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的岭南想象及远赴徐闻之思想研究

2017-04-15 10:12徐燕琳
关键词:蓬山蓬莱汤显祖

徐燕琳

(华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42)

汤显祖的岭南想象及远赴徐闻之思想研究

徐燕琳

(华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42)

汤显祖抗言上疏被贬徐闻,对此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同时也开启了他的岭南文化之旅。行前他向邹迪光提到的浮丘、罗浮、擎雷、大蓬、葛洪丹井、马伏波铜柱等神话传说、历史故事,代表了他的岭南想象:既是极边极荒,又是充满奇情异彩、天高地迥的异域他方。汤显祖对岭南的文化想象和向往,符合他好奇尚奇、“奇而倔”、“奇而勇”的性格特点,也是他狂狷人格的具体表现。因此他安之若素,并在这“八千里烟瘴地”的壮游之中收获甚丰。

汤显祖;岭南;尚奇;明代;思想史;道教文化

明万历十九年(1591年)闰三月,汤显祖上《论辅臣科臣疏》抨击宰辅张居正与申时行,亦触及明神宗。五月十六日,神宗以“不遂己志,敢假借国事攻击元辅”的罪名将汤显祖从重贬为极边的广东省徐闻县典史。

邹迪光《临川汤先生传》记曰:“徐闻吞吐大海,白日不朗,红雾四障,猩猩狒狒,短狐暴鳄,啼烟啸雨,跳波弄涨。人尽危公,而公夷然不屑。曰:‘吾生平梦浮丘、罗浮、擎雷、大蓬、葛洪丹井、马伏波铜柱而不可得,得假一尉,了此夙愿,何必减陆贾使南粤哉!’”[1]3138这既有汤显祖对自己仗义执言后果的清醒预判和勇于承担,也说明,遥远的岭南,那里的山水风物之奇对他的巨大吸引力。

一、浮丘、罗浮等地的传说与文化意蕴

我们来看看汤显祖提到的浮丘等地在何处、有何典故传说。

(一)浮丘

浮丘公为古代传说中的仙人,后为咏游仙的典故。《文选》卷21晋郭璞《游仙诗》其三:“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唐李善注引《列仙传》:“浮丘公接王子乔以上嵩高山。”唐人诗歌中大量出现此典,如钱起《夕游覆釜山道士观因登玄元庙》“倘把浮丘袂,乘云别旧乡”,借浮丘公表现游仙之想。李渤《南溪诗》:“若值浮丘翁,从此谢尘役。”这里浮丘翁指神仙,表示作者愿在岭南的桂山漓水之间遁迹尘俗,求仙学道。孙偓《寄杜先生诗》:“我行同范蠡,师举效浮丘。”这里用效浮丘喻指修道求仙。故李群玉在广州作的《登蒲涧寺后二岩三首》其二有:“九霄身自致,何必问浮丘。”这里“浮丘”既指传说中到过广州的浮丘公,也泛指神仙。

据说浮丘公是广东南海(今广州)人,周灵王时,曾陪周太子晋入嵩山修炼。后至罗浮,在南海县西得道[2]。后人指其地叫“浮丘”,浮丘的山称之为“浮丘山”,浮丘的石称之为“浮丘石”,文人骚客常于其地成立“浮丘社”,吟诗作对。据清范瑞昂《粤中见闻》卷4记载,明万历年间,学士赵志皋以谪官至粤,在浮丘开浮丘社,与士大夫赋诗,并塑造浮丘丈人、葛稚川二仙人像以祀之[3]30。

(二)罗浮

罗浮山“在增城、博罗二县之境。旧说罗浮高三千丈,有七十二石室,七十二长溪。神明神禽,玉树朱草。”(《艺文类聚》引《罗浮山记》)[4]唐吴均《天柱观记》说司马迁称:“太荒之内,名山五千。其在中国有五岳作镇,罗浮括苍辈十山为之佐命。”[5]这即是肯定罗浮山为五岳外的最重要的名山之一。罗浮山方圆250多平方公里,被誉为“岭南第一山”,共有大小峰峦432座,流泉瀑布980多处,石室幽岩72个[6]。山势挺拔雄伟,层峦叠翠,巨石幽壑,奇峰嶙峋,飞瀑如雷,溪涧幽深。罗浮山亦是中国道教十大名山之一,据《云笈七签》卷27《洞天福地》记载,罗浮山为道教十大洞天之“第七洞天”,七十二福地之“第三十四福地”。传说秦时“安期常游罗浮”(《罗浮山志》引《神仙传》)。汉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陆贾奉使南越,回朝复命后撰《南越行纪》,称“罗浮山顶有湖,杨梅山桃绕其际。”晋成帝咸和六年(331年),葛洪到罗浮山,先后在山中建了东、西、南、北4庵。葛洪及其妻针灸名医鲍姑炼丹、传道、行医。故屈大均《广东新语》称:“考罗浮始游者安期生,始称之者陆贾、司马迁,始居者葛洪,始疏者袁宏,始赋之者谢灵运。”[7]

罗浮也是许多诗人向往和吟咏的对象。南朝宋王叔之即有《游罗浮山》,李白《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心爱名山游,身随名山远。罗浮麻姑台,此去或未返。”《江西送友人之罗浮》:“尔去之罗浮,我还憩峨眉。中阔道万里,霞月遥相思。”杜甫也怀想罗浮:“南为祝融客,勉强亲杖屦。结托老人星,罗浮展衰步。”(《咏怀》)苏轼谪惠州居白鹤峰下,“留惠者凡四年,往来罗浮者,殆居其半”[8],在葛洪丹灶旁搭建“东坡山房”居住。他有大量诗作咏赞罗浮,如《游罗浮山一首示儿子过》:“人间有此白玉京,罗浮见日鸡一鸣。南楼未必齐日观,郁仪自欲朝朱明。东坡之师抱朴老,真契早已交前生。”《食荔枝》:“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寄邓道士》:“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遥知独酌罢,醉卧松下石。”明代学者湛若水晚年在此办书院讲学,多有咏罗浮诗:“春宜居罗浮,冬宜居甘泉……罗浮春花发,西樵夏木蕃。”(《四居吟》)[9]“罗浮众仙人,缥缈排云迎。”(《初程出郭望罗浮》)[10]555郭子直《今雨奇游序》曰:“罗浮之胜,余十年梦寐也。”[10]540

(三)擎雷山

擎雷山在雷州府南。马端临《文献通考》卷323《舆地考九·雷州》记:“雷州,秦象郡地。二汉以后,并属合浦郡地……宋开宝五年,废徐闻、遂溪。属广西路。贡班竹。领县一。海康(有擎雷山、擎雷水、冠头一寨)。”[11]有擎雷山为雷神故里的说法。宋祝穆《方舆胜览》卷42记广西路雷州府之雷公庙,引南宋丁谓撰《记》说:“旧记云,州南七里有擎雷水,今南渡是也。始者,里民陈氏家无子,因射猎中获一大卵,围及尺余,携归家,不知其何名。忽一日,霆霹而开,遽生一子,鞠育抚养,遂成其家。乡俗异之,曰雷种。陈天建二年也。今其庙曰震显。”[12]明万历《雷州府志》卷3:“(雷郡)南十里曰擎雷山。形如列屏。茂植葱翠,环拱郡治,即案山也。俗传陈氏为雷震,与雷敌,不死,故名。”[13]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曰:“擎雷山,府南八里,府治之案山也,擎雷水出焉。又府北五里有英灵冈,府治主山也,状如屏几,一名乌卵山。相传陈大建间雷出于此,因更今名。又府西南八里有英榜山,上有雷师庙。”[14]

(四)大蓬

大蓬,原是蓬莱的别称,唐宋以后又指秘书省。《后汉书》卷23窦章传云:“是时学者称东观为老氏藏室、道家蓬莱山。”李贤注:“老子为守藏史,复为柱下史,四方所记文书皆归柱下,事见《史记》。言东观经籍多也。蓬莱,海中神山,为仙府,幽经秘录并皆在焉。”[15]唐宋人称监掌古今经籍图书、国吏实录、天文历数之事(《宋史》卷164《职官志》四)的秘书省为蓬莱道山,或称蓬山,或称道山,或称大蓬。王勃《上明员外启》有:“更掌蓬山之务,麟阁缉溢。”李白《宣州谢跳楼饯别校书叔云》曰:“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时李云为秘书省校书郎。陆游《喜杨廷秀秘监再入馆》:“公去蓬山轻,公归蓬山重。”陆游《老学庵笔记》卷4:“秘书新省成,徽庙临幸,孙叔诣参政作贺表云:‘蓬莱道山,一新群玉之构……”[16]文天祥《秘省再会次韵》:“蓬莱春宴聚文章,多荷君恩赐百朋。”黄庭坚《和答外舅孙莘老病起寄同舍》:“道山邻日月。”[17]35又《和答子瞻和子由常父忆馆中故事》:“道山非簿领。”[17]22

地名大蓬者甚多。江西吉安地区泰和县,明清时八都有大蓬村。[18]《直隶澧州志》卷5《食货志·田赋·澧州》记载了大蓬、左家峪、道口等地名。[19]云南水富县1951年行政区划,新安乡有大蓬村。[20]这些地方多不为人知,亦没有考到特别深意或特殊的来历,也不在汤显祖前往徐闻的路线上,可能性不大。

又查地名资料,称蓬之山亦很多。最有名的是宁波大蓬山,又名达蓬山,相传徐福东渡由此入海,山上有秦渡庵画像石刻。《四明谈助》卷45《西四明外护(上)》:“山上有岩,高五六丈。有石穴,深四丈余。岩上有佛迹,多香草。秦始皇至此,欲自此入蓬莱,故号“达蓬山”。[21]宋人周锷《游大蓬山》云:“灵山名大蓬,香水霭薝葡。龙祗久覆护,云物翳深谷。拂衣向劫中,神斧斫苍玉。至今天上尊,灵迹印金粟。颇闻开土谶,飞锡隐岩麓。坐令湖海间,香供走川陆。巍巍虔报地,色相俨金屋。缅想旧中饼,犹能慰心目。篮舆访莲祉,一笑欣自足。抚事动幽寻,畴能念荣辱。松炉袅如见,余力付棋局。更觉梦中身,翕然百无欲。”[22]516-517黄宗羲《达蓬纪游》曰:“东尽观沧海,往事一慨然。浪中鼓万叠,鲸背血千年。何物秦始皇,于此求神仙。”[22]518

其他地方也有大蓬山,多与神仙佛道有关。《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卷中《四川等处行中书省》称营山县(蓬州)有大蓬山,“状如蓬莱,因以为名。《列仙传》:‘葛由乘木羊上绥山,随者皆得道。’绥山即大蓬山之号。”[23]这座大蓬山上有唐代题刻及造像大蓬山历代题刻60余幅。[24]又四川什邡县亦有大蓬山,高崖矗天,六月积雪不消。每于朝云初起,日射圆光于山顶,中有黑影,据说仿佛佛像。[25]陆游有诗《过大蓬岭度绳桥至杜秀才山庄》,淳熙元年夏作于蜀州,但这又是另一个大蓬。[26]江西铜鼓县有大蓬山,山有福寿寺。[27]

那么,按邹迪光的说法,汤显祖提到的与雷州的“擎雷(山)”并列的“大蓬”,是在哪里呢?笔者在岭南生活数十年并未知闻,还望方家教之。遍寻文献也只找到明代肇庆府德庆州有大蓬陂,高州府信宜县有大蓬塘[28],而梅州平远五指峰山脉分支有大蓬山[29]而已。大蓬陂、塘的可能性不大,梅州大蓬山亦暂未找到更多记载。根据“大蓬”的典故,以及汤显祖所提到的浮丘、罗浮、擎雷均为仙迹胜地的情况,如果邹迪光没有记错且汤显祖没有口误,汤显祖所指“大蓬”,估计应该也是岭南一带的类似名胜,而且很可能与“蓬莱”一类仙境有关。

(五)葛洪丹井

浙江昌化、天目、绍兴、丽水、宁波、余姚等地有多处葛洪汲水炼丹的丹井或传说[30]。但汤显祖所指应为罗浮山或广州、南海一带。《晋书》卷72《葛洪传》:“以年老,欲炼丹以祈遐寿,闻交阯出丹,求为句漏令。帝以洪资高,不许。洪曰:‘非欲为荣,以有丹耳。’帝从之。洪遂将子侄俱行。至广州,刺史邓岳留不听去,洪乃止罗浮山炼丹。”[31]葛洪炼丹采药,足迹踏遍了广府各地,许多地方都有丹井的说法和记载。顾嗣立《罗浮山记》云:“葛稚川入罗浮炼丹,弟子从之者五百余人,置观四所,今井存焉。”今罗浮山冲虚观原为葛洪所置南庵都虚,观内长生井传为葛洪丹井[32]。佛山南海的丹灶,据说也是葛洪炼丹的地方,过去也有传说他炼丹的丹灶。宋代王存《元丰九域志》卷9记广州有“葛洪丹井”[33]。据戢斗勇先生研究,宋代方信孺《南海百咏》记载广州白云山蒲涧有碧虚观,其东岭之上也有“葛仙翁炼丹石”[34]。

(六)马伏波铜柱

马援是汉代名将,战功赫赫,官至伏波将军,人们尊称其为“马伏波”。他爱国忠勇,以穷当益坚、老当益壮、马革裹尸的英雄气概受到人们崇敬,殁后谥“忠成”。马援曾南征交趾,郭义恭《广志》记载,“马援至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邝露《赤雅》卷下曰:“伏波铜柱,一在凭祥州思明府南界,一在钦州分茆岭交趾东界。又于林邑北岸立三铜柱为海界,林邑南立五铜柱为山界。”[35]

雷州城西南有伏波祠,又称伏波庙,又有伏波井,传说是马援的马蹄踢出来的。嘉庆《雷州府志·沿革》在记述马援于建武十八至十九年(42-43年)征交趾一事时,有“是时,援略地至雷州”之句,说明马援到过雷州[36]。清范端昂撰《粤中见闻》载:“海康、徐闻两县所建伏波庙则专祀新息侯马援。侯平安南,治琼海,有大功德于粤,粤人祀之。”[3]48

二、汤显祖的心路历程及对蓬莱等世外仙境的向往

由上所述,我们看到,汤显祖了解的和心目中的岭南,除了马伏波立铜柱这个近乎神话了的历史英雄事迹外,就是他所提到的浮丘、罗浮、大蓬、葛洪丹井、擎雷等文化意象。其中前四个为道教神仙传说仙迹,擎雷则是民间俗神故事。

其实铜柱意象,在汤显祖心中代表极边极远的蛮荒之地。汤显祖在南京任官期间作《送袁生谒南宁郡》即提到:“白发孤游铜柱西,瘴来江影似虹霓。”[37]1282在他了解和想象中的岭南,就是一片烟瘴,而以伏波铜柱为标志。

汤显祖为什么会对神仙道术最感兴趣呢?这首先是家庭的影响。《和大父云盖怀仙之作》有:“第少仙童色,空承大父言。”[38]118《和大父游城西魏夫人坛故址诗》序云:“家大父早综籍于精黉,晚言筌于道术。捐情末世,托契高云。家君恒督我以儒检,大父辄要我以仙游。”[38]124-125其次,这也与汤显祖自身有关。他是一个博览群书、尚奇好奇之人,对这些典故非常熟悉。邹迪光《临川汤先生传》称他“五经而外,读诸史百家汲冢连山诸书”,“于古文词而外,能精乐府歌行五七言诗,诸史百家而外,通天官地理医药卜筮河渠墨兵神经怪牒诸书”[1]3138,这些题材也常见于古诗文中。正因如此,汤显祖经常在自己的作品里提及它们,也很容易在得悉自己被贬岭南时想起。

与此同时,汤显祖也将这些地方作为想象中超越现实的神秘而美好的仙境。比如“大蓬”所指的蓬莱,汤显祖的文学作品里也屡屡提到。《邯郸记》第3出“度世”开头就说“蓬岛”:“蓬岛何曾见一人,披星带月斩麒麟。无缘邀得乘风去,回向瀛洲看日轮。”[1]2979第29出《生寤》让卢生唱了一支《小蓬莱》:“八十身为将相,如今几刻时光。猛然惆怅,丹青易老,舟楫难藏”,并感慨身世:“思想当初,孤苦一身,与夫人相遇。登科及第,掌握丝纶。出典大州,入参机务。一窜岭表,再登台辅。出入中外,回旋台阁,五十余年。前后恩赐,子孙官荫,甲第田园,佳人名马,不可胜数。贵盛赫然,举朝无比。圣恩未报,一病郎当”[1]3082,然终未悟道,直至剧末第30出《合仙》,吕洞宾将其引入仙境,交代:“此乃蓬莱沧海,大修行之处也”,诸般点化,又借张果老叹:“甲子何劳问,蓬山好看春。”[1]3090-3092“蓬莱”,代表的就是汤显祖本人以及当时迷惘彷徨的知识分子作为与现实相对的理想世界。

有意思的是,“蓬莱”在《临川四梦》中的意义前后是不同的。《邯郸梦》作得最晚,一般认为反映了汤显祖在归乡三年、被正式免职,经历了世事浮沉之后对社会、人生、事业的总的看法。其中涉及蓬莱的共9处,分别是第3出“蓬岛”、“蓬莱山门”、“蓬壶”、“蓬莱洞”;第29出“小蓬莱”、“蓬莱方丈”;第30出“蓬莱”、“蓬莱沧海”、“蓬莱方丈”、“蓬山”,全是指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仙岛。而在此之前,汤显祖在南京任职期间所作的《紫钗记》,情况则大不相同:

第6出《堕钗灯影》:

【前腔】〔生韦崔上〕逞风光看人儿那些,并香肩低回着笑歌。天街甃琉璃光射,等的个蓬阆苑放星槎。〔望介〕[39]2430

第10出《回求仆马》:

【小蓬莱】〔韦崔上〕春意渐回沙际,风流长聚京都。终南韦曲,博陵崔氏,潇洒吾徒。[39]2448

第18出《黄堂言饯》:

〔生〕小生量浅。告行。〔尹〕未也。少年中了探花郎,还有好处哩。

【短拍】翰苑风清,蓬莱天近,御香浮满眼氤氲。视草玉堂人,紫荷囊金鱼佩那些风韵。到大来管掌着紫薇堂印,少不的人向凤池头立稳。越富贵越精神。〔尹送生介〕[39]2473-2474

第21出《杏苑题名》:

〔众〕请状元谢恩。〔生谢恩介〕

【滴溜子】圣天子,圣天子,万寿临轩。贤宰相,贤宰相,八柱擎天。人中选出神仙,总送上蓬莱殿。宫袍赐宴,谢皇恩今朝身惹御炉烟。

〔众〕请状元赴宴。〔行介〕[39]2479第23出《荣归燕喜》:

【前腔】〔浣、鸿〕春满玉蓬瀛,宝烛笼纱篆烟鼎。看宫袍袖惹,翠翘花胜。雨露恩天上碧桃,春风燕日边红杏。[39]2484

【尾声】从今后一对好夫妻出入在皇都帝辇行,谢皇恩瞻天仰圣。〔生〕则怕少不得绿暗红稀出凤城。

朱衣头踏引春骢,归到蓬壶昼锦浓。

果称屏开金孔雀,休教镜剖玉盘龙。[39]2485第42出《婉拒强婚》:

【小蓬莱】〔生上〕憔悴寻常风月,甚拘留咫尺关山。花无人问,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39]2548

由上所引,《紫钗记》中提及蓬莱者共7处,扣除其中曲牌名“小蓬莱”2处外,其余“蓬莱殿”、“玉蓬瀛”、“蓬壶昼锦浓”4处,所指均可以确定是朝廷、皇苑。如京兆府尹为即将在洛阳参加春试的李益送行时,祝愿他金榜题名,得享荣华富贵。李益中了状元,谢恩、荣归时也美称金殿、朝廷为“蓬莱”。需要琢磨的是第6出《堕钗灯影》写李益与中表崔允明、密友韦夏卿元宵天街看灯提及的“蓬阆苑”。查第2出《春日言怀》,二人已从李益“东风吹绽了袍花衬”的吐露,猜测出他的功名之意和求得佳偶的心声,因此,“等的个蓬阆苑放星槎”应该是希望他的愿望达成。联系本出前面一曲《园林好》“谢皇恩灯华月华,谢天恩春华岁华。遍写着国泰民安天下,遨头去唱声哗”可知,这愿望之中,第一种或许更强烈。也即此处的蓬莱,还是多指朝廷。

根据黄世中先生的研究,蓬山意象除了神仙居处、可望而不可及之事物、道观、秘书省之外,由于唐高宗时将大明宫改为蓬莱宫,因此蓬山、蓬莱又有朝廷殿堂之意。如杜甫《莫相疑行》:“忆献三赋蓬莱宫,自怪一日声显赫”,岑参《酬成少尹骆谷行见呈》“忆昨蓬莱宫,新受刺史符”、《送颜平原序》“上亲赋诗筋群公,宴于蓬莱殿”等[40]。

《紫钗记》是汤显祖的早期作品。万历十一年(1583年),三十岁的汤显祖以第三甲第211名赐同进士出身。之后不受辅臣申时行、张四维招致,出为南京太常寺博士,正七品。一般认为《紫钗记》作于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前后。当时的汤显祖正血气方刚,意欲有一番作为,也渴望天子的肯定、赏识和重视,因此他和笔下人物最向往的“蓬莱”不是天外仙山,而是人间朝廷。即使上《论辅臣科臣疏》,也并非汤显祖对现实失望,而是希望能够重振朝纲,是他满怀希望地参与政事,力图振衰起颓、鼎新弊政的力举。而到了仕途末年,经历了一次次的幻灭、打击,他对现实绝望了,最终才会将希冀和梦想,放到虚无缥缈的非人间。

被贬徐闻,是汤显祖仕宦生涯的一次重大打击。一般来说,在无法反击时,人的内心会应激性地选择回避,渴望短暂的出逃或游离。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浩如烟海的游仙诗、田园诗,那样丰富的吟咏渔樵耕读的诗文画作,或多或少,都与社会生活中的不满、不达、不遇、不能等情绪有关。现实受挫,思想起、或寄望于他乡,而且是充满梦幻和瑰奇、足以抚慰心灵的美好境地,甚可理解。汤显祖所想到的远在岭南的浮丘、罗浮、蓬莱等,就代表了这样的、远离现实纷扰、天高地迥的异域他方。

三、汤显祖与明代知识分子尚奇的心理倾向和精神追求

在汤显祖心目中岭南的文化意象中,无论浮丘、罗浮、大蓬、葛洪丹井、擎雷,还是马伏波铜柱,无论是神仙传说还是历史故事,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奇”。

“奇”,并非传统批评观念里的正宗。《二十四诗品》斥新奇、轻靡,《文心雕龙·体性》认为“新奇者,摈古兢今,危侧趣诡者也。”《定势》篇说:“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辞反正为奇。”又说:“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失体成怪”,将“逐奇而失正”作为文体之“弊”[41]。

长期以来,崇雅尚正一直是一种主流的审美观和价值判断。但是,从创作经验看,“奇”的风格可以开人眼目,也是许多作品成为经典的原因。唐代殷璠《河岳英灵集》卷上说:“(李)白性嗜酒,志不拘检,常林栖十数载。故其为文章,率皆纵逸。至如《蜀遭难》等篇,可谓奇之又奇。然自骚人以还,鲜有此体调也。”[42]53卷中有:“(岑)参诗语奇体峻,意亦造奇。至如‘长风吹白茅,野火烧枯桑’,可谓逸才。又‘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宜称幽致也。””[42]81他认为,“奇”显示了超凡脱俗、远离尘嚣的、行为和思想上的“逸”,同时也构筑了悠远的艺术境界。皇甫湜《答李生第一书》认为一些以“奇”称的优秀艺术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上具有“意新”“词高”的特点:“来书所谓今之工文,或先于奇怪者。顾其文工与否耳。夫意新则异于常,异于常则怪矣。词高则出于众,出于众则奇矣。虎豹之文不得不炳于犬羊,鸾凤之音不得不锵乎乌鹊,金玉之光不得不炫于瓦石,非有意先之也,乃自然也。”[43]

皇甫湜提出“奇”“非有意先之也,乃自然也”的观点,宋人陈师道《后山诗话》也有:“善为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顺下而已。至其触山赴谷,风抟物激,然后尽天下之变”[44],认为优秀的“奇”作乃因事而生成、顺其自然而行笔。吕祖谦《古文关键·论作文法》甚至将过去作为对立面的“奇”与“正”结合起来:“为文之妙,在叙事状情。笔健而不粗,意深而不晦,句新而不怪,语新而不狂。二常中有变,正中有奇。”[45]这其实是一种理论反拨,为被贬斥的“奇”正名。

在戏曲界,由于戏曲的民间性、叙事性,很早就将“奇”列入关注对象。钟嗣成《录鬼簿》赞誉范康“一下笔即新奇,盖天资卓异,人不可及也。”[46]120鲍天佑“初业儒,长事吏簿书之役,非其志也。跬步之间,惟务搜奇索古而已。故其编撰,多使人感动咏叹。”[46]122乔吉《作今乐府法》提出“尤贵在首尾贯穿,意思清新”(《辍耕录》卷8)。顾瑛认为:“曲以意为主,要不蹈袭前人语……作者必在心传,传以心会意。有误入处,然须跳出窠臼外,时加新意,自成一家。若屋下架屋,则为人之臣仆矣。制曲者当作此观。”(《制曲十六观》)许多南戏文本直接以“奇”相标榜。南戏《荆钗记》第一出家门《临江仙》:“一段新奇真故事,须教两极驰名。三千今古腹中存,开言惊四座,打动五灵神。”《赵氏孤儿记》第一出副末开场《满江红》:“咏月披云,诗曲赋得趣,偏得惯诨砌,斜乔这般学识。毕竟世情多孟浪,何妨肺腑为编捻,闲观处,撰掇一曲新词真奇特。”朱有燉《〈继母大贤〉传奇引》也认为,元杂剧“清新可喜”“为识者珍”:“予观近代文人才若乔梦符、马致远、宫大用、王实甫之辈,皆其天材俊逸,文学富赡,故作传奇清新可喜,又其关目详细,用韵稳当,音律和畅,对偶整齐,韵少重复,为识者珍。国朝惟谷子敬所作传奇,尤为精妙,诚可望而不可及者也。故为传奇,当若此数人,始可与之言乐府矣。”以后的戏曲家在“奇”方面也有颇多理论和实践成果,不赘录。

与此同时,在明代,对“奇”的追求和喜好,成为站在时代前端的知识分子的一个有代表性的趋势。明代知识分子“奇”的追求,是对长期以来压抑人情人欲的理学思想的反拨。明中期以后,随着阳明心学对理学的冲击,儒释道三教合流等思想意识的变化,人们开始关注人性、人情和人欲。从程朱理学衰落到王学崛起,再到泰州学派,传统的思想道德、价值观念都受到冲击,人们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更多地关注己身。特立独行、拔于流俗的“奇”“畸”,往往成为一些处于边缘地带的知识分子的共性,甚至成为他们的人格特征和生命追求。[47,48]他们在艺术上崇尚奇丽景物、奇特思想,提出创作要自适己意。如李日华《为人图扇题》说“写出胸中奇”,“切莫计工拙,聊以自娱嬉”[49]。类似这种思想在明人中非常普遍。

尚奇好奇的风气,与明中后期经济的发展和市民社会的兴起有关。蓬勃发展的社会经济和市民意识,新变迭出的文化环境,令求新、逐异成为时代浪尖上知识分子的表现之一。他们盛赞奇人奇事。磊砢居居士作《四声猿跋》对徐渭大加赞赏,谓其“旷代奇人也”,称其“行奇,遇奇,诗奇,文奇,画奇,书奇,而词曲为尤奇”,甚至希望“天下后世好奇之士读是书而共赏其奇也”[50]。汤显祖称他敬仰的李贽为“畸人”(见汤显祖《答邹实川》)。徐渭自作《畸谱》,把自己看作是乖时背俗的畸人。唐寅人称“畸人”。潘来之《徐霞客游记序》中赞叹徐霞客“宇宙间不可无此畸人,竹素中不可无此异书”。畸人奇士“畸于人而侔于天”(《庄子·大宗师》),正是本真之人、率性之人,与自然天理相通。

汤显祖尚“奇”、好“奇”,也善于写“奇”。吕天成《曲品》将汤显祖置于上之上,称其“搜奇”“摘艳”,譬如“狂狷”[51]213,评《牡丹亭》“杜丽娘事甚奇。而著意发挥,怀春慕色之情,惊心动魄。且巧妙叠出,无境不新,真堪千古矣。”[51]230汤显祖本人的确非常注重“奇”,他热情讴歌奇士、灵心。《序丘毛伯稿》说:“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气者,全在奇士。士奇则心灵,心灵则能飞动,能飞动则下上天地,来去古今,可以屈伸长短生灭如意,如意则可以无所不如。”[37]1532-1533他又作有一篇《合奇序》曰:

世间惟拘儒老生不可与言文。耳多未闻,目多未见,而出其鄙委牵拘之识,相天下文章,宁复有文章乎。予谓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非物寻常得以合之。苏子瞻画枯株竹石,绝异古今画格,乃愈奇妙。若以画格程之,几不入格。米家山水,不多用意,略施数笔,形象宛然。正使有意为之,亦复不佳。故夫笔墨小技,可以入神而证圣。自非通人,谁与解此。吾乡丘毛伯选海内合奇文止百余篇,奇无所不合。或片纸短幅,寸人豆马;或长河巨浪,汹汹崩屋;或流水孤村,寒鸦古木;或岚烟草树,苍狗白衣;或彝鼎商周,丘索坟典。凡天地间奇伟灵异高朗古宕之气,犹及见于斯编。神矣化矣。夫使笔墨不灵,圣贤减色,皆浮沉习气为之魔。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37]1535

汤显祖在谈论“宁为狂狷,毋为乡愿”时,以孤陋寡闻的“拘儒老生”为乡愿,以循“古今画格”、“有意为之”为乡愿,以无奇之文、不灵笔墨、步趋形似为乡愿。他提倡的,就是自然灵气、任心无意、神工化笔。画如此,文章亦是如此。汤显祖认为,它们的精神主张是一致的。他呼吁:“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

由此我们更可以理解汤显祖对岭南那些所谓“怪力乱神”的神话传说、缥缈故事的向往与欣赏。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愿同于流俗,而往往自出胸臆、自作主张。

汤显祖不仅文采出众,而且行止高尚。以“童子诸生中,俊气万人一”(汤显祖《三十七》)[38]409之质,21岁中举之才,名满天下之声,竟然两次会试不中,直到34岁方以极低名次中了进士,然后以七品微职淹留6年,其原因就在于他拒不接受张居正、申时行、张四维等人的拉拢利诱,不肯与执政交通,不愿与权臣、文坛领袖王世贞、王世懋等酬应,不甘与世俯仰。同游的沈懋学等人是识时务者,也是主流,而汤显祖可谓“奇”而“倔”。万历十六年(1588年),南京在遭到连年饥荒之后又发生大瘟疫,以致“白骨蔽江下”,民不聊生。次年,时任礼部祠祭司主事的汤显祖毅然上书,抨击万历登以来的朝政,弹劾首辅申时行和科臣杨文举等人,震动朝野。直批逆鳞,汤显祖可谓“奇”而“勇”。“奇”而“倔”、“奇”而“勇”的汤显祖仕途坎坷颠沛流离,直到晚年困顿亦不肯与郡县官周旋。《明史》说汤显祖“意气慷慨”“蹭蹬穷老”[52],真乃千秋之士、狂狷之人。

四、结语

汤显祖抗言上疏被贬徐闻,对此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同时也开启了他的岭南文化之旅。行前他向邹迪光提到的浮丘、罗浮、擎雷、大蓬、葛洪丹井、马伏波铜柱等神话传说、历史故事,代表了他的岭南想象:既是极边极荒之地,又是充满奇情异彩、天高地迥的异域他方。汤显祖对岭南的文化想象和向往,符合他好奇尚奇、“奇而倔”、“奇而勇”的性格特点,也是他狂狷人格的具体表现。

据周育德先生研究,令汤显祖被贬岭南的上书并非其自称的“乘兴偶发一疏”[53],乃是他万历十四年受到来南京讲学的罗汝芳影响所致,从而追求关注民生、化导天下的圣贤作为。是年汤显祖有《三十七》诗,表达了“慷慨趋王术”的人生抱负,有了“兴至期上书”的现实准备。万历十八年,汤显祖读到李赞的《焚书》,又结识了达观。三人的影响,兼之汤显祖固有的狂放执着,形成了他强烈的进取精神,使他更加关注朝政国事,终于无论“不知当事何以处我”[53]亦在所不辞地慨然上疏。尽管牺牲了仕途,但这奋力的一击,令“具臣泥首自窜,贪夫濡尾不前,群浮之徒聿役如鬼”(梅鼎祚《与汤义仍》),而朝野士气大振[54]。

但现实不可能容许这样的千秋之士、狂狷之人傲兀恣肆,或傲兀恣肆下去。于是汤显祖被贬岭南。“八千里烟瘴地”[55],他一路吟咏,寻奇探胜,过梅岭,入南华,进广州,绕道两百多里来到了他向往的罗浮山,展开他不减“陆贾使南粤”(邹迪光《临川汤先生传》)的壮游。

诗人不幸诗家兴。岭南的奇山秀水,奇风异俗,奇情百态,激发了汤显祖的创作热情,引起了他深沉的思考,也体现在他的诗文剧作之中,令人惊叹,令人回味。这就像唐代陇右的长河落日、黄沙莽莽激发了边塞诗人横溢三军的意气;又像屈子行吟泽畔,观日月不淹春秋代序、草木零落,哀生民之多艰,太息而作为《离骚》。千古文人之心,大略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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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惠fszhang99@163.com)

Studies on Tang Xianzu’s Thoughts and Imagination for Lingnan Culture

XU Yan-lin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Law,South China Agriculture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42,China)

After being relegated to Xuwen for offending against the emperor,Tang Xianzu started his cultural journey in Lingnan.Before leaving,he mentioned the historical and fairy tales about Fuqiu,Luofu,Qinglei, Dapeng,Gehong’s Dan-well,Ma Fubo’s coppery pillar to his friend Zou Diguang.This shows his imagination of Lingnan:distant,foreign and fantastic.Tang Xianzu’s cultural imagination and his yearning for Lingnan came from his unique character:stubborn,adventurous,and novelty seeking.He was optimistic all the time and found the trip rewarding.

Tang Xianzu;Lingnan;Respect for Uniqueness;Ming Dynasty;Intellectual History;Taoism Culture

G122

A

1008-018X(2017)02-0001-09

2017-01-20

广州市哲学社科十二五规划项目(15Y22);广东高校创新强校工程特色创新项目(2014WTSCX015)

徐燕琳(1971-),女,河北石家庄人,华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访问教授,广州大学广府文化研究中心、华南师范大学岭南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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