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姆’是咱们村的福星”

2018-10-22 18:43杨曙光
云南教育·视界(综合) 2018年8期
关键词:学校老师孩子

杨曙光

1992年,离开四川丰饶秀丽的泸县县城,踏上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兰坪县石登乡谷川村松林头“一师一校”的讲台后,李启玲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澜沧江江畔谷川村这片深情的土地。

她说:“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这里的绿水青山养育了我,是纯朴善良的少数民族村民帮助了我,是山野中那些曾经光着屁股的学龄孩子们让我明白了教育的重要,是这一切点燃我乐为人师的情怀与梦想!所以,我愿把自己的青春和爱一直安放在山村小小的课堂……”

在贫穷的峡谷深山教书育人,几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然而李启玲用自己近乎倔强的个性坚持下来,26年,她的太多付出,也有殷实收获。2014年,李启玲荣获“云南省优秀女教师”“云南省五一巾帼标兵”“云南省五一劳动奖章”,同时被评为“云南省最美教师”。2015年荣获“希望工程园丁奖”“五一巾帼标兵”“马云乡村教师奖”。

山旮旯里筑起教师梦

这一次乘的客车,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慢。

不知绕了多少弯弯拐拐,从四川泸县老家坐上车已有十五六个小时。日头落下又升起,翌日中午时分,客车一声长啸,终于在这个名叫“坝尾”的江边村寨刹住,一时间,土路面被车尾气吹得尘土飞扬,整个车屁股已模糊不清了。半分钟后,一个剪着运动短发,身穿蓝色外套,手里拎着个橘黄色鼓鼓囊囊大提包的妙龄女子从尘埃中走来。经未婚夫搀扶着往山上连跌带爬走了五六个小时,脚底都磨起了水泡。可待她看到不远处群山间时隐时现的五星红旗随风飘扬时,竟然兴奋得忘记了一路的疲累,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轻快起来。

这位远道而来的“川妹子”名叫李启玲,眼前的这个山旮旯里的村小,就是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兰坪县石登乡谷川村委会的附建村民小组松林头小学。

说是小学,实际上就是一个‘一师一校的教学点。原来的代课老师离开后,学校就停办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来学校里的10多个少数民族孩子也只能像荒草丛中的蒲公英,山风吹来便漫山遍野地飘荡,整日与猪牛羊为伴,享受着“充分自由的”童年。

1992年初,为了不让少数民族学生荒废童年宝贵的学习时间,当地教育部门决定在石登学区聘请一名松林头小学的代课教师,力争让学校早日复课。远在四川泸县的李启玲知道消息并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悄悄报了名,凭着高中较扎实的学习基础,她顺利通过考核,被聘为代课教师。

“这算一件什么事呢? 放弃了再考大学的机会,放弃了城市生活,毅然跟随部队复员回乡的未婚夫,背井离乡来到这样一个‘穷兮兮的地方,值吗?”兴奋之余,这样的问题再次在李启玲脑海中闪现。前面的学校就是心中的理想地,可身后上千公里外的泸县老家父母双亲,却是一点也不知情,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和同学、朋友聚会了呢!想起这些,李启玲心里很内疚。她是和未婚夫瞒着父母跑出来的。她想先斩后奏,自己在这边安顿好了再向父母“负荆请罪”。

一直抱有当老师的理想,高中毕业时因为几分之差没考上心仪的重庆师范大学,这成了李启玲心中永远的痛。几个月前,在泸州当兵的未婚夫安慰她说:“你那么喜欢当老师,就去我们那儿吧!我们那儿最缺老师了。”于是,为了未婚夫,更是为了自己当老师的梦想,年仅21岁的“川妹子”果断地作出抉择——去云南兰坪县贫困山区当老师!

松林头小学“隐藏”在怒江峡谷的大山褶皱处,在一个白族“拉马人”聚居的山村里,山高谷深,交通十分不便,少数民族群众的生活极为贫困。

走在通往小学校点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路两旁山坡上星星点点、齐腰的小松树郁郁葱葱,长势正旺。到学校的路穿过了几户散居的村户农家,进村时先是狗吠声响起。近了,几个光着脚,还有两个光着屁股的村里娃坐在房前的大石头上玩耍,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小男孩嘴唇上挂着鼻涕,每隔一会儿又皱一下鼻子,用力将流到唇沿的哈喇子重新吸回鼻孔。几个小家伙额头上晒出的汗珠已将几缕头发粘连成股,贴在额头上。见有人来,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衣着光鲜的李启玲慢慢走近。

“小朋友好!”李启玲微笑着打起招呼。小家伙们一时间像路边被惊扰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一下子害羞地跑到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还不时伸出脑袋,张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他们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位靓丽、亲和的大姐姐,即将成为他们的启蒙老师,陪伴他们一路阳光地成长。

松林头小学终于到了。

教学点极其落后的办学条件,还是令早有思想准备的李启玲心酸。一排破烂的土木结构房就是全部校舍,几套破烂不堪的桌凳和两块斑斑点点的黑板就是这所学校的所有教学设施。

在未婚夫、村支书及教育部门几个同志的协助下,花了3天时间,这个先前到处是树叶、垃圾的近乎荒废的教学点,每个角落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破旧的课桌椅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校园”因为新老师的到来而重新焕发生机。路过的村民们不禁感叹,村里的孩子们终于有老师教了,终于有个有模有样的场所读书了!

在这个许多老师不愿来,或者是来了不久就想着离开的教学点,李启玲来了,她在这里实现了儿时当老师的理想,虽然是代课,但她十分珍惜这样的机遇。

新的一个周开始,清晨,当松林里布谷鸟第一声鸣叫传来时,李启玲已穿着整洁、落落大方地守候在教室门口,欣喜、激动地等待着收到复学通知的家长们送孩子到学校来。

松林头小学新开学的第一天,3个二年级学生,一排破房子,几张烂桌椅……李启玲就这样在云南怒江峡谷的深山里开始了人生的筑梦之旅。

从3个到30个

初為人师,一周的时间也过得很漫长。

每天李启玲在教室里给3个民族学生上课,教室里显得空荡荡的,每节课上课下课的时候她都会走到教室门口向进校的小路张望,希望看到衣服褴褛的家长们能牵着孩子的手,向学校微笑而来。可是到周末了,她望眼欲穿也没有一个学生到来。

晚上,李启玲一边备课,一边在思索“招生”的良方。她想,这样肯定不行啊,之前教育部门统计过,学校周边的学龄儿童就有七八个,加上附近村寨的学龄儿童,她和村干部发出的复学通知也有30多份。

怎么样才能让更多孩子来学校上课呢?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到农户家里了解情况、劝返学生,李启玲开始一个一个地做起家长的工作。每天课后,她都会查阅村寨里学龄儿童的信息,当她向当地的村民打探到学龄儿童的家庭住所后,就手握一根“打狗棍”,走村入户地做家长的思想工作。

在一个多月的走访中,李启玲目睹了一个个已到读书年龄的孩子整天漫山遍野地嬉戏打闹,与羊为伍、与牛为伴,甚至衣裤都没得穿,一个个晒得就像小泥猴,她想,如果这些孩子都能成为自己的学生该有多好啊!

李启玲一面给3个二年级的孩子上课,一面走村串寨、苦口婆心地劝返学生。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当有4个学生被家长送来学校,希望她能教会孩子读书识字的本领时,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兴得像过年过节一样,手舞足蹈地和不太听得懂汉话的学生家长交流起来。

破烂不堪的校舍里坐着7个学生,4个一年级学生安排坐在左边,3个二年级学生坐在右边,每天,李启玲都在进行她的“复式教学”。她根据教学安排,先给一个年级的学生讲简单点的内容,讲完让他们复习或做练习,再给另一个年级的学生讲,讲完后再轮换。每天,附近的村民都能听到教学点学生们的琅琅书声。

人在忙碌中,日子会过得特别快,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做好,时间就不在了。转眼间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李启玲觉得学生劝返的工作实在难做,仍然是她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她苦苦思索、彻夜不眠地寻找症结。

她首先想到要改变一下极其落后的办学条件。

土木结构的房子,屋顶坏了,天晴时阳光透过屋顶照到教室内,雨天外面下大雨室内下小雨,雪天外面下大雪室内结冰块。她从自己家建房的瓦片中挤出一些瓦片,让丈夫来学校对屋顶进行修补。课桌椅缺胳膊少腿,门窗关不上合不拢,她就找来木匠对桌凳和门窗进行加固、维修。特别是教室里的两块黑板斑斑点点,黑白相间,无法写粉笔字,她向人请教到一个“偏方”——用仙人掌和锅底灰能替代油漆刷黑板,她就立马尝试,到离村子两三公里的地方砍回仙人掌,再用石头把仙人掌捣碎,让学生从家里收集锅底灰拿来学校,师生一起拌“涂料”,一起刷黑板。这样刷出的黑板使用时间不长,所以师生一起捣仙人掌、拌锅底灰、刷黑板的情景时常在教学点上演,有调皮的学生在刷黑板时还会把锅底灰涂到小伙伴的脸上,一个个变成一只只小花猫围着李启玲欢呼嬉戏起来。

经过这样的努力,教学点的环境有了明显的改善。可还是没有更多的家长送子女到学校来。

在一番深入调查走访后,李启玲发现,一方面是山里的少数民族家长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不重视孩子的教育,不愿意送孩子到学校读书,特别是女孩子入学的就更少;另一方面是当地村民对她这个不懂“拉马”语言的“四川妹”依然心存怀疑,他们心里在犯嘀咕:“一个外来的汉人,不懂本地民族语言,孩子说的话她都听不懂,能教会自己的孩子吗?”

找到症结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把她的7名学生当成了拉马语老师,一有空就学就问,用简单的拉马语“单词”和他们交流对话。一开始学得很吃力,她就反复地记反复地说,课余时间和学生玩在一起、学在一起,打成一片,完全成了一个“娃娃头”。这个过程,也和这些在山里跑惯闹惯的少数民族孩子建立起了深厚的师生情,学生深深地爱上了她这个“汉族老师”,学校也渐渐成为最吸引孩子的地方。

学校就要有一所学校的样子,每逢星期一,她带着孩子们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嘹亮的国歌声在山里回荡。每天早上,随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口令声,一群孩子跟着她在山道上晨跑,开启一天的学习生活。

上课时间,却是半点都不能马虎的。她给学生上的课程有语文、数学、品德、音乐、美术、体育等,几乎完全按谷川完小的课程表上课,所不同的是她只能独自上完所有的课程。在教学中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常常跑到谷川完小请教资深教师,再结合学生实际调整教学。在对学生品德教育中,她经常教育学生学会分享,学会帮助别人。这一点在复式教学中起到了较好的作用,学得快的学生学懂老师讲解的内容后,就自发地在轮换的自习时间里帮助同学学习,纪律也就不用她去维持了。

学校办得越来越有模有样,吸引了附近村寨家长和村民的围观,也吸引来了一双双贴窗好奇的孩子的眼睛。有的家长主动送孩子到学校来了,还有的孩子不去放牛偷偷跑来学校……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学生增加到了20多人。一年后,来学校读书的民族学生更多了,已有30多个,李启玲感到無比欣慰!

原来的一间教室坐不下,为了提高教学质量,她把学生分成两个班,选出班委分担一些管理任务,自己使出“分身术”备课,轮换着给两个班的学生上课、辅导、批改作业,这些正常教学流程她一样都不敢删减。

时间和汗水,永远都比夸夸其谈有用;勤奋和用心,终将收获丰厚的果实。

大山深处的村寨风轻云淡,时光如流水不紧不慢地流淌,牛羊在山林间优哉游哉地啃食挂着露珠的青草,村民们习惯地过着慢节奏的穷苦生活。可是,校园里的李启玲却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她整天和民族学生在一起,和教科书在一起,争分夺秒地学习“拉马”语、钻研教材,用自己对教书育人的执着,慢慢影响村民们对子女教育的态度。来学校读书的学生有增无减,她不再担心“生源”问题了,她兴致勃勃,起早贪黑,享受着更加忙碌充实的孩子王的生活……

在松林头小学的6年,她的学生成绩一点也不比谷川完小同年级的学生差。1997年3月,学校的教室快要倒塌了,为了不影响学生学习,她把学生带到自己家里教学,课后又组织村民投工投劳修缮教室,她还让丈夫全程领着大家修建。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她的学生当年7月参加全州统考取得好成绩,她还领到了教育部门发放的奖金。

“这‘汉姆是咱们村的福星”

1997年,李启玲参加了怒江州“民转公”的教师考试,由于准备充分,加上平时对教材教学的刻苦钻研和善于学习,她以全州第一名的成绩转为公办教师。

1998年,李启玲调入谷川完小任教。“川妹子”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辣味”十足,除了时间和汗水,她还更多地用上了“巧劲”“韧劲”,善于把学校里那些优秀老师的教学经验化为自己的教学能力,善于借用他们的管理经验来提升自己的管理水平和能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教学成绩一直名列全乡前茅。2001年,她被任命为谷川完小校长,成为石登学区第一位女校长。

谷川村是石登乡地域分布最广的村委会,有13个村民小组,聚居着白族、彝族、傈僳族,群众居住分散,现在已有2万多人口。当时的谷川完小以及所属5个教学点,覆盖了谷川村所有村民小组。要走完所有的校点,她得足足花上3天时间,去最远的凤川小学来回一趟就得五六个小时,最近的教学点也得花两三个小时。

“有车吗?”“没有,只能走路去。”

“那么远的路一个人奔波,遇到过害怕的事吗?”“被狗追着咬过,路边还蹿出蛇来,被吓哭过。后来遇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担任这样的村完小校长,工作难度、工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别说是一个外乡女人,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男子汉也会感到棘手。面对压力,她没有叫过苦,更没有退缩过,而是稳稳地挑起了这副重担。“我身上有四川人那股劲头,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好!”每次遇到艰难险阻时,李启玲都会重复念起这句话给自己鼓劲。

和当年刚到松林头小学一样,李启玲上任校长后,最紧迫的任务是走村串户发动适龄儿童入学。她发动教师追着学生家长做工作,去山上的次数多了,居然连村里的狗都不咬她了,见到她甚至还摇尾巴。拉马村民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汉姆(汉族女人)不简单,是咱们村的福星。”

谷川村的适龄儿童入学率逐年提高,2005年和全乡一道,通过了云南省“普九”验收,2010年通过了“两基”国检。谷川完小的教育教学质量由原来的最低跻身于全乡前列。

谷川完小位于澜沧江畔,与石登乡政府隔江相望。

“普九”验收、“两基”国检的时候,李启玲被抽调到乡上做业务工作。按要求从各村小抽调的教师原教学工作应由留校教师完成。当时李启玲担任一个班级的全科教学。一边要忙于教学,一边又不能耽误业务工作,很多业务工作她只能在晚上完成,因为她工作的特殊性,中心校准许她在上课期间回谷川完小,但在有紧急工作任务时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回乡中心校。中心校有电话通知过来时,为了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江对面的中心校,李启玲买了一个溜帮,请教江边村民学习自己拴溜帮渡江去对岸中心校。用溜索过江比乘车绕道过江节约了3个多小时,但是十分危险。

2005年3月16日中午12点,中心校来电话通知李启玲带着近半月的统计材料在1个半小时内送到乡上参加汇报会。1个半小时时间,除了溜索她已无路可选了。头顶上阳光火辣,来到溜索渡头,山脚下江水滔滔,一条长近400多米的溜索连接两岸,热浪似的山风把溜索吹得左右摇摆,看看溜索再看看江水,李启玲心里有点慌,头有点晕,她学溜索才有一个星期,这可是她首次用溜索渡江啊!

此时,对岸渡口处有两个男老师在向她吆喝:“不要怕,使劲蹬,一下就过来了!我们会接你的!”吆喝声从对岸传来,在宽阔的江面回响。李启玲把心一横,用力一蹬腿,“唰……”溜帮载着李启玲,李启玲身上勒着材料包裹,在澜沧江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可是溜帮后劲不足缓缓停下了,李启玲睁开眼,天啊!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溜到对岸,而是被挂在了半空中,进退两难,晃眼看到身下江水汹涌发出沉闷的声响,想到之前也有村民过溜时身亡的事,她害怕得哭了起来。对面传来呼喊声:“不要怕,抓住绳子,使劲爬过来,我们会拉你的!”

李启玲双手不停地抓绳子,一边往前挪移,一边换手,手抓破了血流出来,她已经忘记疼痛,终于在对岸老师的帮助下,她完成了这次生命的历险,当她从溜索上下来时,浑身虚脱在地,缓不过神来……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之后在溜索技术娴熟的村民的带领和鼓励下,她的胆子大了起来,渐渐地能顺利独自用溜索渡江了。如今澜沧江上新修起一座座柏油路面的吊桥,从谷川完小到乡中心校乘车只要1个多小时,溜索渡江在村民的记忆中渐渐成为历史。可是村民们却忘不了这个“川妹子”溜索渡江在半空中被吓哭的一幕,更佩服她之后竟能有渡江如履平地的娴熟技艺。

调入谷川完小后,李启玲一直担任班主任工作,接手的班级基本上是難管理、基础差的班级。她走进学生生活,融入学生群体,把时间都给了学生,关爱学困生,关注留守儿童,用“爱”拨动学生的心弦,以“爱”滋润学生的心灵。在她的心里,早已把爱学生作为自己教育的起点和基础。她对学生的爱,体现在尊重学生的人格、兴趣、爱好上,她一有空闲,就会坐下来和学生交朋友,了解学生习惯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方式等,然后对症下药,帮助学生建立完善的人格。

在谷川完小,没有经过正规师范院校学习的李启玲,深刻体会到“教育教学质量是学校工作的生命线”,更加刻苦地钻研教育教学。即使走上了管理岗位后,她也没有一天离开一线教学工作,每周上30多节课对她来说是常态。数学、语文、科学、信息技术、音乐、美术等她都上过,她的课受到同行的好评、学生的喜爱。连续12年,数学或科学的教学成绩名列全乡同年级同学科第一名。

好的学校要有好的校长,好的学校更要有一支出色的教师队伍。受当兵出身的丈夫的影响,李启玲特别喜欢“队伍”这个称呼,她希望自己带的队伍,在平时养精蓄锐,修养品格,修炼本领;在学校需要“冲锋陷阵”时,有胆有识,能担重任,能挺身而出。担任校长以来,李启玲希望成为优秀的“领头羊”,也努力地做一个教育阵线里的“精兵”,老师须做到的她首先自己带头做到,要求老师不做的她从来不做。

在师生的印象里,李启玲总是每周第一个到学校,周末最后一个离开。节假日和寒暑假,她更是牵挂着学校的平安,人们常常看到她在校园的身影。人的行为思想是会相互影响的,李启玲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精神引导和激励着其他教师,带出了一支优秀的教师队伍。从谷川完小走出的教师,大部分都成了教学骨干。2007、2008两年,谷川完小连续被评为“石登乡教育改革与发展先进学校”,2009年学校荣获“石登中心校教育工作责任目标综合考评第一名”。

2005年、2011年,李启玲因意外怀孕、急性阑尾炎先后两次进行手术。两次手术后,她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她还考虑自己长期担任校长,不利于年轻教师的成长和学校的发展,就主动向中心校提出调整岗位的请求。中心校调整她担任谷川完小的教导主任。在她担任校长的10年和担任教导主任的3年间,国家义务教育营养改善计划实施、学生实名制学籍管理系统推进、学校办学水平评估档案建立、学校“两基”工作等,她都亲力亲为。特别是2005年的“普九”验收、2010年的“两基”国检和县级政府教育督导评估验收,她作为石登乡唯一的女性业务人员,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地工作,身边的男老师,由衷地发出赞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启玲以高尚的师德赢得了尊敬。她不担任校长后,与她共过事的同事,当地各族群众,还有家长学生,都还在亲切地称呼她为“李校长”。前来调研工作的领导,听了她的事迹后,由衷地称赞她为“最美乡村女教师”“最棒四川辣妹子”。

憨憨的“川妹子”

有人说李启玲傻,用她的家乡话说是“憨得很”。这话似乎说到点子上了。26年前,她来到这座大山里,走进后来成为她丈夫的人家,她就看到未婚夫有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但她还是嫁进了这个家,并10多年无怨无悔地精心照料精神失常的婆婆,直至2010年婆婆去世。记忆中,婆婆发病时,还会打她,常把家里的粮食、衣物背到外面焚烧、藏匿或丢弃,弄得一家人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两个年幼的孩子饿得号啕大哭。

1996年,松林头小学已是30多个孩子的“一师一校”,她是老师,又是校长,还要像妈妈一样教学前班和一年级的孩子洗手、洗脸、上厕所甚至擦屁股……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李启玲实在累得够呛,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留给自己家庭,关爱自己小孩的时间少得可怜。

“孩子谁带呢?”

只能是自己带,丈夫务农,她就带着孩子去学校。当时,她大儿子3岁多,小的未到两岁。她对大儿子说:“你是哥哥,要学会关心弟弟,妈妈上课时,你要和弟弟玩,让着弟弟,照看好弟弟啊!”大儿子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懵懵懂懂地点着头……

3月的一天下午,那是李启玲刻骨铭心的日子。“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来到了小溪边,小溪欢快地流着……”教室里的李启玲正给一年级的学生声情并茂地读着课文,突然教室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李启玲慌忙跑出教室,看到小儿子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坐在地上,大儿子也跟着在旁边哭起来。

原来兄弟俩在院子里玩一个玻璃瓶,瓶子被小儿子摔碎后,玻璃深深地扎进他的手臂。事后,儿子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李启玲心里也留下了一道“伤口”,每次想起当天的一幕就会在心里隐隐作痛。

此后,每当她来学校上课,都会用绳子把两个孩子分别拴在院子里的两棵柳树上。路过学校的村民时常会看到校园的两棵柳树上拴着两个小孩,像两只小羊一样,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做鬼脸,一会儿踢踢脚下的石子、泥土,一会儿用小脑袋小背背在柳树上磨皮擦痒。而他们的妈妈正在教室里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教孩子们学知识、明事理,村民们明白,李启玲是在担心好不容易找回学校的学生再教不好,就会重蹈覆辙流失辍学。

李启玲夫妻俩感情很好。为了支持李启玲的工作,丈夫多次放弃了外出打工挣钱的机会。为减轻丈夫的劳动负担,在双休日或假期,李启玲还常常扛着犁驾着牛到田间耕作。

但她感到特别亏欠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孩子曾经说过:“我们真希望是妈妈的学生,那样我们就可以得到妈妈的关爱了!”想起这些往事,她不由得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憨得很?”

说实在的,她的确“憨得很”。当初她把自己一家的生活照片寄给远在四川泸县的父母。照片上,自己现今生活的破旧的老屋前,似呆近痴的婆婆坐在照片前排,衣着十分朴实的夫妻俩各抱一个孩子站在婆婆身后。二老心疼地捧着照片,看到当初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日已为人妻为人母,被大山里的艰苦生活洗礼得一脸沧桑,他们实在撑不住,老泪纵横、相拥而泣。

二老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为女儿求了个在泸县教书的职位。有回四川发展的机会,李启玲一家心动了,有了回川发展的念头。

可是班上的3个孩子,还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老师要走的信息。

天刚蒙蒙亮,李启玲拉开屋门,准备去学校上课。就在她开门的瞬间,看到地上菜叶里躺着3个白亮白亮的雞蛋,旁边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不太工整却很清晰的铅笔字——“老师,听说您要回四川了,对吗?这是我们三个想了一下午才想到的主意,我们从自家鸡窝里偷来的鸡蛋,我们想送给您,希望您能留下来继续给我们上课,陪我们做游戏,好吗?”

李启玲捧着手中余温尚存的鸡蛋,眼泪滴到鸡蛋上,她意识到大山里的孩子是有希望的,她决定留下来,此刻她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学校。

晨曦中,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子调皮地落在孩子们红彤彤的脸蛋上,当老师宣布决定留下来,要和大家在一起学习的那一刻,教室里沸腾了,孩子们欢呼着,有孩子用拉马语起了头,其他孩子自发地跟着唱起了欢快的“拉马”调子。

都说人往高处走。之后的这些年,李启玲有条件和机会调到工作生活环境更好的学校去工作,可是她还是一次次放弃了。许多同事往外调,可她坚守着当一名山村教师的初心,不求“进步”,“原地踏步”20多年,甚至从校长岗位上调整到教导主任的岗位上,依然兢兢业业,这不是很“傻”吗?

从走上讲台那天起,她就感到“教育”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不敢有半点懈怠,以至于19年后她才回老家一趟,都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有人问她:“19年你为什么都不回家?”当时她就泪如雨下,内心的愧疚无以言表,谁能想得到,家庭沉重的负担,竟然让她连回一次老家的路费都无法凑齐!

1992年的秋天,当怒江峡谷的秋风吹落树梢黄叶,化作春泥孕育一春满树新绿的时候,李启玲从遥远的泸县,带着梦想和对山区教育的满腔热忱来了……

2018年7月4日,又到一年毕业季,谷川完小校园里进行着隆重的毕业庆典,这是李启玲给毕业班孩子们上的最后一课。这样的时刻,26年来,她已经历了不下十次,每一次孩子们都会围着她流泪依依惜别,李启玲每次都眼眶含泪,向这些朝夕相伴的学生呢喃细语地嘱咐前路生活,希望他们做好生活中关乎生命质量的一桩桩重要的“小事儿”。而这一次,除了这些,李启玲还在致辞中正面回答了许多师生家长对她的提问。她说:“这么多年,我没离开,许多人不解,但我觉得很值!因为当看到学生走出大山,学成后回家乡服务,心中的甜无以言表!”

亲历者眼中的李启玲

记者目睹李启玲的课堂瞬间

7月4日中午,采访车过了澜沧江上一座新修好的铁桥,再从山脚公路上了S形岔道向山腰爬行了40多分钟,当我们到达半山腰上的谷川完小时,已是下午1点15分。进了校门,迎出来的是两三个壮汉子,环顾左右却没有见到李启玲老师的身影,正诧异之时,带头的一位老师先介绍了自己的校长身份,接着解释说:“现在李老师在上六(1)班学生的辅导课,她一直是这样,自己的课从不懈怠,一定会坚守岗位,尽职尽责。”记者拿着相机轻声来到教学楼三楼教室门口,一位形体端庄的老师正在讲台上认真地做题,学生在教室里复习功课,30多名学生的教室鸦雀无声,如果有针掉地上也能有清脆的声响。我们认出,她就是照片上见到过的李启玲。

同事

我们最佩服李启玲老师的有两点:其一是她在教学岗位上,26年来如一日,不会因自己主观方面的原因迟到、请假缺课,她上的课准备充分,要求严格,耐心认真讲解。按她的话说:“课堂就是战场,每节课都是一场战役,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其二是她的吃苦耐劳、节俭、百折不挠的精神。李启玲老师是我们学校乃至山区教育的一面镜子、一种精神、一个榜样。她认准的事,哪怕千难万险也要做好。她说:“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做好。”记得2003年,李老师的家庭特别困难,自己的工资资助兄弟姐妹后所剩无几,在学校除了要负责自己的两个儿子学习生活外,还有两个侄子要照顾,无奈之下,她每天放学后就带着孩子在学校的后山上采摘野菜来给孩子做下饭菜。这样的苦日子过了两三年,吃了常人吃不消的苦。假如说我们学校的老师下岗了,那么像我们这样的男老师都可能会因为干不了农活饿肚子,但她绝不会,因为,她会干所有的农活,假期一有空就开荒、耕田种地,什么苦都能吃。

——谷川完小校长和捌堂、教师和漢军

毕业三年的学生有句心里话

李老师:我们是谷川完小2015级6(1)、(2)班学生,还记得6年前,您翻山越岭、“厚皮实脸”地到我们许多同学家里做家长的工作,开导我们要到学校来上学,并向家长保证只要同学们回到学校后就一定亲自教大家,我们重新回到了谷川完小,当您见到返校的学生时,您激动得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在您的教育下,我们以优异的成绩小学毕业,到石登中学上初中。小学毕业时大家都离不开您,记得同学们在毕业之际泪流满面,您含着泪嘱咐我们,要全部学生一个都不少地上完初中。今天,我们代表57名同学,来向您履行当年的承诺,我们一个都不少地从石登中学毕业了!

——李启玲的学生和嘉馨、刘顺心、何坤、段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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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 not going back to school!我不回学校了!