之极,下无应援,进无所适。(《屯》)

六三,师或輿尸,凶。王弼注:以阴处阳,以柔乘刚,进则无应,退无所守,以此用师,宜获“輿尸”之凶。(《师》)

第三,敦煌本王弼注“出则无所之,处则无所安”句义清楚,两句是说:由于处在坎险的情形下,出外没有所去的地方,回家没有所安处的地方。相反,阮刻本作“出则无之,处则无安”,则句义不清。

四、樽酒簋,贰用缶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王弼注:处坎以斯,虽复一樽之酒,一簋之食,瓦缶之器,纳此至约,自进于牖,乃可羞之于王公,荐之于宗庙,故终无咎也。

《象》曰:“樽酒簋”,刚柔际也[8]177。(《习坎》,P.2530)

敦煌本王弼注“一簋之食”,阮刻本作“二簋之食”[2]42;敦煌本《象》辞“樽酒簋”,阮刻本作“樽酒簋贰”[2]42。阮刻本因对《习坎·六四》爻辞前六字“樽酒簋,贰用缶”断句错误,而误改了王弼注和《象》辞。

阮刻本之所以误改王弼注和《象》辞,起于对《习坎·六四》爻辞前六字“樽酒簋,贰用缶”的不同断句及由此而起的误解。

《习坎·六四》爻辞前六字第一类断句法:“樽酒簋,贰用缶”,以郑玄、虞翻为代表,后世朱熹、今人高亨等从之。此即陆德明所谓旧读断句法:“旧读‘樽酒簋’绝句。‘贰用缶’一句。”[4]45虞注曰:“震主祭器,故有樽簋。坎为酒。簋,黍稷器。三至五有颐口象,震献在中,故为‘簋’。坎为木,震为足,坎酒在上,‘樽酒’之象。贰,副也。坤为缶。礼有副樽,故‘贰用缶’耳。”[6]105《周礼·天官·酒正》:“大祭三贰,中祭再贰,小祭壹贰,皆有酌数。唯齐酒不贰,皆有器量。”郑司农注云:“三贰,三益副之也。大祭天地,中祭宗庙,小祭五祀。齐酒不贰,为尊者质,不敢副益也。”[15]朱熹引晁氏云:“先儒读‘樽酒簋’为一句,‘贰用缶’为一句。今从之。‘贰’,益之也。《周礼》‘大祭三贰’,《弟子职》‘左执虚豆,右执挟匕,周旋而贰’是也。”[10]124高亨按:“‘樽酒簋,贰用缶’,谓樽酒与簋其贰皆用缶,即樽之副用缶,簋之副亦用缶也。”[16]综上所述,对“樽酒簋,贰用缶”解释如下:“樽酒”,樽已盛酒者。“簋”,以盛黍稷。“贰”,副也,益也,增添酒、食使丰盛之意。“缶”,瓦器。“樽酒簋,贰用缶”,意谓摆放樽酒簋饭,添加酒食时则用缶代替樽和簋。此断句法为正。

《习坎·六四》爻辞前六字第二类断句法:“樽酒,簋貳,用缶”或“樽酒簋贰,用缶”,以陆德明为代表,后世阮元、王引之、朱骏声等从之。陆德明《经典释文·周易音义·习坎》:“樽酒,音尊,绝句;簋貳,音轨,绝句;用缶,方有反,绝句。”[4]45阮元曰:“象曰樽酒簋贰”《挍勘记》曰:“石经、岳本、闽、监、毛本同。”[2]46王引之曰:“今案《象传》曰:‘樽酒簋贰,刚柔际也’,则‘贰’字当上属为句。”[17]朱骏声曰:“虞以簋字句。《说文》‘簋,古文朹,从九,得声’,与缶、牖为韵。王则以酒、缶、牖为韵。郑亦同虞。丰按以《象传》为断,当从王。”[5]129以上断句法误。如此误读造成了如下影响。

一是后世依据《习坎·六四》爻辞“樽酒簋贰”之“簋贰”,把本不误的王弼注“一簋之食”误改为“二簋之食”。之所以会如此,是抄写者望文生义,把爻辞中义为“副益”之“贰”理解为数词之“二”,由此把“簋贰”理解为“二簋之食”。如上文所述,如此理解和经义不符。《易·损》卦辞“二簋可用享”和《彖》辞“二簋应有时”之“二簋”,才是二簋之食的意思。故敦煌本王弼注“一簋之食”不误。

二是后世依据《习坎·六四》爻辞“樽酒簋贰”,把本不误的《象》辞“樽酒簋”三字,误改为“樽酒簋贰”四字。陆德明曰:“‘象曰樽酒簋’,一本更有‘贰’字。”[4]45罗振玉指出:“诸本簋下有‘贰’。《释文》出‘象曰樽酒簋’注,一本有‘贰’。是陆氏正本无‘贰’。”[9]199说明陆德明时《易经》版本有正本、俗本。故敦煌本《象》辞“樽酒簋”所据为正本,不误。

五、四为外卦

初六,咸其拇。《象》曰:“咸其拇”,志在外也。王弼注:四为外卦[18]。(《咸》,S.6162)

敦煌本王弼注“四为外卦”,阮刻本作“四属外也”[2]47。敦煌本为是。

第一,查中华再造善本《周易》宋刻本*见王弼、韩康伯注,陆德明释文《周易》宋刻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周易注疏》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宋元递修本*见王弼、韩康伯注,孔颖达疏《周易注疏》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宋元递修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周易》元相台岳氏荆溪家塾刻本*见王弼、韩康伯注,陆德明释文《周易》元相台岳氏荆溪家塾刻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三种版本均作“四属外卦”,均有“卦”字。孙星衍《周易集解》注也作“四属外卦”[19]271。阮元《周易注疏挍勘记》:“岳本、闽、监、毛本,‘也’作‘卦’。古本上有‘卦’字。”[2]54《四部丛刊》影印宋本同岳本。

第二,敦煌本王弼注“四为外卦”,是释《咸·初六》象辞“志在外”之“外”。李鼎祚《周易集解》引虞翻曰:“失位远应,之四得正,故‘志在外’,谓四也。”[6]110李道平疏曰:“六居初为‘失位’,应在四为‘远应’。初四易位皆得其正,故‘之四得正’。初利之四,故‘志在外’。‘在外’者,四属外卦也。”[7]316王弼注“四为外卦”之“四”,指《咸·九四》爻,九四爻属外卦,故曰“四为外卦”,意指初六爻和外卦九四爻虽阴阳相应,所谓“志在外”,但失位不正。初六爻若和九四爻易位,则均得其正。敦煌本王弼注句意明确,阮刻本“四属外也”,句意不明。故敦煌本为是。

六、輿曳

六三,见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号表示原写卷缺字,缺几字用几个□号表示。(无初)□(有)终。王弼注:故“见輿曳”者,履非其位,失所载也[13]。(《睽》,P.3683)

敦煌本王弼注“故‘见輿曳’者,履非其位,失所载也”;阮刻本作:“故‘见輿曳’,輿曳者,履非其位,失所载也”[2]51,“见輿曳”下“輿曳”二字为衍字。

敦煌本王弼注在对《睽·六三》爻辞前三句进行解释时,分别引用原句且不省字,采用“……者,……也”的句式进行解说:“故‘见輿曳’者,履非其位,失所载也。‘其牛掣’者,滞隔所在,不获进也。‘其人天且劓’者,□□(四从)上取,二从下取也”[13]。故阮刻本“见輿曳”下“輿曳”二字为衍字。

又《睽·六三》爻辞前三句“见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取三种喻象,来说明六三爻处《睽》下卦之终,与上九爻相应却睽违难合之情状:六三阴柔失位,上下受到九二、九四两阳爻的牵制,就好像自己的车子,后方被九二爻拖曳难行,前方拉车的牛又被九四爻牵掣阻止,于是六三爻就像遭受刺额、削鼻的酷刑一般痛苦。敦煌本王弼注“故‘见輿曳’者,履非其位,失所载也”,句义清楚,是说:六三爻之所以会出现像车子被拖曳难行般的状况,是因为六三以阴爻居于不当的阳位,所以会失去所载的东西。故敦煌本王弼注为胜。

七、三阴俱行

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王弼注:三阴俱行,则必疑矣[14]。(《损》,P.2532)

敦煌本王弼注“三阴俱行”之“三”,阮刻本作“二”[2]53。

查中华再造善本《周易》宋刻本、《周易注疏》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宋元递修本、《周易》元相台岳氏荆溪家塾刻本,三种版本均作“三阴俱行”。

敦煌本王弼注“三阴俱行”上文曰:“损之为道,损下益上,其道上行。‘三人’,谓自六三以上三阴也。三阴并行,以承于上,则上失其友,内无其主,名之曰益,其实乃损也”[14]。孔颖达疏曰:“六三处损之时,居于下体。损之为义,其道上行。‘三人’,谓自六三已上三阴。上一人谓上九也,下一人谓六三也。夫阴阳相应,万物化醇,男女匹配,故能生育。六三应于上九,上有二阴六四、六五也,损道上行,有相从之义,若与二阴并己俱行,虽欲益上九一人,更使上九怀疑,疑则失其适匹之义也,名之曰益,即是减损其实,损之也。故曰‘三人行,则损一人’。若六三一人独行,则上九纳己无疑,则得其友矣,故曰‘一人行,则得其友’也。”[2]53

又宋魏了翁《周易要义》照录了王弼注原文来释《损·六三》如下:“损之为道,损下益上,其道上行。‘三人’,谓自六三以上三阴也。三阴并行,以承于上,则上失其友,内无其主,名之曰益,其实乃损。故天地相应,乃得化醇;男女匹配,乃得化生。阴阳不对,生可得乎?故六三独行,乃得其友。三阴俱行,则必疑矣。”[20]魏了翁之注除“其实乃损”句末少一“也”字外,余和敦煌本王弼注全同,且先后三次提到“三阴”,末两句“三阴俱行,则必疑矣”和敦煌本王弼注同。又孙星衍《周易集解》注和魏了翁注全同[19]343。魏了翁撰《九经要义》,其注经特点是:“但知诵习成言,不能求之详博,因取诸经注疏之文,据事别类而录之”[1]17。说明魏了翁上录之王弼注版本和敦煌本王弼注同。由此可知,敦煌本王弼注“三阴俱行”之“三”,最早在宋代尚未误作“二”。

综上所述,敦煌本王弼注“三阴俱行”之“三”,指《损》卦“六三以上三阴”:六三、六四、六五三阴爻。敦煌本王弼注为正,阮刻本误。

八、音者

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王弼注:翰,高飞。音者,音飞而实不从之谓也。居卦之上,处信之终,信终则衰,忠笃内丧,华美外杨,故曰“翰音登于天”也。翰音登天,正亦灭矣也[3]299。(《中孚》,P.3872B)

敦煌本王弼注“音者”,阮刻本作“飞音者”[2]71,“飞”字系抄写者因上注“高飞”之“飞”而衍。

敦煌本王弼注首先对《中孚·上九》爻辞中的“翰音”二字分别进行解释,先释“翰”字,再用“……者,……也”句式释“音”字。在采用这一句式的王弼注中,“者”字前所引被释之字词是经传原文中出现的字词。如《中孚·九五》:“有孚挛如,无咎。”王弼注:“‘挛如’者,系其信之辞也。”这样的例子在王弼注中较为常见,又如: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王弼注:“肤”者,柔脆之物也。(《噬嗑》)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王弼注:“郊”者,外之极也。(《同人》)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王弼注:“床”者,人之所以安也。(《剥》)

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王弼注:“稊”者,杨之秀也。(《大过》)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王弼注:“狐”者,隐伏之物也。(《解》)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王弼注:“金”者,坚刚之物。“柅”者,制动之主,谓九四也。(《姤》)

因阮刻本王弼注“飞音者”,者前“飞音”一词为所释爻辞“翰音登于天”句所无,故“飞音者”之“飞”为衍字。敦煌本王弼注“音者”为正。

[1] 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周易正义[M].影印浙本.北京:中华书局,1965.

[2] 王弼,韩康伯,注.孔颖达,疏.周易正义[M].影印《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3] 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16册周易王弼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4] 陆德明.经典释文汇校[M].黄焯,汇校.北京:中华书局,2006.

[5] 朱骏声.六十四卦经解[M].北京:中华书局,1958.

[6] 李鼎祚.周易集解[M].影印《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7] 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M].北京:中华书局,1994.

[8] 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15册周易卷第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9] 罗振玉.罗振玉校刊群书叙录·敦煌本周易王弼注残卷跋[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8.

[10] 朱熹.周易本义[M].廖名春,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9.

[11] 李衡.周易义海撮要[M].影印《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78.

[12] 许建平.敦煌经部文献合集·群经类周易之属[M].北京:中华书局,2008:47.

[13] 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6册周易王弼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306.

[14] 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第15册周易第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83.

[15] 孙诒让.周礼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7:354.

[16] 高亨.周易古经今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4:244.

[17] 王引之.经义述闻[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23.

[18]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敦煌古文献编辑委员会.《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十卷周易卷第四[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112.

[19] 孙星衍.周易集解[M].影印商务印书馆旧版本.上海:上海书店,1988.

[20] 魏了翁.周易要义[M].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8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215.

(编辑:陈凤林)

Notes on Zhou Yi Zhu by Wang Bi from Dunhuang Manuscripts

ZHAO Ji-ning

(SchoolofBusinessMedia,Lanzhou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LanzhouGansu730020,China)

In Dunhuang manuscripts there are some uncompleted ones ofZhouYiZhuby Wang Bi from Wei in the Period of Three Kingdoms, which are mostly copies of the Tang Dynasty. As the earliest versions up to now, they are of great documentary and textual criticism significance to the research ofZhouYi, which only a few scholars have been involved in since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rough comparing and contrastingZhouYiZhuby Wang Bi from Dunhuang manuscripts withZhouYiZhengYifromCommentaryandSubcommentarytoThirteenClassicsby Ruan Yuan in the Qing Dynasty,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have been found,and 10 cases in the former are found much better than those in the latter, among which there are 3 cases of missing words, 5 cases of incorrectly changed words and 2 cases of redundant words inZhouYiZhengYi.

Dunhuang manuscripts; Wang Bi;ZhouYiZhu; collate

2016-07-09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史记·天官书》研究”(13YJCZH266)

赵继宁(1973- ),男,甘肃宁县人,文学博士,兰州财经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古籍整理与研究。

G256.22

A

1009-5837(2016)05-007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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